第五章

「好久不見，親愛的伊賽堂哥，」

房門口，一名綠眼外國男子笑得十分燦爛，配上一頭閃亮的金髮，整個人亮得就像移動型超級大燈泡。

這個人叫賽法?雷奧帕斯，伊賽的堂弟，也是多年前與他同時競爭馬斯克集團總領的對手。

壓抑住想要立刻甩上門的衝動，伊賽口氣不善地問：「你來台灣做什麼?」

沒回答他的問題，賽法逕自走進房內，自動自發的拉了椅子坐下。

依照他對賽法的了解，伊賽明白他不可能乖乖離開，於是，他只好關上門，跟着回到房內。

「伊賽，我好渴，想喝水。」無視伊賽那足以將人凍結的冰冷視線，賽法癱在椅子上，十足的痞子樣。

「你到底來做什麼?」如同賽法無視於人家擺明不歡迎的態度，伊賽也完全不將他的廢話聽進耳里。

面對這個頭痛人物，伊賽向來沒多大的耐性。

聽到他的問題，賽法先是露出極訝異的表情，接着誇張地嘆口氣。

「這種問題還需要問嗎?我來這裏當然是為了幫你呀!」

「幫我?」伊賽冷哼。

依他看，比較像是來搞破壞的吧!

「我去公司找你找不到，薩伊告訴我說你來台灣找人。」拍拍胸膛，賽法一臉「靠我就沒問題」的表情。「找人我最在行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用不着你插手。」指著房門，伊賽不客氣地下逐客令。「請你馬上離開。」

「喔……」賽法捂著胸口，一臉受傷害，「伊賽，你好絕情!」

「這本來就是事實。」

見伊賽完全不想理自己，賽法突然衝上前去抱住他。

「親愛的伊賽，難道你忘了以前我倆……」

沒料到他這突來的動作，伊賽愣了一下，隨即憤怒的伸出手，想扳開像章魚吸黏在身上的賽法。

「你做什麼?放開我!」

「不放!我不放!」賽法像個耍賴的小孩，緊抱着伊賽的腰，任憑他怎麼扳，就是不肯放鬆力道。

處理好被果汁噴濕的電腦，一走出浴室，商燏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間里緊緊相擁的兩人。

「喔!好漂亮的畫面……真想畫下來!」見狀，商燏燦雙手頓時癢了起來。

兩個帥哥抱在一起的畫面，如果拿來放在遊戲中，一定會很受歡迎!

「放開我!」

伊賽的怒吼喚醒了商燏燦的理智。

腦袋恢復正常運轉，她連忙擠到伊賽與賽法之間。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快分開!」伊賽是她的耶!她都還沒抱到，怎麼可以讓別人染指?

清亮的女聲如同平地響起的一聲雷，讓拉扯中的兩個大男人頓時停下動作。

看向聲音出處，賽法頓時眼睛一亮。

「這位是……」放開伊賽，賽法興奮地將目標轉向商燏燦。

有個東方小美人在伊賽的房間里耶!

將商燏燦拉到自己身後，伊賽恢復平常的淡漠，冷冷的對賽法重申，「你馬上回美國。」

「不要!」轉移目標的賽法，眼裏只有伊賽身後的人，「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叫賽法，請問小姐芳名?」賽法趨向前，標準的中文脫口而出。

「這隻色狼是誰呀?」像登徒子的油腔滑調，讓商燏燦受不了地皺起眉頭。

芳名?

她還花名咧!

區區一個外國人，竟然敢在她這個炎黃子孫面前賣弄中文!

雖然不樂意，但伊賽還是向商燏燦介紹，「他是我堂弟。」

「他來做什麼?」

照理說，長相不差的賽法應該頗對商燏燦的眼，可是，一想起他染指伊賽的滔天大罪，她就想一拳朝他臉上招呼。

「他來……有事找我。」猶豫了一下，伊賽對商燏燦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有事情要跟他談一談，所以……」他不知如何開口請她先離開。

「我知道了。」將自己的東西收好，商燏燦很乾脆的說：「那就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

「抱歉。」雖然伊賽比較想趕走的人是賽法，但因為有些問題要問他，不得已只好讓他留下。

站在門口目送商燏燦離開后，伊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房內，沒想到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賽法的賊笑。

「嘿嘿嘿……」賽法的表情擺明寫着「算計」兩個字。

「如果你打算繼續這樣笑下去，就請你馬上離開我的房間。」賽法的笑容讓伊賽想起小時候被惡整的經過，他瞬間警戒了起來。

「打擾這麼久，的確是應該走了。」出乎意料，賽法真的往門口移動。

「你……」賽法異常的配合教伊賽打從心裏感到不對勁。

這小子，該不會又在準備什麼整人的計劃吧?

「對了，明天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原本要踏出房間的賽法，雙腳突然往回踏了一步。

「什麼東西?」

「有關緋劍的重要消息。」

「你們說什麼?」

商燏燦不敢置信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下午，她從伊賽那裏回來，就被濯瀲漾逮到自己偷拿她的筆記型電腦出來玩，結果被斐樺處以禁食的懲罰。

直到晚餐過後，她們才叫她到書房去，告訴她一項驚天動地的消息，她的代號「緋劍」被人冒用了。

不只如此，對方好像還唯恐天下不亂，四處破壞主機硬碟、竊取資料，而且目標都是與黑道有關的大企業。

「是哪個豬頭冒用的?」商燏燦氣憤地拍著桌子。

「你問我們，我們要問誰?」其餘四人一致用「你在問廢話」的眼神，輕視地看着她。

「我跟那隻豬頭有仇嗎?他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商燏燦越想越氣憤。

「這個問題，你就要去問他了。」

「可惡啊!到底是誰冒用我的名字啊!」商燏燦開始學恐龍怒吼。

「這是個好問題!」其他四人一齊點頭。

過去這段時間，商燏燦累積了那麼多仇家，想找出兇手是誰，可能要花上許多時間。

「明明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我要代替那豬頭被追殺?」

「關於這個問題，你現在還不用擔心。」濯瀲漾慢條斯理地出聲。

「咦?」停下張牙舞爪的動作，商燏燦跑到濯瀲漾身邊，彷佛看到救星，用閃閃發亮的眼睛看着她。

「真的嗎?」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緋劍的真實身分，所以就算想請殺手殺人也沒辦法。」

「太好了!」一聽到性命安全無慮，商燏燦高興地大聲歡呼。

「可是……」

濯瀲漾緩慢地說出未完的話，「現在不知道，不代表明天不知道；明天沒有，不代表後天沒有。既然有人可以冒用你的名字上網搞破壞，搞不好對方也知道你的真實身分。」

一句話徹底粉碎了商孀燦的希望，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嘛?」她以水汪汪的大眼求助地看着好友們。

「這個嘛……」其他四個人也很傷腦筋。

「有了。」突然，斐君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所有人立刻轉頭看向她。

「換小燦去查出對方身分呀！」

房間里，賽法反客為主，大刺刺地坐在桌上，還高高的蹺起腳。

「我的部下找到一張照片，經調查判定，極有可能就是緋劍本人。」

伊賽沉默不語，只是朝他伸出一隻手。

「小氣!說個「請」會少一塊肉嗎?」雖然嘴巴抱怨，賽法還是從口袋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照片上，有一個人背對着鏡頭。

這個人髮長及肩，身穿黑色上衣配着牛仔短裙，顯露出女性特有的玲瓏身材，身高應該在一百六十公分以下，而且此人手上還提着筆記型電腦，背着小巧的黑色背包。

由照片上人物的特點，伊賽判斷緋劍應該是名女性。

「這張照片是大約六個月前，在台灣的機場拍到的。」一道算計的光芒閃過賽法眼中，但低着頭的伊賽完全沒發現。

一直盯着照片看的伊賽，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

這套服裝，這個背包，這個髮型……好眼熟，他好像曾經在哪裏看過。

「憑着這樣一張照片，要從整個台灣找出兇手實在不簡單。伊賽，你要不要從最近接觸過的人裏面找找看?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穫」喲！」

「最近接觸過的人?」伊賽搜尋着腦中的記憶，驀地一道嬌小的身影出現。

是小燦!

這套服裝，這個背包，全跟小燦擁有的一模一樣!

但，這怎麼可能……

伊賽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發現他的臉色變了，賽法悄悄露出滿意的笑容。

怎麼可能……緋劍怎麼可能是小燦呢?

伊賽直覺不想相信這個消息，但一想到商燏燦在程式設計方面的天分，他的心動搖了。

難道說……真的是……

癱在椅子上，商燏燦捏著早巳僵硬的肩膀。

「好累喔……」守株待兔這工作真不是人做的!

「才三天而已，抱怨什麼?」一旁，濯瀲漾抱着筆記型電腦窩在躺椅里。

「很無聊耶！」每天就是一直看看看，螢幕都快被她看出兩個洞了!

「誰教你要造孽!」她這無辜受連累的人都沒抱怨了，正主兒憑什麼喊累?

「難道就沒有比較有效率的方法嗎?」商燏燦轉而朝滑鼠出氣。

在斐君的建議下，大家決定找出還沒被入侵、背後有黑道撐腰的企業，由懂電腦程式的商燏燦和濯瀲漾輪流監控，以便能「現逮」那個假緋劍。

「其實，有一個最有效率的方法．」濯激漾露出壞壞的笑容。

「真的嗎?什麼方法？」看她的表情，商燏燦有點不安。

「這個方法就是……你現在上網把這裏的地址公佈出去，說緋劍人就住在這裏，保證事情不到一個星期就解決了。」

「然後我就等著被殺手分屍是吧?」商燏燦抄起手邊的抱枕丟向濯瀲漾。

「我跟你有仇是不是?你就這樣恨不得我死!」

「還好啦，只是我這個人很會記恨，尤其是對隨便動我寶貝電腦的人!」

她到現在還記得，打開電腦時一股噁心的果汁味撲鼻而來，而且整台電腦都濕濕黏黏的，害她只好破費拿去給專人清潔。

「呵呵……」一提到這件事，商燏燦只能幹笑。

沒辦法，原本依照她的計劃，是在濯瀲漾還沒發現前，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電腦放回原位，哪知，一到家門口就被「人贓俱獲」。

「唉……」嘆了口氣，商燏燦心不甘情不願回到電腦前。

但，不到十分鐘她又受不了了。

「打電話給伊賽好了!」不能出門，商燏燦只好用聲音解決她的相思之苦。

撥了早已背到滾瓜爛熟的電話號碼，她期待着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喂，伊賽嗎?我是小燦。」不等對方說話，商燏燦就興奮地搶白。

「吵死了。」聽她的語氣，濯瀲漾認命地準備讓耳朵被刺耳的聲音荼毒。

不料……

「嗯……好……晚安，」連一句較完整的英文都沒有，商燏燦已經掛上電話。

「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以往不是沒講個十分鐘不會停嗎?

「伊賽說他在忙，沒時間講電話。」商燏燦像泄了氣的皮球，沒什麼勁的趴在桌子上。

「忙?」這就更奇怪了!」之前他就算很忙，你不也嘰哩呱啦的一直講嗎?」

「可是……」商燏燦不知該如何解釋。

之前，即使伊賽說他忙，她也會繼續講她的，是因為她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得出他不是真的很忙，只是不想跟她講話。

可是，這一次……

不，應該說，自從伊賽的堂弟來找他的那一天起，他在電話中講話的語氣就變了。

以前，就算大部分都是她在自言自語，伊賽偶爾也會有所回應，但是最近這幾天，伊賽不但不講話、不回應，甚至有時候還會讓她覺得他……好像很不耐煩。

沒錯!就是那種連敷衍都不想做的不耐煩!

為什麼伊賽的態度會突然有了這麼大的改變呢?

「喂!」看她陷入沉忠中，濯瀲漾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揮動。

「怎麼辦?伊賽好像討厭我了……」這是商燏燦思考後歸納出來的結論。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他們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他好像不太想理我。」一想到伊賽的冷漠以對，商燏燦心情開始低落了起來。

「你做了什麼惹他生氣的事嗎?」

「應該……沒有吧，」原本答得理直氣壯地的商燏燦，突然變得不確定。

難道，真的是她做了什麼錯事，惹伊賽生氣嗎?

「與其在這裏亂猜，直接去問本人不是比較快嗎?」

「直接去問?」商燏燦皺起了眉。

這麼做……真的好嗎?

飯店房裏，伊賽看似專註地盯着電腦螢幕的變化，但心思卻飛到遠方了。

最近，網絡上有個自稱是緋劍的人，像瘋子一樣，到處破壞企業的電腦，行事作風和留下的「見面禮」都跟先前的緋劍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個喜歡入侵別人電腦的駭客。

不只如此，這個緋劍專挑有黑道勢力的企業下手，像是特地去挑釁對方，而且犯案的時間都是最近這一兩個星期內。

最近這一兩個星期……不就是小燦最常來找他的時間嗎?

這麼說來，小燦就不是緋劍了，因為她整天待在這裏，不可能有時間去犯案。

可是這幾天來，他越看那張照片，就越覺得照片中的人跟小燦一模一樣。

雖說，不同的人也可能有相似的背影，可是一想到這件事，他就不禁聯想到他跟小燦的偶遇。

難道……小燦和緋劍有關係，所以蓄意接近他?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底扎了根，伊賽就越無法冷靜思考。

一想到商燏燦主動接近自己是有陰謀的，他就莫名覺得憤怒，還有……心痛!心臟彷佛被利刃劃過的痛!

雖然心痛的感覺不會比憤怒明顯，但卻比憤怒更讓他難以忍受。

也就是這個原因，最近他一直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總公司傳來的文件上，讓代替他在公司坐鎮的薩伊不時打電話來催促。

這是他自從當上馬斯克集團的總領以來，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

他之所以會做出這麼多反常的行為，全都只因為……商燏燦!

叩叩。

就在伊賽腦中閃過「商燏燦」寫個字的同時，房門被人敲響。

走到門邊，透過門上的小孔，伊賽一點都不意外站在門外的是商燏燦。

這麼久了，她的確是應該「忍不住」了。

抱着試探的心情，伊賽打開房門。

「你現在……忙嗎?」站在門口，商燏燦顯得局促不安。

她真的要直接問嗎?

萬一得到的答案是不好的，那她要怎麼辦?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伊賽對她的看法如何。

「嗯。」他邊說邊轉身走進房間內。

「伊賽……我……」商燏燦欲言又止。

怎麼辦?她還是問不出口!

停下腳步，伊賽並沒有回應商燏燦。

「伊賽?」發現他表現得有點冷淡，她再一次試探地叫着。

這一次，他逕自坐回電腦前，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其實，他並不是故意不理她，而是他現在正陷入天人交戰中。

到底該不該問小燦是不是就是緋劍本人?

萬一她真的就是緋劍，那他……他該怎麼做……

「你是不是討厭我?」

突然，一道顫抖的聲音傳人伊賽耳中。

「什麼?」不看還好，他一回頭，就看見原本還好端端的商燏燦紅了眼眶，豆大的淚水不斷滑落。

從來沒見過母親之外的女人在面前掉淚，更何況是讓他頻頻失常的人，一時間，伊賽忘了所有的冷靜，陷入慌亂。

「嗚……嗚……」她的理想情人，她的迂迴接近法……全都沒了!全都失敗了!

商燏燦越想越傷心，最後乾脆放聲大哭。

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哭聲震天，他也不能裝做沒聽見，伊賽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哭了……啊!對不起!」發現自己很失禮，他趕緊收回手。

「你……討厭我……對不對?」商燏燦哽咽地說。

「我……」在淚光閃閃的雙眼注視下，伊賽心亂如麻。

他……應該是不討厭她的!

要是討厭，他根本不會讓她踏進房間半步，可是……

一想到商燏燦有可能就是緋劍，伊賽就猶豫不決。

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淚水又滑落商燏燦臉頰。

他猶豫了!果然……他討厭她!

越想越傷心，她轉身就往外跑。

「等一下!」見她要離開，伊賽着急地拉住了她。

「放開我!」商燏燦現在連多待在房間里一秒都不想。

她想甩開伊賽的手，卻怎麼也掙脫不開，於是她憤而舉腳往他的小腿踹去。

「不……」沒有原因，他就是不想讓商燏燦就這麼離開。

如果……他現在放手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了?

莫名的恐慌湧上伊賽心底。

沒有經過思考，沒有任何預兆，他以手格開踢來的腳，然後低下頭吻上了她。

沒有任何防備，商燏燦眼睜睜看着熟悉的俊臉在眼前快速放大。

她現在才發現伊賽的眼睛是黑色的耶!很少看到外國人的眼珠是黑色的!

黑色的——不!重點不在這裏!重點是伊賽他……他正在……

「啊!」用力推開他，商燏燦一邊尖叫，一邊迅速跑出房間。

留在房間內的伊賽也被自己突來的舉動嚇到了。

他竟然……竟然……吻了小燦!

「小燦!」回過神來，他連忙追了出去，可是商燏燦已經不見蹤影。

該死的!

他的拳頭擊上堅硬的門。

他到底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