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快速街出飯店，商燏燦攔了輛計程車坐上，回到家后，立刻躲進房間里。

真是丟臉丟到外星球去了!

她竟然……她竟然……

想到自己要踹伊賽沒踹成功，反倒被吻了，她就想挖個直通地心的洞把自己埋了。

「啊……好丟臉喔!」越想臉越燙，她於脆躲到床上，把臉埋進被子裏。

可是，伊賽……吻她耶!

雖然這不是今天她跑去找他的目的，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會跟伊賽發展到這個階段。

這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實不討厭她呢?

可是，說不定這只是他一時「反常」罷了。

商燏燦的心裏一個小小的聲音反駁著。

不可能!伊賽不可能做出這種反常的舉動!

你真的那麼了解他嗎?心裏的聲音繼續發問。

她當然……不怎麼了解他!

仔細想想，她雖然說要跟伊賽交朋友，可是對他的了解實在少之又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伊賽，來台灣是為了工作，如此而已。

因為他從來沒主動提起自己的事，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問，而且，之前她已經注意到，伊賽不管是舉手投足或是談吐，都有非普通人有的優雅穩健，就像電影里那種歐洲上流社會的人，這一點尤其在伊賽即使不想理她，可是態度還是很有禮貌上可以印證。

難道說……伊賽其實是某王國的王子嗎?

「呵呵……」她傻笑。

怎麼可能，伊賽要是王子，早在她接近他的時候，就被一群保鏢持槍驅離了。

那……他的真實身分到底是什麼呢?真令人好奇耶……

想着想着，她不自覺地鑽出棉被，往電腦靠近。

「不行!」理智浮現，商燏燦搖搖頭。

她要等到伊賽親口對她坦承，這樣才有意義。

可是……憑她現在的狀況，她實在很難再鼓起勇氣去找伊賽，到底要怎麼辦呢?

對了!如果她查出伊賽的身分，說不定就可以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變得如此冷漠，不過……她還是應該等伊賽主動對她說明比較好吧?

不然……無查一點點好了，一點點就好，然後假裝不知道!

「嗯!就這麼辦!」被好奇心征服，商燏燦興奮地坐到電腦桌前，打開電腦，輸入幾個指令，立刻進入了馬斯克集團的中央電腦。

看到熟悉的電腦畫面，商燏燦不禁想起以前她還傻傻的當馬斯克集團只是間普通的貿易公司。

「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當初，她進入馬斯克中央電腦時，曾無意中打開他們的人事資料庫，那時，她還像個笨蛋，想不透為什麼區區一間貿易公司的員工會多到以千萬計數的。

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就是他們的情報資料庫吧!不過……

「他們的電腦管理員是笨蛋嗎?」

密碼、防火牆，防入侵程式全改過了，卻沒發現她所埋設的「密道」，她真想寫封信給他們的上司，告訴他該換人了。

邊想着，商燏燦順利進入馬斯克的情報資料庫。

「終於到了!」她的小臉上寫滿了興奮。「輸入名字……」

隨着越來越接近伊賽的真實身分之謎，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伊賽，」顫抖著按下輸入鍵，商燏燦閉起了眼睛。

三秒后，她慢慢地張開眼睛。

螢幕上，一個熟悉的警告訊息映入她眼中。

「最高機密!」

有沒有搞錯?商燏燦瞪大了眼，

她現在正在查詢的，是伊賽的資料吧?

接連輸入幾個破解指令都失敗后，她停下了動作。

「怎麼會這樣?」

伊賽到底是誰?

一夜無眠，商燏燦踏着沉重的腳步進入廚房，卻看見飯桌旁有三個人正用暖昧的目光看着她，原本低落的心情頓時加了一層怒火。

「看什麼?」重重地坐到位子上，商燏燦一手拿牛排刀，一手拿叉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其他三人。

昨晚她為了伊賽的身分，心情已經夠煩了，這幾個豬頭最好識相點!

「昨天晚上，有人打電話來找你。」斐君慢條斯理地說。

「那又如何?」商燏燦切著自己的培根蛋。

「是個男的。」

「喔。」

見商燏燦反應不大，斐君補充一句。

「他講英文。」

「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商燏燦沒發現斐君話中有話。

「他說他叫伊賽。」

「喔，叫伊賽。」商燏燦無意識地跟着念了一遍。

餐桌上，氣氛僵了三秒鐘，就在斐君等人忍不住想搖醒商燏燦時，突然，她從椅子上站起來。

「伊賽!伊賽打電話來?」

商燏燦尖銳的聲音讓其他人瑟縮了一下。

「對啊。」終於等到她的反應了，可是……怎麼會感覺有點恐怖?

「你們怎麼不告訴我?」商燏燦重捶了一下桌子。

是伊賽主動打來的耶!他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她說?

「因為你一回家就躲進房裏，我們想你大概睡了，就沒叫你接電話。」

「你們幾個!」斐君她們明知她在倒追伊賽，怎麼會因為睡覺而不接他的電話!

「他說他今天還會打來，」見商燏燦的眼神越來越兇狠，斐君趕緊開口。

「真的?」

「真的!」保命要緊，三人點頭如搗蒜。

「既然如此，今天不準有人打電話，除了伊賽以外，也不準有人打電話來!」商燏燦雙手擦腰，目光銳利地掃視其他三個人。

「這怎麼可能——好，我們知道了。」斐君原本還，想反駁，可是，看見商燏燦拿起桌上的牛排刀、眼露凶，光時，還是屈服於惡勢力之下。

「那我去等電話了!」只見上一刻還殺氣騰騰的商燏燦，下一刻笑容滿面地端著餐盤，像只蝴蝶翩翩飛離廚房。

「真恐怖……」留在廚房的三個人，呆愣地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戀愛中的女人變臉像翻書，真是恐怖!

自從得知伊賽會打電話來后，商燏燦就一直「黏」在沙發上不肯離開。

從早晨到中午，再從中午到下午，原本滿心期待的她到最後變得有些不耐煩了。

伊賽怎麼還沒打電話來呢?他忘記這件事了嗎?還是，發生什麼事了呢?

一想到伊賽或許遇上意外，商燏燦恨不得背上有對翅膀，可以立刻飛去飯店。

越想越不安，她拿起錢包，決定衝去飯店。

就在她打開門鎖時，安靜了一整天的電話狂響了起來。

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商燏燦立刻從門邊飛奔回電話旁，拿起話筒。

「我是商燏燦。」與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聲音，嬌得滴水。

電話彼端傳來的就是讓她期待了一天的聲音。

「我是伊賽。」

「終於等到你的電話了!」確定是伊賽后，她放鬆心情，身體躺平在沙發上，「為什麼這麼晚才打來?」

商燏燦的語氣不自覺加上些許撒嬌的成分。

「抱歉，因為公司有急事。」

「這樣呀……」

「那個……關於昨天的事……」他的聲音停頓下來。

「昨天?」頓了下，商燔燦才反應過來。「喔!是那個啊……」

一想到昨天那個突如其來的吻，雙方同時沉默，氣氛一時陷入僵硬。

「對不起，」伊賽先開口。

「為什麼要道歉?」覺得是「賺到了」的商燏燦，不明白他為何要道歉。

「因為……我太失禮了。」他表現十足的紳士風範。

「呃……這……」

原本想大喊「我不介意」，千鈞一髮之際踩了煞車，因為她可不想因為這樣而嚇走了他。

「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為了避免氣氛又陷入僵硬，她搶先一步把話說完。

「嗯!」伊賽的聲音像是鬆了口氣。

沉默了一會兒，商燏燦忍不住問：「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她等了一天的電話，不會就只為了這個吧?

「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伊賽的聲音顯得遲疑。

「什麼問題？」她興緻勃勃地等待他發問。

沉默了一下，他才開口，「你認識一個叫緋劍的駭客嗎?」

「咦?」怎樣也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商燏燦愣住了。

「小燦，你認識一個在網絡上叫緋劍的人嗎?」看不見她的表情，他以為她是沒聽清楚。

「我……」她當然認識!全世界跟緋劍最熟的人就是她了，因為「緋劍」就是她啊!

「小燦?」伊賽終於發現商燏燦的不對勁了。

難道她真的跟「緋劍」有關?

「我……」商燏燦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伊賽，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問緋劍的事情嗎?」

沉默了一會兒，話筒彼端傳來的聲音，徹底粉碎了商燏燦最後的一絲希望。

「如果，我說我來台灣的目的，就是要讓緋劍「消失」呢?」

從早上開始，伊賽就一直坐在桌前，桌上的電腦螢幕雖然不斷閃過一頁又一頁的最新情報，卻一點也投進入他眼裏。

小燦……第一次讓他有了「交往興趣」的朋友，竟可能就是他要消減的人……

「為什麼會這樣……」窗外的陽光耀眼，他的內心卻是烏雲籠罩，沉重得令人幾乎窒息。

他到底該怎麼做?如同以往一樣，執行任務嗎?

可是，他……

就在伊賽腦袋一片混亂時，桌上的衛星通訊器發出聲響，顯示有訊息進來了。

戴上耳機，打開通訊螢幕，比對過聲波密碼后，他面前的漆黑螢幕瞬間亮了起來，慢慢浮現一張中年女性的臉孔。

「媽!」熟悉的臉孔使伊賽大吃一驚，使用的語言立刻變成流利的中文，「為什麼你會……」

透過螢幕將兒子仔仔細細看過一次后，身在美國的林晴才慢慢開口道：「薩伊說你已經好幾天沒與他聯絡了。」

「這……對不起，最近太忙了。」在親人面前，伊賽才會放鬆緊繃的神經。

「可以告訴我，你都在忙些什麼嗎?」憑着做母親的直覺，她覺得兒子有些不對勁。

「這……」伊賽眉頭緊鎖。

即使是母子，他還是不習慣說出心裏的話，再加上他最近「忙碌」的對象更讓他說不出口。

「跟人有關嗎?」兒子的嘴巴緊得像蚌殼，林晴只好用猜的。

「嗯。」遲疑了一下，伊賽還是乖乖承認。

「男的女的?」

「嗯……女的。」

林晴眼睛一亮，「對你而言很是特別的人嗎?」

「也許吧……」伊賽在心中嘆了門氣。

上帝作證，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猶豫過。

經由前天的那通電話，他已經可以判斷出商燏燦即使不是緋劍，也絕對跟緋劍脫離不了關係。

凡是對馬斯克集團有任何妨礙或危害的人或事，一律去除，這是每任馬斯克集團總領的首要責任。

過去，只要是為了馬斯克，即使面對雷奧帕斯家族的人，他也絕不心軟，但唯獨這次，不管他怎樣想狠下心，就是無法像以前一樣，下令「清除」商燏燦。

他也曾試過心一狠，拿起電話撥回公司，可是，每次在電話即將接通之際，他又忍不住把電話掛斷。

看到兒子難得出現的煩惱模樣，林晴露出瞭然的笑。

喔，上帝保佑!她終於有希望可以看見她可愛的媳婦了。

「既然是特別的人，那你就該好好把握才對!」

「可是她……」

「怎麼了?對方是通緝犯嗎?」

「不!只是我跟她並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關係。」雖然自己為商燏燦破了許多例，可是他還是認為她只是普通朋友。

看着兒子微微透露著苦惱的臉龐，林晴決定要善盡身為母親的責任，當下立刻舉行「跨國連線家庭座談會」。

「你覺得她很特別嗎?」

「嗯。」頓了下，伊賽點點頭。

可以讓他在工作時心不在焉，又猶豫不決的，商燏燦是第一個。

「對你很重要?」

「當然……不……」原本要果決否認的伊賽，心中突然冒出不確定。

重要的定義是什麼?

是指想要保護對方嗎?還是指沒有對方就活不下去?

看兒子如此「木頭」，林晴暗暗地大嘆口氣。

他的個性到底是遺傳了誰呢?

「那麼你覺得，以後還會遇到另一個跟她一樣的人嗎?」林晴耐心地誘導。

「這……應該不會。」伊賽苦笑了一下。

即使是他那個性像小孩的好友拉斯，行為也沒有商燏燦的一半怪異，所以他認為這世上應該找不到第二個商燏燦了。

「最後一個問題，」林晴將頭湊近螢幕。「沒有她的日子，你覺得如何?」

「沒有她……」伊賽愣了一下。

沒有商燏燦的日子……那他的生活里，還有其他什麼重要的事情嗎?伊賽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除了商燏燦，他無法想到其他的生活目標呢?

在商燏燦還沒出現之前，他的人生目標就是馬斯克集團，就只有無止境的責任，直到他來台灣遇到了她。

雖然他一直覺得她很煩人，可是，也因為她的煩人，讓他認識了許多台灣和美國之間的不同，而這些都是超出他原本計劃之外的。

如果沒有商燏燦的話……那麼他會認真地工作、工作、工作……突然，伊賽對「工作」這兩個字感到前所未有的厭惡。

他無法想像沒有商燏燦的日子。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已經習慣了她的陪伴?

直到此刻，伊賽才終於驚覺到，商燏燦早已不知不覺在他生活里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看兒子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林晴知道自己的問題正中紅心了。

「如何?這樣想過一遍以後，你還覺得她對你而言不重要嗎?「

「我……」林晴的話讓伊賽大大地動搖了。

「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叫什麼嗎?」林晴彎起了嘴角。

伊賽搖搖頭。

「就是「戀愛」啊!伊賽，你已經喜歡上那個人啦!」林晴大聲歡呼。「我們家兒子終於有「初戀」了!我要趕快去告訴親愛的!」

不管陷入錯愕和獃滯的伊賽，也沒道再見，林晴就這樣切斷通訊，快樂地去跟老公報備了。

「戀……愛?！」看着眼前變回一片漆黑的螢幕，伊賽困難的開口。

戀愛!

他?

對她!

一想到「戀愛」這兩個字，伊賽腦中一片混亂，直覺地就想排拒。

他動心了!而且對象是……商燏燦?

這怎麼可能……

自從與伊賽通電話后，幾天來，商燏燦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足不出戶，更別說去找到底是誰冒用了緋劍的名號。

公司名字是馬斯克，總公司地點在紐約，個人資料被馬斯克資料庫列為最高機密，來台灣是為了消滅緋劍……如此明顯的提示已經擺在眼前了，如果她還無法想通的話，她可以說是全世界最笨的人了!

但是，她很聰明，腦筋靈敏，所以只稍微思考過就立刻知道答案，伊賽?雷奧帕斯，馬斯克集團的老闆。

沒想到在她有生之年裏，竟然可以見到這種神秘又高貴的人物，又和他「糾纏不休」好一段時間，她真的是太、太、太幸運了……她會這樣想才有鬼!

難不成真如斐君她們所說的，她真的是造了太多孽才會遇上這種事情嗎?

「可惡!可惡!可惡!」

電腦螢幕里，一個小劍士拿着大刀，不斷砍殺着身邊的各種怪物，不管是大的，小的、可愛的、丑的，一律難逃小劍士的魔掌。

用力按着手中無辜的滑鼠，商燏燦藉由玩線上遊戲來發泄憤恨，悲傷與不甘心。

「可惡!」

為什麼別人談戀愛都甜，甜蜜蜜的，只有她是一波三折?

「可惡!」

為什麼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理想情人，卻發生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可惡!」

為什麼她終於等到一個絕佳的機會將伊賽追到手……可是卻……

為什麼她就不能談一場成功的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