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一小時后,艾琳用披肩緊裹住肩膀,並調整膝上的毯子。今晚並不特別冷,但在沒點燈的馬車裏坐了一段不短的時間,誰都會覺得冷。

「我得說,監視這件事不如我想像中刺激。」她說。

亞瑟藏身馬車另一頭的陰影中,目光不曾離開綠獅的入口。「你該記得我警告過你。」

她決定不理他。亞瑟今晚的心情並不算愉快,但也不能怪他,她想。

他們坐的老舊馬車,是他要姜土租來做監視的。艾琳了解他的理由。畢竟,他的馬車若長時間停在綠獅附近,一定會被認出來。但不幸天色已晚,出租馬廄只剩這輛舊車。

不久他們就明白出租馬廄的其他客人為何沒選這輛馬車。在行進時,沉重的馬車顛簸搖晃得很嚴重又不舒服。此外,雖然座椅似乎很乾凈,但經年累月的惡意使用,椅墊中累積的臭味不久便散發出來。

艾琳忍住一聲輕嘆,終於承認她原預期和亞瑟一起待在昏暗、隱密的馬車裏,時間會過得很甜蜜。她以為他們會聊上一、兩小時,一邊監視進出俱樂部的紳士。

但他們一在賭場外的街上找定位置,亞瑟便陷入沉默,久久不發一語。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綠獅的門口。她知道他又在重新安排主要計劃。

她端詳著賭場入口,想着這地方為何會有川流不息的人潮。在她看來,這棟房子一點也不吸引人。前門只有一盞瓦斯燈發出微弱的光線,照亮進出房子的顧客臉龐。

私人馬車或出租馬車不斷停在前廊階梯上,但多數踉蹌下車的人顯然都醉了。他們大聲笑鬧,和朋友說着淫言穢語。有些人的臉上則帶着熱切期待的表情走進賭場里。

走出俱樂部的人表情都不相同。有一、兩個非常開心,誇耀自己的運氣,並叫車夫載他們到下個玩樂場所。但有很多人走出門外階梯時帶着失意、憤怒或憂鬱深沉的感覺。有些則彷佛剛接到家人去世的消息。艾琳知道他們一定剛剛輸掉了一楝房子或遺產。她猜測他們之中是否有人會在黎明前拔槍自盡,就像她繼父在最後一場投資計劃輸掉一切后那樣。

她又是一陣輕顫。

亞瑟感覺到了。「你冷嗎?」

「不,不算是。如果今晚我們沒看到他,你要怎麼辦?」

「明晚再過來。」亞瑟把手臂放在椅背上。「除非這段期間有新的消息出現,否則這是目前我所得到最重要的線索。」

「殺人者把我和顧魏介紹所的關係泄漏給傑瑞而非別人,你會覺得困擾嗎?這不可能是巧合。」

「對。他告訴柯傑瑞你真的來自介紹所以及謠言不是玩笑,一定是想造成一些傷害。」

「什麼傷害?」

「我還不知道。記得,他仍相信我們無法認出他是誰,所以一定還覺得真實身分的秘密仍很安全。」

她拉拉披肩。「我只希望這麼遠的距離我認得出他。」

又是一陣沉默。

「亞瑟?」

「怎麼了?」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他沒有轉過頭。「什麼事?」

「傑瑞提到蘭花街時,你怎會立刻猜到他去了妓院?」

有一、兩秒鐘,他似乎沒聽到問題,接着她看到他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那種地方很會做宣傳。」他說。「男人也愛談八卦,艾琳。」

「我一點也不訝異。」

他望向她,嘴角仍掛着耐人尋味的笑容。「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我之所以知道那地方是不是因為我偶爾也去那裏。」

她揚起下巴,目光盯着綠獅的門口。「我對你的私人生活沒有興趣,爵爺。」

「你當然有,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噢。」她突然感到開心,接着又想起出發時就一直困擾她、也跟他的私人生活有關的問題,高昂的情緒又立刻低落。「因為你應該不需要這種地方的服務。」

「目前我的生活中並沒有其他女人,艾琳。」他平靜地說。「老實說,已經有一陣子沒有了。你是想問這件事嗎?」

「那不關我的事。」

「啊,但那的確和你有關,甜心。」他低聲說。「畢竟我們已有某種親密的連結,你當然有權利知道我是否在情愛方面與人有所承諾。」他停了一下。「我同樣也會預期你若想和別的男人建立關係,應立刻告訴我。」

他的語氣讓她頸背的毛髮聳立,他正在聲明他並不想和別人分享她的感情。

「你應該最清楚我現在的生活並沒有其他男人。」

「我期待你我關係持續的期間,這種情況能繼續維持。」

她清清喉嚨。「我也期待你表現出同樣的忠誠。」

「沒問題。」他簡潔地說。

他再度回頭注意著綠獅的門口上

她在沉默中分析著體內同時湧現的滿足及渴望。只要這件奇怪的事情仍牽絆著兩人,她就能一直獨佔他,她想。但這種領悟卻只使她更加意識到最終分離時會有多痛苦。

她很努力要讓思緒專註在未來及所有遠大的計劃,但一小時后,她卻愈來愈難想像失去亞瑟后的生活。

老天,我愛上他了。

這個領悟讓她感到的愉快幸福感,幾乎立刻轉變成恐懼。她怎能讓這種事發生?這大大地偏離她的計劃。

「該死的。」亞瑟突然直起身子,貼近馬車的窗戶。「這是怎麼回事?」

他急切的語氣將她從陰鬱的思緒里拉出來,她也立刻往前坐。

「怎麼了?」她問。

亞瑟搖搖頭,目光不曾稍離俱樂部的前廊階梯。「我若知道就好了。但這絕不會是巧合。看一下,那男人有可能是伊畢被殺那晚和你跳舞的人嗎?或是今晚碰你頸背的人?」

她隨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英俊年輕人堅決地走出綠獅的門口。在瓦斯燈的光線下,他的頭髮似乎是淡棕色,身材修長,動作靈活。

她手腕的脈搏開始怦然跳動,嘴唇乾燥。她看到的是殺人犯嗎?那男人就是今晚及伊畢死亡那晚曾親密碰觸她的人嗎?距離這麼遠,實在無法確定。

「身高符合,」她遲疑地說。「手指似乎也很細長,但我看不到他是否戴着戒指。」

「他穿着黑森靴。」

「對,但據你所說,有不少紳士都喜歡那種樣式的靴子。」她雙手緊握放在膝上。「亞瑟,對不起,但這麼遠我實在無法確定,我必須靠近他。」

「我不會讓他進入這輛馬車。」

她看着穿黑森靴的男人走下階梯後轉身,點起帶在身邊的小提燈,走向黑暗的街道。他獨自一人。

「待在馬車裏,姜士會照顧你。」亞瑟打開門,跳到馬路上。「我要去跟蹤那位紳士。」

她不安地往前靠。「不,你不可以獨自跟蹤他。亞瑟,拜託,也許這正是惡徒的計謀。」

「我想知道他要去哪裏,我不會讓他看到我。」

「亞瑟——」

「我很想知道他在綠獅附近到底要做什麼事。」

「我不喜歡這樣,爵爺。請帶姜士跟你去。」

亞瑟轉頭看着獵物拿着提燈正快速消失中。「那樣我要追的人會很容易發現我的行跡。兩個人跟着他,他一定會發現。」

他想要關上門。

「等等,你認得這個拿提燈的男人,對不對?」她低聲問。

「那是彭若南,和茱蓮私奔的人。」

亞瑟關上門,留下艾琳兀自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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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的小燈及綠獅門口的瓦斯燈發出的微弱燈光,快速消失在亞瑟背後。他的動作愈來愈快,想跟上若南的提燈。他必須專註於把重心放在腳尖,不讓靴子鞋跟踩在石板路上,發出警告聲。

相反地,若南一點也不想掩藏行蹤。他的步伐迅速確實,顯然很清楚要去哪裏。

狹窄、蜿蜒的街道兩旁排列著小商店,但晚上已打烊且拉上門窗,連商店街的樓上房間也沒有燈火。在大白天,這附近並不特別危險,但這時候只有傻瓜才會獨自前來。

若南為何會來這裏?

幾分鐘后,獵物停在一個昏暗的門口。亞瑟移進附近一個前廊,看着若南走進狹小的門廳。提燈的火光搖曳著,最後消失在年輕人關上的門后。

亞瑟突然想到,若南也許是來找這條街上的某個女人,那其實是很常見的情況。就算是剛結婚的紳士,也常會留個情婦在身邊。但金屋藏嬌很花錢,且聽說彭若南的經濟狀況實在已慘不忍睹。

亞瑟望着若南剛進入的那扇門的二樓窗口,沒有提燈的光線射出。若南一定是進入建築物後方的房間。

光站在這個前廊,他什麼也查不出來,亞瑟想。他點亮自己的提燈,把光線調到很弱,離開陰暗處,橫過狹窄街道,試着打開若南剛進入的那扇門。

門應聲而開。

提燈昏暗的光線照着通往店家樓上的樓梯,亞瑟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槍。

他謹慎地走上樓梯,注意著轉角處也許會出現出乎意外的人影,但黑暗中什麼都沒有。

走到樓梯頂,他看到未點燈的走廊,那兒有兩扇門,其中一扇門下方透出微光。

他放下提燈,讓微弱的光線照亮地板,但不會映出他的身影。沒必要讓自己成為完美的目標,他想。

他走近那扇門,左手試着旋轉門把,輕易便轉動。不管若南來這裏做什麼,似乎不擔心有人拿槍進來找他。但也許他只是稍微停留,並希望快速離開所以何必鎖門。

亞瑟專註地聽了一會兒。屋裏沒有談話聲,他只聽得到一個人在屋子裏移動,可能就是若南。抽屜被拉開又關上。不久傳來吱嘎聲,衣櫥生鏽的鉸鏈?

他聽到長長的磨擦聲,便藉聲音的掩護將門推開。

他看到一個小房間,傢具只有一張床、衣櫥及老舊的盥洗台。若南蹲在未鋪地毯的木質地板上,正在搜尋床下。他沒聽到亞瑟進入房間。

「晚安,彭若南。」

「什麼?」若南猛然轉身,踉蹌地站起身,瞪大眼睛。「聖梅林!這果然是真的。」痛苦出現在他眼中,但立刻被狂烈的怒氣取代。「你真的強迫她和你上床。混蛋!」

他不顧一切地沖向亞瑟。他若不是沒注意到手槍,便是太生氣而不在乎那威脅。

亞瑟迅速移到門外,往旁邊一站,伸出穿靴子的腳。若南沖得太猛太快,完全停不住。

他絆到亞瑟的靴子,瘋狂揮舞著雙手想維持平衡。他終於沒有跌到地板,而是轉了一圈、撞到走廊另一邊的牆上。

他震驚地用雙手撐牆穩住自己。「你真該下地獄去,聖梅林。」

「我建議我們像理智的紳士討論這件事,而非一對性急的瘋子。」亞瑟平靜地說。

「你做了那麼邪惡的事,怎麼還敢自稱是紳士,爵爺?」

「我到底做了什麼邪惡的事?」亞瑟問。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實在太惡劣了。」

「說來我聽聽。」

「你強迫我甜美的茱蓮向你獻身,以交換替我償還賭債。別否認。」

「老實說,我的確要否認,」亞瑟用槍指示若南回到房間。「所有這些該死的指控都與我無關。」他望了望昏暗的樓梯。「進來,我不想在走廊上進行這場談話。」

「接下來你要謀殺我嗎?那就是你復仇計劃的最後一步嗎?」

「不,我不打算殺你。進去裏面,立刻。」

若南擔憂地看着手槍,不情願地離開牆壁,側身進入房間。

「你從未愛過她,聖梅林,承認吧!但你想要她,對不對?你很氣她和我私奔,所以你

才策劃這個冷血的復仇。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等我陷入被逼債的窘境,才送信給茱蓮,說只要她同意獻身,你就會幫我還債。」

「這個怪異的故事是誰告訴你的,彭若南?」

「朋友。」

「你知道有句俗話說:有損友若此,何須樹敵?」亞瑟把手槍放回口袋,環視房間。「我想你今晚來到這裏,原以為會發現茱蓮和我躺在床上?」

若南身子一顫,抿起唇。「我在玩骰子時收到短訊,說我若立刻到這個地址,就會當場逮到你的罪行。」

「那封短訊怎麼送到的?」

「一個街頭游童送去給俱樂部的門房。」

「真有趣。」亞瑟穿過房間,檢視空無一物的衣櫥。「你找到可以證明我勒索你妻子上床的證據了嗎?!」

「我還沒搜查完你就來了。」若南雙手握拳。「但你來這裏,表示你的確知道這房間。」

「我也剛對你做出同樣的結論。」亞瑟說。

他轉身離開衣櫥,走到洗手台,仔細打開抽屜又關上。

「你在做什麼?」若南問。

「尋找你應該在這裏發現的東西。」他打開最後一個抽屜,發現裏面有個黑色天鵝絨袋子,突然領悟的寒意穿過他全身。「也或許,這東西是給我的。」

亞瑟解開系帶,翻轉黑色天鵝絨袋子,兩樣用布包着的物品掉入掌心。他把東西放在盥洗台上,依序打開。他和若南研究著兩個美麗的琺琅鼻煙盒,各自繪著鏈金術士的小畫,盒蓋上也分別鑲著巨大的雕刻紅寶石。

若南走上前,皺着眉。「鼻煙盒?為什麼會在這裏?」

亞瑟看着提燈的光線照在手中閃亮的盒子。「看來我們今晚都扮演了傻子,也差點演出成功。」

「你在說什麼?」

亞瑟小心地把鼻煙盒收回天鵝絨袋子裏。「我相信有人希望我今晚殺了你,彭若南。或者,至少讓你背上謀殺的罪名。」

☆☆☆☆☆☆☆☆☆

亞瑟尚未關上門,馬車便已啟動。艾琳一直忍耐,等著兩個男人都在對面的座位上坐定。她努力在昏暗中看清他們的表情。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努力忽略血管中奔流的不安。

「請容我向你介紹彭若南先生。」亞瑟關上門,拉下窗上的遮板。「彭若南,我的未婚妻,羅艾琳小姐。」

若南在俱樂部里聽說過與她有關的謠言,她想,所以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顯然他弄不清眼前是可敬的淑女或高級妓女,這種情況絕對會讓教養良好的紳士不知所措。

她對他露出最親切的笑容,冷靜地朝他伸出手。「幸會,先生。」

若南遲疑着,但看到淑女戴着手套的手及正式的介紹,早年的訓練還是佔了上風。

「羅小姐。」他敷衍地朝她的手低下頭去。

他幾乎是立刻便放開她的手,但艾琳仍乘機摸了摸他的手。她望向亞瑟。

「他不是你要找的人,爵爺。」她平靜地說。

「我也剛在不久前得到相同的推論。」亞瑟將黑色天鵝絨袋子輕拋到她的膝上,轉亮馬車裏的燈。「但似乎有人希望我有別的想法。看一下。」

她掂掂重量及裏面物日叩的形狀。「別說你找到了鼻煙盒。」

「沒錯。」

「老天。」她快速解開系帶,拿出包在布中的小東西。她打開第一個,舉高對着車內的燈光。光線照亮琺琅裝飾及盒蓋上的巨大紅寶石。「這是什麼意思?」

「同樣的問題我已經問了聖梅林好幾次,」若南喃喃道。「但他似乎不想回答。」

「這個故事很複雜,先生。」艾琳向他保證。「我確定現在你們都安全了,聖梅林一定會向你解釋。」

亞瑟微微移動,伸長一隻腿。「彭若南,長話短說就是,我在尋找謀殺我叔公及至少其他兩個男人的惡徒。」

若南瞪大眼睛。「怎麼回事?」

「我的消息顯示殺人者時常出現在綠獅,所以羅小姐和我今晚便來監視。你可以想像我注意到你離開俱樂部、獨自走下昏暗的街道時,有多驚訝。」

「我告訴過你,我有理由相信——」若南講到一半,望了艾琳一眼,滿臉泛紅。

亞瑟看着艾琳。「有人告訴他,他的妻子背叛他和我上床,而且如果他到某個地點去,就會發現證據。」

艾琳非常震驚。「多麼惡劣的胡言亂語。」

亞瑟聳聳肩。

她轉向若南。「請容我告訴你,先生,聖梅林是擁有最崇高榮譽心及最正直誠實個性的紳士。只要你對他有些許認識,就會知道他絕不會做出誘惑你妻子的行為。」

若南生氣地望了亞瑟一眼。「我無法確定。」

亞瑟的眼中露出有趣的神情,但不發一語。

「好,但我很確定,先生。」艾琳宣告。「如果你繼續相信這些胡言亂語,你就是個傻子。此外,我必須告訴你,如果你懷疑你的妻子會背叛你,就算只有一秒鐘,你也同樣對不起她。」

「你根本不了解整件事。」若南低語着,但表情已經有些動搖。

」這件事你也錯了。」艾琳告訴他。「我剛好有幸認識彭太太。在我看來,她顯然愛你至深,且永遠不會傷害你。」

若南的表情困惑而不確定。「你見過茱蓮?我不懂,怎麼會有這種事?」

「那是遲早的事。總而言之,她對你用情之深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有絕對的信心。而我對聖梅林有更大的信心。」她轉頭望向亞瑟。「請繼續你的故事,爵爺。」

亞瑟偏偏頭。「顯然惡徒安排讓我今晚在這裏看到彭若南,假設我會跟蹤他、發現他和鼻煙盒,且衝動地推論他就是我在找的人。他似乎想用這件事做煙幕彈,甩掉我。」

「當然。」艾琳緩緩地說。「無論他是誰,顯然知道你和彭先生並不友好,也確定你們都認為對方十惡不赦。」

「哈。」若南似乎整個縮到角落去。

亞瑟沉重地嘆口氣。

艾琳對兩人露出鼓勵的微笑。「但惡徒嚴重錯估了你們,不是嗎?但是,他又怎會知道兩位都是聰明且別具洞察力的人,所以不會誤判對方的意圖?他絕對是以自己的小人之心來度你們的君子之腹。」

「嗯。」亞瑟顯然對這段談話感到無聊。

若南咕噥著檢視鞋尖。

艾琳看着兩人的臉,感到手掌心一陣擾人的刺痛。她突然了解,無論剛才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和她說的一定相去不遠。

「好,那,過去就過去了。」她說着,決定擺脫低沉的情緒。「我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彭先生。希望你不介意。」

「什麼問題?」他一臉警戒地問。

亞瑟端詳著若南。「首先請你儘可能詳細描述建議你今晚去那房間的男人。」

若南雙臂交抱。「沒什麼好說的。我幾天前打牌時認識他,第一晚就嬴了他幾百鎊,可惜接下來幾天輸得更多。」

「就是他建議你去綠獅的嗎?」艾琳問。

若南抿起唇。「對。」

「他叫什麼名字?」她追問。

「姓石。」

「描述他的樣子。」亞瑟說。

若南攤開雙手。「修長、藍眸、淺棕色頭髮上高度和我差不多、五官很好看。」

「他幾歲?」艾琳問。

「大約與我同齡,我想那是我們立刻熟稔起來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似乎很了解我在財務上遭遇的困難。」

艾琳緊握住手中的天鵝絨袋子。「他曾告訴你,他自己的事嗎?」

「很少。」若南停下來回想了一下。「我們大多隻談論到我現在的財務問題全都是因為——」他突然停下來,生氣地瞄了亞瑟一眼。

「他鼓勵你把困難怪罪於我?」亞瑟嘲弄地問。

若南又開始檢視靴子。

艾琳安慰地點點頭。「別擔心,彭先生。你的財務問題很快便會解決。聖梅林打算邀你加入新的投資合作案。」

若南突然挺起身。「什麼?你在說什麼?」

亞瑟不耐地看了艾琳一眼,但她假裝沒看到。

「你和聖梅林可以稍後再討論財務問題,彭先生。眼前我們先回到主題,談談帶你去綠獅賭博的男人。請努力回想任何他曾說過與他有關的事,有何不尋常或有趣的地方。」

若南坐立不安,顯然想再追問投資問題,但他屈服了。

「我能說的真的不多。」他說。「我們一起喝了幾瓶紅酒,打了幾手牌。」他停下來。「呃,有件事讓我覺得他對自然哲學及科學很有興趣。」

艾琳屏住呼吸。

「對科學有興趣?他說了什麼?」亞瑟問。

「我想不起他怎麼說的。」若南皺起眉。「是玩了一局骰子后,我輸了不少錢,石先生就拿了一瓶紅酒來安慰我。我們邊喝邊聊了一會兒。之後他問我是否知道英國幾年前失去了第二位牛頓,那男人來不及向全世界展現他的天分便去世了。」

艾琳感到口乾舌燥。她望向亞瑟,看到他閃亮雙眸中的突然領悟。

「我突然想到我們忘了問衛夫人一個問題。」她說。「當然,她不太可能誠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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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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