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這就是把葉虹這樣的女人帶到家裏來要承擔的後果,空氣中氤氳不去的是葉虹的香氣,阿妖受不了這個。

白一帆覺得阿妖作為一個被婚姻的油煙氣腌漬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不應該這麼率性,她以為她是誰,萬人迷戴安娜?

阿妖自從協議生效之日起就住到國土局以前那套福利房去了,那套房子本來早就要賣掉的,只是康漢平說寧陽的房地產還要漲,所以一直待價而沽。存摺和儲蓄卡都放在白一帆這邊,股票也沒有動,交給白一帆保管,由白一帆負起嚴防國有資產流失的責任,不過鑰匙和密碼卻在阿妖那裏。

根據阿妖和白一帆簽訂的協議,亦卓歸阿妖,但白一帆有探視權,亦卓高中在外國語學校住校,每周回來一次。正式分居后的第一個星期六,白一帆一個人呆在家裏。猜想這會兒阿妖一定帶着亦卓在父母家。他們簽協議的事瞞着父母,亦卓也不知道。能瞞多久算多久吧。

岳父母知道李耀的婚姻也破裂了肯定會受打擊。尤其是亦卓,從小就生活在相當寬鬆的環境中,心理健康得很,性格也好得很,以後她對自己的爸爸會是個什麼看法呢?想到這裏,白一帆有點恨阿妖,這就是女人經濟獨立的後果,自己還在這裏纏綿悱惻,她卻在那邊享受天倫之樂。

又是一個周末,白一帆一個人在家,偌大的房子立刻變得有些蕭索,沒有主婦,裝修得再好也不像個家的樣子。想起曹操《短歌行》裏「繞樹三匝,無枝可依」的句子,白一帆又彷徨又痛苦,又失意又落魄,忍不住給阿妖打電話。

白一帆聽到亦卓在旁邊問是不是爸爸,心裏一陣難過,說我還有探視權的,我現在就想用探視權。阿妖假惺惺地說,你不加班了?不加班了你就過來吧。阿妖這麼說話顯然是為掩蓋他們分居的事實。

這個中午飯是吃得最難過的。除了李潔,岳父母和亦卓在崗都不知道他們已準備分道揚鑣,而且已經分居了。岳母邊往白一帆碗裏挑雞腿邊說,一帆,總是加班,要注意身體啊,我看你這段時間都瘦了。白一帆吱唔著說是是,心想還不是被你的寶貝女兒搞成這樣。

阿妖雖然搬到自己單位那套房子去了,但她的東西還有一部分留在白一帆這邊。每到周末晚上亦桌從學校回來,阿妖就帶着亦卓上白一帆這邊來,假戲真做連道具都現成。但一到睡覺時阿妖就讓白一帆滾出去,也就是滾到書房裏去。白一帆當初搞這個書房就是把它當作避難的租界,沒想到一語成畿,現在真派上了用場。

李潔怎麼勸也不能讓阿妖回心轉意,阿妖說,我在家裏逮住了他跟葉虹,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又不是不知道葉虹是什麼貨色,竟然……想想都噁心!

李潔說,總不能讓我們兩姐妹的幸福都讓這個葉虹給毀了……

阿妖哼一聲說,幾年前我到峨眉山,一個瞎子給我算過命,說我命中該離一次婚。阿妖還說,去年在成都開同學會,同學聽說她一次婚都沒離過,很驚奇,說你這樣校花級的,一次婚都沒有離過真是太划不著了。李潔聽了想起自己,覺得阿妖的認識有問題。

其實白一帆本質並不壞,肯定是葉虹主動勾引。李潔說,眼前浮現出葉虹狐媚的眼神,那種身處逆境無依無靠的樣子,讓男人頓生英雄救美的豪氣。當初方建華就是被她這種眼神迷住的吧。

春節到了,這個春節白一帆過得索然無味。因為母親住院,白一帆回了趟重慶,阿妖也去了,呆了三天就先回寧陽了,理由是亦卓要補課。不過守在病床前那三天阿妖還是盡了媳婦的本分,替婆婆端屎倒尿,剪指甲梳頭捶背捏手,連白一帆都覺得阿妖做得有點過火了。好像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有一種永訣的感覺。

白一帆背後跟阿妖說,拜託,別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媽會以為她得絕症了。白一帆這個年是在重慶過的,他好多年沒有跟母親和繼父一起過春節了。這次回家感受了翻倍的母愛和二手父愛,終於想起父母已是耄耋之年,他應該儘儘孝了。

這次回家,白一帆還跟從全國各地來探望母親的親戚們見了面,差不多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有一個竟然還是中科院院士。自從跟阿妖結婚後,他就成了李家的女婿而不是白家的長孫,差不多跟自己的親戚都不來往了,全身心地投入婚姻,***憑什麼?***他又得到了什麼?

陳原很多時候就泡在工作室作畫,兩個單身漢都跟女人有不解的緣分,又都有豐富的經歷,在一起就少不了像當初在文化館一樣談女人。白一帆搞成這樣全是因為葉虹,想到葉虹真愛自己,一腔酸熱的感覺就想傾訴。他枉擔了虛名,又並沒有跟葉虹怎麼樣,就像出水痘的人痘沒破漿,那難受勁。

白一帆很現實,濤濤如果真有心臟病,他承擔不起那麼重的責任,所以天天往陳原那裏跑。白一帆站在陳原畫的那幅女人肖像畫前看了又看,忽然心裏一動,想起陳原畫的是誰了,是葉虹。陳原說他是在寧陽酒店看見葉虹的,酒店買了他幾幅畫,人體畫。

陳原說,我看見她穿着旗袍站在酒店大堂,覺得她有一股很獨特的韻味兒,跟別的女孩不一樣,能讓人在很多漂亮女孩中一眼把她認出來。回來以後我就照着腦子裏的印象畫了這幅畫。陳原的畫是印象派的,有一次白一帆看了陳原一幅畫,連聲說好。陳原過來看看,爬上凳子把畫取下來重新掛好,說,好什麼好,掛反了。畫掛正了,白一帆倒看不懂了,說怎麼兩隻眼睛都長在側面?畢加索啊?所以白一帆第一次看到那幅肖像畫時沒想起畫的是誰,神似嘛。

陳原只見過葉虹一面,居然憑記憶畫出她的像,白一帆說,怎麼,你別是愛上了她吧?陳原承認說,這女孩很特別,說她年輕吧,她好像有一百歲了,說她不年輕吧,一剎那她的神氣又像個孩子,長得也很有味道,你看她的眼睛,嘴,還有手……

白一帆打斷說,還女孩呢,人家兒子都好幾歲了。陳原說,那好啊,現成的爸爸噹噹,多好。

白一帆警覺道,陳原,你不會是真的愛上她了吧?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那雙眼睛就是深不可測的湖,你跳下去,當心淹死。白一帆想自己不就是差點淹死在她的眼淚里嗎。

陳原是搞藝術的,搞藝術的陳原用文藝青年的口氣說,所以這樣的女孩要用油畫來表現,不能用水墨畫。

孤獨痛苦猶豫彷徨很快就過去了。經過了短暫的不適和痛苦后,白一帆開始嘗到一個單身男人的好處。在長達近二十年的婚姻后白―帆次恢復單身漢的自由,呼吸到民主自由的空氣,獨來獨往的白一帆很快受到廣大未婚女性的追捧和廣大離婚女性的關注。

並不是白一帆公開了跟阿妖分居的事,而是他這樣的男人,堂堂儀錶,成熟穩練,老是天馬行空,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就會吸引女人的目光,使她們想讓白一帆那雙無所事事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因為已接近年齡的硬杠杠,白一帆仕途升遷指望不大了。

白一帆事業上沒了追求,膽子倒一天天膨脹起來。分居后的白一帆,開着桑塔納,經常有應酬,被稱作鑽石王老王。鑽石是最堅硬的東西,最容易鑽打到女人的內心深處。那句深人人心的廣告詞怎麼說的?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白一帆現,自己這個年齡雖然提拔嫌大了,可對於一個身心成熟的男人卻是最佳年齡,也就是說,准離婚狀態的白一帆,相對於從前不但沒有折舊,反而增值了,性價比提高了。國內外的經濟學家簡直應該研究一下這種中年男性經濟動物,順便捎帶拿個諾獎花花,來他個八十二比二十八。

作為一個單身的收入穩定的中年男人,作為一個有科長職務,有車有房有地位有人脈的政府官員,白一帆現在的身價很高,甚至過了大學畢業還是風華正茂的小夥子,如果願意,他簡直可以閱盡人間春色。白―帆不怕離婚,現在流行年輕漂亮的姑娘找二手男人,二手男人可以讓她們至少減少2o年的艱苦奮鬥,而且這樣的男人經過婚姻學校的培訓,懂得憐香惜玉。

以前白一帆從不過什麼情人節,對這類小男生的作秀嗤之以鼻。現在白一帆單身了,情人節這天手機差點被打爆。白一帆在辦公室里接電話,同事聽到說,白處長好幸福啊,有這麼多美眉牽掛。小杜打電話來時白一帆正在辦公室上網,網上爆笑的短訊很多,有條短訊叫八大不懂事:領導敬酒你不喝,領導小姐你先摸,領導講話你?嗦,領導私事你瞎說,領導夾菜你轉桌,領導聽牌你自摸,領導洗澡你先脫。

白一帆讀得大笑,給黨校和mpa班的幾個同學過去,這時小杜的電話來了,白一帆這段時間應酬多所以沒顧得跟小杜聯繫,聽到小杜的聲音有點兒不好意思,說,小杜嗎,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小杜說今天是情人節,問白一帆是送她玫瑰還是送她巧克力。

小杜畢竟三十多歲的人,又妾身未分明,多少有點羞答答的不夠理直氣壯。白一帆對情人節毫無興趣,也沒認為小杜就是自己的「情人」,準備下班後去外國語學校看亦卓的。上周阿妖不守信用,晚亡帶着亦卓住到娘家去了,白一帆打電話問,阿妖說打他的手機,每次都是「您撥打的手機正在通話,請稍後再撥。」阿妖一氣之下就帶着亦卓回娘家去了,還威脅說要修改協議,限制白一帆的探視權。白一帆說,我們的協議可是有「法律」效力,你這樣做違反了「法律」,我可要索賠。心裏卻忍不住得意,讓你看看,我離了可是吃香得很,被人捧著追着呢,老子還是稀缺資源呢。

走出圍城的白一帆,情人節這天接到了包括葉虹在內的四、五個女性的約會邀請。一個葉虹已經讓白一帆栽了,色大膽小的白一帆不敢再去招惹,另一個根本就是下一代的關係,肚臍上打洞頭挑染的那種另類。倒是小杜真的很溫柔,活潑的神情一點都不像三十四、五的女人,又是未婚,理論上還是姑娘,白一帆對她的印象不錯。

小杜在電話里提醒他今天是情人節,再不有所表示就不像男人了。猛啊,有生以來,白一帆第一次要過情人節了,和一個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過。誰知這外國的情人節不像中國的七巧節,是被王母娘娘拿銀簪劃出銀河將情人活生生拆散的怨恨,人家是玫瑰和情調的搭配。其實國外的情人節本也不需要出血,但傳入中國就有了中國特色,跟錢和姦商成了近親。白一帆到了花店一問,才知一枝玫瑰平時不過兩塊錢,情人節這天用水晶紙一包就要三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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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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