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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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影在離著房間門口不遠的地方站着,軒轅影望着夜空中有些慘白朦朧的月亮,不知是因為生命快到盡頭,今日他的感概特別多,只因月光不那麼皎潔,心裏便染上了幾分惆悵,想到這裏,臉上面具似的笑容都不由得帶上了哭意。

離着他一米遠的軒轅熙可心思去體會對方的千愁萬緒,見他一直不開口,可不想陪着他在這裏耗時間,「說吧。」

「若是你上午所說的事情是真的,我明日可以放你們離開。」軒轅影收回所有的心緒,聲音平靜無波,像極了這寧靜無風的夜晚,預示這暴風雨的來臨。

聽了這話,軒轅熙一愣,隨後笑着挑眉,「柳公子,以你的腦子和手段應該早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所以呢?你現在來告訴我這些,為的是什麼?」身為從小在陰謀算計中長大的太子殿下,怎麼會聽不出來對方是來談條件的。

片刻的沉默之後,軒轅仇輕笑出聲,側頭看向軒轅熙,「我終究還是小看了太子殿下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這重要嗎?」軒轅熙並沒有反駁對方的話。

「也對,這已經不重要了,」軒轅影點頭,贊同軒轅熙這話,「我知道太子殿下不怕死,但我不信你不在意楊夫人和她肚子裏孩子。」

「所以我說你柳公子不可能是我們軒轅家的人,」軒轅熙眼裏的殺意一閃而過,隨後恢復平靜,「皇室之人,從不受任何歹人的威脅,你若是想要跟我將條件,柳無岸,你就應該拿出你的誠意來,否則,當我和娘,楊夫人死在你手裏的時候,你們這一群人包括軒轅珞那一大家子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吧。」

或許今夜柳無岸不找門來,軒轅熙還沒有說這話的底氣,但他既然來了,就說明這柳無岸同樣在意被父皇扣住的軒轅珞,再說這裏是軒轅城,原本不相上下的局面會因為時間拖得越久越對他們有利,相信這一點柳無岸同樣清楚,只不過,「柳公子,別在我面前耍心機,更別在我父皇面前去賣弄,在你擄走了我和楊夫人之後,無論你做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聽了這話,軒轅影的笑容更苦了,無論是今晚的引路,送出的那封信,還是找上軒轅熙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無非就是想要等到事情結束之後,對方能夠手下留情,如今看來是白費心思了。

「太子殿下和天命之女的死對大齊總歸是有影響的,不是嗎?」柳軒轅影視線移開,不再看軒轅熙,「我不信太子殿下真忍心讓皇上再忍受一次喪子之痛,我們那年紀不小卻疼你入骨的太後娘娘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挺過去。」

聽着這話,軒轅熙即便覺得心裏難受,父皇和皇祖母傷心的臉在他腦海里晃動,不過,即使是如此,他的面上卻是半點的顯露出來,「那又如何?人誰能逃過一死,若我的死能夠滅盡你們這群亂臣賊子,也算是死得其所。」

「太子殿下可真是偉大啊!」軒轅影感嘆的話帶着濃濃的嘲諷,眼裏是明顯的不信。

「多謝誇獎。」軒轅熙笑着接下這話,「無論怎麼樣我死後也不會擔心會像你們那樣的臭名遠揚,柳無岸,你應該知道的,大齊兩大世家,諸葛家的武力,王家的筆力,有他們在,你們死後就是被挖墳鞭屍都不是沒有可能的。」說到這裏,軒轅熙側頭,笑容中帶着幾分欠扁的幸災樂禍,「反正我無論怎麼想,你們想要死而瞑目真的很困難。」

軒轅影不是沒有掃到軒轅熙臉上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果然軒轅家的人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他也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即使許多的真相會被掩埋,但這是大齊的江山,王家對軒轅家的忠心更是不用懷疑,所以,在他們的操控下,遺臭萬年是絕對可以變成真的,甚至他都能夠想像,若是軒轅熙和司月死後,史書會將他們寫成什麼不堪的樣子。

「那也是死後的事情,你信不信今晚我就可以讓你們死得很慘。」不在意嗎?怎麼可能,本來活着就沒有幾天自由自在的日子,若是死後還不得安寧,那他是不是太悲哀了,心裏雖然是這麼想的,不過嘴上卻是硬得很。

「你若真那麼做,今晚就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軒轅熙擺明了就兩個字,不信。

看着這幅模樣的軒轅熙,說實在的,軒轅影的手癢得很,如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狠狠地揍對方一頓,這完全不是那個人前笑得跟不食煙火的神仙一般又善解人意的太子殿下,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這一次連根的針鋒相對是他處了下風,只認為若是武力之間的較量他就是一隻手恐怕都能輕鬆應對,但現在明顯是不能動手的。

「這麼說,就是沒得談了,」軒轅影說話的聲音帶着些無奈,「太子殿下這麼不怕死,我倒是真將你沒什麼辦法,不過,我就不信身為太子的你不關心大齊江山,你說剛剛出現的天命之女,立刻就沒有了,會讓別人怎麼想?」

「呵呵,」這一次軒轅熙的笑聲中帶着幾分真實的愉悅,「你在說笑么?什麼時候這軒轅城的第一公子也這麼天真了,別人怎麼想跟大齊的江山有什麼關係,除了你們這樣愚蠢又不自量力的亂臣賊子外,誰還有那膽子亂說,再說,有父皇在,有王家的筆頭在,你覺得會傳出不利於江山和皇室的流言來嗎?」

軒轅影被他這話一噎,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當今聖上是難得的明君,但絕不僅僅是因為他的仁慈,若是沒有手段,又如何讓這大齊四海升,在前朝的基礎上更上進了一大截。

「還有一點,楊夫人作為天命之女,我覺得她實際上已經做了該做的事情,先不說救了我一命如何,但救蔡戰揚的命確實對你們造成了很大的打擊,若是沒有她,即使你們的軍隊顛覆不了大齊,但靠近邊疆的地方肯定是生靈塗炭的。」軒轅熙笑着說道:「什麼是天命之女?別說父皇,就是我,也不會認為,大齊江山的興衰全是由一個天命之女來決定的。」

軒轅影沉默,他還能說什麼,對方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想想也是,對方是太子,即便在外人面前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可要真是個傻的,就是有皇上和太后的支持,也坐不穩太子之位,在這樣拐彎抹角下去,恐怕就這麼扯到天亮也沒有個結果,「既然太子殿下能給我說這些廢話的時間,想必這事還是有商量的餘地。」

既然對方都直接開口了,軒轅熙也不多說,「你父親,是沒可能逃脫一死的,不僅僅是邊關的戰爭,諸葛府的事情,李博文一家子的命,你若有心,就好好算算,死在你父親手上的人有多少,若想要用我和楊夫人的命換取他的,我只能告訴你,不可能,無論他有多麼正大光明的借口。」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可真聽到軒轅熙不留餘地的話,心裏還是有些疼痛,原來他並不是像他想像的那般一點也不在意只會利用他的父親,在這個時候,他能怎麼說,說這事很有可能從頭到尾都是因為一個謊言,又有什麼用?已死的人又不能在活過來。

看着沉默的軒轅影,軒轅熙的腦子也在不斷的轉動,別說他自私,若是他們母子能過安穩地離開,他心裏的底線也不是不能退讓一些,當然,這些,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讓對方看出來的。

「諸葛府的事情是發生在你和軒轅珞出生之前,如果李博文家的事情你們沒有參與,也不是不能商量,就算上一次我被刺殺有軒轅珞的手筆我都可以不計較。」

聽了這話,軒轅影側頭,眼裏有着懷疑,剛才明明還寸步不讓,突然這麼好說話了,他不相信才是正常的。

「至於其他的,我想你柳無岸應該也不在乎。」兩人都明白,他們之所以還能平靜地站在這裏談條件,是因為軒轅珞,在上午見到軒轅仇時,他就明白,這父子兩個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可軒轅珞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他從小在皇家長大,享受着皇子該有的尊貴與奢華,更重要的是,他比這兩父子想像地更要在意軒轅皇室,在他的心裏,恐怕珞王府才是他的家。

「多想想軒轅珞,看他願不願意陪着你們這兩個瘋子帶着他的一大家子去死。」會房間的時候,軒轅熙留下了這麼一句話,至於答案,他們心裏都很清楚。

皇宮內,軒轅弘的書房裏,軒轅弘緊皺着眉頭坐在龍椅上,眼底的疲憊被他隱去,「你看看吧。」說完這話,便將手中的信交給了一旁同樣坐着的婦人。

只見那老婦人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將信接過去,一身的青色素衣,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是那雙曾名動大齊的美眸也如死寂一般平靜,即使年齡已經不小,眼角周圍也能看見細細的皺紋,然作為曾經的大齊第一美女,如今依舊能夠看出當年的幾分風華絕代,或許是多年的佛堂生活釋然,讓此時的她看上去還真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出生味道。

軒轅弘遞出去的手並沒有收回,老婦人停頓了一會,這才將那信接過,低眉看着不多的字跡,眼裏閃過的情緒被巧妙的遮住。

「許太妃,朕如今不想知道當年你因何而被先皇打入冷宮,朕今天叫你來,只有一個目的,明日朕要太子和天命之女平安歸來。」許是受了先皇的影響,也或許是受了太后和陰毒的影響,軒轅弘對這個許太妃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許太妃認真地將地將展開的信紙摺疊好,動作緩慢而優雅,即使是低着頭,背脊依舊挺得筆直,「我兒子呢?」沉默了良久之後,她終於開口,聲音很溫柔卻讓人聽不出任何的屬於人的感情來。

聽到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軒轅弘有些吃驚,隨後側頭看向站在他身邊的陰毒,顯然他和自己一樣的驚訝,而在驚訝之後,也是一樣的冰冷嘲諷。

「你兒子?」軒轅弘好笑地看着依然低着頭的許太妃,親生母子見面不相識,這樣的局面可不是他造成的,「許太妃又想做什麼?是親手掐死,還是派人下毒,亦或者是其他的手段?」

陰毒聽着軒轅弘的問話,再看着將手摺疊放在膝蓋上的許太妃終於沒有了剛剛的平靜,心裏除了暢快便再無其他,就像軒轅弘所說的那樣,他早已經不想知道當年能對幼小的他能做出這樣事情的母親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現在只關心軒轅熙和司月的安慰。

對面的婦人許是因為長時間一個人待着,也或者是吃齋念佛的日子過了太久,反應看起來要比普通人慢上好幾拍,更何況軒轅弘所說的話確實是戳到了她的心窩子,抬頭,她依舊是一臉的冰冷,「皇上,這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現在只想見見我的兒子。」

軒轅弘看得出來她眼裏的堅持,卻沒有說話,這是陰毒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

書房內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陰毒低着頭,看着腳下光滑可見的地面,軒轅弘所說的事情他依稀還記得,但記憶里最深刻的便是,十歲那年,他經常去冷宮看她,然後在對方溫柔美麗的笑容下,喝下去她親手放的□□,那種五臟六腑的絞痛他至今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痛得迷迷糊糊間,他看見那張美麗的笑臉變得猙獰扭曲,原本溫柔的雙眼被強烈的恨意所取代,而那般噩夢般的場景他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才克服心中的恐懼。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父皇看着他的眼神終於不在是厭惡和嫌棄,雖說依舊沒有給他皇子的身份,卻也會每天晚上抽出一個時辰來教導他,雖然目的是讓他輔佐軒轅弘,在他的眼裏,父皇是冷血無情的,或許真是因為這樣一個人,才會對當時還是皇子卻有着一臉溫暖笑容的軒轅弘更看重一些。

只不過這些軒轅弘怕是從來都不知道,父皇教導他的目的就是擔心以後軒轅弘繼位后,有些陰暗的事情他下不了手,那時他就應該出手了。

也正因為這個轉折,陰毒自己給自己起了這麼個名字,將之前的人生全部拋棄,開始另一段黑暗卻也算不上孤單的生活。

就像是許太妃所說的那般,如今的陰毒回憶起來,有些恍然,原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還記得軒轅弘最初登基的時候,果然如父皇所想的那般,少了幾分君王該有的凌厲手段,好在有他在後面收拾著,直到諸葛家的事情發生后,他才隱隱發覺,軒轅弘開始改變,雖然手段依舊沒有父皇那麼殘酷,可該動手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手軟過。

至於軒轅熙,現在想來他都覺得有些矛盾和可笑,當年軒轅弘將滿腔的父愛大部分都投注在這個白嫩嫩的兒子上,後來他想着父皇的話,才告訴軒轅弘繼續這麼寵着他是害了他。

軒轅弘當真是放了手,只是暗地裏安排人保護著,倒是他自己,看着軒轅熙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冒了出來,收他當徒弟的時候,他就在想,或許可以想父皇那般,也培養一個像自己一樣輔佐他的人,就為這這件事情,軒轅弘整整有兩年沒有搭理過他,就是現在提起,對方還是一肚子氣,而他也只能心虛地應對着。

而現在的他,這麼多年後再面對這個親生母親,除了陌生之外,他再無其他的感覺。

因為沉默了太久,許太妃平靜的眼裏染上了焦急的神色,在佛堂的日子裏她可以說是心如止水,只是每天晚上會忍不住惦記那好幾十年沒見的孩子,想着他現在是什麼樣子?過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曾經想她現在這樣想着她?但這些問題她統統不知道,幾十年沒有消息,她甚至連他是否還活着都不清楚。

身為一個女人,當曾經的愛恨都經由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失,另一種天生的母愛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油然而生,而作為一個母親,對於兒子的一切毫無所知,這樣的情況又如何能不讓她心焦,她急切地想要看看她的兒子。

「皇上!」溫柔的聲音也帶上了急切。

軒轅弘依舊沒說話,這事他還真插不上手,他不清楚陰毒是否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心裏是否還記恨著對方?但不管如何,陰毒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孩子,無論他心裏怎麼想,都已經有了應對的能力。

「你想說什麼?」比起最初許太妃聲音的平靜無波,陰毒抬頭,看着對方說話的聲音有些帶着刺骨的寒冷,就是軒轅弘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因為他想到了他的父皇,而他也明白,這才是陰毒真正的聲音,只不過在他和熙熙面前收斂了許多,要知道犯在陰毒手裏的人一聽他說話就暈過去的就不在少數。

聽着這話,許太妃也覺得渾身發冷,下意識地看過去,原來是軒轅弘身邊站着的侍衛,只掃了一眼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便側頭看向軒轅弘,「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問話的聲音帶着幾分怒氣,「我倒是不知道,宮裏什麼時候改了規矩,主子說話奴才可以隨意插嘴的。」

「奴才?」看了看許太妃,經過了這麼些年,腦子還這麼拎不清,軒轅弘倒是有些明白為何身為大齊第一美女入宮后卻未曾得到父皇的半點寵愛,因為太沒腦子了,瞧瞧她現在,心裏的想法依舊在臉上表現得清清楚楚,面對這樣的人,他想要出口的話都憋了回去,他想恐怕她就是說了對方也不一定聽得進去。

想到這裏,軒轅弘一個「你自己搞定她」的眼神丟給了陰毒,「他就是你兒子。」不過,最後還是好心地提醒了許太妃一句。

陰毒的想法跟軒轅弘沒什麼差別,難怪小時候她會選擇親手下毒,在這個後宮里,有哪個主子想害人不是饒了很大的圈子,他想她之所以能平安活到現在,恐怕也歸功於先皇將她打入冷宮,而放出來后又被軒轅弘直接按進了佛堂。

「說吧,有什麼事?」至於對方眼裏的不可置信,一副當年我那麼角色,先皇又英俊帥氣,怎麼可能生出來的兒子這麼平凡的模樣,陰毒雖然懶得解釋,也沒想過將真面目給他看,但想着明天的事情還需要她,抬手,動作迅速的將臉上的麵皮撕掉,露出一張妖孽得有些過分的臉,即使已經是張中年人的臉,但依舊讓第一眼看過去的人有種炫目窒息的感覺。

而當這張臉出現在許太妃面前的時候,她一直綳著的冷臉終於有了變化,表情十分激動,緊抿著嘴似乎也抑制不住,所以很快地改為用牙齒咬着下嘴唇,看着陰毒的雙眼也一點點地染上了水光,想開口叫一聲,卻突然發現她還不知道兒子叫什麼名字,那種尷尬難看和她激動的情緒全都堵在了胸口,不知該怎麼發泄出來。

而軒轅弘和陰毒看着許太妃這般的姿態,還真是非常無語,不就是換了張好看的臉,她就全然不懷疑對方的身份,甚至他們都沒有看見這女人認真地分辨一下這張臉就開始激動了。

這個時候的陰毒突然想到司月的一句話,血緣有時候真的很奇妙,可有時候它就是個屁,他想着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后一種,不過,不管這兩人心裏是怎麼想的,他們都沒有說出來,而是沉默地看着獨自沉浸在自己情緒中淚流滿面的許太妃,慢慢地等着她平靜下來。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許太妃那不斷抖動的肩膀總算是安穩了下來,臉上雖然還帶着淚痕,卻也不再像決堤般嘩啦啦地往外流,「你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說了?」陰毒開口說道。

「我,」許太妃看着陰毒,那雙眼睛倒是充滿了感情,只可惜對方不止是解讀無能,還是已經年齡大到不需要了,反正是無動於衷,而許太妃,看着陰毒那張陌生的臉,仔細回憶著之前和兒子相處的場景,實在沒有半點能令她高興的,她都不敢相信,以前的她怎麼能那麼狠心,想到這裏,眼裏又充滿了內疚,想着要說些什麼來彌補,但中間幾十年的間隔,她即使想說那是的她不是有心的,現在她想做一個好母親,好好地補償她,可有用嗎?

於是,原本期待已久的場景,心裏也曾經有着千言萬語,如今事到臨頭了,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看着再次陷入沉默中的許太妃,軒轅弘和陰毒的耐性都快要耗光了,「太妃,剛才朕給你信你看清楚了嗎?」看這情況也知道這兩母子不能夠正常的聊天,軒轅弘決定進入正題。

情緒被打斷,許太妃先是一愣,隨後右手摸了摸摺疊好的信紙,抬起頭看着陰毒,眼淚又開始蓄積,傷心的表情染上了幾分決絕,聲音哽咽地說道,「若是你想我去,我便去。」

說完這話,便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眼睛緊緊地盯着陰毒。

一聽她這話,軒轅弘和陰毒終於想明白見到這位太妃后的彆扭來自哪裏了,這女人根本就不正常,難道看了信她就沒想到,那本來就是她之前惹下的事情,如今她出面解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怎麼就擺出一副他們逼她去死的模樣。

「那你就去吧。」陰毒面無表情的說道,至於她聽了後會怎麼想,他真是控制不了。

果然,一聽這話,許太妃眼淚再次決堤,原本筆直的背脊也軟了下來,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太妃放心,朕會派人保護太妃的安全,」軒轅弘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進去,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太妃,朕不追究你到底是為什麼被打入冷宮,但朕不希望出現詆毀先皇的事情,你明白嗎?」

許太妃哭着點頭,整個人越發的傷心,那脆弱的模樣彷彿隨時都能暈過去一般。

「來人,送太妃。」軒轅弘實在是不想看面前的老婦人做出年輕姑娘哭泣的姿態,看了一眼陰毒,立刻開口說道。

「等等,」許太妃哭着說道,再一次淚眼朦朧地瞅著陰毒,「你就沒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若是尋常人,瞧著自個兒母親用一雙期待的眼睛巴巴地瞅着你,多少也會放軟態度說些好話的,然陰毒不是普通人,這個世上能讓他心軟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更不包括這個陌生的母親在內,因此,無論對方表情得再怎麼可憐,多麼的渴望,陰毒也只是一抬手,變回了剛才那張平凡無奇的臉。

「你,你可是恨我?」許太妃看着陰毒如此作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張臉慘白慘白的,難過得甚至眼眶裏的淚珠都忘了往下流,盯着陰毒,抬腳一步步緩慢地靠近,但在她伸手想要抓着陰毒時,被對方毫不猶豫地拉開了距離,身子一僵,許太妃的臉又白了幾分,眼淚洶湧而出,嘴唇都在不斷地顫抖。

「我就知道,你是恨我的,我那麼對你,你怎麼可能會不恨我。」許太妃此時說話的聲音更小了,中間還斷斷續續地夾雜着嗚嗚的哽咽之聲,「我知道是我不對,不應該那麼對你,你恨我也是應該的,可我真不是有心的,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肯定是入魔了,才會做出那般的事情來。」說到這裏,抬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力道不大,聲音卻是很清脆響亮的,「我知道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的。」

看着對方那一副恨不得將心肝都挖出來給他看的模樣,陰毒沒有半點的情緒波動,平板着臉,直接轉頭對着軒轅弘說道:「我先走了,熙熙和司月交給我就可以了。」

話落,人影一閃,消失在書房內。

軒轅弘是習以為常,許太妃卻是傻眼了,帶淚的眼依舊看着剛才陰毒所站的地方,回神過來后,搖搖晃晃地身體終於癱坐在了地上,嗚嗚之聲再次響起。

若是尋常日子,軒轅弘或許還有耐心應對對方的哭哭啼啼,但兒子身陷囹圄,雖然已經有了下落,可在對方沒有平安出現在他眼前時,一顆心總是懸著的,哪裏還有心思哄這個不知所謂的女人,用力地敲了兩下桌面,伺候的太監宮女恭敬地走進來,身材強壯的兩個嬤嬤看了一眼軒轅弘的臉色,直接一人一邊,將哭泣地許太妃動作不輕柔卻也不勢力地扶出了書房。

軒轅弘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宣軒轅珞進宮。」

白天的聖旨雖然將他貶為庶民,但他的姓氏並沒有被剝奪,這麼生更半夜被召進宮,他心裏忐忑不安的同時,卻又有一種解脫之感,壓在心裏頭這麼些年秘密終於不是秘密了,雖然不知道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來這裏之前也想過各種可能,但真正面對這個「父皇」時軒轅珞的一顆心卻是出奇的平靜。

「坐吧,」軒轅弘看了一眼正要行禮的軒轅珞,表情很是平靜,開口說道,隨後一個眼神過去,書房內的奴才都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這麼些年了,如此單獨談話還是第一次吧。」

軒轅珞呡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軒轅弘,那雙眼睛裏沒有之前看着他是的淡漠,倒像是長輩看晚輩的模樣,若是以前,他定會受寵若驚的,可現在,他有不得不多想,但即使猜到對方可能是有什麼目的,他竟然也不想拒絕,只是開口問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軒轅弘不是沒看見軒轅珞眼裏的防備,心裏暗笑,即使不是軒轅家的血脈,但自小在皇家長大,心思自然是敏捷又多疑的,「你覺得朕要你做什麼?要救太子和楊夫人,朕有的是辦法,你要知道,這裏是天子腳下,他們鬧得那麼沸沸揚揚,你真覺得朕一點準備都沒有?朕在你眼裏有那麼蠢嗎?」

軒轅珞沉默,不過,到底也沒有在追問,而是將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想起在自己十歲那年,聽到他親舅舅告訴他這事時,整個人都蒙了,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些心慌。

「從你出生,朕便知道,」軒轅弘倒也沒有隱瞞,見對方一臉錯愕,解釋道:「朕雖然不知道許太妃進冷宮的全部真相,可有一點先皇卻是明明確確地告訴朕的,不要碰許家的女人,而母后曾隱晦的告訴朕,就是許太妃進冷宮的那一年,父皇未曾臨幸過後宮一個女人,並且太醫院死了好些太醫,你明白朕說的嗎?」

軒轅珞面無表情地點頭,為君者最忌以身犯險,再說,宮裏秘葯多得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並非難事,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如果是那般的話,父皇肯定是不會碰母妃的,而他這個莫名其妙從母妃肚子裏生出來的孩子自然是值得懷疑的,想到這裏,他真覺得他的人生挺悲哀的,但一想到許家人還有那些人的算計,他又覺得可笑得緊,「你打算如何處置我,還有府里的人?」

至於其他人,即使是有血脈相連,但從未相處過,要說有多麼深厚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特別是軒轅珞還是在皇室長大,況且,每每想起他們,他的心裏是有怨的,可以說是他們將他從天堂拉到地獄的,有時候他都不知道他那個親舅舅是怎麼當上兵部尚書的,十歲那年得知真相的他或許還沒想到,但隨着年齡的增長,見識的不斷加深,許太妃的事情在別人眼裏可能是辛密,可對他這個和許家關係親密的皇子來說要有心打聽也不難。

很快他就心涼,若之前他還覺得他怎麼說都是軒轅家的血脈,到後來他算是明白過來,他不可能是皇家的血脈。

突然,軒轅珞像是想到什麼,眉頭一皺,看向軒轅弘,「許尚書?」會不會就是個架空的兵部尚書?以父皇的才智,不可能在明知道對方心懷不軌的情況下還讓他穩坐兵部尚書之位?

「架空。」軒轅弘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為什麼?這三個字剛想問出口,就看見軒轅弘眼裏閃過的冰冷,諸葛府三個字立刻出現在他的腦海里,緊咬着下唇,當年的事情他是聽說過的,不僅僅是戰場的慘烈,就是在天子腳下的諸葛府那些家眷也沒人能逃脫,他很清楚這件事情就是父皇心裏的一根刺,之所以隱忍這麼久,恐怕就是為了連根拔除一網打盡,而那些人的下場恐怕不會有一個好的。

「熙熙上次遇刺的事情,你也插手了?」軒轅弘開口問道。

總算來了,為那些人求情的話他不是說不出口,而是早就知道說了沒用,諸葛府和王府在大齊是何等的重要,也罷,這是他們愚蠢得咎由自取,況且,他現在還自身難保,只是想到府里可愛的兒女,心不免還是痛的,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反駁,「恩。」

「是你的人還是那邊的人?」軒轅弘接着問道。

軒轅珞一愣,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是我自己的人。」那邊的人怎麼可能會出手,他們的目的就是讓軒轅熙和大皇兄鷸蚌相爭,兩敗俱傷,然後讓他順利上位,想法倒是好的,不過手段差點。

「老大的能力並不是輸於熙熙,想必你也明白,在某些方面,他比熙熙更適合這個位置,」軒轅弘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這話不久前朕也跟老大說過,但即使在熙熙不見的那段時間裏,朕也從未想過讓老大上位,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我。」軒轅珞低頭說道,心裏不是不難受的,雖然他和大皇兄之間走得近,有利益的關係,但相處的時間久了,總會是有感情的,「我是真心幫大皇兄的,追殺太子一事,即使是再來一次我也不後悔,有他在,大皇兄即使再出色,也不可能有機會的,還有,無論你信不信,皇位我從來就沒有肖想過。」

「哎!」軒轅弘並沒有反駁,至少他現在是信這話的,也正是因為這樣,軒轅弘才憋屈的慌,要處置別的人,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可對於眼前的人,即使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兒子,可他沒有忘記這孩子從小對自己的尊敬和對父愛的渴望,一點點地長大到現在,有了自己的妻兒,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若真是將他歸到那些人一類,一網打盡,他還是不忍心的,「朕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你和你府里的人。」

「啊?」原本聽到軒轅弘嘆氣,軒轅珞的心就在不斷地往下沉,如今一聽他這麼說,整個人都有些發傻,一臉完全不明白地看着軒轅弘。

軒轅弘看着這樣的軒轅珞有些好笑,揮了揮手,「罷了,你也回府好好想想,朕並不想要你和珞王府那些人的命,等到事情結束后,朕希望你能想出安置你和你那些後代的兩全的法子。」

軒轅珞站起身來,行禮后離開,說實在的,他心裏是感動的,因為他明白,即使整件事情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選擇,但僅憑他的身份,整個珞王府就應該跟着陪葬的,如今父皇還想着放他們一條生路,雖然前提條件很明確,可他這麼年輕,他的孩子還幼小,若能活着誰想死呢?

「天亮了?」司月睜開眼睛時,房間內已經大亮,與昨夜許多人站樁反側不一樣,司月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后精神也不錯。

「恩,天亮了。」軒轅熙點頭,笑着說道:「娘親,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司月歪著腦袋看着給自己擰面巾的軒轅熙,眨眼,同樣笑着問道:「你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想到柳無岸找他是所說的事情,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又加深了一些,「你看好吧,今日這場戲可能會讓你哭笑不得。」雖然是這麼說,可黑幽幽的眼眸卻帶着冷意,無論怎麼樣,他們都應該給那些因為這個謊言而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沒腦子。」司月慢悠悠地起床,結果軒轅熙遞過來的面巾,等到洗漱完畢后,才說出這三個字。

「確實。」軒轅熙點頭。

而在司月醒來之前就站在外面的軒轅影聽着這兩母子的對話,頂着一張柳無岸的臉卻是怎麼也忍不住不停地抽搐,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他的身份,索性也不再掩飾,倚在門邊,看着這兩人如同在自個家一般的自在,「我說兩位,夠了啊,別忘了你們的命現在在誰手裏。」

坐在圓桌前等著早膳的司月和軒轅熙同時翻了個白眼,「怎麼?柳公子,不裝模作樣了?」比起昨日那張臉,司月還是覺得柳無岸這熟悉的模樣看起來順眼一些。

「你們就那麼確定我這身份是假的?」軒轅影倒也不是真的介意司月對他的稱呼,大步走進房間,也如同兩人一般在凳子上坐下。

「你自己不也清楚得很嗎?」司月毫不客氣地說道。

「但我也不是真正的柳無岸。」軒轅影並沒有否認,只是說出這麼一個事實,帶着笑意的目光看向軒轅熙,「我昨晚就在好奇,你們是怎麼察覺的,要知道我換了一張臉,柳笑凡都認不出來的。」

「下次記得將你那一身的藥味去掉。」司月開口說道,她與柳無岸相處的時間並不算短,再加上她是被柳無岸所劫持的,所以在他以軒轅影的身份出現后,那熟悉的味道讓她很難不懷疑兩人就是一個人。

「原來如此。」軒轅影點頭,臉上掛着柳無岸招牌般的不正經笑容,但司月和軒轅熙還是發現了他的不同,以前的柳無岸無論笑容多麼的燦爛,總給人一種陰陰的感覺,如今的他整個人彷彿卸去了一切的包袱,看起來很是輕鬆自在。

母子兩對視一眼,心中多少有些瞭然,以前只是對柳無岸沒有好感,如今再看着他,倒沒有了之前的厭惡之心,甚至在心中生出幾分感嘆,這位可被命運坑得不輕啊。

這麼一樣,兩人倒是不怎麼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了。

因為司月起得比較晚,所以用過早飯後時間已經不早,不太熱烈的太陽早已經高高的掛在了天空,「少主,主子讓你去主院,還有他們兩個。」侍女的話讓軒轅影臉上的笑容一滯,不過很快就恢復自然,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灰藍色的衣袖,「也好,兩位,跟我走吧。」

司月看了一眼那面無表情的侍女,很顯然這個時候他們是沒有選擇的。

左拐右拐經過好幾個走廊,穿過幾個院子,終於來到了主院,三人停下腳步,並未往裏走,因為軒轅讎正金刀大馬地坐在主屋門口,臉上的表情比之昨日更加的冷峻,只是眼底濃濃的青色還有低迷的精神氣都說明他心裏並不好受,強撐著的模樣倒有幾分像死刑犯等待着最終的判決。

那名老婦人依舊在軒轅仇的身後站着,只不過與往日的素衣簡單裝扮不同的是,今日的她在着裝上顯然是花了心思的,看起來很是雍容華貴,空曠的院子兩邊,筆直地站着不少的侍衛,一個個都跟帶着他們過來的侍女一個模樣,面無表情。

「坐。」軒轅仇看了一眼三人,視線在軒轅影的身上停留得稍微長一些。

聽了他的話,司月這才發現在軒轅仇的下方左右分別擺放着兩張椅子,椅子中間隔着茶几,眉頭一挑,看向軒轅熙,眼裏表達的意思很明顯,「這老頭還不死心,讓你這個太子殿下坐下方!」

軒轅熙無所謂地笑了笑,兩人很是默契地撇下軒轅影選擇了左邊的兩個位置,茶几上的山水冒着輕煙,帶着淡淡的茶香,不過兩人都沒有碰,視線時不時地掃向那老婦人,他們很確定若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個謊言的話,這個老婦人即便不是關鍵人物也是知情之人,可看着她現在的模樣,眼底卻有着和軒轅仇一般的急切,這顯然不正常,她現在不應該驚慌失措嗎?還是那麼有把握這個謊言不會被戳穿?

到了這個時候,軒轅影倒是不着急了,在右邊第二把椅子上坐下,很是耐心地等著,他們到沒等多久,一頂轎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軒轅影眯眼,不難發現,抬轎子的四人皆是高手。

院子裏很安靜,那停下轎子的四人看都沒看其他人,恭恭敬敬地站成一排,對着軒轅熙行跪拜之禮,「屬下參見太子殿下。」

整齊響亮的聲音打破了院子裏的氣氛,軒轅仇和他身後站着的老婦人目光焦灼在那紋絲不動的青色轎簾上,大有直接將其融化的架勢。

「恩,起吧,外面候着。」軒轅熙說話的聲音倒是很輕鬆。

那四人見太子和天命之女都毫無損傷,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聽從軒轅熙的命令,起身退了出去。

當一隻白皙的手帶着略微的顫抖拉開轎簾時,別說軒轅仇和那老婦人瞪大了眼睛,就是一隻表現得很淡然的軒轅影都不由得將視線集中在轎簾后,司月對於這個許太妃也有些好奇,唯有軒轅熙是一點不在意,甚至眼裏難得的有着一絲厭惡,許太妃的事情他知道得不多,可大部分都是關於師傅的,能做出那般事情的女人,他真的很難生出好感。

當轎簾完全掀開時,眾人看到的是一張風韻猶存的臉,通過那五官,完全可以想像她年輕時是何等的美麗無雙,只是,司月眼睛古怪地在軒轅仇和許太妃之間轉動,滿臉滄桑很是顯老的軒轅仇對比保養得體的許太妃,怎麼看也不像母子,若站在一起說是兄妹都不為過。

許太妃微微發紅的美眸帶着少女般的怯意掃向四周,發現沒一張熟悉的面孔,兩手抓着手絹揪了揪,才掩去臉上的害怕,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姿態婀娜地走出轎子,靜靜地站在那裏,彷彿一顆柔弱卻美麗的柳樹,看起來很是賞心悅目。

司月是見過後宮的那些女人,恐怕沒有一個比得上她,就是太柔弱了,這樣的女人好在出生富貴,否則,在她們村子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屁股不大不好生養,等等,司月連忙將她詭異的心思拉回來,好吧,她承認她心裏是有些嫉妒的,所以才會往歪里想。

「你們找我有事?」和她的人一樣,許太妃說話的聲音也很是柔美,讓人聽起來很是舒服,只是她眼裏的霧氣是怎麼回事?

「你,」軒轅仇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女人,歲月似乎格外的眷戀她,在她的臉上並沒有留下多少的痕迹,和養父畫上的人沒有太大的差別,想着養父死前都抱着那幅畫,如今看見了真人,對方陌生的眼神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比起軒轅仇翻湧的情緒複雜的眼神,那老婦人的神態可就外露得多,整張蒼老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將那一身華貴的打扮破壞得一乾二淨,「許芳華,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誰?」帶着些歇斯底里的聲音嚇了許太妃也就是許芳華一跳,驚恐的淚水從眼眶話落,打濕了臉龐。

她的這幅模樣在老婦人眼裏卻是恨得咬牙切齒,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依舊是這個樣子,想着她所吃過的苦,再想着兩人如今的差距,彷彿自己的蒼老就是為了襯托她的美貌。

但無論她有多恨,對面淚眼朦朧的許芳華上前兩步,仔細地盯着那老婦人看了好半天,張嘴,略帶猶豫地問道:「你是?芳菲?」

原本皺眉想要開口的軒轅仇停住了,一顆心卻在不斷地往下沉。

「哈哈,」老婦人離開軒轅仇,笑得有些瘋狂,眼角卻同樣有淚珠在閃爍,「許芳華,你終於想起來了,」說到這裏一頓,心裏的恨意一點也不掩飾的表現在臉上,駭得許芳華倒退了兩步。

「怎麼?看見我很害怕?」許芳菲的氣勢咄咄逼人,一步步地靠近許芳華。

許芳華猛地搖頭,再一次搖出許多淚水,就這樣還能驚喜地笑出來,那帶淚的笑容照理說在她這個年紀很是別捏,可放在她身上卻是自然無比,彷彿雨打過後的鮮花,依舊是嬌艷無比,彷彿為了證明她不害怕一般,搖曳著碎步急急地上前,親昵地牽起徐芳菲的雙手,「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害怕,只是,芳菲這些年你去哪裏了?父親不是說你。」

司月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姐妹多年重逢十分「感人」的一幕,果然是好戲。

「說什麼,說我自殺了是嗎?」許芳菲冷笑地說道,隨後用力地掙脫許芳華的手,看着她踉蹌的模樣眼裏的恨意和厭惡越發的濃烈,「不這麼說皇上又如何會放過許家,如何會放過你。」

「芳菲,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年的事情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當年的事情並不複雜,許芳華也不笨,但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不是好姐妹嗎?你為什麼要那樣害我?你知不知道那些在冷宮的日子我是怎麼過的?」說到這裏,許芳華的眼淚滾滾往下落,那傷心欲絕的模樣彷彿隨時都會昏厥過去一般。

「為什麼?哈哈,許芳華,你問我為什麼?」徐芳菲的表情更加的瘋狂,那壓抑多年的恨意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燒盡一般,「好姐妹,誰和你是好姐妹,大齊第一美女許華芳,那我問你還記不記得陳盛義這個人?」

「陳盛義?」許芳華傷心欲絕的臉上滿是疑惑,在她口中這個名字是全然的陌生,緊蹙眉頭努力地回想,卻終究沒有

「哈哈,」許芳菲再一次瘋狂的笑了起來,只是她怎麼也掩飾不住笑聲里的哭意和絕望,蒼老的臉抬頭看着天,聲音很是凄厲,「你聽見了嗎?這便是你惦記了一輩子到死都忘不了的人?」

若是之前軒轅仇對許芳菲的做法有些反感,只是想着她是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邊盡心人就忍住了,但現在聽着她語氣里無限的悲傷,心裏酸得厲害,就連軒轅仇自己也不知道這種心酸難過是為了自己的養父陳盛義,還是為了眼前這個一直默默喜歡著養父卻只能在他身邊眼睜睜見他思念著另一個女人。

看着這一幕,司月倒是不覺得意外,畢竟這位太妃年輕時的容顏不難想像,有那麼一兩個痴心不悔默默愛着她的男人也並不奇怪,如今看來姐妹「情深」的戲碼變成了三角狗血戀了。

看着陷入瘋狂之中的許芳菲,許芳華的眼裏全是震驚,不可置信以及傷心欲絕,整個人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妹妹一般,那深受打擊的模樣在司月看來依舊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許芳華整張臉連嘴唇都慘白,抬手,白皙的食指顫抖地指著許芳菲,「所以呢?芳菲,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是你嫡親的姐姐,我們那麼些年的感情,你,你竟然就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便如此害我,你,你怎麼對得起我?」即使是傷心得滿臉淚水,可她說話的聲音依舊柔美動人。

軒轅仇皺眉,那句莫名其妙的男人讓他心裏很是不舒服,在他心裏,陳盛義這個養父比起他自認為的生父要重要得多,如若不是說話的人有可能是他的親娘,是養父心上的人,他都快忍不住想要動手了,更何況本來就壓抑著怨恨的許芳菲。

「呵呵,嫡親的姐姐,」許芳菲收起笑容,此時的她至少臉上是平靜了下來,可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陰沉恐怖,「那麼,姐姐,你仔細想想,從小到大,父母眼裏除了你這個嫡親的姐姐,哪裏還有我這個平凡的女兒,即便我和你是從同一個肚子裏出來的,明明是同樣做錯了事情,我卻要跪罰祠堂而你只要哭一哭就沒事了。」

「怎麼可能!芳菲,你在說什麼?」許芳華帶淚的臉明確的表示自己完全不明白她說的事情。

許芳菲也不在意對方說什麼,上前一步,接着說道:「其實這些我都不在意,父母的偏心也不是一時半會的,誰讓我的臉長得沒有你的漂亮,誰讓我沒有你會哭呢?」

許芳菲說話的聲音很是平靜,可任誰都聽得出來,這平靜下面壓抑著的恨意,「姐姐,你是大齊第一美女,聽聽,多麼令人嚮往的稱號,明明你早就知道自己成年後便要進宮的,早明白你只能是皇上的女人,還擺出一副我不情願,哭哭啼啼的模樣將我那愚蠢的未婚夫勾引得和我解除了婚約。」

隨着許芳菲一步步的上前,平靜地說着已經快被她遺忘的事情,許芳華搖頭,極力想要否認,可曾經被許多優秀男子用愛慕的眼神看着的那種愉悅心情提醒着她,「不,芳菲,你聽我說,我沒有,」強辯了一句后,聲音弱了不少,可在這個安靜的院子裏,誰都能聽得清楚,「我不是故意的。」

「你什麼都不用說,那樣的男人我根本不在意,和他解除婚約我也不傷心,」平靜的敘述,許芳菲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般,但很快,她的聲音就變得尖銳起來,「可是我嫡親的姐姐,你仔細想想,當初陳盛義受傷昏迷,是誰救的?」

軒轅仇的眼睛也變得銳利起來,養父那麼濃烈的感情,自然是會找人傾訴的,而他就是對方傾訴的對象,自然知道養父和許芳華的點點滴滴,可如今看着許芳華,除了容貌之外,他真覺得眼前這個人和養父說的是兩個人。

「當年明明是我救的他,為了他甚至被爹罰跪了三天佛堂,呵呵,」許芳菲臉上扯開詭異的笑容,看着挺讓人心驚肉跳的,「我那雙腿差點保不住的代價,就是看見你們含情脈脈地對望。」

「我沒有。」許芳華想也不想就否認,而這個時候,她也終於想起來了那個陳盛義是誰,可現在她除了掉眼淚否認之外,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當那個男人將她當做救命恩人時,年輕時的她明明知道不應該承認的,可在那個男人溫柔的目光下,竟然鬼使神差的默認了,「芳菲。」

「不要這樣叫我,許芳華,我這輩子最倒霉的就是有你這麼個姐姐,那是我第一次動心喜歡一個男人。」許芳菲開口說道。

「我,」許芳華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到那一幕,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心裏有多恨嗎?然而,我不斷地提醒我自己,你是我的親姐姐,我不應該恨你的,那是的我可真是天真得可憐,」許芳菲自嘲地說道:「我忍下心裏的不滿,好聲好氣地和你說,想讓你去和陳盛義解釋清楚,姐姐,你記得你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嗎?」

雖然是時隔多年,可再次被提起,那場景許芳華還是記得很清楚的,她當時笑着說道:「芳菲,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認為是我?不過,你放心,我會跟他說清楚的。」

可事實上呢?「你明明答應得好好的,說在你進宮之前一定會將事情解決好,哈哈,那時的我可真是蠢,怎麼會相信你這種所說的話,等你進宮后,我看到的就是一個失了魂的男人,你恐怕不知道,他以為你是被迫進宮的,甚至在傷剛剛好就去闖了一次皇宮,只可惜,皇宮之中高手如雲,你又不知不知道,當我看見我就回來的男人因為你差點再一次喪命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女人恐怕那個時候就瘋了吧?司月在心裏感嘆道,從小在漂亮姐姐的光環下生活,被父母忽視,被未婚夫婿拋棄,即使她嘴上說是不在意,但心裏總是會留下一些痕迹的,這些痕迹慢慢地加深,而當那個令她動心的男人出現后爆發了。看着面容蒼老的許芳菲,再對比她面前的許芳華,司月也真心覺得許芳菲是到了八輩子的血霉,才會有這樣一個姐姐。

許芳華臉色再白了一層,「我,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此時的許芳菲看起來瘋狂得一絲理智都不剩下,眼裏是恨不得將一切都毀滅的癲狂,「你知道嗎?當我看着血淋淋的陳盛義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真的很想一刀捅死他,不過,最後我並沒有那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許芳華搖頭,倒退了兩步,在平坦的地上踉蹌兩下,終究沒有穩住身子,以很優美的姿勢癱坐在地上,從她的表情看來似乎已經處在奔潰的邊緣,今天的事情已經大大的超乎了她的承受範圍,她沒想到她的一點私心會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

許芳菲再次上前幾步,低頭看着地上的許芳華,笑得一臉猙獰,「我那時候最恨的人是你,第二個便是陳盛義,再來就是整個許家,我怎麼能讓你們這些人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死去,就獨獨我一個人那麼難過,哈哈,我要你們跟我一樣,生不如死!」

「芳菲,我。」許芳華除了流眼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真不知道一時的錯誤會讓嫡親的妹妹這般的難過。

「許芳華,你現在明白我有多恨你了吧,你知道在我聽說你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心裏有多高興嗎?」此時的許芳菲是什麼也不顧忌了,許芳華如今有多狼狽她心裏就有多開心,「恐怕你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伊人為何要背叛你卻不肯出賣我吧?」

伊人?即使是淚眼朦朧也能夠看出裏面的錯愕,接着有些獃獃地看着許芳菲,「為什麼?」伊人,可不像陳盛義那般在她生命中僅是一閃而過的陌生人,那是陪伴了她將近十年的貼身丫鬟,所以,即使是時隔多年,她也瞬間就想起來了,也是真不明白為什麼在關鍵的時候會背叛她,難道她對她還不夠好嗎?

許芳菲看着許芳華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虧她還盡心竭力地伺候了那麼多年,你忘記了嗎?她曾經跟你說夠,她不想進宮的,也告訴過你她有個心心念念的男人,你甚至答應過她,在你進宮前會將她安排好,給她賣身契,甚至會給她一些陪嫁,可我的姐姐,你是怎麼做的?」

「我,」許芳華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的,只是,她能說她捨不得她嗎?也能說對於進宮她心裏其實是有些害怕的,原本以為伊人知道要跟着她進宮后再也沒有說過那事,她便以為她也是放下來,也是捨不得她的,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否則就不會有後來的背叛了。

「你又想錯了,那伊人對你很是忠心,她背叛你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許芳菲彷彿覺得怎麼打擊對方都不夠,「當時爹和娘親不放心你,非要讓伊人跟着你,你就是用現在這幅模樣,哭哭啼啼地點頭,卻沒有為她說一句話,許芳華,你真虛偽。」

「不是的,」許芳華用力地搖頭,「不是的,我那時候只是太捨不得爹地和娘親,所以才會忘記的。」只是,她的辯解太過蒼白無力了,甚至說服不了她自己。

「姐姐,你猜,是我先找上伊人的,還是伊人主動找我背叛你的?」無論答案是哪個,對許芳華來說都是打擊,「我告訴你吧,爹和娘親實在是太為你着想了,怕伊人在宮裏不盡心伺候你,所以將那男人牢牢控制在手裏,」說到這裏,許芳菲詭異的一笑,「我只是讓人瞧瞧地在他的飯食里下了些□□。」

許芳華臉色白得徹底。

「而多虧了姐姐你這般的花容月貌,進宮之後,就得到皇上的寵愛,我這個妹妹也沾光能時常進宮看你,那伊人每段時間都要與那男人通信,你恐怕不知道,那男人有多痴心專情,在伊人進宮前他就承諾一定會等到她出宮的那一天,無論是三年,六年她都會等。」說到這裏,許芳菲此時的笑容帶着嗜血的溫柔,「你恐怕沒發現,伊人手上的鐲子,便是那男人給他的。」

「其實接下來我不用說,姐姐這麼聰明,應該會想到的,即使爹地找了人模仿那男人的筆記,可那男人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賬房,父親請的酸秀才能模仿出他字裏行間透露出的說話方式嗎?」許芳菲停頓了一下,「姐姐,你說,那麼好的一個男人,卻死了,伊人最恨的人是誰?」

原來這就是真相,許芳華雙手撐在地上,低着頭,沒人能看清她此時的表情,「所以,伊人就將我給皇上的補藥換成了那般不堪的東西,估計那葯也是你給她的吧?」

「是啊,」許芳菲點頭,軒轅仇和軒轅影卻是將心提了起來,對於這兩姐妹之間的愛恨情仇他們根本不關心,可他們卻明白,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肯定跟他們有關,「知道伊人找上我所說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嗎?我的好姐姐,原本我還挺感激你的,在進宮前一天還不忘記幫我跟陳盛義解釋,可伊人卻說,那天晚上你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看着陳盛義不停地哭。」

「聽了這話,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姐姐覺得那葯很不堪嗎?呵呵,那可是好葯,既然你和陳盛義都那般地找死,於是我給你們安排了在同一個晚上你們喝下相同的葯,那葯不僅僅能讓女人一次就懷孕的,在姐姐給皇上的補藥里我還多加了一味葯,喝了那葯,男人至少一年不能行房。」許芳菲說到這裏笑得十分得意,在看到許芳華猛地抬頭,眼裏出現的震驚和憤怒時,更添了幾分滿足。

「冷宮的生活很不好過吧,但姐姐你應該不知道,那些葯還是陳盛義給我的,我只說姐姐進宮想要儘快懷上孩子好能在後宮立足,他就忍下心裏的難過,配了葯給我,對了,姐姐手上應該有陳盛義送給你的武林絕學和醫毒寶典吧。」

這女人可真是,司月聽到這裏,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看着這兩姐妹,她的心微微有些發抖,若是楊家村的女人都這麼厲害的話,她恐怕早就被弄死了。

「許芳菲,你,你好狠。」許芳華恨恨地說道,響起冷宮的生活,響起她在冷宮所做的事情,還有如今母子見面不相識的場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這麼妹妹,她如何能不恨。

原本她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以她的容貌才情,若沒有那件事情,或許現在太后的位置就是自己的,而她的兒子則是天子,她本來兒孫滿堂的,如今落得這般的境地,都是因為這個妹妹,她如何能不恨。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我告訴你,許芳華,還沒完呢,」許芳菲笑着說道,隨後回頭看着軒轅仇,「陳盛義真蠢,到死都不知道他有個兒子,而這個他親生的骨肉卻被他用來報復皇上的奪愛之恨,他甚至沒有懷疑過,我說你是許芳華的兒子,但皇上盛怒想要弄死它,我和許家想盡辦法才將孩子弄出來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就應該明白,這其中有很多的貓膩,可陳盛義那個蠢貨卻是深信不疑。」

軒轅仇臉色鐵青,腦門上的青筋不斷往上冒。

「他還天真的將你們冠以軒轅姓氏,也不知道他在地下有知,明白你不過是我用了葯,將一個青樓女人扔進他的房間,而後生下來的孩子,你們說,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許芳菲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在這個時候,彷彿軒轅仇越是生氣她就越是高興。

司月和軒轅熙看着許芳菲的眼神更警惕了些,當然,心裏也有那麼點同情軒轅仇父子兩,從天堂到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不對,知道這些,最難受的恐怕是珞王府的那位。想到這裏,詢問的目光看向軒轅熙,見他搖頭,就明白這事不會讓軒轅珞知道。

正如司月所想的那般,軒轅仇眼眶突出,臉上的冰冷早已經被震驚取代,在那麼一瞬間,他在懷疑他現在是不是在做噩夢,只要醒來就沒事了,不然怎麼可能他的養父變成了生父,親母卻從高高在上的太妃變成了最低賤的青樓女子?接受不了的他只想趕快醒來。

聽了許芳菲的話,饒是早就心裏有懷疑的軒轅影,也有些承受不住,一直淡定的表情龜裂,被錯愕所取代,「碰」的一聲突然想起,拉回他的心聲的,回頭,就看見自家父親倒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許芳菲,嘴唇殷紅,嘴角掛着血跡,滴滴地落在地上,離著不遠處還有一小灘血跡,看到這些,軒轅影哪裏還不明白,父親這是氣急攻心。

看着這樣的父親,軒轅影有些心酸,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憤怒,以極快的速度來到軒轅仇身邊,將他扶起重新坐好,還沒來得及有其他的動作,手臂就被對方牢牢地抓住。

「殺了她,殺了她!快給我殺了她!」軒轅仇的聲音很是急迫,到了最後,甚至是直接吼出來的,說完這話,他整個人都在顫抖,他拒絕去想這個女人所說的是事實的可能,但心底的聲音卻不是他能夠阻止的,拚命壓抑的可能就一個,有一口鮮血從他嘴裏噴出。

軒轅影雖說對他這個父親有諸多的不滿,可那是他的父親,如今弄到這般模樣,他如何能放過罪魁禍首,低垂的眼眸並沒掩飾裏面的殺意,「恩。」

軒轅影一點頭,人就朝着許芳菲攻去,對付一個毫無反擊之力的婦人,對於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卻不想這女人如此輕鬆的死去,只是,在他將有捏住對方脖子的時候,被人阻攔,「讓開!」

就算看清來人是軒轅熙,軒轅影的聲音依舊帶着嗜血的冰冷,彷彿將他心裏的所有情緒都融在了裏面。

司月看着自家寶貝兒子,精緻得過分的臉上依舊帶着純碎的笑容,但擋在許芳菲面前的身體非但沒有動,反而出手化解了軒轅影的攻勢,「柳無岸,你別在犯蠢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覺得是殺了她就可以將一切抹去的嗎?還是你覺得到了這個地步,許芳菲還會怕死?」

好吧,一聽軒轅熙的話,司月承認自己這娃果然是太子殿下,瞧瞧那坐在輪椅上的軒轅仇,似又要吐血一般,而站在兩邊的守衛卻像是木頭樁子一般站着,就是她這個普通人都能夠看得出來不對勁,只可惜軒轅仇父子被打擊得沒了心思去管這些,而情緒從一開始就十分激動的許家姐妹也不關心這點,不過形勢很明顯對她們有利,她自然不會開口提醒,估計很快就能回家了。

幾招下來,軒轅影是越來越心驚,他們兩人之間的招式實在是太像了,若說不是同出一門恐怕都無人相信,而在他眼裏這個無害又沒用的太子爺,武力竟然不低於他,「我若一定要她的命呢?」

軒轅影何嘗不明白軒轅熙所說的,可他本身心裏就憋屈,再加上父親吐血,讓他覺得不殺了這個罪魁禍首,用不了多久,他也會跟着吐血。

「那你就殺吧,反正這許家二小姐是已死之人,」軒轅熙說完這話,就猛地退了回來,坐到司月的旁邊,他這般地好說話,倒是令軒轅影有些吃驚,「不過,柳無岸,無論你們覺得你們多無辜,又或者你們弄到今天這般的地步都是許芳菲所害,但有一點你應該明白,其實真正的原因都是你父親還有那個所謂的陳盛義太蠢,被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

司月面上不顯,卻在心裏點頭,那陳盛義簡直是蠢得沒救了。

「噗」,聽着軒轅熙的話,軒轅仇再次吐血,整張臉一片清白之色,整個人的精神氣似乎都被打擊得一乾二淨,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白之氣,原本挺直的背脊也跟着軟了下來,而蒼老的速度似乎隨着他的幾口鮮血而出竟然有些垂暮之相。

「那這個女人呢?」軒轅影看了一眼許芳菲,到底也沒有急着動手,而是陰沉着臉,指著許芳華問道,在他看來,這兩個女人都不是好人,一個個都該不得好死,當然,因為父親的再一次吐血,他也有想轉移對方注意力的用意在裏面。

軒轅熙搖頭,即便對許芳華沒有好感,「她不行,她是徐太妃,無論生死都應該有皇家做主。」說到這裏,軒轅熙站起身來,也不管軒轅影,上前幾步,眼神里有那麼一丁點憐憫,更多的卻是冷漠,「你們的各人恩怨我不關心,可這些年邊關犧牲的戰事,二十年前諸葛府的事情,還有不久前李博文一家的滅門,我是不是都可以算在你的頭上?」

「是,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要如何?」軒轅仇很是乾脆地承認,他如今是心灰意冷,死對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只是,想着他虧欠的兩個兒子,同時看見的恐怕也只有剛出生時兩人白白胖胖的模樣,「別忘了,這裏是什麼地方,大不了同歸於盡。」

軒轅熙抿嘴一笑,「果然是蠢得無藥可救了,難道沒人告訴你,這裏是天子腳下嗎?而我是誰?」說完這話,在軒轅仇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側頭,「師傅,可以出來了。」

軒轅影一驚,他有想過昨晚他的舉動會引來不少人,但只要軒轅熙和司月在他手裏,他就有和軒轅熙談判的資本,他對自己的功夫還是很自信的,可剛剛和軒轅熙動手,他就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溫和的太子殿下,如若是他的師傅,他發現不了也是正常的。

「真是一出好戲啊。」陰毒帶着俊朗的面孔出現在軒轅熙的面前,即使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也讓軒轅仇父子兩人警惕起來,如若軒轅仇軒轅仇沒有殘廢,這些年也沒有荒廢武功的話,還有可能和他拼上一拼。

司月眨了眨眼,如若不是熙熙叫他師傅,她是肯定認不出這人來的,回家了,果然應了那句話,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一個小女子能插手的了,站起身來,「熙熙,回家了,這裏交給你師傅就成了。」

「恩,」軒轅熙點頭,笑得一臉燦爛地走到司月旁邊,小心地扶著司月,「師傅,我先走了。」

陰毒很是隱晦地翻了個白眼,他現在算是明白軒轅弘的心情了,瞧著熙熙護著司月的模樣,心酸吶,不過,臉上還是笑眯眯地說道:「快回去吧,安置好你寶貝娘親之後,別忘了回宮看看你父皇和皇祖母。」

「恩,我會的。」

軒轅影眼看着兩人就要離開院子,語氣有些急了,「太子殿下,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

軒轅熙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軒轅影,「柳無岸,無論如何他都叫軒轅珞,是在皇家長大的,他與你們是不同的,」說到這裏,仔細想着柳無岸折騰出這麼多的事情來,到底沒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至於你,或許以柳無岸的身份出現結局會好那麼一點。」

軒轅影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可他不會那般的選擇,就像軒轅熙所說的那樣,軒轅珞自小便在皇家長大,而不像他這般,即使是以丞相公子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但他心裏卻時刻都急着自己的身份,再說,丞相公子這個身份他是真的不稀罕。

「你滾!」對於軒轅熙的話軒轅影在心裏幾乎是一瞬間就做了選擇,只是,在這個時候,軒轅仇卻滿臉猙獰地沖着軒轅影吼道,「你才不是我兒子,你給我滾回柳家去!」

軒轅影有些發愣地看着對着他吼叫的軒轅仇,父親對他這般的態度他是習以為常的,只是頭一次,看着這樣的軒轅仇,他心裏有那麼一點點暖意,眼眶也有些發熱,「父親,你說什麼呢?我是不會回柳家的。」

「好啊!」軒轅仇似乎被氣得狠了,指著軒轅影的手指都在顫抖,胸口不斷地起伏,「我還沒死呢?你就不聽我的話了!啊!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啊!」

軒轅影梗著脖子緊呡著嘴不說話,不過,從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的堅持。

「好了,我說你們別演戲了成不?怎麼處置你,皇上自有定論,還是你們以為皇上跟你們一樣愚蠢啊。」陰毒十分好笑地說道,至於這些人因為他的話而一臉青白又跟他有什麼關係。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如今都不知道該恨誰了?之前的仇人,軒轅皇室?如今看來事情跟他們半點關係都沒有。自以為是養父其實是生父的陳盛義,雖然他對自己的好是因為許芳華那個女人,自己走上復仇之路也是因為他,要怨的話,也就只能怨他那麼一個大男人卻被兩個女人玩弄於鼓掌。很面前這兩個女人嗎?是恨的,先不說許芳菲,就是許芳華這些年過得恐怕也不好,至於他們姐妹的下場,想到許家所做的事情,他想結局一定不會比他們好多少的。

想到這裏,軒轅仇開始回想自己這一生,直到臨死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個謊言,一場笑話,就連他的姓氏都是假的,所以,即使軒轅皇室的人放過他,他這身體也活不了多久也壓根就不想活了,若說他的一生還有什麼值得真心一笑的,那便是他的兩個孩子,也是他最為虧欠的。

陰毒卻不管軒轅仇翻湧的情緒,直接揮手讓人隱在暗處的人處理。

而另一邊,司月和軒轅熙一路往外走,便有一路的侍衛對着軒轅熙行禮,果然她家兒子說得沒錯,天子腳下啊,比起軒轅仇他們那麼長時間愚蠢的謀划,還是軒轅弘更加厲害一些,他們兩個之所以會被抓,估計也就是有柳無岸這個底牌在才能成功的吧。

出了院門,司月就看家站在馬車旁邊伸長脖子的男人,濃厚的黑眼圈,眼裏一片焦急,不是楊天河又是誰?抿嘴努力將勾起的嘴角壓下,也不看對方那喜顛顛跑過來的歡樂模樣,目不斜視地任由軒轅熙扶著從楊天河身邊而過,甚至在軒轅熙要打招呼的時候捏了他一下。

軒轅熙先是一愣,然後帶着滿眼的笑意扶著司月上了馬車。

楊天河笑容一僵,話到嘴裏被噎了下去,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又顛顛地炮灰馬車,掀開帘子,眼巴巴地上下打量兩人,見他們身上沒有傷口,氣色又還算好一顆心才算落到實處,很是自覺地坐在駕車的位置,甩著馬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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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農門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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