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爺，停下吧，讓我為您檢查一下臉上的傷。」

「我沒事。」

急行了那麼久，要說是因為被那個石虎嚇得，純屬扯淡。孔方然如此失落難受，多半是因為受氣委屈，想在孔府的時候他何時受這種窩囊了。他只見過他搶別人的東西，還沒有被別人搶過；他和人打架，只有雙倍奉還，還沒有直直的被人扇一個耳光，白白承受的。

「還說沒有事，少爺，您的臉還腫著呢。他們也不事很壞，不會追的。」

「姐，你不會嚇傻了吧。他們劫走了我們的錢，你還說他們不壞。」

「我當然說他們不壞了。那個凶神惡煞的人說的沒有錯，他們也許真的只是借金幣急用。那個胖子哥哥還偷偷的往我懷裏塞東西來着，要不，我敢那麼明目張膽的亂說話啊。」她，也是有苦說不出。倘若不是她不小心露出了金幣，也不會招來石虎；倘若她多一個心眼，將金幣分開放置，也不會導致金幣全部丟失，而石虎也是認定他們這麼聰明的小孩一定不會把金幣放一塊才敢放心的劫錢的。說來說去，莫史雲認為如今所有的狀況都是她的原因，只是她是三人中最大的，自是要做成一個榜樣來。

「那個胖子往你身上塞東西了？姐，快給我看看。」

莫史雲摸出那個圓鼓鼓的東西就給了他。

「切，我還以為什麼好東西呢，就一破碗，還是只剩下底的那種。」莫史迪直接給仍到了地上。

「你這人。」莫史雲趕忙撿起來，仔細的看了並沒有摔壞，又遞給了孔方然。「我覺得胖子哥哥給我們肯定有他的用意。」

「用意，什麼用意？難道他搶了我們的金幣，可憐我們，要我們拿着他的破碗去要飯不成。」

孔方然拿在手裏看了看，也沒有瞧出什麼名堂，仍是交給了莫史雲，道：「用意，我不知道，既然莫史雲姐姐說有用意，那就留着吧，至少還可以當做被搶劫的紀念。」

「那我們怎麼辦，難不成真的要飯到納蘭去，少爺？」

「怎麼可能讓少爺去要飯！四歲的時候我既然能養活你，現在十一歲的我就能把你和少爺帶到納蘭去。」

「我不需要你養，我孔方然還沒有落到需要一個女人來養的地步！」這是一個原則問題，以前寄居孔府已經讓從小獨立的他很難受了，如今出來了，再讓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子去養活她，他是斷然不能夠接受的。

「我也不需要姐你來養。現在我長大了，應該我照顧姐姐才對。」莫史迪也適時的表明了態度。

「好，我不養活你們。可以後咱們怎麼辦？咱們三個怎麼想辦法去納蘭古城？」莫史雲口頭上妥協道。

「我們還有一部分錢，走一步看一步，然後在錢沒有花光之前找到生計，我想那些最起碼能讓我們生活月余。」孔方然說的錢是指的他懷裏的錢，孔祥婷送的生日禮物。

「少爺，那可是小姐送您的生日禮物！」別說莫史雲體會不到那些錢對於孔方然來說的重大意義。她幼年當家，又從小服侍孔方然，他們三人之間的手足情義，她是全部看在眼裏的。

「我知道。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動用這部分錢的。沒想到上午才做下決定，下午就不得不使用了。」這樣做，孔方然終究還是覺得愧對孔祥婷，那些錢他還沒有捂熱就要花出去了。

「絲」，莫史雲終於找到了跌打葯，輕輕地為孔方然敷上，可孔方然還是感覺疼，說起來石虎近乎全力的一巴掌雖然外貌不咋地但也是力道十足、狠辣有餘，屬於讓人疼到心頭上的那種。

「其實，儘管這一次他打我那麼痛，我也沒有恨他多少。大伯一直教導我，可恨之人自由可憐之處。想着他的可憐，我也就不恨他多少，況且那個胖子對你也算不錯。我只恨我自己，沒有保護好自己的財產。絲，痛。再輕點。莫史雲姐姐，你不會趁機下狠手吧。」

「少爺，我怎麼會？」莫史雲是聽着孔方然那老成的口氣，才下的重手的。從小到大她看着孔方然一直那麼的努力，連一絲放鬆都不敢，很是心痛。自己是父母早亡，不得已不早早持家，可是少爺就不是了，少爺應該像弟弟一樣多多享受一些快樂。孔方然如此早熟，她很是擔心如此這般的少爺很可能會未老先衰。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莫史雲真的不敢想像孔方然以後會不會找到老婆。

「那怎麼我感覺那一下比其他的明顯的重了很多！」

「是少爺你啦。少爺在那裏滔滔不絕，很自然的就進入了人我兩忘的境界。您往我手這邊偏了許多，我一時沒察覺就感覺像下重手了一樣啊。」

「有嗎？我怎麼不察覺？」

「恩，少爺。當然是啦。」

很快，跌打藥酒的效果就體現出來了。當絲絲涼意浮現在面部時，孔方然明顯的感覺到疼痛輕了很多。

經過這次休息，三人以後的步伐明顯加快了許多，再加上冬日不多見的太陽照在身上，全身有一種暖暖的感覺，三人頗有一種享受陽光下快走的幸福。晌午剛過，三人便來到了巨野，這個連莫史雲姐弟以前都沒有聽說過的小城。

來到巨野，孔方然才深深地體會到以前大伯在念叨「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時那憧憬的眼神是多麼的真切。孔方然未曾出過孔府幾次，出來接觸的也都是像魯城那樣的大郡都居民，見過最慘的就是身邊的莫史雲姐弟。可到了這裏，他才發現原來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人才是多數，像莫史雲姐弟那樣悲慘的也是大有人在。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多乞討的人。」莫史雲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巴。

街道的兩旁站滿了乞丐，也有直接坐到地上的。這些人中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婦女，竟然還有不少身強力壯的男青年。饒是莫史雲以前在平民窟住過一段時間，也沒有看過這麼多的乞丐。

「難道這裏的人都不勞作嗎？那他們在等待誰的施捨？」

「少爺，我們身上還有不少乾糧，我們分給他們吧。等到我們在出發的時候我破門可以再置備。」莫史雲從來都看不得有人乞討，因為她曾經乞討過，明白其中的難處，每見到一個乞丐，都會讓你容易勾起她曾經乞討的回憶，所以，她總是見一個幫一個，希望能靠自己這點東西能夠幫得到他們。

「恩。」細心如孔方然當然看得出莫史雲的想法，也樂得幫她。

「少爺、姐，我們的乾糧不多，就只分給那些孩子和老人吧。」

「當然。」

三人解開包袱，拿出剩餘的乾糧。眾乞丐見三個小孩從包袱中乾糧，不由分說的「呼」的全圍了上來，沖的最前自然是那些應該年強力壯的青年，老人和孩子反而被圍在了外面。

「不要擠，乾糧多的是。」莫史雲邊說邊避開那些青年的手臂想將手中的乾糧遞給後面的老人。

青年乞丐們伸著胳膊，卻見三人就是不把乾糧遞給他們，有人就急呼道：「乾糧不多，大家快搶啊！」

這一喊，頓時提醒了所有人，圍在前面的幾個青年不再張着手等乾糧遞到手中，而是伸手就朝包袱中去抓，後面的青年也擠著身子去抓，可是卻抓不到乾糧，索性將包袱拽了出來，抱着包袱就跑。

「包袱，我們的包袱。把包袱還給我們。」手中的包袱被搶，莫史雲傻了眼，以前乞丐們都是對她們姐弟倆照顧有佳，哪裏出現過這樣的情景。包袱被搶，莫史雲瞬間反應就是出聲討回，可也提醒了那些乞丐。搶到包袱乞丐轉身，撒開腳丫子就跑。

見莫史雲包袱被搶，孔方然和莫史迪立刻就抱緊了包袱，恐怕別人再來搶。兩人趕忙將包袱捆到身上。見莫史雲還在傻站，「追啊。」孔方然拉着莫史雲的手就追了上去。

看着那群青年嶙峋瘦骨的樣子，沒想到爆發起來這樣兇猛，奔跑的速度不亞於孔方然的爆發起跑，而且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讓孔方然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那麼餓，這哪還有沒有吃飯的樣子。

跑過整條街，經過長途跋涉的孔方然不禁要彎下腰來大口喘息。抬起頭來，卻見眼前有四個街口，而那群青年早已消失了蹤影，根本就不可能再追上他們。

「莫史雲…姐姐，包袱里…應該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吧。要不……我們別追了。」

哪知莫史雲根本就不聽他說的，朝着一個街口就往前跑，孔方然想抓也沒有抓住。

「小迪，快追過去。」

莫史迪聽到孔方然的命令便立刻發動。

「傍晚，在城門口的客棧見。」孔方然趕緊大聲補充道。

彎下腰，深吸一口氣，孔方然隨機選了一個街口也沖了進去。看着莫史雲姐姐這麼莽撞的樣子，看來包裹里一定有什麼東西對她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