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宮變(四)

268宮變(四)

說話見,駙馬身後就湧出幾個人,手起刀落,砍倒了兩個侍衛。剩下的侍衛見事情陡變,互相看了一眼。

那血濺到駙馬的臉上,駙馬感到一陣熱血湧上頭,拔劍出鞘:「諸位,撥亂反正就在今日!」

跟隨駙馬前來的人並不少,此刻也大聲喊起來:「把亂反正,引真天子!」德壽宮並不算大,宮門口的喧鬧很快傳到柴照耳里,他催促着內侍趕緊服侍自己穿好衣衫。

德壽宮從院裏到廊下的燈全被點亮,柴昭穿戴整齊,剛要走出門,門就被推開,看守德壽宮的侍衛頭領和德壽宮的內侍總管出現在門前。

內侍總管就像沒看見柴昭身上穿的那身冕服一樣,只是恭敬行禮:「殿下,有賊人作亂。太子殿下有詔,命您進宮中暫避!」

侍衛頭領已經上前,柴昭眼中閃出怒火:「退下,朕當然會進宮,但不是這時候,不是進宮暫避,而是,朕以皇帝的身份進宮!」

內侍總管像沒聽到柴昭的話一樣,面上笑容更盛:「殿下,您是剛睡醒吧?此刻進宮,或許還……」

「或許什麼?你們別以為朕沒有忠心於朕的人!」說着柴昭就指向宮門口,此刻宮門口的喧鬧越來越大,甚至隱約能聽到有人高呼真天子。

柴昭看向內侍總管:「朕,才是真天子,不是趙家那小兒!」

潘太皇太后早已從床上坐起身,整個人開始陷入一種驚恐,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到?如果做不到,是否自己的境遇會更糟?

「太皇太后,這個時候,您該去尋官家!」宮女的話提醒了潘太皇太后。潘太皇太后急忙穿好衣服往外走。

潘太皇太後走出門時,迎面走來一個內侍,看見潘太皇太后就行禮下去:「老娘娘那裏,只怕……,還請太皇太后移駕。」

怎麼這個時候,符太皇太后要不行了?潘太皇太后皺緊了眉:「此刻事情緊急,我還是……」內侍不料潘太皇太後會這樣回答,想要再勸說,潘太皇太后已經匆匆往前面去。內侍嘆氣,轉身回到符太皇太後殿內。

符太皇太后也已起來,見到內侍一個人回來,符太皇太后喉中連聲音都沒發出,只黯然地閉上眼,淚從眼角流下。

內侍上前給她掖好被角:「老娘娘,還有些時候才天亮,睡吧!」

怎能睡的著?鄒芸娘聽到懷裏的女兒呼吸聲漸漸平靜,知道她已經睡着,但鄒芸娘自己是一點都睡不着的,這件事,到底會怎樣發展?鄒芸娘心急如焚,卻不敢放下懷中的女兒出去看看。

德壽宮門前的血越來越多,並沒有侍衛肯放下手中的刀。駙馬的眉皺的很緊,對身邊人道:「搶上幾個,上前把宮門打開!」

隨從應是上前,侍衛又上前阻攔,被人一刀砍在肩上。宮門是要從裏面打開的,隨從看了看,就命人爬上樹,翻過宮牆去把門打開。

侍衛察覺他們的念頭,自然要上前阻攔,門前又是一陣激戰,刀槍之聲傳進宮內。

「你,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道朕才是真天子,給朕跪下!」柴昭板起臉來,也算得上氣勢十足,可是侍衛頭領和內侍總管怎會把他的話放在眼裏。

兩人的眼中都有嘲諷的笑,柴昭大怒,搶上前去,就從侍衛頭領腰下抽出刀,往侍衛頭領身上砍去。

侍衛頭領輕輕一讓,就把刀奪下來,對柴昭道:「殿下還是稍安勿躁,跟隨我們入宮,不然在混亂中,誰要動了殿下,那可是不好開交的!」

「混賬,你們竟然想要弒君?」柴昭的聲音還是那樣充滿怒氣,卻有了一點點顫抖,畢竟他不想死,還想再次君臨天下,在自己的命令之下,所有的人都俯首帖耳。

「殿下以為,就算他們能衝進來,帶走殿下,殿下還真能君臨天下嗎?」侍衛頭領很有技巧地把柴昭的手制住又不傷了他。

柴昭被制住,頓時大喊起來:「我是天子,你這個……」

「林棟,你還不趕緊放下官家,丟下武器,跪地向官家懇求饒恕?」駙馬帶了人總算把宮門打開,趁機進去,一路來到此處,看見侍衛頭領制住柴昭,駙馬立即大喊!

「我當是誰?原來是永寧長公主的駙馬。您對這位官家,可真是忠心耿耿!」林棟並沒放開柴昭,只淡淡地道。

「我的所有榮華富貴全從柴家來,自然是對柴家忠心!」駙馬的話讓林棟笑了:「您這話,要在去年十月說,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忠臣,可在此刻說出。不過是沽名釣譽!」

林棟的話讓駙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接着駙馬就抽出刀:「你若不放下官家,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當然不會放下殿下,官家臨走之前,對我的囑咐是,要保證這位殿下的安全,免得這位殿下出了什麼事,被人拿出大做文章!」

林棟才不管柴昭的掙扎,只對駙馬淡淡地說。

「要弒君自然是你們,哪是……」駙馬的話被林棟打斷:「弒君,我可從沒說過要弒君的話。駙馬,今日,定不會讓你把人給帶走的,除非我死!」

「還不趕緊把官家給放開!」潘太皇太后已經趕到,看見這個局面,頓時大聲喊道。

永寧駙馬已經給潘太皇太後行禮:「臣參見太皇太后!」潘太皇太後點頭:「好,好,果真還有幾個忠臣。林棟,你還不趕緊把官家放開?」

林棟看着潘太皇太后,突然一笑:「太皇太后真要臣把殿下放開?」

「什麼殿下,這是官家,是當今天子,是……」潘太皇太后鏗鏘有力地打算繼續說下去,林棟又是一笑,對永寧駙馬道:「你和你身後的人,真要擁戴他重新登基?一個是非不分的黃口小兒!」

柴昭忍不住在林棟手上咬了一口:「你放開朕!」

林棟面上露出一絲笑,這絲笑很莫名,接着他的耳朵豎起,身子往邊上一轉,一隻箭已經擦著柴昭的身子飛過去。

「快來救朕!」柴昭再次大喊,林棟用另一隻手點他額頭一下:「你是傻呢還是傻?這箭,分明是要你性命的,這箭法,是符家的吧?從來都說符三郎箭法出眾,但不知道除了他,符家還有人箭法出眾!」

既然被人發現了,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他並沒著甲胄,手上的弓箭在火光下閃閃發光:「放下官家,不然我頭一個殺了你!」

「你的箭,殺了我之後,就要殺死的是柴家兒了吧?好計謀,到時放一把火,把這德壽宮中的人全都燒死,就說是官家的計謀,容不下柴家兒,然後,你們要擁戴誰?還是已經說好,這次,就輪到符家做皇帝?」

林棟的話讓符大郎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柴昭覺得自己聽不懂了,他們不是來救自己,然後讓自己重新君臨天下的人嗎?怎麼林棟的意思,他們其實是想順便殺了自己,然後再推翻趙家?

柴昭面上的神情已經被駙馬看見,駙馬大喊:「官家,別聽他胡說,臣等可都是忠心耿耿的!」

說完駙馬就催促符大郎:「趕緊,別和這些人廢話了!」

符大郎的手已經扣上弓弦,就在要出手的那一刻,符三郎的聲音傳來:「我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要把手中的箭,對準自己的兄長!」

殿上台階之上,不知什麼時候符三郎已經帶着人來到,符三郎手上的箭,也准准地對着符大郎,一旦符大郎把箭射出,接着就是符三郎把箭,射向自己的兄長。

「三弟,父親說,當日也是不得已!」算來,這還是符家兄弟的頭一次見面。符三郎聽到兄長的話,冷笑一聲:「是啊,不得已,所以我的妻兒就要被送到前面,讓我看着他們死去?你們此刻說什麼不得已?」

符大郎的手越勾越緊,柴昭已經想跑,又往林棟手上咬了一口。這一口咬的重,林棟的手稍微鬆了點,柴昭就掙扎出來。

符大郎的箭已經射出,在半空之中,被符三郎的箭擊落。

「大哥,你的箭法,還是比我差了些!」符三郎輕聲說着,又搭上第二隻箭。駙馬已經大喊道:「別再廢話,動手吧!」

這一聲喊出,跟着駙馬來的那些人,立即開始在四處點火。

柴昭掙扎出來之後,潘太皇太后就緊緊摟住孫兒,還沒來得急和永寧駙馬說話,就見他們在四處點火。潘太皇太后急忙問永寧駙馬:「為何點火,這宮內,可還住着……」

「為了大計,顧不得了!」永寧駙馬只答了這麼一句,就舉起刀往潘太皇太後身上砍去,潘太皇太后不料自己會被襲擊,喊了一聲就倒在地上。

柴昭見永寧駙馬襲擊潘太皇太后,想起方才林棟說的,頓時大驚,要往背後奔去。

永寧駙馬已經抓住他,就要用刀砍,林棟的刀已經過來壓住永寧駙馬的刀。柴昭已經嚇得心膽俱裂,站在中間不知該做什麼!

火起之時,鄒芸娘已經發現不對,急忙叫起侍女,抱着女兒往外跑,剛跑出幾步,就見火勢往這邊蔓延。鄒芸娘忙帶上侍女轉往後面處跑。

往後面是符太皇太后的住處,侍女提醒道:「太妃,要不要去把老娘娘請出來?」

鄒芸娘想了想,還是把女兒塞到侍女懷中,蘭台公主已經被這些聲音吵醒,又見火光滿天,不由大哭起來。

鄒芸娘聽着女兒的哭聲,只覺得心煩意亂,匆匆跑進殿內。

符太皇太后已經醒來,內侍正打算把她抬出去,看見鄒芸娘進來,符太皇太后喉中又赫赫幾聲,推開內侍的手。

內侍急的滿額頭都是汗:「太妃,您來的正好,老娘娘她不肯走!」

「老娘娘,這火越來越大,再過會兒就燒到這了,您還是……」鄒芸娘走到符太皇太後面前勸道。符太皇太后搖頭,口中又赫赫兩聲,努力把內侍的手推開。

「老娘娘不走,我們就趕緊走吧,不然的話,等會兒就走不了了!」鄒芸娘勸著內侍,內侍看着符太皇太后,跪地行了三跪九叩禮,轉身要走。

鄒芸娘已經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符太皇太后,符太皇太后已經閉上眼,唇角竟有笑容。鄒芸娘實在想不通符太皇太後為何如此,只輕嘆一聲,能活着為何要死?

侍女見鄒芸娘走出殿,急忙攙着她又往後面去,蘇太妃已經趕過來,邊走邊和鄒芸娘道:「哎呦呦,不得了了,有人造反了,衝進宮門到處點火,我見他們一時半會兒不到這後面來,這才趕緊跑出來。」

「你去前面瞧了?」鄒芸娘問蘇太妃,蘇太妃冷笑一聲:「不去瞧一眼怎麼成?不過這群人只怕料理了前面的事,衝到後面來就見人要殺。不曉得是趙官家派來的,還是……」

此刻,鄒芸娘才真切感覺到風雨飄搖,低頭看着懷裏的女兒,鄒芸娘又嘆氣,事情,怎麼才能有個結束?

胭脂到殿上時,殿上已經燈火通明,十多位大臣正在和趙捷商量事情,聽到內侍傳報皇後來了。趙捷急忙上前迎接。

胭脂已經走進殿來,掃了一眼就已明白,對兒子笑道:「我來,是想告訴你,想做什麼就去做,這宮中,還有我,無需擔心!」

趙捷行禮下去:「沒想到還驚動娘了,事實上……」胭脂拍拍兒子的手:「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你我母子,難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

趙朴上前給胭脂行禮:「聖人說的是,符將軍已經趕去德壽宮,這宮門也守的很緊,並不需擔心!」

說話時候,就感到殿外有什麼東西在發紅。殿內的人都停下說話往外看去。

「起火了,看來,是德壽宮的方向!」趙捷輕聲地道,胭脂看向兒子:「怕嗎?」趙捷搖頭:「兒子若怕,就不是您的兒子了!」

胭脂對兒子露出笑,趙捷已經對胭脂又行一禮,對趙朴道:「還請趙先生在此處,我帶諸位出去!」

趙朴長揖下去,胭脂看着兒子離去,眼中有驕傲神情,自己的兒子,長大了。

此刻宮門處一片混亂,看守宮門的侍衛和試圖衝進宮的人打鬥起來。帶頭的人大喊道:「趙家本是逆賊,又有什麼資格坐在寶座上?」

「那照卿所言,還是柴家繼續在這寶座上?」宮門城樓之上,突然點起數十個燈籠,趙捷的聲音從城樓上傳來。

這個聲音讓眾人暫時停下打鬥,看守宮門的侍衛停下行禮,攻打宮門的人已經大喊道:「你是哪裏來的逆賊,還不快些滾下來?」

「黃口小兒,也要監國,簡直是莫大的笑話!」有人加了這麼一句,頓時有人笑出聲。

趙捷也笑了,燭光飄在他臉上,讓他的臉半明半暗。趙捷的笑聲很輕:「我趙家的功勞我就不說了,為何起兵也不說了。只問列位一句,迎回柴家小兒,柴家小兒坐在那張寶座上,諸位就心甘情願叩拜嗎?」

「你這小兒,休要胡說八道!」有人憤怒地道,趙捷看的高,能看見這人是個三四十歲的漢子,而且看他身上穿的,並不是軍服。趙捷的眼垂下:「這位就是今日帶頭的吧?是你們,而不是你們身後跟的那幾位大臣想出這個主意。」

被點到的漢子不由一驚,接着就道:「胡說,我不過是……」

「你是誰?」趙捷聽出他的聲音有些熟悉,眉目也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出來,曾在何處見過此人,不由直接問出。

跟隨前來的幾位大臣原本就是牆頭草,圖的是長長久久的富貴,因此不管是誰做皇帝,對他們來說都沒多大關係,此刻見趙捷不慌不忙,問出的話都很有理。這幾位大臣額頭不由有汗出。

趙捷今年不過十四歲,就有這等風采,等到異日,定然是個明君。此刻跟着這邊,未必會有更多好處,因此有個大臣悄聲對那漢子道:「楚郎君,此事……」

「撥亂反正,正是我們做臣子該做的,況且這小兒此刻嘴硬,等到官家到來,他也就嘴硬不起來,身不由己要跪下行禮!」

漢子自稱姓楚,據說是和符家有點瓜葛,符家把前往皇宮這件事交給他,也是信任他!

「原來是三叔!」漢子多說了幾句話,趙捷已經想起此人是誰,按說一個人的相貌是改不了多少的,但也不知趙三郎怎麼回事,此刻面貌竟和原來有些不一樣。

聽到趙捷叫破自己,趙三郎上前一步,在火光之下,把面上一抹,立即現出本來面目:「是,是我,這天下,本不該是你們的,你家,不過是坐享其成!」

見楚郎君瞬間變成趙三郎,那幾位跟來的大臣頓時都現出驚訝之色,接着面上就有懊悔之色,怎麼又是趙家,這趙家,彼此之間爭鬥,竟到了這等地步。

「三叔今日,是要做柴家的忠臣嗎?」趙捷雖然也有些驚訝,但很快收起神情,看向趙三郎語氣不急不慌。

「趙捷,你的父親,殺死了我的弟弟,你的外曾祖父,殺死了我的祖父,趙捷,此刻你和我說這些,難道以為我會幡然醒悟丟下武器跪地求憐嗎?」趙三郎的聲音更冷,趙捷也笑了:「侄兒自然知道三叔不會,只是三叔當日奉了曾祖母遠離汴京,四處追捕都沒追到,想必已經遠避海外,今日回來汴京,想來不是僅僅為了報仇吧?」

趙三郎已經揮起一支手:「兒郎們,往前沖,今日,就是他們的死期!」

宮門之下,戰事又起,侍衛們儘管勇猛,但不敵這邊的兵丁更多,漸漸現出頹勢。趙三郎臉上露出殘忍的笑,祖父辛苦打下的這一切,哪能拱手讓給他人?

趙捷站在城樓之上,一步都沒往後退,身邊的內侍已經低聲道:「殿下,他們也不知鼓動了多少人造反,殿下您還是……」

趙捷搖頭:「我不走,若我往後退了,那就等於我認輸了!」趙三郎一刀砍掉一個侍衛的頭,就要往城樓上跑。

趙捷身邊的侍衛立即上前,搭起弓箭,趙三郎並不害怕這個架勢,用刀砍掉射來的箭,一步步往城樓上去。

那幾位在宮門口的大臣手心都要出汗了,如果趙三郎殺死趙捷,那所有的事就都順理成章了,若不能,那就是趙捷贏了,那他們的身家性命,全都輸了。

突然嘭地一聲,一支煙火在空中爆開。看見這支煙火,趙三郎的神色變得有些暗淡,這煙火不是永寧駙馬和符大郎他們約定的信號,而該是另一邊的。

那證明,德壽宮雖然已經燒起來了,但永寧駙馬他們,已經失敗了。趙三郎眼中的怒火更甚,要殺死趙捷,為自己的弟弟祖父報仇。

符三郎看着被自己射中胳膊的兄長,眼神複雜。林棟已經率領剩下的侍衛把永寧駙馬那邊的人都給砍的差不多,永寧駙馬已經被捆起來。

內侍總管正在召集那些內侍宮人趕緊滅火,符三郎看着這漸漸小下去的火,看着不遠處爆掉的那個煙火,慢慢地道:「看來,狄將軍趕來了!」

林棟伸手拍拍符三郎的肩,符三郎對林棟露出一個笑,當日召回符家全家,自己兄長沒有回來,問父親,父親說,兄長在半路沒了,誰知道他竟在做這樣的事。

符三郎走到兄長面前蹲下:「大哥,我一直以為,以為你……」

「呸!你這無君無父的逆賊!」符大郎啐了一口吐沫,符三郎看着兄長:「大哥,你們做的,和我做的又有多少區別呢?難道說,做皇帝做天子,就這樣誘惑嗎?」

「柴家郎,總是……」符大郎的話被符三郎打斷:「哥哥,我的兒子也是你的親侄兒,當日你和爹能看着他被送走,此刻你和我說,柴家郎總有我符家的血脈,我信嗎?」

柴昭方才雖然沒被殺死,胳膊上也被砍了一下,此刻瑟瑟發抖,被一個侍衛在那包紮胳膊。見符三郎看向自己,柴昭又開始顫抖起來。

符大郎無語,符三郎沒有再說話,只站起身:「哥哥,你做的是誅九族的大罪,這一回,也許我只能保的,保的全家有命!」

符大郎還是沒說話,只是轉過臉,有哭聲傳來,接着一個內侍跑過來,他身上的衣衫被燒出好幾個洞,內侍看見柴昭,就對他跪下:「殿下,大皇太后,薨了!」

薨了?眾人都驚訝起來,符太皇太后雖然病著,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但據御醫說,身體還是沒問題的,現在竟然薨了!

柴昭已經跳起來,去踢那內侍:「胡說,胡說,曾祖母沒有死,沒有死!定是你們不去救她!」那內侍依舊伏在地上:「奴等去扶老娘娘,老娘娘不肯走!」

寧願被火燒死也不繼續活下去。符三郎覺得胸口沉甸甸的,多了很多東西。那個和藹的老人,現在就這樣沒了。

柴昭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勸他,還是內侍總管過來,命一個小宮女把他扶進沒有燒完的一間屋子裏面去。

皇宮宮門城樓處的打鬥更加激烈起來,那幾位大臣此時也沒人理他們,只是縮在一邊,口裏喃喃念個不停,不知道是希望哪邊贏?

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接着就有人大聲喊道:「征西將軍在此,誰敢叛亂?」趙捷眼中露出驚喜神色,狄勤一騎當前,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兵丁。

狄勤全身甲胄,已經來到門前下馬行禮:「臣參見殿下!」

「狄叔父請去,平亂之事,還有勞狄叔父了!」趙捷命狄勤起身,趙三郎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心一橫就把手裏的刀往趙捷那邊扔去,趙捷一閃,這把刀落在地上。

侍衛們已經一擁而上,把趙三郎擒住。趙三郎恨的牙咬:「趙家小兒,我定不會死在你手上!」

說完趙三郎就開始掙扎,侍衛們按的更緊,趁混亂之中有人拔刀,趙三郎往那刀上撞去,侍衛們不料他會這樣做,都大驚失色,想要上前扶趙三郎,趙三郎的血已噴出,賤的離的最近的侍衛一臉。

趙捷看着趙三郎死在自己面前,昔日的往事湧上心頭,此刻,也不過兩三年的工夫。那座繁華的郡王府,已經很冷清了。

「是你三叔?」胭脂的眉皺的很緊,趙捷應是才道:「那日二曾祖父要做禪位之舉,兩位叔公是跟了他去的。也只有三叔帶着曾祖母離去了,現在,只剩下幾個小孩子了!」

胭脂明白兒子的意思,不管怎麼說,趙匡義這支,以後再想興風作浪,就很難了。

畢竟等那些孩子們長成,趙鎮的江山已經坐穩了,而那些孩子們,並不像趙匡義他們,在軍中多年,能蠱惑人心。

胭脂伸手拍拍兒子的肩,趙捷已經回神過來:「娘,我沒事,只是覺得,一家子到了這地步,讓人嘆氣!」

權利,富貴榮華,那些足以耀眼的,讓人變成另一個人的東西啊!趙嫣已經走進殿來,瞧見胭脂就對胭脂道:「娘,為何今日你不在殿內,我過去尋你問安時候,她們說娘您往前面來了。」

「你不也一樣找到這裏來了?」胭脂摸摸女兒的臉,仔細看着女兒的神色,看來女兒一點都沒受昨晚發生事情的影響。

內侍已經走進:「殿下,相公們來了!」昨夜的事情,雖然狄勤帶兵前來,彈壓下去,但接着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查出還有多少人牽連進去,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可想而知,這汴京城內有很長一段時間,又會沉浸在些許恐慌之中。

胭脂見趙捷有事,牽着女兒離去。

從前朝到後宮,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胭脂沒有命人抬鑾輿過來,只是牽着女兒慢慢地走在路上。此刻陽光燦爛,來往的內侍宮女行色匆匆,看見胭脂一行人走過來,都紛紛止步行禮。

胭脂只是牽着女兒的手:「嫣娘,娘問你,若有一日,」

「娘,您現在總愛問這問那的,娘,我只想告訴您,我啊,只要在娘身邊就好!」趙嫣的話讓胭脂笑了,何必去想那麼多呢,兒孫自有兒孫福,等到趙捷趙迅長大各自娶妻生子,還有好幾年,還可以慢慢地教他們。

這是自己這個做娘親的,最大的心愿了。至於以後,胭脂知道,自己其實是無法掌控的。

這個天下如此迷人,榮華富貴如此耀眼,誰知道會不會有別的兒孫有別的念頭?可是這天下,也沒有真正千秋萬代的君王,能看的兩代,就夠了。

胭脂走進昭陽殿內,老衛已經迎上前:「聖人,德壽宮昨夜被燒了,老娘娘她薨了,太后她,要換了素服去。」

「該當的!」胭脂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對老衛道:「我也要陪婆婆去,你讓人去說,就說請婆婆等會兒!」

老衛應是離去,胭脂又輕嘆一聲,趙嫣乖巧地沒有說話。

胭脂並沒和柴太後分開乘車,只和她坐在一輛車裏,也沒大排儀仗,雖然如此,因是要去德壽宮,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雖沒凈街洒水,前後還是有一百侍衛簇擁,內侍宮女也有許多。

一路浩浩蕩蕩到了德壽宮,德壽宮內的人迎出來,因昨夜生變,只有鄒芸娘和蘇太妃帶了蘭台公主上前行禮。

胭脂下了車,看着鄒芸娘,心中頗有感慨。鄒芸娘也按制換了素服,只是眼神有些獃滯。蘭台公主緊緊依偎在鄒芸娘身邊,臉上還有驚恐。

「昨夜發生這樣的事,你們受驚了!」胭脂對鄒芸娘輕聲道,鄒芸娘突然全身顫抖起來,接着就跪地:「妾實在惶恐!」

蘇太妃看一眼鄒芸娘,眼神也很奇怪,但還是跟着跪下。

胭脂不由搖頭,接着就對鄒芸娘:「起來吧,德壽宮被燒了,老娘娘的法身,安放在哪裏?」

「前殿被燒的不算太厲害,今兒整理了出來,勉強可以停靈,聖人請!」回答的是蘇太妃,現在這德壽宮內的人越來越少,蘇太妃也少了許多爭強的心,再爭,又有什麼意思呢?

胭脂和柴太後走進裏面,昨夜撲救算不上很及時,到處都能看到殘垣斷壁。一間關着的屋子裏,不時傳出柴昭的咆哮。

內侍總管忙上前道:「殿下從昨夜之後,就開始不停咆哮,奴等沒有法子,只有先把他關起來!」

「讓御醫來給殿下看看,還有,這裏也不好停靈,還要把靈迎回宮內!」胭脂不假思索地說。內侍總管應是,柴太后已經走進殿內,雖說這前殿燒的不那麼厲害,但七間屋已經燒的只剩下三間,有一股煙味久久不散。

見柴太後進來,守靈的宮女忙道:「老娘娘的法身有些不好看,太后您還是……」

柴太後進到殿內,已經淚如雨下,此刻聽到這話,哭的更傷心了!胭脂扶住柴太后,看向那被白布蓋住的屍身,雖說已經裝裹過,可那被火燒了的人,是何等可怖,胭脂是可以想像的!

「還請太后移駕,此地……」內侍總管上前啟道,柴太后搖頭:「按說,我該守靈的!」胭脂扶住柴太后也沒說話。

有宮女走進,看見柴太后就輕聲道:「永寧長公主來了,說要給老娘娘守靈!」昨夜的事雖然剛剛平息,首惡是誰眾人都知道。各項詔書還要分別擬定,永寧長公主此刻來到,柴太后的牙不由咬了下:「叫她進來,我想當面問問!」

永寧長公主很快來到,她一身素服,看見符太皇太后的靈就大哭起來:「母親,母親!」

柴太后看着永寧長公主,冷笑一聲就上前抓住她的肩,永寧長公主還在詫異,柴太后已經一巴掌打上去。

永寧長公主登時怒道:「你,你為何打我?」

「你還裝不明白嗎?你的駙馬所做的事,我不信你毫不察覺!」柴太后的話讓永寧長公主稍微遲疑一下就道:「我真不知道,妹妹,我冤枉啊!」

「撒謊,你在撒謊。姊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柴太后強忍住眼裏的淚。

永寧長公主眼珠一轉就道:「我是怎樣的人?妹妹,你的兒子謀朝篡位,你還能安安穩穩地做這個太后,等你死後,你有何面目去見爹爹和娘!」

「爹爹會明白我的,爹爹若有靈,知道他的後人竟如此倒行逆施,知道小姨竟這樣糊塗,你說,他會怎樣想?」一提起柴榮,柴太后眼中的淚落的更急,看着符太皇太后的靈位一字一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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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女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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