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翌日,元昊是被人掐醒的,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某人的爪子還搭在他的臉皮上。
「是我在做夢還是你在夢遊?」禧瑤瞪着那雙大眼睛問。
嗯,睡了一覺臉色果真紅潤了許多。元昊現學現賣伸手捏捏近在咫尺的圓臉。
「啊——」禧瑤叫出聲來,不知道是吃驚還是吃痛。
聽到動靜,秀珠和玉珠敲門端著葯蠱和蜜餞進來,不等禧瑤使眼色倆人把食盤放在桌上撒腿就跑。
什麼情況?青天白日的他還要繼續當丫鬟?
「袁弘,昨晚你的腦袋和我同床共枕、你的身子跟我共處一室了,是不是?」
走去端葯的元昊連吸三口氣才轉身輕描淡寫地說:「公主言重了,微臣只不過趴在床邊打了個盹。」
「嘻嘻——」禧瑤心裏臉上都樂開了花。
元昊冷著臉把碎棗放進葯蠱然後攪一攪遞到禧瑤面前。
「放姜了嗎?」
俯首一聞,元昊點頭。禧瑤立刻捂住嘴。看到她手背上的傷口元昊有點心軟,昨天他看到的血滴就是從這三道紅痕里流出來的。
「喝吧。」元昊柔聲說。
「好難喝的。」禧瑤搖頭撒嬌。
「良藥苦口。」元昊堅持。
「除非你給我糖葫蘆。」
禧瑤狡黠的笑容里有不易覺察的羞怯。元昊一怔想起兩人初見的情景,他慌張地垂眼對着勺柄上的蘭花說:「你老實把葯喝了我就——」
禧瑤搶過葯碗仰頭喝了個精光,元昊趕快舀了勺蜜餞餵給她。
「你幹什麼去?」禧瑤攥著元昊的衣角問。
「今天我當值。」
「笨蛋,如果你說是去買糖葫蘆我鐵定不攔你。」
避開她嗔怪的眉眼,元昊關切地說:「你好好休息。」
「你幫我把蘭馨接進宮吧。」
「你想幹嗎?」元昊警覺的問。
「你緊張什麼呀?元昊,你老實說到底喜歡誰?」
元昊剮了禧瑤一眼黑著臉站起來。
「年關了呀,哥哥嫂嫂要在宮裏待上半個多月,蘭馨孤零零地落在瑾王府多可憐吶。」
元昊輕咳一聲,道:「我今個兒就把她接過來。嗯,來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太好了!」禧瑤拍拍手很是高興。
「你再睡會兒吧,天還早。」元昊壓壓被角。
「那你等我睡著了你再走。」
見元昊的眉毛要起皺禧瑤趕緊閉上眼。
或許是疼痛攆跑了跋扈,或許是體虛唬走了刁蠻,禧瑤柔柔弱弱地躺在那兒乖順又嬌美。元昊忍不住多偷看了幾眼。
「如果每天睜眼能看到你就好了。」禧瑤半夢半醒地囈語。
「如果每天你都這麼嫻靜就好了。」元昊不知不覺地感慨。
轉眼到了元宵節,宮裏宮外張燈結綵攢足了勁兒不放過最後的歡騰。
一二三四,正陽門左邊的第四個側門,沒錯啊。蘭馨提起裙擺朝燈籠下面挪了兩步,好讓燭光更清晰的照在她的臉上。說好了在晚宴上露個臉就溜出來的怎麼還見不著人呀?人家說皇上一諾千金,這公主一諾好像一點也不值錢呢。
「咻咻咻——」
總算來了!蘭馨又提起裙擺向第五個側門跑。誰知一踏進門就被一個強有力的臂膀挾持住了。正預掙扎耳邊傳來低沉又熟悉的聲音:「別慌,是我。」
拐進偏僻的角落少瑾才鬆手放開她。
距那次不歡而散已經二十八天了,這期間她寄住在公主那兒而他一直都不聞不問的。
那天她摔杯趕人,他潑茶踹門,蘭馨絞著絹帕心裏捉摸著這一來一往算不算是扯平了。
小販的叫賣聲、看客的喝彩聲、孩子的哄鬧聲越過宮牆飄過來,襯得這一方天地更加幽靜。
這裏光線昏暗他又背光而立,蘭馨睜大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悶悶地站了好一會兒,蘭馨忍不住打破沉默:「公主想去看燈會,我得走了。」
少瑾忽的上前扯起蘭馨髮髻上的珠釵頭飾,頭皮上的疼痛傳來呆愣中的人才本能地開始反抗。
少瑾把手裏的髮釵往她腳邊一甩冷冷地說:「暴殄天物。」
蘭馨羞憤交加不服氣地喊:「這頭髮是劉嬤嬤親手拾掇的,公主說好看宮女說好看連沁宜殿的小太監們都說好——唔——」
承受不住他強健的身軀蘭馨一直退到厚實的宮牆上才站穩。脊背被冷硬的牆壁鉻得疼,手腕被反剪在身後扭得疼,唇舌被霸道地噬吮弄得疼,哪有這麼反覆無常的人!蘭馨狠下心用牙齒反抗。
「嘶——」少瑾受疼一怔轉而溫柔起來。
漸漸地,禁錮她雙腕的手去忙別的了,可是她重獲自由的手臂已無力推開他。
「轟轟轟——」靜謐的夜空瞬時開出朵朵炫麗的煙花。
少瑾把蘭馨攬進懷裏幾個起落後鑽入一輛馬車。一進馬車他便一頭扎進木箱翻找起來,她坐在小榻上扣著頸口胸前的襟扣,可由於疲軟怎麼扣也扣不上。
「把這件衣服換上。」
瞄了一眼他手上烏七麻黑的罩衫蘭馨把頭一扭說:「不。」
「換上。」少瑾一把把她拎起來。
這裙襖存了大半年本來準備初一穿的,公主說十五要出去看花燈,她才留到今天的,可憐這衣裳還沒被捂熱乎呢就被揉皺扯爛了。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蘭馨也惱了,道:「偏不。」
少瑾二話不說蠻橫地扯起她面前的盤扣。眼淚奪眶而出,有淚滑進她的領口,有淚砸在他的手上。
少瑾動作一滯,嗓音里雜糅了些許無奈:「誰叫你不守婦道,大晚上穿得花枝招展的。」
恍恍然,蘭馨忍住淚迷糊地問:「我這身打扮好不好看?」
衣衫不整、頭髮蓬散、淚眼婆娑,好看嗎?
呃,好像有點凌亂美。
不知是安慰她還是犒慰自己,少瑾吻盡蘭馨眼角臉頰上的細淚后一路向下。
「要——不要——回去——」
少瑾通體一僵,而後用力地吮了一下那柔軟細滑的小腹才勉強罷休。將蘭馨的裏衣收攏、系好衣帶、再旋緊襟扣,抬眼伊人雙頰酡紅眼神迷離還在輕喘。
惶急地咳嗽幾聲他突然好後悔:剛才,不該半途而廢。
「在這兒等我,待會我們一起回家。」
待會我們一起回家!?蘭馨如夢初醒猛地坐起來。祖制規定除了天子所有的王公大臣只得攜正妻參加宮中宴會,他是要接回婉嫣吧。對啊,她才是他的妻,不是我們,是她們。
蘭馨盯着自己的繡花鞋淡淡地說:「不了,陪公主逛完燈會我還是回沁宜殿。」
少瑾冷哼一聲轉而在蘭馨腰間摸索,呆愣之後她慌忙按住他亂動的雙手。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少瑾一臉戲謔,他食指一勾抽出她貼身的絲絹。
「喂——你做什麼——」
不顧蘭馨奮力掙扎少瑾將她的雙腕栓在車內的木欄上。被她眼裏的忿忿不平一刺激,他毫不留情地把娟帕系了個死結。
「這像個什麼樣子,你解開。」
無聲的拒絕讓有些混亂的場面立刻安靜下來。有些人生來打不贏眼仗,蘭馨把眼神撤到木欄上花紋。
「回家吧。」少瑾把蘭馨環進懷裏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