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翩翩公子

哎呀，這可真是個大好事，修出人形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白日裏他可以去鎮子裏轉悠，多聽些趣聞來同我八卦；意味着他可以去嘗些美食，回來同我細聊；意味着他可以變出個俊朗才子，可以看着養眼；意味着他也可以同佳人來個傾城之戀，最好是把我們曾經編排的才子佳人片段，偶然相遇也罷，傾心相戀也罷，黯然神傷也罷，如此種種上演個遍。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余卿，開心的同他道喜，誰知他又只是沉默著做語塞狀。哎，這孩子，當真這幾年見着最多的是夏謹然，便連性子也被他帶壞了么？

一連幾日無事，心下里卻是惦記着，不知余卿說的修出人形還要多久。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更怯吧，這麼些年頭都熬過去了，如今卻有些等不及了。

是夜，烏雲壓的低低沉沉的，一路從天邊翻滾叫囂著壓了過來，空氣亦是悶的緊，偶或有風吹過，也夾雜着暴雨將至的氣息。月亮連同星子全隱在烏雲背後，一時間四處黑的不見五指。這場景八成是有一場暴風雨將至。

在我的記憶里，有些許年都不曾有這麼大的雨了。也不知大雨過後，又有幾家人院裏的海棠被壓折了枝。唉？這可是奇了，怎麼會無端浮現出海棠殘枝的景象來。想多了，想多了，趕忙搖搖頭，自嘲了一番。

今夜裏這場雨果真是大，約莫三更時分，一聲響雷過後，豆大的雨點接連的就砸了下來，一時間四周便只有雨落地面的噼啪聲，還有間或響起的炸雷聲，襯的夜越發的靜了起來。

突地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竟直直的向水裏砸了過來，像是誰張牙舞爪的想探個究竟。滾雷在耳邊響起，似是憋屈已久的人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泄憤般的想將這本就不寧靜的河掀翻。如此但凡有些生氣的生物，連同河邊的小柳樹都沉寂著，似是怕惹著這暴怒的雷電，一不留神就引火上身。

周遭一時靜的可怕，我亦哆嗦著躲在橋里，連個臉也不敢露。外面就這麼嘶吼了近一個時辰才稍微緩和了下。

天公發威果然還是嚇人的，我心下里惶恐，如今這個電閃雷鳴法，竟像是要向誰問罪似的。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哎呀！是了，莫非這是余卿在歷劫？」竟這麼後知後覺，真是有些汗顏。

不知余卿會生成個什麼樣子？想着便往河裏看去。

嗯，余卿果然沒讓人失望，似是知道我在等他，只片刻功夫便踏水而出。

咦，平日裏見着世間的男子都是黑眸黑髮，這廝怎麼生的白髮？不對，確切的說，是銀髮才對。

這閑懶的余卿，就隨便用根墨綠色的帶子在發頂挽個髻，餘下的就那麼隨意的飄着。身上穿着淡雪青色的袍子，領周綉淺紫色海棠花圖案，腰束同色同紋腰帶，倒襯得面龐越發的妖媚起來。

便這回功夫雨也小了些，絲絲密密的，這才像是江南的雨么，溫柔些不好么，非要那麼聒噪做什麼。

余卿就立在這細密的雨里，彷彿連眉眼都有些分辨不清了，一時間只覺得溫柔無限。

「浮遊」還是余卿先打破沉默，低聲說到。

「這可算是真的修成人形了，雖然頭髮顏色奇怪了些，但總體還是好看的。恭喜恭喜啊」。

余卿只那麼淡淡的笑着「你瞧著順眼就好」。

「自是順眼的，只是不知你竟是今日渡劫，我也未曾準備什麼物事，現下里空着兩手，真是難為情的緊」。

余卿倏地就笑了「誰說歷劫就該賀喜的，你這俗人的性子真是一點也沒變。再說了，便是提前知會了，你又拿什麼出來呢」？

說的我一下子就彆扭起來，是了，總是忘記自己身無外物的。

看着我的樣子，余卿心情大好的說着「同你開玩笑的，你能記得出來看我，就已經很好了」。要求竟然簡單成這樣！

說的我頓時覺得，這樣便很好了，於是順桿往上爬「即如此，你天亮便可去鎮上了，回來后可莫要忘記同我講些有趣的事情」。

哪知余卿卻將眉頭擰了起來「浮遊，這鎮子上的人祖祖輩輩皆住於在此，大家彼此相熟，你以為突然多出我這麼一個大活人來，旁人不會生疑么。」

「……」

這麼說來還是余卿考慮的周到。

「那你打算怎麼辦，難不成就不出去了么，這可不划算了，修得人形都不能在人間走動。」我嘀咕著，突然一道靈光在腦子中閃現，炸的我有些暈暈的。

「莫非，你是打算離開鎮子呀」！心下里不曉得有多沮喪，當下做夏謹然裝，也把眉頭深深的擰到了一起。

余卿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將手撫上我的眉頭，揉一揉，再揉一揉。低聲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白日裏人多眼雜，行事未必方便，晚上我帶上你一同出去轉悠一下可好，只是夜裏鎮子上沒有白天熱鬧，你莫要嫌靜的慌」。

「可以帶上我一起去嗎？可是這麼些年來，我一直都離不開石橋周圍的啊」！我甚是詫異，不由的問來。

「可以的，以前你不知道罷了，若有修鍊小得成就的人肯帶着你，你自然可以同他一起，只是不能離開這人身邊」，緩了緩，余卿又問「浮遊，你可願意同我一起？」

「好的好的，自是好的」聽到終於可以離開石橋去別處轉悠，心下里高興的不知怎麼是好，看着余卿也覺得越發順眼了。

「如此我們便說好了，出去后你不可任性貪玩，萬不可離開我身邊，若是有什麼差池，那便是要萬劫不復的」余卿很認真的同我嘮叨。

「好的，好的，我記下了，一定不離開你左右就是了」我着急出去玩，哪裏將什麼萬劫不復放在心上，答應的很是利落。

「……」

余卿看着我欲言又止。

「那我們今天夜裏便去，如何？」我喜笑顏開的問到。

「今夜裏怕是不行了，適才雷鳴電閃的直往水裏砸，這劫歷的當真一點也不含糊，如今我元氣還未恢復，現在勉強帶你出去，只怕不妥」。

「哦，如此，你就先休息一日，可好」？我略有失望，但知余卿從不曾糊弄過我，他說不妥，便勿需強求了。

余卿面有疲憊之色，略微點頭「好」。

看我仍做糾結裝，余卿很是善解人意的同我道「我陪你聊回天可好」？

真是個好孩子，知道我最怕寂寞，適才那番電閃雷鳴折騰的也有些害怕，最需人陪着定定神。

余卿踏水而過行至橋邊，半蹲著身子坐了下來，我也在他身旁坐定，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剛才離得遠，沒大看清楚，現下里看你生的竟也不差，與那夏謹然比也不承多讓，真真是我看着長大的，沒給我這傾世容顏抹黑」。

「。。。。。。」

余卿只晃了下神，接着就笑了。

「是不能給你抹黑，要不怎能擔的起你看着長大這份辛勞」。

嗯，如此作答令我甚是滿意。這下便放心了，看這性子是個好的，以後還可以輕鬆的對話。

二人如此東拉西扯了一番，余卿開口的時候甚少，大多時間笑着聽我說話，兩人看着雨霽雲開，月朗星稀，與之前那番景象一番對比，自是別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