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堂木九

第9章 驚堂木九

月有殘缺,森冷慘白的月光此刻彷彿罩上了一層血紅。

方淮之聞着鼻息間濃郁到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正要跨步進入僧舍,身後傳來一道疏淡的聲音:「是誰死了?」

方淮之一愣,第一反應是轉頭,對曾諾冷聲道:「你別過來。」

曾諾卻沒有理睬他,她一步步靠近僧舍,心下想得卻是如此濃郁的血腥味,屍體該是流了多少血。冷不防眼前一黑,往前邁去的步伐突兀地停了下來……

罩在眼睛上的掌心微涼,兩人的距離貼的極近,方淮之微微發燙的胸膛就貼在曾諾的腦門後面,她有些尷尬,身子瞬間有些僵,方淮之注意力全在屍體上,顯然沒有發現曾諾的異常,他沉穩低悶的聲音就在耳畔之上,在曾諾耳邊灑下陣陣癢絨絨的感覺:「別看,屍體樣子太駭人。」

曾諾不知道為什麼,其他再恐怖的屍體她都看過,可她卻破天荒的沒有動。

饒是方淮之在煙城辦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見如此血腥殘忍的一幕。

慘白的月光自打開的房門傾瀉在屋內,微弱的月光下,屋內的木桌上坐着一個漆黑的人形輪廓,他保持坐着的姿勢,衣衫上滿是鮮血,方淮之順着身體往上看……

一片黑雲從月邊散開,屋內的情形又明朗了許多。

方淮之看到屍體的腦袋,瞳仁一陣緊縮。

房中情況慘絕人寰,屍體的脖子上,頂着的居然是一隻被割下的血淋淋的狼狗腦袋。而屍體坐着的地方,旁邊倚靠了一張木桌,木桌上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隱藏在陰影之中。

方淮之眼眸銳利,心中猜到了那是什麼,然後看清楚的剎那,他將被自己捂住眼睛的曾諾轉向自己:「曾二小姐,麻煩你去通報住持和寺中所有賓客,周尋被殺了,讓人去城裏報官。」

那圓滾滾的東西,是被兇手割下的周尋腦袋,那張臉已經扭曲無比,雙目圓睜爆出,面色青紫慘白,頭顱下面還有鮮血,方向正對着屍體的身軀。

被捂住眼睛的曾諾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方才還欲輕薄自己的周尋,居然……死了?

……

很快,住持帶着幾個沙彌和一眾的賓客全部趕來了。

周尋的父親是京都鹽運使,是朝廷官員,當他和自己的正妻趕來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眼前所見。周尋是他老來得子,寵上天的寶貝兒子,如今死於非命,死相還相當慘烈,怎能不叫他心痛!

看着自己的正妻已經哭暈在地上,他眉毛一豎,眼眶因為憤怒悲痛而通紅欲裂,吼聲震天:「誰都不準離開這裏!」他顫抖着手指著一名家丁:「你給我馬上下山去!立刻,馬上!不管如何,給我把刑部駱大人請來破案,必須抓到殺了我兒子的兇手!」

家丁領命,帶了人風風火火地就離開了。

這個時間點,城門應該早就關了,曾諾想着,這裏的賓客似乎一個個身份都不低,想來有得是辦法去打點這些。

她望了一眼在另一邊低眉深思的男人。

他剛才冷靜沉着地封鎖了整間僧舍,不讓任何人進入,周尋的父親周通國本來正要發怒,方淮之卻眉目冷意森森,一時間身上氣勢凌然:「你若想兇手逃之夭夭,儘管去破壞現場。」隨後走到了一邊不再多管,這話氣的周通國咬牙,卻實在有道理,他沒法,瞪着方淮之,腳步踟躕幾下,不得不泄了口氣,走向了另一邊等待。

曾諾望着方淮之,發現他保持站立在一邊的姿勢很久了,她慢慢走到他的身側,仰起臉望着他:「在想什麼?」

方淮之本來正在思索為何兇手要大費周章地把周尋的頭切下來換成狼狗腦袋,陡然覺得身側傳來一股暖融融的感覺,曾諾身上淡淡的少女馨香在他鼻尖縈繞,他朝右手邊低頭,發現曾諾揚著一張小臉,雖然面色疏淡,卻容貌秀美絕倫。

曾諾身子矮小纖瘦,只到他的胸口位置,方淮之不由地想,那麼小小暖暖的一團窩在他身側,揚著一雙大大的眸子望着他,真的好像一隻小貓兒。

「沒什麼。」他隨意道,瞥了眼曾諾的神情,依舊是面色如常:「你膽子倒挺大。」剛才所有人趕來這的時候,不少人嚇得癱軟在地,幾位夫人和隨侍的丫環都面如土灰,忍不住在一旁作嘔起來,唯有她——

想到這,方淮之有點無可奈何的笑意。

他方才都蒙住她的眼睛了,她居然還敢當着他的面在門外瞄著屍體,然後面色不改地去通知住持他們,真是只膽大的小貓兒。

回過神來,兩人沒有過多交流,卻默契地同時觀察在場眾人的表情。

首先是周尋父母,周尋父親是京都鹽運使,生母是元氏,兩人自案發後到現在面上的悲痛憤怒不假,周尋遇害后的反應也合理,之前元氏哭暈在地上,已經被丫環扶到東廂房休息去了。

再者是張末初和他的父母,張末初略帶驚慌恐懼,一張白皙的臉現在更加慘白,他往後退著,不敢去看屍體的慘狀,微顫的手握著的紙扇半掩住臉色,顯然是有逃避、難以接受、恐懼的情緒在,曾諾發現,張末初掩藏在紙扇后的眸子左右恍惚,偶爾會朝自己這裏瞥來兩眼。

張末初的父母也是京城官宦世家,地位略次於周尋的父親周通國。父親張子玄,母親是張家的第三房夫人趙氏,這次只有她跟着張子玄來龍吟寺,兩人雖然面色還算平靜,但是僵硬的身體和眸中點點恐懼,都說明了內心的震驚和慌張。

再者是沈如桑和他的父母,沈如桑聽聞周尋遇害的消息后,本來堅持要小廝扶著來見一面,半路卻不知道是不是遭受刺激過大,發起了羊癲瘋,他的商人父親沈言和母親孫氏因為擔心兒子的身體,連忙把他送回了房去,命人進城找大夫過來。

然後是陸秦——

「秦兒,秦兒去哪了?!人呢?!」陡然響起了呼喊聲,方淮之和曾諾循着聲音望去,卻見只有陸秦的父親陸正一人,到處抓着人就問有沒有看見陸秦。陸正是個小小的武官,職位並不高,但是人高馬大,身材十分魁梧,這次他只帶了兒子來龍吟寺,並沒有帶妻子一道前往。

聽聞呼喊,兩人這才發現陸秦從方才開始,便一直沒有出現過。

這時候周通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從一邊躍起,撲向陸正,一手拽住了他的衣領,面目狠決:「是不是你們父子倆殺了我兒子!?是不是!我就說么,你們有那麼好心來幫我?是不是還惦記着幾年前那事,伺機向我兒子報仇!?」

幾年前那事……?方淮之和曾諾對視一眼。

陸正聽聞周通國的話后,錯愕之下有些憤怒,一把甩開他的手,滿心想的都是自己兒子的安危:「放屁!我們怎麼可能殺人!」

「不是你們還會有誰!不然陸秦為何到現在也不見人影?」

眼看兩人就要爭吵起來,見空住持連忙出來打圓場,一陣勸慰之後,周通國只能含淚要求住持為自己死去的兒子超度念經。

已經夜半時分,眾人在驚嚇之後都有了疲態,周通國命幾個小廝守在僧舍門口,防止有人破壞現場和屍體,除去陸正繼續尋找自己的兒子,其餘眾人便陸陸續續的回房等駱秋楓來。

望着周通國漸漸遠去略顯蕭瑟佝僂的背影,幾人心下都有些憐憫心酸的感覺。

畢竟唯一的兒子慘遭殺害,這幾個做父母的,誰能不懂他的心情?

等到眾人離開后,方淮之瞥了一眼曾諾,將她拉到了一個角落。

「現在沒有別人,你把今晚找我之前發生的事全部告訴我。」他雖然已經猜出大概發生了什麼,可如今周尋死在她的房內,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了。

實際上,明早駱秋楓來了后,只要盤問一下,最大的嫌疑人可能就會落在曾諾身上。

周尋欲輕薄她,她完全有動機去殺人,甚至可以殺完人後裝作驚慌地跑來找他,導演這一切,再加上今晚僧舍這裏的沙彌全部被調走,陸秦現在又不見蹤影,在她跑來找自己之前,這中間一段的空白期內,曾諾是完全沒有人證可以為她做不在場證明。

「你是懷疑我嗎?」曾諾聽出他話里的意思,面色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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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求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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