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海底舊恨

第11章:海底舊恨

「別喝太多了,還春天呢,等下涼了肚子。」蘇慕白溫柔中帶着幾分不贊同,雙眸卻緊緊盯着雪瀾,帶着許多滿足。

雲赤城卻直接將瓷瓶奪了過來,雪瀾小嘴一癟剛要不滿,卻見雲赤城身體猛地一怔,原來那小瓶的冰涼一下子牽動了他的身體,頓時臉色蒼白起來。

他身旁的墨傾宸連忙把瓷瓶拿到自己手裏,還不忘關心地問道:「怎麼了?可是太涼牽動了你體內的寒氣?」雲赤城臉上的蒼白一閃而逝,扯出一抹笑容讓大家放心:「我沒事,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從來沒有想過,他今生還能再度站在雪兒身邊,更沒有想過他可以放開胸懷和別的男人一起擁有雪兒,更想不到,他不但能跟這幾個男人和平共處,還被他們像一家人一樣關心着。

原來,不再貪戀權勢野心的誘惑,不再算計天下,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賜福澤深厚,庇佑我霧國千秋萬載,永盛不衰。」祭祀台上的禮官終於將漫長的頌詞唱完,然後,只見鳳鳴疆雙膝跪地,一名身着一品朝服的老臣便捧著個精緻的木盒,登上了祭祀台。

雪瀾雙眸陡然冒出精光,泥煤,終於出來了。

「新皇第十四皇子,鳳鳴疆,接玉璽……」禮儀官再次唱諾,百官恭敬俯首,只有雪瀾他們幾個人仍端端正正地坐着。

「霧國鳳家第十世孫鳳鳴疆,接旨。」鳳鳴疆雙手捧過玉璽,高高舉過頭頂,頓時,百官伏地,百姓統統跪下,萬民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鳳鳴疆手托玉璽站起身來,朝台下萬千百姓和官員微笑抬手:「平身。」

至此,登基大典算是告一段落,鳳鳴疆正式成為了霧國新一代皇帝。

鳳鳴疆手捧玉璽,恭敬地走到雪瀾跟前,態度越發恭謹:「皇太女殿下看到了?」雪瀾點頭:「看到了。」

「既然鳴疆已經登基,那便是一國之主,有了和太女殿下談判的權利,若是皇太女殿下願意,我霧國願意唯太女殿下之命是從,從此霧國自願成為靈國的附屬國。」

雪瀾冷冷而笑,卻不露痕迹:「這就是霧皇談判的條件嗎?」鳳鳴疆卑躬欠身:「還望太女殿下成全。」

「那鳳鳴淵呢?」

鳳鳴疆起身,淡笑:「來人,帶本皇兄長上來。」

祭祀台下,很快就有兩個侍衛將鳳鳴淵帶了上來,他面容依舊俊美,身上的衣衫也整齊而乾淨,只是,不知為何,卻雙眼無神,行為獃滯,而且還要兩名侍衛半扶半推,才將他帶上台來,一直走到雪瀾身旁。

雪瀾也起身,五個月的身體有些臃腫了,可依舊不掩她滿身的光華和風采,她走到鳳鳴淵身旁,默默打量他半晌,之後,嘴角浮起一抹嗜血的笑。

倏然轉身,白裙劃過地面,揚起一陣微塵:「霧皇,這,莫非就是你所謂的誠意?」鳳鳴疆一怔,心中有些疑惑,難道他猜錯了,皇兄不值得她放棄霧國?

「若是皇兄的份量不夠,那朕願意將霧國五座邊疆大城送給皇太女殿下。」話落,他緊緊盯着雪瀾,生怕錯過了她一絲的表情。

雪瀾確實鄙夷地一笑:「我想霧皇是誤會我的意思了。鳴淵是我的男人,又豈是一個霧國可比的?為了他,我自然願意放棄霧國,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霧皇難道不知道,我風雪瀾,便是公子夜蓮么?」

「自然知道了,公子夜蓮之名響徹大胤,如雷貫耳。」鳳鳴疆半晌摸不著頭腦,這有什麼關係么?

「公子夜蓮身旁毒聖醫仙從來不離左右,而這毒聖醫仙,最拿手的本事除了毒人救人,剩下一項,便是易容術。所以,霧皇,你想隨便找個人扮成鳳鳴淵的樣子來欺騙我,把我當成個愚笨好欺的人來耍弄,你說,依我這性子,還能放過你們霧國嗎?」

鳳鳴疆聞言一驚,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這明明就是他皇兄鳳鳴淵,怎麼可能錯得了?

「不信?還是演戲?霧皇若是否認,大可揭開此人面具看上一看。」

鳳鳴疆再也顧不得什麼皇家風範了,大步走到「鳳鳴淵」身邊,一伸手「唰」地一下就從他臉上撕下張人皮面具來,頓時,露出了一張他並不算陌生的臉。

「曾……曾侍衛?」曾侍衛是他身旁最親信的侍衛隊長,當初捉到潛入皇宮拿玉璽的鳳鳴淵就是此人立了首功,鳳鳴疆對他信任有加,一直是留在身旁的。

「不……這不可能……」如果這個人是曾侍衛,那現在他身邊的曾侍衛是誰?今天早上負責防衛的曾侍衛是誰?

「你是找我嗎?」一聲慵懶而清亮的聲音響起,一個一身鎧甲金胄,腰別長劍的「曾侍衛」走上前來,絲毫沒有身份不夠不能登上祭祀台的覺悟。

「你……你……」鳳鳴疆指著朝他走去的曾侍衛,再看看自己面前所站的雙眼獃滯毫無神採的曾侍衛,一時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可能有這麼像的兩個人?

可是,這個很像曾侍衛的曾侍衛,卻不是真的像他,只見他走過來之後,伸手在自己耳旁輕輕一揭,面具落下,便露出了那張邪肆俊雅的面容。

「好久不見啊,皇弟。」

鳳鳴疆獃獃望着那張容顏,臉上全是驚詫,甚至,當鳳鳴淵親手從他手裏接過玉璽去,他都沒有察覺。

鳳鳴淵走到雪瀾身旁,親昵地摟上她,討好似的將手中的玉璽放到她的手上:「蓮兒,我用霧國的江山做嫁妝,可好?」軒轅殤冷哼一聲,臉上帶着明顯的鄙夷:「照葫蘆畫瓢。沒新意。」原創是他的好不好?他有版權的好不好?

墨傾宸更直接,走過來直接把他擠到一旁,自己完全霸佔著雪瀾,妖嬈的眉梢帶着幾分挑釁:「風家後院家訓第一條,有我在場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霸著瀾兒。」瞧瞧,這就是人家正夫的權利。

「憑什麼?」鳳鳴淵不服氣了,難道不能各憑本事嗎?

墨傾宸桃花眼一挑,一臉得意地看着他:「憑我是你們的老大,怎麼,不服氣啊?」新來的,先得下馬威,學學規矩。

「老大怎麼了,正夫怎麼了,難道沒聽過妻不如妾。」有本事跟你蘭陵王爺比比床上功夫。

「那是在別家。在咱家,瀾兒就是寵妻甚於寵妾,你說是吧,瀾兒?」墨傾宸不怕死地偷個香,還不忘將瀾兒摟得更緊。

這一點軒轅殤,蘇慕白,雲赤城早就明白,這一幕只能裝作看不見而已,可是說實話,他們其實很想把墨傾宸揍個親生爹媽不認識。

雪瀾不說話,鳳鳴淵也好像認清了形勢,沒辦法,誰讓他那麼晚才跟她相識相知呢?不過他心裏卻已經暗暗發誓,一定要然蓮兒知道自己的好,然後再也不理那個妖孽了。

鳳鳴疆從獃滯和驚恐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手裏的玉璽沒有了,而手裏握着他家玉璽的女人居然還在處理自己的家事,頓時讓他大為光火。

「風雪瀾,原來你一切早就計劃好了。」一改剛才的卑躬屈膝,鳳鳴疆怒視着雪瀾,一臉猙獰。

雪瀾轉眸看他,不淡不咸:「是啊,不計劃好,怎麼這麼輕鬆拿到你的玉璽啊。」

再加上冥國那個,七個璽就齊全了。

「哈哈哈哈……」鳳鳴疆忽然狂笑起來,「風雪瀾,你當真認為我會一點防備也沒有嗎?」風雪瀾既然已經手握五個大國之權,又怎麼會肯輕鬆地放棄他們霧國,他所能做的,只有先下手為強。

所以,這次的和談是假,殺她是真。

鳳鳴疆話音一落,四周便響起了「咔嚓嚓」金屬鎧甲磨擊的聲音,回望祭祀台四周,黑壓壓地一片早已被層層重兵包圍。鳳鳴疆一臉得意地看着雪瀾:「風雪瀾,我不管你是公子夜蓮也好,薛藍兒也罷,就算你身邊的男人,一個個都能以一敵百,可是,你能敵得過我的千軍萬馬嗎?」

雪瀾不驚不懼,滿身風華透著無比的尊貴和驕傲:「霧皇?你覺得自己還是霧皇嗎?霧國的玉璽在我手上,你所謂的千軍萬馬,可不一定會聽你的話。」

「哈哈哈……」鳳鳴疆再次笑起來,「你以為我都決定要除掉你了,還會拿出真正的玉璽來祭拜天地嗎?」鳳鳴淵一聽,臉色丕變,從雪瀾手中拿過那個木盒,一下子打開,只見裏面躺着一塊硬邦邦的石頭,真正的石頭。

「呵,依葫蘆畫瓢也學不會。」軒轅殤一聲嗤笑,惹得鳳鳴淵狠狠瞪了過去。

「風雪瀾,你一死,你手裏的靈國奕國雲國水國還有軒轅世家,就由我來接管好了,哈哈哈哈哈……」雪瀾拍拍雙手,大方地抬眼看向鳳鳴疆:「話可不要說得太滿了,就算玉璽不在我的手中,恐怕也不在你的手裏。」

鳳鳴疆眼神一凜:「你什麼意思?」

「你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雪瀾蔥白的手指朝着他身後猛地一指。

鳳鳴疆驀地轉身,正對上那個剛給自己獻過玉璽的一品大臣,此刻那重臣見目標忽然轉向了自己,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幾分慌張。

雪瀾淡淡而笑:「臉上面具既然不怎麼舒服,不如就摘下來歇口氣唄,康遼王?」

那一品大臣身體猛地一滯,繼而便垂著頭低聲笑起來,接着,只見他抬起手從臉上摘下一個面具:「風雪瀾真不愧是風雪瀾。」

「呵呵,康遼王過獎。」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鳳鳴疆不可思議地瞪着康遼王。康遼王卻一臉地坦然自若:「霧皇登基,本王自然要前來祝賀一番了,難道有何不妥?」

「不對。」鳳鳴疆似乎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雙眸中滿是驚恐,「是你?霧國玉璽在你那裏?」康遼王所扮成的那個一品大員,本來是他的心腹,玉璽也是安安全全給他藏着的,可現在,康遼王居然假扮了那個大臣,可見那人已經遭了毒手,這麼說來,玉璽肯定已經落入了康遼王的手中。

「康遼王!你言而無信,這樣做,跟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康遼王卻嗤嗤而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既然都想要風雪瀾的五國,那本王為何不能自己要這六國?」說着,他將視線轉移到雪瀾身上,「識趣兒的將冥國玉璽也交出來,說不定本王會讓你跟他們死而同穴。」

雪瀾無奈地搖頭:「康遼王,這玉璽若是在鳳鳴疆手裏,或是在我手裏,恐怕都會有一場廝殺,可若是在你手中,你難道不覺得這就成了一場災難了嗎?」玉璽落到別國人的手裏,祭祀台下重重包圍的重兵是不會答應的。

而康遼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卻沒有多少擔憂:「多謝皇太女殿下提醒了,不過,本王既然敢來,就必定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告訴你們好了,在這祭祀台下方的地底下,早已經被我埋滿了硝石和炸藥,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們全都要化成灰飛,哈哈哈哈……」他話音方落,圍觀的百官和百姓頓時慌亂起來,四處逃竄,百姓們還好一點,本來他們就身處離祭祀台較遠的地方,可是文武百官卻齊齊立在祭祀台下,而且他們身後還有着重兵把守,雖然此時軍心也不夠穩固,但是他們依舊手握著武器,緊緊圍着祭祀台,不放一個人離開。

不一會兒,百姓紛紛逃離散去,只剩下在枱子下面哭爹喊娘的百官,和台上仍舊在對峙的兩個人。

鳳鳴疆此時才明白,他已經大勢已去:「康遼王,你欺人太甚,你居然敢利用朕,朕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就憑你這狗模樣,也想當大胤之主,你真是痴人說夢,我鳳鳴疆若是不死,一定先殺你這狗賊!」任憑鳳鳴疆破口大罵,康遼王依舊不惱不氣,站在祭祀台上,微胖的身體帶着無盡的得意,好似,他的眼前已經呈現出了一片坐擁無限江山的美好圖景一般。

「康遼王,若是引爆硝石和炸藥,你恐怕也逃不了吧?」

雪瀾微微眯起眼睛,冷眼看着他,康遼王得意地笑着說:「哈哈哈,風雪瀾,你這次難逃一死了,還有心思管我?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他話音一落,只見無數黑衣人忽然闖入場中,手持各式各樣的武器朝着所有人砍殺過來,不管是在台下守衛的霧國士兵,還是鳳鳴淵雲赤城他們,都紛紛拿起武器迎了上去。

這些黑衣人人數眾多,武功雖然不算頂高,可是,他們好像一個個都不要命一樣,出招陰險狠辣,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體當肉盾,也要殺向所有人。

「這些是死士。」軒轅殤用身體護住較弱的雲赤城,砍倒一個黑衣人,朝着雪瀾大喊。

雪瀾這下再也顧不得偷懶了,之前學得武功只好都拿了出來。掌中白玉骨長簫在手,輕輕一轉,已經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利器。

其實,早在軒轅殤喊出這話之前,雪瀾就已經明白了情況,這些確實全是死士,恐怕這次康遼王是傾巢而出了,目的就是用這些死士拖住所有人,然後他趁機逃脫,再引爆祭祀台,讓他們灰飛煙滅。

「別讓他逃了!」雪瀾還沒有喊出這句,杏空杏明就已經發現了欲逃的康遼王,霎時間,所有人都朝着康遼王攻了過去,可無奈,黑衣人人數太多,很快便將他們的腳步全部阻住。

墨傾宸輕功卓絕,眼見不妙,立刻飛身躥上,誰知,一個黑衣人竟然不要命地用身體狠狠撞擊過來,硬生生將他飛躥的腳步拖住,失了先機,只能眼睜睜看着康遼王得意地離開。

杏空杏明下手最為狠絕,他們手中鋼鐵鏈的神器,不停地解決一個又一個的黑衣人,杏明手中的毒粉更是傾囊而出,可那些黑衣人,卻彷彿潮水一般無止歇朝着他們湧來。

鳳鳴疆難得地同他們站到了統一戰線上,不停命令自己的士兵也參與戰鬥,畢竟若是被黑衣人纏住,康遼王脫出重圍,很快整個祭祀台就會爆炸,這樣一來,他根本沒有活力。然而,那些武功一般的侍衛們,怎麼敵得過這些不要命的黑衣人,一見到這樣血腥殘酷的打法,侍衛們嚇得連連後退。

也有一些英勇的侍衛心明眼亮,看着康遼王要趁機離開,就手持武器上前想要將他攔住,可無奈,一旦他們靠近康遼王,便會躥出十多個黑衣人將康遼王包圍在中心,保護他突圍,很快,一個個黑衣人倒了下去,可康遼王卻是毫髮未傷。

眼見康遼王在黑衣人的護送下漸漸遠離了祭祀台,杏空一個着急,手中的「鋼鐵連」脫手而出,可惜隔得太遠,又有兩個黑衣人同時擋在康遼王身後,「鋼鐵連」雖然擊中了其中一個黑衣人,將他穿體而亡,但康遼王卻好端端地轉過身來大笑。

「哈哈哈,風雪瀾,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處,放心,這大胤六國一家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你放心去吧,本王會幫你一統天下的,哈哈哈哈……」四周圍,除了激烈的廝殺聲和刀劍碰撞的聲音,便只剩下這狂妄無忌的笑聲了。

康遼王說完這幾句,身影已經徹底離開了祭祀台,雪瀾見狀,不再戀戰,因為她知道,很快,這座祭台便會被引爆了。

「快,撤出去。」

她這邊的幾個人都沒有受傷,可是他們每個人身邊都包圍了大量的黑衣人,雪瀾大喊之後,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連忙朝着祭祀台外圍衝去,可哪有那麼容易?黑衣人們擺明就是用死亡來拖住他們,就算是打不過,最後也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軒轅殤一邊保護著身旁的雲赤城,一邊小心移動着腳步,但腳下的步子卻一步比一步困難,杏空杏明則要分神護著蘇慕白,墨傾宸和鳳鳴淵勉強可以自保,但卻仍無法擺脫這如山如海的黑衣人。直到……

「轟——」

一聲巨響,原本恢宏的祭祀台上忽然火光漫天,到處都是飛沙走石,到處都是塵沙和黑煙紅火。

「趴下,快趴下——」雪瀾運足內力大聲喊,可她話音未落,一聲接連一聲的巨響不停響起,爆炸,火光,不停地躥上祭祀台,四周圍一片火海地獄,可怖的景象,石板被硝石和炸藥炸爛,無數的飛石帶着強勁的力道極速朝着眾人飛去,躲得過一片兩片,卻躲不過那遮天而來的一大片。

想四處躲藏,可他們卻不知道哪裏還藏着火藥,一個不小心,就會徹底粉身碎骨。

「瀾兒——」

「傾宸,赤城!」

「雪兒——」

「主子——」

「無傷,慕白——」

不停驚恐響起的叫聲,讓本就面目全非凌亂一片的祭祀台顯得更加慌亂,漫天的塵土黑煙遮蔽了視線,飛躥的火光帶着噬人的光芒,想將所有人粉身碎骨吞下。

「轟隆隆——」連續不斷的爆炸聲,終於將一切都掩埋。

半個時辰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祭祀台如同煉獄,碎石遍地,每一粒石頭上都沾滿了鮮血和焦黑。塵土飛揚落下,墜入流成河的血水中,凝固不動,到處都是殘肢敗骸,到處都是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屍體,到處都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焦臭。

黑衣人基本全軍覆沒倒在地上,就算沒死,也早已喪失了行動能力,無數穿着鎧甲的士兵也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偶爾,有華貴的衣衫夾雜在石頭縫中,卻被鮮血浸染,一動不動。

這是一場殘酷的災難,原本威嚴華貴氣勢恢宏的祭祀台,此刻成了血肉堆積,屍身遍地的修羅場。

城中早已逃到遠處的百姓們相攜過來,戰戰兢兢地看着祭祀台的方向,望着那些仍沒有熄滅的火光和黑煙,驚懼不已。

這一場變動,終於讓天下格局,徹底洗牌。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天下,終於是我的了!哈哈哈……」亂石之上,康遼王肥胖的身體再次出現,隨之而來的,是他狂妄而囂張的長笑聲。

瑤夢嵐也嬌笑着站在一邊,手中一方溫潤瑩亮的玉璽,映着火光,有些耀眼。

「風雪瀾!你終於死了,哈哈哈,你終於死了,你擁有四國一家的玉璽又如何?你死了,所有的玉璽就都是我的了,哈哈,都是我的了。」她一直手握著霧國的玉璽藏在外圍,只等自己父王逃出來,便引燃火藥,如今,她真的成功了,風雪瀾死了,其餘的幾國君主也都死了,她可以是天底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了,不,她要效仿風雪瀾,做萬人之上唯我獨尊,又有何不可?

「哎喲,不好意思,你恐怕要失望了。」

清脆的嗓音雖然不大,卻彷彿九天驚雷一樣,深深炸入了瑤夢嵐和康遼王的耳朵里。這聲音彷彿有一種地獄勾魂般的魔力,一瞬間將他們的靈魂緊緊攫住了,一股深深的恐懼,因為這一道聲音,在心裏顫抖起來。

「誰!是誰!」

康遼王肥胖的身體猛地僵住,繼而他慌忙朝四周看去,可是,廢墟之中除了殘肢敗骸,就是屍身死人,哪裏有什麼活人呢?難道,真的有鬼?

這青天白日的,怎麼可能?

瑤夢嵐也嚇得臉色蒼白,手中的玉璽傳來沁涼的溫度:「出來!別給本郡主裝神弄鬼,你給我出來!」

「出來就出來。」

廢墟之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沙石掩蓋下一抹白色的衣角忽然輕輕一動,爾後,那本來埋在塵埃里的人,居然忽然站了起來。

站起來不算,她還鎮靜自若地理了理頭髮,摸出塊濕巾擦了擦臉上的塵土,爾後還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衫,拍掉身上所有的泥沙之後,這才算了。只見她緩緩抬起頭看着康遼王和瑤夢嵐,目光清冽,唇邊卻帶着一抹致命的笑。

「你……你……」康遼王肥胖的手指顫抖地指著雪瀾,雙目中滿是驚恐。

只見,在雪瀾身後不遠的地方,軒轅殤,雲赤城,墨傾宸,蘇慕白,鳳鳴淵,還有杏空杏明,紛紛都站了起來,他們來不及抖掉身上的塵土,全站到了雪瀾身側,還不忘四下打量,檢視雪瀾有沒有受傷,並且個個臉上都帶着笑容,似乎是在告訴她,他們很好。

「你!你們……」瑤夢嵐驚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方才還囂張得意的嘴臉驟然變得難看猙獰起來。

「……你們到底是人是鬼?」瑤夢嵐雖然在驚恐地問著,可是心裏卻已經明白了幾分。而且,因為不單單隻是他們站起來了,就連他們身邊那些穿着霧國鎧甲的士兵,也全都站起來了,只有,她那些黑衣死士們,依舊冷冰冰地躺在地上。

「呵呵,你說呢?」雪瀾冷笑。

「你……我……我不信,我不信!」瑤夢嵐瘋了一樣地大睜著雙眼,尖叫着,朝着雪瀾不停大喊,不停張牙舞爪,就連頭上的髮飾掉落了,髮絲甩得凌亂了,也不管不顧,那模樣簡直絕望得像是瘋癲了。

康遼王肥胖的身體彷彿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豆大的鼠眼中如同死灰,很快,便倒在了地上,大張著嘴,驚恐地望着雪瀾,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雪瀾慢悠悠走到兩人身旁,杏空杏明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將玉璽從快要瘋癲的瑤夢嵐手中狠狠奪過,拿過來上下檢查了一番,果然是真的霧國傳國玉璽。

「這下,你們該知道誰才是笑到最後的贏家了吧?」

「不!不!我才是,我才是……」瑤夢嵐依舊在咆哮,紛亂的髮絲帶着幾分瘋狂和恐怖。

「大胤九公子聚會那天,你們父女趁著遙津傷重垂危逃跑,我早就料定你們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兩陸之中已有五個國家在我之手,剩下的霧國和冥國,若是不想那麼早被我吃掉,聯手是最好的辦法,所以我早就猜到了你們會聯手和我一搏。這祭祀台下面藏滿了火藥,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康遼王,你真的以為我風雪瀾就那麼一點本事嗎?你真的以為,你做什麼,我會沒有防範,憑我手下的情報,會查不到你的行蹤?」

雪瀾一字字說着,眼睜睜看着瑤夢嵐和康遼王面如死灰:「不要小看夜雪樓的能力。他們甚至摸清了每一處硝石和炸藥的藏匿地點,這些硝石和炸藥,早就被我派人剷除乾淨了,你看到的爆炸場面,是我安排人佈置好的,硝石和炸藥全放在石板下,一旦爆炸,火光四射,石片紛飛,而我們早就做好了萬全防備,根本不會傷到分毫,而這些所謂的霧國士兵……」雪瀾說着,凝眸緩緩掃視四周,只見那些所謂的霧國士兵,竟然齊齊單膝而跪,敬畏而恭謹地齊聲喊道:「參見主子!參見主子!」震耳欲聾的聲音,顯示了每個士兵都有極深厚的內力,瑤夢嵐一聽,徹底絕望了。

「其實,這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士兵。也不是什麼鳳鳴疆的人,他們,全都是我的夜雪樓的勇士。」她事先早就通知了曜風,將夜雪樓的狂風一百單八將滲透進霧國的士兵隊伍中,而鳳鳴淵則易容成了侍衛隊曾隊長,趁機將所有的霧國士兵,換成了夜雪樓的將士。

「他們之前的敗象,也就是被黑衣死士們纏住,讓你脫身的時候,只不過是做戲而已。為的,就是讓你康遼王成功脫身出去,然後再成功引爆硝石和炸藥。你和瑤郡主都以為是自己引爆了硝石和炸藥,其實,真正引爆硝石和炸藥的人,是我。」雪瀾唇畔一抹嗤笑,「當你們看到血肉橫飛,屍橫遍野的時候,其實,我們的人,不過只是打了個小盹兒而已,為的,就是等二位現身,拿到真正的玉璽。」而他們,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為了親眼看到她的死,為了當着霧國百姓的面,宣佈自己擁有了霧國玉璽,是他們的主人,他們果然帶着玉璽,前來找她的屍體,以便搜身,奪取其餘五枚國璽。

「這樣,你們還有什麼疑問嗎?」雪瀾倏然轉身,水袖帶起一道勁風,劃出一道美麗又冷然的弧度,墨傾宸他們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康遼王和瑤夢嵐獃獃望着她的身影,那道白衣傲絕的身影,彷彿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精華和傲氣,挺拔,瀟灑,將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聚於一身,爾後,散發出灼灼光華,照耀天地,傲視眾生。

忽然,他們同一時間想起了瘋花六禍那句預言,帝蓮托生,香溢九天,一蕊當先,六蓮為伴,一統天下,傲視塵寰。一統天下,傲視塵寰,果然,天命不可違抗,不可違抗啊。

大約走出了十多步遠,雪瀾再次轉身,看向康遼王和瑤夢嵐,唇畔,一抹嗜血的笑容:「既然,沒什麼疑問了,那就,上路吧。」

「轟——!」

話落,一聲驚天巨響再度響起,爆炸聲中,火光映天,巨石紛飛,康遼王和瑤夢嵐所站之處,頓時被火海和煙霧吞噬,兩個身影站在爆炸的最中間消失殆盡,連哀嚎一聲都來不及。

「都結束了?」

清冽的聲音,帶着些微的疲倦,從雪瀾身後淡淡傳來。回身,只見鋒亦寒推著一輛輪椅走了過來,上面坐着面如冠玉,淡淡含笑的沉遙津,幾分病容,幾分疲憊。他的手中,捧著一個精緻玲瓏的犀木盒,雪瀾不用問,也知道那是什麼。

「瀾兒。」沉遙津將手中的木盒輕輕托起,遞給她,眼中滿是憐愛和虔誠。

雪瀾將木盒接過,口中深深吸進一口氣。

至此,大胤兩陸六國一家,終於盡數握在她的手中,天下,終於一統。

暖陽之下,廢墟之中,沙石堆積,血流成河,漫天的火光煙灰映紅了半邊天際,多少人失去了性命,多少人屍骨無全,又有多少人,在大胤的土地上渴望着和平。

一襲白衣若雪,黑髮輕揚,深深的眼眸中帶着欣慰和自信。

一株帝蓮,並蒂之花,六朵法蓮,終於在大胤的土地上,開出了輸於他們的王者傳奇。

*

大胤兩陸六國統一,第一位大胤女帝風雪瀾於大胤歷一零六零年四月二十六日,宣佈大胤從此合而為一,百姓們登高而呼喜極而泣奔走相告,從此,意味着戰火不斷的大胤兩陸,終於走向了和平一統。

大胤歷一零六零年,五月初一,女帝行登基大禮。

第一道聖旨發出,天下百姓齊聲贊和。聖旨雲,大胤土地,從此一統,東西兩陸,六國之間,再無芥蒂,永無戰亂紛爭。

女帝登基后,第二道聖旨稱,女帝將於大胤歷一零六零年八月十五大婚,皇夫共有七位。分別是原雲國國主雲赤城,冥國國主鋒亦寒,霧國國主鳳鳴淵,軒轅世家之主軒轅殤,奕國國主蘇慕白,水國國主沉遙津,以及靈國三殿下墨傾宸。七位皇夫不分大小,無論貴賤。

第三道聖旨,封帝長子風傲為皇太子,帝長女風月為皇太女,聖旨下達之日,便行登基。各自掌管大胤東西二陸。

天下人再度嘩然,女帝登基才一日便退位,而更重要的是,兩個新帝不過才三歲大,不過,就算有心謀權篡位的陰謀家們,也不敢妄動。畢竟,新帝雖然幼小無知,可卻有公子映日和公子孔方分別率領着各自一半的夜雪樓勢力,曜風和辰風在東,蟾風和宿風在西,領導全部軍隊,駐守東西二陸,而又有花間蓬萊和夜雪樓搜集天下情報,兩個新皇帝身旁,各自有兩個血剎之人保護在側,風之梅風之蘭保護傲兒,風之竹風之菊保護月兒,而毒聖醫仙更是分別領了一個小皇帝的保護權,隨侍在左右,因此,即便是有心人,看到這樣龐大的陣型,也只好縮起脖子,端正心思好好做人了。

話說這日,傲兒因為不懂國事想來請教遙爹親來着,邁著小腿兒跑進娘親院子的時候,正好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軒轅殤滿臉通紅,正憋足了勁兒渾身寒氣當冷空氣釋放,院外五月酷暑難當,院中沁涼寒氣撲面,鋒亦寒身旁堆著山一般高的西瓜,手裏的長劍「唰唰唰」地當西瓜刀使用,西瓜不僅自己變成一塊一塊規矩地跑到一邊,就連西瓜籽兒,也自動消失了。再配上軒轅殤這個人工空調釋放的冷氣,冰鎮西瓜是做成了。

雲赤城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全憑在霧國找到的那枚火陽草。雪瀾身上的媚毒,也因此得福,被解開了,此時,雲赤城正仔細地剝著葡萄皮,將葡萄核小心挑出,鮮嫩的葡萄仁就仔細地落到雪瀾身旁不遠處的冰晶白紋玉盤裏,很快就已經壘成小丘一樣。

鳳鳴淵最可憐了,只因為娘子大大一句「想喝新鮮的酸梅湯了」,他就挽起袖子自告奮勇當起了人肉內力榨汁機,硬生生也要學軒轅殤他們顯一把本事,手工將梅子擠出汁來,可誰知第一次干這活計,榨了半天,氣力倒是費了不少,汁卻少得可憐。

蘇慕白很有當丫頭的潛質,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一把遮陽傘,打在雪瀾的頭頂上方,愣是沒讓雪瀾曬到一丁點兒太陽。只不過,他自己可就慘了,身上早已經汗水淋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子大人能高興就好,娘子大人一高興,今晚睡覺就有着落了。

沉遙津的雙腿還是動不了,正坐在輪椅上陪雪瀾下棋,每落一子就得思考個大半天,不能讓娘子大人就這麼輸了,也不能讓娘子大人看出自己有讓她的痕迹,還不能不偶爾贏一下,省得娘子大人厭倦這個遊戲,但是贏了呢,又還得照顧娘子大人的面子和尊嚴問題……

墨傾宸的活最惹人恨。只見他坐在椅子上,雪瀾就軟趴趴地靠在他身上,還美其名曰:人肉坐墊。人家卻樂得高興得很,因為藉著喂西瓜送葡萄的時候,還能偷偷吃個豆腐,瞧得其他幾個人各種羨慕妒忌恨,可又不好發作。

「娘,娘,宸爹親——」傲兒一進院子,就朝着雪瀾來個百米衝刺,幸虧雲赤城眼疾手快,扔下手裏的葡萄將他攔截抱了起來,不過滿手的葡萄汁卻來不及擦了,弄了傲兒一身。

「傲兒,小心點,你娘親現在可是有孕在身呢。」雲赤城附在兒子小耳朵邊上輕輕說,眼裏帶着說不出的寵溺。

雪瀾懶懶抬頭看他一眼:「什麼事啊,是不是又有不明白的地方了?」傲兒連連點頭:「嗯,傲兒想向遙爹親請教,什麼叫做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太傅讓傲兒自己想,可是傲兒卻想不明白。」小小年紀,傲兒已經顯出了幾分帝王的風範。

沉遙津淡淡點頭,寵溺地摸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落下一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意思,就是說,當皇帝,百姓最重要,你坐擁江山,便是要為百姓謀福利,百姓可以推你為皇帝,也可以推別人為皇帝,所以,力量最大的,其實是天下百姓。民生最為重要,百姓有飯吃有衣穿,你才能得民心,所以,你和百姓相比,這個意義上來說,就是百姓比君主更尊貴……」

「靠!你敢吃我十個子!」

雪瀾猛地一聲大呼,從傾宸身上彈了起來,傾宸驚忙扶住她,同時,責備似的瞪了沉遙津一眼:「遙津,你會下棋嗎?」你就不能讓着她點?

沉遙津粉無奈啊,他都很讓了好不好,誰讓她下棋這麼臭……「有本事你來。別說風涼話。」人家是贏棋難,他是輸棋難,都讓她到這種地步了,還能自尋死路,他有什麼錯?

「我什麼都幹了還要你來幹什麼?聽我的,我是老大。」墨傾宸雙手往腰上一叉,隱隱就有了幾分悍妻的模樣。

這下沉遙津不樂意了,靠,欺負爺站不起來是不是?「你是哪門子的老大了?瀾兒的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平夫,我們七個都是皇夫,你哪大了?我看你是口氣比較大。」

「那是給你們面子,瀾兒可是親口說過的,我當老大,你們都得歸我管,哎哎,你可別進了門就翻臉不認人了,當初你們可是都在場,都同意了的。」小樣,大婚之後,看小爺不整死你們。

無傷給端洗腳水,慕白給搖扇,亦寒揉肩,鳴淵捶腿,赤城倒夜香,嗯,就遙津更可惡,還是擦屁股好了。

雪瀾怪異地看着某人暢想在自己的想像里,臉上卻漸漸露出猥瑣的神情,不由得暗暗捏了一把汗:「你幹嘛笑得那麼**?」

墨傾宸一聽,立馬嚴肅起來,擺出一副老大的架子:「總之,瀾兒說了我是老大,我就是老大,今晚瀾兒身體不舒服,由老夫陪着,嗯,就這麼定了。」

「憑什麼?」鋒亦寒立刻將手裏的西瓜搞成了西瓜口味雪糕,又冷又冰又滑膩,不過可惜,全都掉地上了。

鳳鳴淵也甩了甩手上的梅汁,一臉不服氣:「就是,憑什麼?一個月三十天你一個人抱着蓮兒睡二十五天,剩下那五天還是無傷在你的茶里放了瀉藥,你連夜跑廁所,才把蓮兒給讓出來的。」

墨傾宸雙眼一瞪:「靠,軒轅殤,你這個陰險小人,陽奉陰違,兩面三刀,居然敢陷害我。」以後你代替沉遙津擦屁股,就這麼定了。

軒轅殤冷冷看他一眼:「誰讓你總霸著雪兒,那瀉藥可是赤城去杏明那裏要來的,點子是亦寒出的,我不過是從犯而已。」

「靠……你……你們……」墨傾宸憤怒地指著三個人,「從此我就更加不能把瀾兒讓給你們了,一個個都是陰險狡詐的小人,說不定哪天就把我的孩子也害死了!」

軒轅殤舉手:「昨天我看到鳴淵去杏明那裏又拿了一包什麼葯出來,一問杏明才知道,原來是癢粉,你最好還是小心點。」墨傾宸仇恨的眼神倏然瞪向一旁的鳳鳴淵。

鳳鳴淵眼神閃爍支支吾吾:「我……我嫌自己皮厚,用點癢粉,我自己撓撓皮還不行嗎?」不過眨眼又說,「不過我去杏明那裏的時候,聽杏明說了,慕白前腳才從他那裏拿走一包『噴嚏不消停』。」

蘇慕白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咳咳……咳咳……最近鼻子不怎麼通氣,我琢磨著多打幾個噴嚏,有助於鼻子二次發育。」

雪瀾淡笑着看着幾個男人一通狗咬狗,忽然覺得有點哭笑不得,你說這幾個男人到底是欠揍呢?還是可愛呢?

鳳鳴淵又說了:「都是你,每天變着法霸佔蓮兒,昨天瀾兒吃魚吃到刺,你要黑夜幫她拔刺,前天你衣服破了沒衣服穿,需要蓮兒安慰,大前天,你被東宮門口的惡狗嚇到了,要蓮兒幫你壓驚,大大前天一隻鳥飛過落了一片羽毛到你肩膀上,你說它傷害了你…我就不明白了,這些跟你天天霸著蓮兒有關係嗎?」

墨傾宸望天有點無趣地摸了摸鼻頭,緊接着又立刻理直氣壯起來:「能不能佔到瀾兒,全憑自己本事。我又不是用身份壓你們,難道你要我學遙津裝殘擺酷嗎?明明能走,卻非要騎個輪椅當坐騎,博取眾人同情,有本事你們攻擊他去啊。」切,轉移目標,跟誰不會似的。

「咣——」雪瀾手裏的西瓜皮扔到一邊,砸翻幾個盆盆碗碗,狠狠瞪着沉遙津,咬牙切齒道:「腿好了,是吧?」沉遙津一聽墨傾宸那話,就心裏大叫不好,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不是,不是。」

「不是?沒有?」雪瀾惡狠狠地瞪着他,大有你真瘸了倒是好了,若是不瘸老娘就把你打瘸的勢頭。

沉遙津嚇得直往後退:「瀾兒,你冷靜點聽我說啊,瀾兒你千萬別生氣,冷靜點,你現在還懷着身孕呢……」

但雪瀾宛若被凶神惡煞附體了,不知道是誰很好心地遞過來一根木棍,雪瀾看都不看就接過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好心地絆住了沉遙津的輪椅,讓他無路可退,還有不知道是誰,好心地在棋盤上就地開了賭局。

打,還是不打,一賠一。

「沉遙津你真是有種啊,膽子喂肥喂大了是吧?敢欺騙小爺了?小爺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做振妻綱!什麼叫三從四德,什麼叫老婆的權威不能挑戰。」

「啪——」木棍狠狠打下去,不過沉遙津躲得很快,沒打着。

「小樣,你還敢躲?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了是不?呔,看打!」

沉遙津當然不會傻愣愣等著被她打了,他一個堂堂大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一個表面上的寂寞侯爺實際上的水國皇帝,論起腹黑不說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他怎麼可能乖乖被打。

「瀾兒,瀾兒,你別打了,小心身子啊。」一邊裝模作樣地挪動輪椅,一邊可憐兮兮地望着雪瀾,「小心別震疼了你的手,你要是真想打,就把棍子給他們打,你歇著看就行。」

偶買噶,真男人,鐵漢子啊。

傲兒的手指扳著下巴,看着兩個追來打去的人,虛心好問道:「無傷爹親,我的天下是不是很快就會滅亡掉?」軒轅殤不著痕迹地一蹙眉頭:「誰說的?傲兒的天下可以萬古長存。」

傲兒癟著小嘴望着挺著個大肚子,形如潑婦,手持木棍追打罵街的娘親,不解地問:「可我聽太傅說,齊家治國平天下。寒爹親,赤城爹親和無傷爹親一起下藥害宸爹親,鳴淵爹親,慕白爹親拿了葯想害人卻說謊,幾個爹爹不停地狗咬狗,娘親又動輒狼嚎虎嘯的,這就是家不齊。」

「我連家都不齊,還怎麼治國,怎麼平天下啊?」

雪瀾刷地停住腳步,手中的木棍「咣當」落地,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向傲兒,一臉驚恐。

貌似,他們都被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教訓了啊。

風雪瀾作為大胤兩陸的神話,其大婚受到了全天下人的關注,不但一娶就是七個夫君,讓天下的女子們羨慕佩服不已,也讓天下男子恐慌不已,生怕以後這種嫁娶方式成為時尚,畢竟,每次公子夜蓮都是走在時尚巔峰的人。而這次大婚的里裏外外,包括用度,也成了天下人關注的目標。

以奸詐著稱的蟾風,再次將奸商這個詞發揮得淋漓盡致。

昨天,風行商行的寶石鋪里,就新上了一種翡翠珠鏈,說是與風雪瀾大婚之日所佩戴的同款,有錢訂購,沒錢借錢也得買一條追趕時尚的公子們,這東西絕對是追女泡妞的絕品。前天還推出一款龍鳳戲珠喜帕,成親的扔了自己原來的喜帕趕緊買,沒成親的預先買好,以後結婚的時候用得着,成過親的買一條回去當古董收藏起來,以後傳給子孫後代也是美事一樁。

據說,前幾天還推出了一種又大又紅的橙子,說是跟風雪瀾結婚當天要用的橙子,是在同一棵樹上摘得,保證又甜又柔,數量有限,限時搶購。

不過,大婚當日,雪瀾是不是真的帶了一條翡翠珠鏈,頂了一條龍鳳戲珠喜帕,吃了和他們在同一棵樹上摘下的橙子,那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雪瀾的大婚,並沒有在宮中舉行。

原來的雲國神武侯府,現在拓大了兩三倍的神武王府中,一片歡騰喜慶,高高的大紅燈籠掛着,飛揚的紅色綢緞將喜日渲染得更加吉利熱烈。風靖,柳柔清,站在府門前,滿臉喜氣,笑着迎進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從雲國老皇帝雲昭明,到靈國老皇帝,從瘋花六禍到風陵羽隱,從雪兒的前夫楚羽,到煥然一新重新做人的雲憐嫵,從鳳鳴淵的老相好天下三美人之一的嬌嬌姑娘,到獨自暗戀鋒亦寒的三大美女中的俠女洛滄滄。

各方人馬匯聚得越來越多,柳柔清的臉笑得有點僵硬了,而風靖摟着愛妻想罵人。

風青羊笑眯眯地坐在椅子裏打死都不起身,沒辦法他是爺爺輩的,都該給他行禮。身後的婉袂極不情願地抱着懷裏的小主子,羨慕地看着風之菊忙裏忙外忙來忙去,而風之菊也正羨慕她可以安安靜靜抱個孩子不用做事當苦力。

這事情得說一下,八月初八,雪瀾提前生產了,生了個小女孩,長得很像墨傾宸,眉目如畫,特別是一出生就帶了個傾國傾城嫵媚人心的妖嬈笑臉。這讓雪瀾高興了很久,終於可以不用挺著大肚子成親了。

除了在床上的時候會用用雙腿,其餘時間都在輪椅上的沉遙津,其餘人很不願意給他推輪椅,無奈人家內力精深膂力驚人,自己推起輪椅來跑得比正常人還快,一點也不用擔心沒人來推。

眾人看了都汗顏不已,腹黑就是腹黑,就算是你洗了胃灌了腸,你還是腹黑。

幾個人在院裏等待着吉時,蟾風卻忽然跑了進來,好看的娃娃臉上帶着怪異的笑容:「鳴淵公子,有人找。」

鳳鳴淵正好要踏出房門,可聽到這話,卻是一愣。

這個時候,有誰還會不長心眼兒來找他?

還沒張口問呢,門外的女子便踱了進來,那可真真是有女妖且媚,徘徊湘水湄。水湄蘭芳杜,采芝將寄誰?皓齒結青絲,雙翦戲娥眉。臉如開紅蓮,膚若凝脂堆。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菲。曾嘗矜顏色,只緣傾城眉。

一身淡粉色百褶裙上彩蝶飛舞,翩然之間自有萬種風情,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子,妖嬈中透著嫵媚,嫵媚中又有清雅莊重,是那種男人只要看一眼便會自甘沉淪的美。

可鳳鳴淵一看到此人,卻像是看了鬼一樣,臉色霎白:「嬌……嬌……嬌……」女子蓮步輕輕移,蝴蝶一般飄到鳳鳴淵面前,淡淡脂粉香氣膩入鼻尖:「淵郎……」親昵而嬌媚的聲音,讓蟾風差點忍不住捂著肚子想吐。

本來是女人禁止入內的院子,其餘幾個人卻都不阻止,環著雙臂抱胸前看戲,幸災樂禍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特別是當後院門口又出現了一個紅影的時候。

「淵郎……」女子很溫柔嫻淑地纏上鳳鳴淵的臂膊,嬌媚的臉龐微微揚起,紅艷艷的嘴唇帶着柔美的沁香,彷彿在邀請別人上去品嘗一樣。

「淵郎,你可真是無情,明明說好了要將奴家接回家裏去的……嗚嗚,怎麼一轉眼就將奴家忘了呢?而且,而且……還要成親了,嗚嗚嗚……人家好傷心,淵郎,人家可是天天想你啊,你有沒有想奴家啊。」

鳳鳴淵好像被鬼纏上一樣,使勁甩,可是她抓得死緊,甩不開啊,他只能雙眼恐懼全身顫抖地看着掛在自己身上這個女人,額頭上冷汗淋漓,要死了,要死了,怎麼這個女人會找來啊,要是被蓮兒知道,他可就死定了啊,弄個正式工可不容易啊,一不小心被待定就慘了,最慘的是,可能降級為十多二十年之後的後備啊。

「你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是不是找錯人了,你是找墨傾宸的吧,那個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看,那裏還有鋒亦寒,天下第一高手,還有軒轅殤啊,第一大冰塊,還有那個,那個雲赤城,天下第一傻子,還有蘇慕白啊,天下第一笑貓,實在不行,你就找坐輪椅扮酷的沉遙津吧,天下第一裝b仔……」

「靠!」

「泥煤!」

「嚓。滿嘴跑火車皮。」

「你羊駝的。」

「你丫腦袋裏進番茄炒西紅柿了吧?」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話雖如此,你們也別凈學些壞的啊,好歹你們這些人也是人中龍鳳,皇室出品,品質保證童叟無欺的,這些話不是好話,該不學咱就不能不學了啊,乖。

可是,現實往往是殘酷加冷酷的,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給我打!」

只見五個穿着紅色螭龍袍喜服的新郎官,二話不說,直接上前將第六個新郎官撲倒,疊羅漢也就算了,還扯袖子的扯袖子,練瑜伽的練瑜伽,造熊貓眼的造熊貓,撕衣服的撕衣服,咳咳,不要想歪。

只有第七個新郎官,兀自端坐在輪椅上,優雅地端起茶水慢慢喝着,正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沉遙津大人。

不過,雪瀾站在後門口,還是看清楚了。虧得自己練了武功,看清了身為高手中的高高手沉遙津大俠的動作,原來剛才出手最快的就是他老人家了,趁著鳳鳴淵不備,人家一顆瓜子殼就點了他的穴,然後鳳鳴淵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當雪瀾實在看不下去出聲阻止的時候,鳳鳴淵已經沒有人樣了。齊整整優雅貴氣的螭龍袍子成了大紅的布條,配合著凌亂的髮絲,犀利哥一般掛在胸前,俊逸的臉上早已經面目全非了,不知道是誰,那麼直接,很乾脆地就送了人家倆熊貓眼,乾乾淨淨邪肆橫生的下巴,不知道被哪個妖孽給人畫上了奇奇怪怪的鬍髭,倒很有幾分猥瑣大叔的潛質。

而更為奇特的是,衣服上被人撕得很有特點,可見那五個人裏面的確有變態,胸前的兩坨衣服被齊齊整整撕了個圓圈,兩顆紅果果粉嫩嫩露在外面,粉**,粉**。

「噗——」雪瀾當看到他顫巍巍從地上站起來的那一霎那,很沒形象地吐血了。

嬌嬌姑娘也是一臉厭惡情緒:「淵郎,我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方面的愛好,雖然很前衛,可是作為一個正常人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的。以前我就聽人說了你要搞斷袖,我還不相信,現在看來是真的了。淵郎你以後就留着自己慢慢欣賞吧。」說完,水蛇腰扭得跟要風吹柳枝似的,一溜煙跑沒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眾人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笑聲。鳳鳴淵顫抖地指著六個幸災樂禍的兄弟,恨不得一個個將他們拆吃入腹:「好……好……你們等著,哼!」說完轉身跑進房裏去了,草裙帶還在身後**地顫抖。

「恨寒公子,有人找!」樂子天天有,今個特別多。

杏明一聲喊完,眾人頓時摩拳擦掌,準備再開一鍋。當看到搖曳生姿走進院子裏來的女俠時,眾人更是流下了一地口水。不要誤會,可不是對着那個女的,而是對着黑著臉的鋒亦寒。

女子一身利落的青衣,和鋒亦寒往常的衣服顏色十分搭配,頭上的黑髮被一根簡單的玉簪綰住,十分得體簡約,美感中又不失大方,容貌和剛才的嬌嬌不相上下,各有千秋,雖然不同的美感,但稱作大胤三大美女,也不算忝列。

「洛滄滄特來賀公子恨寒大婚之喜。」

墨傾宸一臉揶揄地看着鋒亦寒,拿胳膊肘捅捅他:「小子,艷福不淺啊,剛去了個瑤夢嵐,又來個洛滄滄,天下三大美女你佔了倆,比鳴淵那小子還該揍。」

「我只是救過她而已。」冷冰冰的聲音飄來,無奈所有人都不相信,因為這個人現在說笑話也是用這樣冷冰冰的語氣,再說了,瞧瞧人家洛姑娘楚楚可憐哀怨的眼神就知道了。

五個人頓時如狼似虎地看着鋒亦寒,很有將他一塊兒法辦的架勢,今兒可是有洞房花燭夜的,弄倒一個是一個。

不過,鋒亦寒顯然沒有鳳鳴淵那麼弱,那麼好欺負,他雙手環胸,冷冷掃視眾人一周,接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劍,劍尖指地:「一起上吧。」人少沒關係,關鍵要有氣勢。

人家別的沒有,有的是氣勢。

果然,墨傾宸他們幾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易上前了。他們怎麼剛才就沒想到呢,人家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呢,殺個把人比捏死個螞蟻還容易,再說了他武力值到底多高,根本沒人知道,誰敢去觸霉頭,輕易嘗試啊。

「我說,你們到底有完沒完。」雪瀾覺得頭疼,真是越來越不消停的男人們啊。

轉頭卻一臉柔情地對着洛滄滄說:「賀喜送到了,姑娘請回吧,俺們一會兒要洞房了。」

第69章:異象陡生

洞洞洞洞……房?

洛滄滄滿臉通紅,嗔怒地看着雪瀾,又看了看鋒亦寒,一隻袖子掩起口鼻,一隻袖子使勁一甩,跺腳便出了院子。

「主……主子?」杏空杏明冷汗淋漓,主子體內已經消散的寒毒不會又發作了吧,想男人急成這樣?

「回頭去告訴那些老頭子,小爺我不拜堂了,直接入洞房。」

洞洞洞洞……房!真的是洞房!

杏空杏明一溜煙跑沒影兒了,留下六個面面相覷的男人,瀾兒,雪兒,你沒事吧?

「進來!」雪瀾不理他們,徑自走進房間,鳳鳴淵已經換了身衣服坐在桌子面前生悶氣呢,一見所有人都進來了,火氣不由得蹭蹭往上冒。

這確實是他們的洞房,房間特別大,床也特別大,大到足夠容納十個人,這大床是風青羊很猥瑣地指導工匠們做的,為的,就是今天的洞房,可惜他不知道,人家雪瀾根本就沒打算用。

八仙桌旁,八個人安安靜靜坐着,中間擺放着各國玉璽。

「那個,我要私奔,你們誰願意跟?」雪瀾直接切入主題,一開口就讓幾個人冷汗淋漓。

私私私私……奔?

「幾個老頭子太煩人了,天天沒事兒找事兒的,咱們找個僻靜的地方隱居,有事沒事了,亦寒出去殺個人賺賺外快,無傷去冷凍廠工作,鳴淵去仕子館當迎賓,因為你是中老年婦女的最愛,慕白去開個書坊教書,遙津沒事就出點壞點子,讓小爺可以享你們的福……」

「停停停!」

軒轅殤猛地打斷她天馬行空的暢想:「你到底想幹嘛?」雪瀾忽然一低頭,扭扭捏捏起來:「人家,人家就是想過八人世界而已。」

「可是你……」

「噼噼啪啪」外面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炮仗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我靠,不是說了不拜堂了嗎?」雪瀾氣悶地站起身來,剛要出門去查看,一道怪異地景象便將雪瀾的腳步生生停了下來。

雪瀾恐懼地靠在鋒亦寒懷中,望着離她僅僅兩步之遙的地面,那上面居然憑空出現了兩個巨大的窟窿,而且,那窟窿似乎盈盈還泛著藍色的水光:「剛……剛才那是什麼東東……」打雷?閃電?衝擊波?

為毛她家屋頂還好好的,地面上卻被雷劈出了倆大窟窿,而且那倆窟窿還有往外冒水的潛質?

「雪兒小心!」

軒轅殤一聲大喊,又一道劇烈的白光在雪瀾身旁炸開,鋒亦寒帶着她迅速閃了過去,幸好沒有被傷到,可是,剛才他們站立的地方,卻又被轟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外面的鞭炮聲依舊喜慶萬分,似乎根本沒有人察覺到這間屋子裏的異狀。

「大白天尼瑪見鬼了!」雪瀾咒罵了一句,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她只覺得自己後背上彷彿要裂開一般,忽然劇痛起來,而額頭的位置,也似乎要長出什麼來一樣,針扎一樣的疼,瞬間而起的疼痛,讓她不由得「啊」地一聲驚呼。

「瀾兒,你怎麼了?」鋒亦寒是最先感覺到不對的一個,因為他離她最近。扳過雪瀾的身體,只見她的額頭上,忽然隱隱現出了一朵紅白交織的蓮影。

鋒亦寒吃驚之餘,忽然覺得自己右手手腕也有了反應,立刻挽起袖口一看,只見上面的青色蓮花,不停搖動,閃動着瑰麗燦爛的光輝,彷彿要脫手而飛一樣。

很快,其他人也有了同樣的反應。紛紛看到自己身上的蓮印起了奇怪的變化,一朵朵蓮花彷彿活了一般,在身體上不停搖曳。

雪瀾「唔唔」幾聲,雙眼緊閉,似是非常難受,她滿頭大汗,可額頭上的蓮印忽白忽紅,不停變幻。

「瀾兒(雪兒、蓮兒),你怎麼樣了!」幾個男人再也顧不得自己身體上的不適,連忙搶到她身畔,焦急地望着臉色蒼白的雪瀾。

「我……沒事……」雪瀾看着墨傾宸眼角的紫色蓮印,不停飛動,瑰麗瑩瑩,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們都把自己身上的蓮印露出來……」她掃視四周,低聲吩咐,幾個男人立刻將自己身體上的蓮印展露在空氣中,果然,所有人的蓮印都在動,栩栩如生,光輝燦爛,彷彿要離體而去。

雲赤城腰間,一朵橙色的蓮花,如同佛前暖暖的爐香,生氣盎然,他低頭看視蓮印之後,再度抬頭,眼瞳的顏色,居然一下子變成了橙色;蘇慕白的左肩上,一朵翩然的藍色蓮花,栩栩如生,在亮出蓮印的同時,他的眼眸更加藍了;鳳鳴淵身上,一朵象著着萬物生機的綠色法蓮,煢煢閃爍在右胸,同時,他的眼睛變成了好看的綠色;沉遙津挽起左臂衣袖,亮出那朵黃色蓮印之後,眼睛也變成了深邃迷人的棕色;墨傾宸,不用說,淚印上的蓮花早已紫得妖嬈欲飛,可就連那一雙眼睛,似乎也變成了妖精一樣的深紫;鋒亦寒腕上的蓮印是最早亮出來的,此刻他的眼睛也變成深邃幽藍的淺青色。

唯獨軒轅殤,痛苦地擰著眉頭,並沒有露出蓮印。

「雪兒,我也要亮出蓮印來嗎?」他的蓮印是在背上,一朵巨大的蓮印,跟他們的都不一樣,此刻看到眾人怪異的反應,他不知道自己若是亮出蓮印,會發生什麼怪異的事情,所以猶豫不定。

「……快,把你的後背亮開。」雪瀾吩咐著,額頭上的紅白蓮影不停變換,忽而消失,忽而出現,而她本人,像是忍受了巨大的痛苦,「看看我的後背。」

鳳鳴淵連忙將她的衣服褪下,很快,一片雪白的肩背便展露在眾人面前。來不及欣賞那雪肩如玉肌膚勝雪,只見雪瀾的背上,一朵青鬱郁的巨大蓮印,也如同她額頭的蓮印一樣,忽隱忽現,捉摸不定。

「啊——」在雪瀾的衣衫褪下的那一霎那,軒轅殤忽然發出一聲難過的呻吟,他背上的巨大青蓮驟然發出一道光芒,映照在所有人的蓮印上,包括雪瀾。

「他是我的並蒂蓮花,感受到我的蓮印,所以才有這麼大的反應……赤城,快將我脖子上的紅玉珠鏈摘下來。」

雲赤城連忙上前,將雪瀾脖頸中那一串瘋花六禍贈予的紅玉珠鏈摘下遞給她,很奇怪地是,當紅玉珠鏈攥到雪瀾掌心時,它便起了驚人的變化。

一道道絢麗的光芒從紅玉上面發出,依次映照在眾人身上,很快,拿六顆紅玉便變了顏色。似乎分別與眾人身上的蓮印對應,紅玉珠的顏色也變成了橙黃綠青藍紫六色,而中間那一顆彷彿鵝卵石般不起眼的石頭,此刻忽然變成了紅白雙色。

與此同時,雪瀾和軒轅殤的額頭上,也出現了清晰的蓮影。雪瀾額頭上的蓮影是雪白的,而軒轅殤額頭上的蓮影則是緋紅,那塊不起眼的石頭,發出瑰麗的光芒,分別映照在二人額頭上。

眾人身上的不適和痛苦,都消失了,正要高興,忽然屋中又閃起了一道耀目的白光,而這次,白光沒有在地上射出巨大的窟窿,而是直直向著雪瀾而去。

雪瀾剛剛從後背和額頭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一見那束煞白的光朝着自己飛來,立刻拔腿就跑:「媽呀,真的有鬼!」

「雪兒!(瀾兒!蓮兒!)」幾個男人焦急地跟上,想要保護雪瀾,無奈七個人心急如焚,目標一致,力道太強,一下子全撞到雪瀾身上,八個人正滾成一團至極,那道巨大的白色光束一下子便照到了所有人身上。

白色光束晃花了眼,雪瀾只覺得頭昏腦沉,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大聲咒罵了一句:

「媽的,這下真不用私奔了!」

……

深深的藍色,到處都是。腥咸,苦澀,憂鬱,絕望。

冰寒的氣息宛若刀劍一樣刺入骨髓,深藍的一片,讓初睜開的眼睛有些刺痛,身體毫無着力點一般,漂浮在半空中,身旁,全是冰涼涼的觸覺。

雪瀾的雙眸驀地瞪大,手輕輕一動,攪起一片波浪翻湧。

「這……這是什麼地方?」鋒亦寒內力最深,當先醒了過來,身上仍穿着大紅的螭龍喜服,眼中卻滿是錯愕。

環顧四周,除了水,還是水,藍汪汪的一片。可是這水卻跟大胤的水不一樣,充滿了腥咸苦澀。他直覺地閉着嘴,並不跟這種奇怪的水接觸,而用內力催動傳音入密,向雪瀾問話。

「傲江?邕江?」軒轅殤也清醒過來,看着四周圍從來沒見過的水環境,也傳音入密。但他心裏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這樣的水,絕對不能飲用,不可能是傲江和邕江的水,而這樣深的水,恐怕連傲江最深處也要遜色一二。

幾個內力較弱的人,很快也陸續醒來,數數,正好八個,一個都不少。眾人都是練有武功之人,對於水中的壓力尚能抵禦,而練武之人體內擅長儲存氣息,顯然眾人能在水下呆個一時片刻了。紅艷艷的喜服在藍色的水中飄蕩,彷彿朵朵紅花綻放,嬌美異常。

「大家都還好嗎?」沉遙津傳音入密。四顧一圈兒,沒有發現自己的輪椅,這才怏怏地將雙腿划動起水流來,暫時決定將自己的缺陷放到一邊。

「沒事。」

「還好。」

鳳鳴淵蘇慕白等功力較弱的,用起傳音入密也不是那麼得心應手,因此,只能簡短作答。

眾人紛紛在深水中拉起手,互相鼓勵,鋒亦寒和軒轅殤更是義不容辭的運起內力,幫助其餘幾個功力較弱的節省體能和呼吸。

「什麼。地方。」鳳鳴淵勉強傳音了四個字,四周冰冷詭異,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不得不問。

「不知。遊走。」蘇慕白也憋了四個字出來。意思是回答鳳鳴淵,我也不知道這什麼地方,遊走着看看唄。蘇慕白的武功最弱,此刻被冰冷的水一浸,加上水壓和無法呼吸,他已經有點難受了,幸虧有鋒亦寒在身旁,內力源源不斷輸送過去,連呼吸也省下了,看來勉強還可以抵擋一陣子。

「往哪游?到處都是藍幽幽的一片。」雲赤城有些泄氣,他們的新房中出現這些怪異的景象,以及那道不知是敵是友的白光,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何況此刻又處在怪異的水裏。

「這邊。」一直沒有開口的雪瀾,忽然定定望着某個方向。身影驀地有些凜寒,而雙眸更是從未有過的深沉。

幾個人都同時一怔,雪瀾這樣的神情,他們從沒見過。

雪兒是睿智的,驕傲的,自信的,甚至是腹黑無賴的,可是雪兒和傷感這個詞根本搭不上邊,但偏偏,這樣深重的傷感和絕望的情緒,他們卻在她身上看到了。

其他人都皺眉不語,各自沉思,只有墨傾宸,望着這樣的雪瀾,眼中露出一抹難掩的心疼。

這時的瀾兒,同那日跟自己講述過去的瀾兒,太像了。像到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當日所說的,深海,潛水,活水草,毒刺水母。

他足底輕輕划動水流,「撲棱撲棱」的水聲,優美動聽,可是卻很沉重。

他從後面輕輕環抱住雪瀾,用自己的肩膀溫暖着她,給她一個安心的依靠,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是,她卻說話了,幽幽道:「傾宸,就是這裏。就是這裏。我,回來了。」

墨傾宸依舊什麼都沒說,用自己的身體安慰著不停顫抖的她,無聲的言語彷彿在告訴她,我,永遠在你身後。

其餘人都隱約猜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可是誰也沒有問,他們跟墨傾宸一樣,知道此刻,無聲便是對她最好的支持。

雪瀾的雙眼望向某個方向許久,才抬起手指,指向那裏,深藍深處,有一團黑黝黝的影子,她說:「我要去看看。」

如今的她,身體早已大非從前,以前的她只有穿上潛水面罩才能到這樣的深海,現在的她,有高深的武功和內力,即便是在這樣深的水底,不呼吸,也可以堅持半個小時。

環着她雙肩的手一怔,墨傾宸有些不忍地問:「你確定?」雪瀾點頭:「我一定要去。」那裏,有她的恨,有她的過去,或許,還有她的,屍身。

說完這句,她沒有再回頭看任何人,也沒有給任何人說不的時間,邁開了艱難的第一步后,她便雙腿划動如飛,彷彿一條天生生活在水底的美人魚,徑自朝着那個方向游去。幾個男人連忙尾隨其後,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變得這樣怪異,可是,他們都那麼愛惜她擔憂她。

那一團團黑黝黝的影子終於出現在眼前,若不是知道這裏,根本沒法找過來。雪瀾在黑色的活水草中間微一停留,便跟着自己的直覺,弓身朝着一處游去。

活水草的影子,不停在面前晃動,讓深海顯得越發昏黑,然而並非一點都看不清。

在進入水草深處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躺在水草包圍中的,一具屍體。一具沒有一滴血液的屍體。

宛若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屍身彷彿被吸血鬼眷顧過,蒼白毫無血色,一旁丟棄著被脫掉的潛水服,身上的肌肉並未腐爛,不知道此間過去了多少時日,因為被水草纏繞着,屍身沒有飄走,一些泥沙落在屍體的面頰上,蒼白的容顏,依舊是青春的模樣。

雪瀾的身體猛地一退,搖搖欲墜,被從後面趕來的墨傾宸接住,墨傾宸依舊如剛才一般,從身後環着她,給她屬於自己的支持。只是這次,他不再沉默。

「瀾兒,都過去了。這些,不過是你的前生而已。今生,你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因為我們都在你身邊,會一直疼着你,守護着你,這樣的慘劇,你今生都不會再遇到。」

其餘幾人,自然也看到了水中那具失去血水的屍體,而墨傾宸的話,更是讓他們疑惑不已。只不過有一件事他們聽明白了,這具屍身,跟雪瀾有關。

雪瀾被耳畔那溫潤的安慰感動了,僵硬的身子,漸漸放鬆下來,知道,她敢於正視那具屍體,直到,她自己游上前去。

墨傾宸陪着她游到近前,這才看清了屍體的模樣。面容不算很美,沒有今生的瀾兒美,可是卻也帶着小家碧玉的清秀,她臨死的時候,似乎很不甘心,臉上帶着深深的怨恨。她的全身上下,真的如同瀾兒當初給他講述的一般無二,果然是被人用毒計,吸幹了血。

「別看了,瀾兒。」連他,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這樣的死法,該是有多麼的不甘願,他看了都已經快要受不了了,瀾兒看了,豈不是更難受?

雪瀾卻輕輕推開了擋着她視線的手掌,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放心,我沒有事,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

說着,她忽然將屍體的衣裳剝開,只見全身上下,蒼白得可怕,隱隱有血液乾枯后,身體縮緊的模樣。當眾人看到這樣一個屍體,完整的屍身,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吸幹了血,都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雪瀾望着這堆死肉,冷笑:「這就是我。」她傳音入密,說給所有人聽。

「或者,說準確地,這是我的前生。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你們生活的大胤了,而是我前生生活的世界,」她指著水裏的屍身,「她叫葉茗。是個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人心險惡。可是,她卻因為她的愚蠢,成為被別人利用殺死的笨女人。她死之後,就被留在這個無人知曉黑暗幽深的海底,而我的靈魂,卻到了大胤,開始了全新的生活。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當皇帝,卻偏偏要統一大胤嗎?其實,我想要的,就只是你們的玉璽而已。瘋花六禍他們早就說了,找到所有的法蓮,一統大胤,我就可以回到自己當初最想回去的地方。看來是真的,我真的,回來了。」

幽幽的聲音,在七個人耳膜中迴響,帶着無盡的清冷,和悲傷哀怨。

沉遙津解下自己的紅袍,小心地裹在葉茗屍身上,蓋住了那失血無色的身體,手指觸上被海水冰封寒冷的面頰,帶着同樣的愛憐:「不管你曾經受了什麼樣的傷害,我,我們,都會一一給你討回來。」他並沒有轉身,而是對着葉茗的屍體說的,可雪瀾聽到,卻忍不住流下淚來。

今生她極盡權謀算計,精明睿智,可是前世,她不過是個唯唯諾諾需要保護的小女人而已,她如今的風光,不過是被不堪的從前,逼出來的。

其餘幾人很快上前,在海泥之中,徒手挖出一個不小的坑,將那屍體連同她身上包裹的螭龍喜服一起,掩埋進去。

大胤之上,度過了二十年後,她,終於可以安息了。

雪瀾將頭靠在墨傾宸的肩膀上,終於可以放肆地哭出聲來,這眼淚,不是痛苦和悲傷,而是釋懷和喜悅。

從小到大,她都在重複同一個夢,無數次從夢中驚醒。無數次,她看到的自己,都是身在冰冷腥鹹的海水中,水壓和缺氧讓她窒息,夢中,無數的毒刺水母爬在自己身上,將血液一點點吸干,活水草彷彿變成妖孽,緊緊纏繞着她的身體,讓她無法逃脫,那個男人在上方,對着她最後乾枯的屍體,放聲大笑着,溫和的笑臉卻看得那麼清楚,那麼地,柔情款款……無數次的噩夢,無數次夢到自己的屍體,今日,終於可以放下了。

但是,韓瑾韜,這個仇,她忘不了。

「我們走吧。」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墨傾宸攬著雪瀾,帶着眾人向上方游去,鋒亦寒走在最後,他大手一揮,一道強勁的內力捲起巨大的波浪,將那些活水草摧毀殆盡,泥沙在身後漫卷,今後,這個地方將永遠被塵封,永遠沒有人知道這麼一段太過凄涼的故事。再也沒有人,會打擾她的安眠。

雪瀾游在最前方,當先帶路,遊了二十分鐘左右,就在蘇慕白和鳳鳴淵快要脫力,快要窒息的時候,上面終於映出了光亮。雪瀾知道,他們已經到了海面了。

八個人浮出海面后,望着浩瀚無邊的大海,和青天明日,不由得大口大口呼吸著帶着海風鹹味的空氣,之前的抑鬱為之一舒。

良久,幾個人終於到了海岸上,金色的沙灘,映着陽光,燦燦生輝,讓從來沒有見過大海的幾個男人有幾分興奮。太陽很快就將眾人的而雪瀾見這一路游過來都沒見着什麼人,卻有點鬱悶。

看看看看,他們八個一身瀟灑風流的紅色嫁衣,塵世難濁的飄逸長發,就這麼進城,會被當成怪物的,唉,就是來個把人給他們打劫一下也好啊。

很快,想曹操,曹操到,而且到的還不止一個。

前方的雪瀾倏然住腳,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馬達聲,雙眼露出了炯炯,賊光。

「什麼聲音?」鋒亦寒全身戒備,習慣性地要朝腰間摸去,卻發現自己的佩劍不知道啥時候已經不見了,其餘幾個人也紛紛緊張起來,只有雪瀾,笑得奸詐邪惡不已。

「沒事,來了獵物而已。」

「獵物?」條件反射,一聽到獵物二字,腹黑大王沉遙津也雙眼冒出精光。

說話間,便見一輛越野車開了過來,沒辦法,他們幾個人大紅的衣服實在太過顯眼了,就算是閉着眼,也能給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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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蓮傾天下:醉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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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海底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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