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婚禮(1)

七十、婚禮(1)

我們都是神的孩子,會走得像風一樣快

——左小祖咒

五月一日,午間,三亞。浪花懶洋洋地拍在細沙上。一群海鳥在空中打了個旋,稍微一瞥沙灘上佈置好的婚禮現場。紗帳下鋪滿不屬於海南的花卉,美那麼一時就會因不適應氣候而枯萎。

和暖的海風安靜地掠過牧師的衣擺。他推了推眼鏡,一個不經意的抬手,確認自己新染的黑髮沒有凌亂。這可是個大客戶,他沖陸謙諂媚地笑笑,然後想,千萬要用十二分的誠意來主持婚禮。

陶夕從酒店內走出來,鵝黃色禮服勾勒出纖細柔軟的腰肢,吹卷的長發紮成一束攏在耳邊,綴上一朵嫩粉的小花。她踩着高跟鞋,清瘦的身形晃了晃,姿勢略僵硬地走過一排排白色木椅。後幾排是空蕩的,各大報紙的記者們還守在新娘的化妝室外。陶夕在第一排側邊坐下,終於長出一口氣,扭了扭得到解脫的腳腕。

藍越清咳一聲,用眼神示意她陸謙在場。陶夕忙端正坐姿,同時理了理裙擺。她望向藍越,欲言又止。後者疑惑了一剎那,然後低聲問:「什麼事?」

「我看到新娘子了。」陶夕附在藍越耳邊小聲說,「從門縫裏……你別瞪我,縫隙是記者擠出來的,我只是沾光看了一眼而已。」

「所以?」

「她真漂亮,我是說真的,比電視上還漂亮。」

「哦,不及我姑姑萬分之一。」

「當然。」陶夕肯定道,「但是她並不幸福。」

「何以見得?」

未等陶夕回話,結婚進行曲驟然響起,白雪捧著花束的身影出現在紅毯的盡頭。陸謙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很快恢復成無懈可擊的微笑。

白雪的禮服是請設計師專門設計的,完美服貼的抹胸上蕾絲鈎花層層疊疊,襯托着她盈白的胸口和分外誘人的鎖骨。那張臉隱藏在白紗之下,一雙美目投出朦朧的光華。

比白雪更緊張的是她的父親,他牽起給自己帶來榮譽的掌上明珠的手,一步一步極其鄭重地順着紅毯而行。那姿態神情像極了朝拜者,而並非岳父。

記者手中的相機不知疲倦地工作著,快門聲此起彼伏。與這種快節奏相反,白雪腳下的婚鞋優雅而無聲地前行。她精緻的腰線下蓬鬆的白紗,如鱗片般擺動着,讓她像是碧海銀沙間散步的美人魚。

美人魚是不能放歌的,她走在陸地上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游弋。陶夕越思考越覺得這是個極佳的比喻。

「你看,我就知道她不幸福。」她說。

「她很開心。」

「嫁給富豪誰不開心,但是開心幸福是兩碼事。」陶夕抿了抿唇上珊瑚紅的唇膏。

「她也並未拒絕。」藍越似笑非笑,「據我所知,姑父還不至於做出逼婚搶親的舉動。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當然咯,獲得幸福有多困難?能做到開心已經是謝天謝地。人總是要做出妥協……」

藍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的注意力放在陸謙揭開白雪頭紗的雙手上。白雪恰到好處地頷首,小巧的下巴一點,再抬頭,眉眼間儘是新嫁娘的風情,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多一分太痴,少一分太傲。

「她演技真好。」陶夕說。

——————?﹏?——————

之後的酒會並沒有記者參加,儘管陸謙管了記者的午飯,他們也沒資格真的進入宴廳。

二位新人先行離開會場,為了換成中式禮服。白雪除了要將昂貴的旗袍穿上身,還必須換另外一個相配的髮型。

伴郎是陸謙生意場上的老夥伴,他正一絲不苟地為招待賓客而忙碌。藍越端起一杯法國白葡萄酒,正準備品嘗它的滋味,就被一位穿着紅色小禮服的青年女子截住。

「你是陸老的侄子么?我可很久沒見到你出現咯,牌真大啊。」周小姐一歪頭,露出頭頂裝飾用的黑色小帽,「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姓周,伴郎是我爸爸。上次見到你……我可能還在上初中吧,我記得是……」

「是我姑母的葬禮。」藍越見她沒有握手的意思,略微有些不快,「日子流逝得真快,現在你成為了一位矜貴的女性,而我卻已經開始衰老了。」

「你沒聽說過『男人四十一枝花』嗎?」周小姐掩嘴一笑,「做些刺激的事情能延緩衰老,你信不信?」

「哦?譬如……」他轉動着高腳杯。

「譬如海天盛筵,你聽說過沒有?」周小姐的吐息幾乎噴在他臉上,「就在明天,婚禮上的不少人都有份。全是這次婚禮的意外之喜吧。」

藍越眉心一跳,彷彿聽到什麼失心瘋的胡言亂語,朗聲笑了起來。

「陸先生一向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你們以他的婚禮做幌子,也不怕他會生氣。」

「只要不拉着他的新娘,他哪會生氣。」周小姐擺擺手,「陸斐已經同意了,就看你。」

藍越抿一口酒,笑容半分不減。陸斐?他是巴不得用這些事情噁心白雪。

「謝謝,我對這種派對沒有興趣。」

「喲,你喜歡吃素?」周小姐覺得這才是該大聲笑的時候,「我看到你的女伴了,那個小女孩既無風姿又無情調,就是比我年輕一點。」

「我是看不出風姿與情調是什麼,我只能確認,她肯定比你好吃。」

「你又沒吃過,怎麼比?」她把這個「吃」理解錯了。

藍越一挑眉,伸手拂了拂肩頭,極低地冷笑一聲:「算了,倒胃口。」這句話輕飄飄的宛若風過縫隙,被歡快的背景音樂嚴嚴實實得蓋住,周小姐半個字也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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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斐打了個噴嚏。陶夕巧妙地躲開飛沫,蹙眉四顧一下,這裏已經是宴廳之外。

「你找我什麼事嗎?」她問,同時不自然地邁著步子跟在他後面。

「你的眼睛真是時刻不停地粘著大表哥啊。」陸斐揉了揉鼻子,暗自腹誹是誰在背後說他壞話,同時機械地回復,「我爸爸有幾句話要避開大表哥親自對你說。」

陶夕輕咬下唇,眼裏透出疑惑的光。然而陸斐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領着她進了兩扇巴洛克式花紋的大門。一個著唐裝的身影坐在窗邊,手邊一股青煙裊裊,那是陸謙。他的打扮在這屋裏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坐吧。」他輕聲說,同時放下手中的雪茄。

陶夕應聲坐下。

「姑娘,我想跟你談談藍越。」

「藍醫生?」陶夕乾笑一聲,「不太像是我應該討論的話題。」

「藍越這個人,我不敢說看着他長大,但是認識他也有二十多年了。對於他的身家背景,我還是很清楚的。」陸謙的笑容如同祖父看待孫女般可親,「我一直非常欣賞他,像他這樣天賦過人的例子相當罕見,以他的資質,無論投身哪個領域都能有傑出的表現。」

「藍醫生確實是個傑出的人。」陶夕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於是順着他的話頭說了下去,「有時我覺得他是天才,讓我自慚形穢。」

「而且他不是那種性格古怪的天才,他容易相處而且討人喜歡。」陸謙眼底古怪地閃過寒光。

「呃,的確。」陶夕似乎猜到了他的深意。

「他不是那種輕浮隨便會去玩弄感情的人。他富有責任感,在待人處世上更有一套嚴格的道德標準,如果他找到決定相伴一生的伴侶,必定會對對方付出全部的忠誠。」陸謙做了些停頓,待陶夕將這番話消化完才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所以,作為他的姑父,我會監督他找到真正配得上他的終身伴侶。以免他對待女人的態度過於柔軟,不敢輕易戳破對方的臉面,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陶夕交疊在腿部的手指因供血不足而愈發蒼白。她稍稍愣怔一瞬,隨即僵硬地笑了笑,說:「我也這樣認為。」

陸謙玩味地打量她,從頭至腳,彷彿要將她掃描透徹。內部電話急匆匆響鈴,陸謙嫌惡地瞪它一眼,接起來。是白雪屋裏的僕從打來的,她已經換好裝了。

陸謙放下電話,笑了笑,說:「你回去吧。」

陶夕緩緩站起,欠了欠身,鎮定且矜持地退了出去。

重重吐了口氣,她走過長廊,回到宴廳內。陸斐正把一塊芒果沙拉扔到嘴裏,見她出來,匆忙咽下肚子,湊上前來。

「嗨,我爸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陶夕知道他是明知故問。

「哎……看來你不行啊,老妹兒。」陸斐拉長人中,「收心吧,老頭子比牛還固執呢。」

陶夕對空氣拋了個白眼,懶得廢話。可陸斐明顯沒打算就此放過她。

「真的,這雙鞋,的確不適合你。」他賤賤一笑,「高得走不動路了吧?」

陶夕冷眼一斜:「你舌頭是被砒霜泡過嗎?」

「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毒舌。上次不是還說我』真性情』嗎?」

「可是我改主意了。再!見!」

陶夕把這句話甩在他臉上,往人群中央擠去,恰好看見藍越與什麼人磕了下酒杯。

白葡萄酒流淌入腹,烈焰般鮮紅的女子身影嬌笑着,高貴而傲慢地款步離去。

【祝鍾小爺生日快樂!跟你共事很愉快(^_^)祝早日找到妹紙,氣死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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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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