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四章 壽筵

第二百十四章 壽筵

曜靈默不作聲地看着,只一眼便垂下頭去。這『女』人權傾已極,卻不想想,自己這一切是掩蓋下多少鮮血白骨而來!

太後端坐在輦中,臉上似笑非笑,有意要叫人瞧見自己一般,特命宮『女』把輦上的珠簾高卷,自乾清『門』起駕,往東西華『門』遊行了一周。

皇帝一早便戴冕冠,衣袞龍袍,白圭朱舄,親赴太廟致祭列祖列宗。祭祀既畢,鑾駕儀衛直進東華『門』。

此時見太后鳳輿將至,皇帝親自下來迎接,直上萬歲山受文武百官的朝賀。這時各省進獻儀的官吏,紛紛便呈獻貢物,各『色』真珠寶玩,『玉』石金銀,器具雜物,食品酒醴,種種奇『花』異樣,爭勝鬥麗,說不盡的富貴,道不完的福氣。

過後皇帝便親奉著太后,登皇殿親檢壽儀。二人當了眾臣子的面,和睦得很,有說有笑,皇帝是極為恭敬的,太后呢?又是形容不出的仁厚寬容。

接着皇帝便傳諭文武大臣並其家眷,在華蓋殿賜宴,各省來京貢儀和祝壽的官吏,著在寧安殿、仁壽殿、懷仁殿、育德殿等四處賜宴。

太后自然也跟着去了華蓋殿,皇上躬請其正位端坐了,又獻過頭一輪壽酒,太後方笑着開了金口:「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泥,今兒難得借哀家壽筵相聚,一醉方休才好。」

眾臣子陪笑應聲不迭,見皇帝先行舉杯之後,大家方一起端起金杯來。

「可覺得乏了?」岑殷悄悄問著曜靈:「站了一上午,只怕『腿』酸了吧?」

曜靈回眸一笑:「哪有那樣嬌貴?以前做胭脂的時候,一站一天也是有的,二爺也太過擔心了。」

岑殷看見她的笑,心裏舒服許多。因了太后的萬壽,自己父母去世也不得報信發喪,這令他痛苦難過,卻還不得不在殺死他二老的兇手面前強顏歡笑,這令心裏的苦澀愈發加倍。

太后眼光一轉。立刻向這邊瞟了過來:「靜王伉儷情深,實令哀家寬心不已。本以為自己當初已是做得對了,不想還是皇帝想得更深一位,到底一圓靜王心愿,如今看來,靜王對夫人,確是衷情一片呢!」

岑殷垂首陪笑:「不敢不敢,太后說笑了!」心裏恨極了這個『女』人,面上卻不得不與之周旋敷衍。

太后便看皇帝,後者會意地笑道:「正是呢!不過雖說朕當日做了件成全的美事。只怕如今。卻又要令靜王恨我呢!」

岑殷曜靈聞言俱是一驚。曜靈青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眼底頓時閃過一道寒芒,岑殷則頓時就沉了眼眸,俊美的面容瞬間冷凝。周身彷彿有寒氣凝結,令見者森森然。

皇上卻是毫不在意地,反指於太后笑道:「看看,果然靜王王妃緊張起來!唉,怪朕不好,不過也是無奈之舉呀!」

太后笑得燦若殿後一樹碧桃『花』,嗔著自己兒子道:「哀家早說不可!皇帝只是不聽,如今怎麼好?聖旨已經擬好,皇上金口『玉』言。再也不能改動了!」

曜靈再也忍耐不下去,她明眼看出,這母子二人一唱一和,明著就是要讓岑殷和自己不好過罷了!

到底唱得哪一出?亮出來看看好了!

「太后,」曜靈突然站起身來。盈盈笑言,端厚雍容:「不知皇上和太后,所指何意?說起來,臣妾本欠皇上一句多謝,若不皇帝當日好意,特令劉相夫『婦』收留,如今也不得臣妾在座與靜王同賀太后萬壽,如今皇上有旨。。。」

她有意收住了後頭的話。提起太后和皇帝當初的分歧,是讓對方不好看的意思,也是有意要『激』太后說出現在的真實目的.

貓玩老鼠,這遊戲皇帝和太后玩得實在有些過了。長痛不如短痛,要刁難有麻煩,直接說出來好了!

要再塞進幾個『女』人入王府來?再不讓泓王正禮出喪?曜靈在心裏暗自冷笑,不啻是這些罷了!

『女』人我才不怕,你們就再塞進成百上千的來,岑殷也不會正眼瞧去;泓王?量你母子二人也沒那個膽量不讓泓王正禮發喪!

且不說當年泓王所立赫赫戰功,多少舊臣老將看着呢!若皇帝太后『私』心胡『亂』行事,將要寒了多少人的心去!

曜靈的話明顯引出太后的好奇來,她默默不作聲,一雙結滿冰霜的琥珀『色』眸子,直直盯住曜靈。

不過曜靈的話是有道理的,且道謝在前,太后發不出火來,她心知肚明。

所以半晌之後,太后突然笑了:「靜王妃原來如此感念此事?也對,『女』人間最在乎就是正側身份,當了諸位的面哀家也不怕說上一句,當看若不立哀家為後,太子也就不是現在的皇帝了!」說着她愈發朗朗笑得大聲。

皇帝也笑了,只是相比太后,他笑得有些無聲無息,有些尷尬不寧。

在座各位一起配合著也笑了出來,不笑不行,笑大了也不行,這就是為人臣子的難處了。

曜靈嘴角牽強地揚起,還是因為岑殷在桌下握緊了她的手,方得此絲絲笑容。

太后自管自笑了半天,然後方開口道:「皇帝不願意說,只有哀家來做這個惡人了。你們也知道,」說是你們,太后只看曜靈一人:「寧王早有謀反之意,早前在京郊外佈置下人馬,竟有萬人之多。。。」

曜靈和岑殷同時心中一緊,萬人?其實不到一半。太后明知事實還要扯謊,究竟何意?

太后得意洋洋,她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皇帝自然不能任由寧王這樣猖狂,月前已將那些『亂』賊拿下。寧王並不知曉,依舊在滇南做他的『春』秋美夢呢!」太后的聲音中,仁厚漸悄,『陰』毒慢顯。

「寧王於藩地屯兵早已不是新鮮事了,」鄭相適時站了出來,替主子掩飾一句:「朝廷正該討伐平藩才好!」

太後點頭,與鄭相一唱一和已是她練就熟爛的本事:「所以呢!」她將『陰』冷入髓的目光從曜靈臉上移開,繞殿一周,還是回到這一桌上,不過沒看曜靈,卻盯住了岑殷。

「朝中各位武將,唯有靜王最得皇帝和哀家信任,又功高武強,除了岑殷,哀家和皇帝,實在想不出還有何人,能擔此重任呢!」

如一個焦雷從頭頂上炸過,曜靈怔住了。她失去了知覺,周圍的一切盡不可知,盡不能聞了。

桌下本與自己緊緊相牽的岑殷的手,依舊密密相連,岑殷十分鎮定,這個消息對他來說亦十分突然,亦令他幾至絕望,可他知道,自己萬不能鬆了曜靈的手,現在除了彼此,他和她皆可謂是一無所靠了。

曜靈的小臉變得煞白,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要衝太后那張笑得明『艷』的臉龐直啐上一口去,幾乎就要當了滿殿重臣和其家眷的面,推翻面前酒席,直拔出殿上『侍』衛的劍,『逼』到那『女』人喉尖處去。

可是沒有。最終她還是定下神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幾乎可說耗盡了曜靈全部的力氣,幾乎屏斷了周身的經脈,方才強忍住沒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有就是岑殷低低的這一句話,唯不是這十個字,曜靈很難說自己現在會衝動到什麼地步。

太後有些失望,臉上的笑便再掛不下去了。她是指望曜靈能當殿失態的,最後大鬧一場自己正好有理由拿她罰她。

可惜這丫頭心『性』太強,太后想到這裏,愈發臉『色』『陰』沉下來,自已幾回自為得手,最後還是敗於她手下。

看見太后臉『色』不好,眾臣皆感惶恐,唯有曜靈,笑意,慢慢回到了她的臉上。

果然已強敵就弱!爹爹這句話沒說錯!什麼時候也不能認輸,就算到了最後關頭,也是拚命搏上一搏!

「太后皇帝果然費心了,」曜靈再度開口時,臉上的笑已經昭然若示,皇帝有些目瞪口呆,太后更是直接『露』出怒『色』來。

「既然靜王得此重任,必將盡心儘力,以不負二位厚望!」曜靈帶着凌厲的微笑,冷眼看着太后,『唇』邊噙著刀鋒般的冷然。

你想看我頹敗?還是那句話,『門』兒也沒有!

岑殷覺得自己掌心那團冰正在慢慢回溫,他的心情也隨之漸漸好轉起來,此時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也該說點什麼了吧?

「臣,」岑殷站起來,與曜靈並列而立,清冽眼神中透出凜然傲氣來:「必不負皇帝重託!」

皇帝默然看着岑殷,並不理會太后臉上越來越厚的密雲,片刻后微笑回頭對庄貴妃道:「愛妃且看,朕手下有如此猛將,寧王還有何憂?早跟你說過,不必擔心了吧?」

庄貴妃嬌笑連連,就勢依偎在了皇帝眼裏。

太后眼中的怒氣已經越來越盛,若不是今兒是自己做壽,她恨不能就此拂袖而去。

本想打擊那丫頭一下,可現在怎樣?倒愈發顯得別人都有依有靠,只有自己是個孤家寡人,哀家二個字聽起來,更是愈發不入耳!

「可惜老太后今兒不得起身,」太后徒然心生一念,眼見皇帝賜曜靈坐下來,又再開口找些不快來說:「老太后最喜歡小掌柜的,身體好時不日不離口中念叨,若今兒看見小掌柜的成了靜王妃,老人家不知該樂成什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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