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五章 臨行

第二百十五章 臨行

曜靈倒沒什麼說的,爹爹甚受老太后寵愛,自己也被愛屋及屋,不過她到底人在宮外長大,要說感情,她對老太后還不如對錢媽媽。

岑殷注意地看了太后一眼,神彷彿有冰峰般銳利森涼。

「老太后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聽見靜王妃進京竟也沒什麼起『色』,」太后的聲音又低了下去,曜靈沒什麼反應,她說着無趣。

皇帝清了清喉嚨,笑對庄貴妃道:「怎麼愛妃偷懶了?快替靜王王妃將金杯滿上!今兒既是替太后做壽,也借『花』獻佛,替靜王踐行。此事宜早不宜遲,走漏了風聲將對靜王大為不利,不如就。。。」

太后突然接過話來:「不如就三日之後出發!」

岑殷冷峻地掃視這母子二人,『逼』人到這種地步他還是頭一回親眼見識。怪不得先帝也實難再忍受下去,寧可一死,也不屈從。

不過他是不服軟的,再者有了曜靈,他更要為她支撐到底。

「好,」於是岑殷咬了牙,皇帝的話是金口『玉』言,一但說出口來便不可收回,他只有答應下來:「臣遵旨!」

一席壽筵直到領完,岑殷與曜靈桌下的手再沒分開過。

太后看在眼裏,臉上愈發難看,竟也不再避人,倒是皇帝,表情幽晦難明,『陰』睛難定。

出宮之後,曜靈直一路脊背『挺』立,直到上車后才緩緩嘆了口氣。青桃在她身旁坐着,思來想去,無話可以安慰,只因她心裏也實在難過,更比曜靈掩飾不住。

「行了,」曜靈眼神直直看向前方:「收起眼淚來!這東西最是無用,若眼淚能解決問題,這世上早沒了麻煩!」

青桃本以為曜靈看不到自己在哭,不想還是隱瞞不住。

曜靈早已是刀剜肝膽、劍銼身心般,可她忍住了不動聲『色』。她並是那種小『女』人只求整日與夫君纏綿之人。岑殷以前是個武將,一品大將軍沙場上活過來的,她不可能指望他整日只『混』在自己身邊。

男兒志在四方,曜靈自跟了岑殷,便願意為他承擔一切。

只是這場戰,非同尋常。

誰知道太后和皇帝是不是存心下套,聯合了寧王要治死岑殷?

藩王屯兵,並不只有寧王一人,太后那番話可以說是指責寧王,也可說是敲山震虎含沙『射』影。

如果他們真的知道的話。

曜靈想到這裏。不覺捏緊了一雙粉拳。不知宮裏到底知道了多少。據景夫人送來的消息。倒像是一無所知。

景夫人不敢對自己撒謊,這一點曜靈十分自信。

難道自己錯了?

曜靈眉頭緊鎖,情不自禁又嘆了口氣。

好像是聽見她在不住嘆息,車窗外馬蹄聲響起。那是岑殷的聲音,曜靈對他總是十分敏感,不論人還是馬,只是有他,她總是第一個聽見。

馬蹄聲連連,安穩平定,一絲不『亂』,這聲音讓曜靈生出安全感來,本來焦慮不寧的心情。慢慢被撫平下來,雙拳也漸漸舒展來開。

急也沒用!曜靈嘲笑自己。事情既然出來,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解決,方是正道。急出心火來,倒正中了太后的下懷。

回到府里。大事小事成堆。泓王三日後發喪,岑殷卻要於三日後發兵滇南。幾乎腳不點地,曜靈自進了家『門』就開始忙碌,泓王妃走了,她就是這家裏唯一的主家婆,為免她『操』心過勞,小事管事們通替她擋了,但還是直讓她忙到黃昏才有空見着岑殷。

岑殷倒是一直在外書房,與守備關在一處,不知商量什麼,曜靈進來時,屋裏剛剛才抬進丫鬟來點燈。

「請王妃安!」劉守備一見曜靈到了,忙起身行禮,曜靈擺手不讓,只急問道:「有什麼辦法沒有?不然咱們即刻就舉事如何?」

話一出口,曜靈立刻後悔,這話太過衝動,簡直不像她。

果然岑殷微笑起來,也不顧守備在場,拉過她的手道:「靈兒別急,尚不至於此。」

曜靈從聽說消息直到回家理事,也不曾落過一滴眼淚,不想岑殷這一句話,倒引得她眼眶泛紅。

強定了定神,將那股熱流按壓下去,曜靈也笑而回視,望向岑殷的眸子裏金光密閃,妍靜而靈慧。

「是我錯了,原不該說這個,二爺一定有了主張?說給我聽聽吧。」曜靈挨在岑殷身後坐了下來,她知道當了外人不該如此,可現在她只想靠在他身邊,多一刻也好。

岑殷艱難地開了口:「三日之後,自然要去的。」只這一句就又讓曜靈心裏的火復又燒了起來,可她忍住了,她知道,岑殷比她更要難過萬倍,她若能平靜,岑殷便有了餘地。

果然岑殷見她如此,方才將話繼續了下去:「靈兒放心,莊上人馬和守備依舊留在這裏,萬一,」他的聲音頓了一頓:「萬一宮裏有個不好,你也可以有應對之策。」

這下曜靈不肯了:「這怎麼行?」她的眼眸里金光不見了,青『色』泛了上來:「守備自然要跟了你去,二爺此去都是皇上嫡系兵馬,若身邊再沒個自己人,有事怎麼處置?不行,劉守備一定要去!」

莊上人馬是無論如何不可暴『露』的,這一點岑殷曜靈心知肚明,可守備不一樣,他可以帶了去做副統領,有他在,曜靈多少可以放些心來。

岑殷卻也是一樣想頭,守備留在曜靈身邊,對他也是安慰。

劉守備見二人如此相對堅持,心裏犯了難,因知道這兩人都是為了對方可以犧牲自己的。

半晌,曜靈反手握住岑殷,神態淡定自若地再次開口:「我知二爺一切為我,靈兒豈不也是一樣?若守備留下,無用不說,靈兒只怕整日擔心不能寢食,這樣一來,二爺豈不愈發煩憂了?再者,」

她見岑殷張口似有話要駁,立刻攔在了他的前頭:「再者,我這裏並無大事。有先帝遺詔在,太后不敢動我。老太后也還在呢,雖不能起身,到底還有口氣在。宮裏不敢對我怎樣,說到底,」她的聲音低到極處:「她不過是要親眼見我不好過罷了。」

這個她,自然指著太后。

事到如今,岑殷不得不承認曜靈的話是有道理的,可是有些事,她尚不知道。

「靈兒你還記得,上回去杭州路上,那伙要殺我的黑衣人么?」岑殷知道,這話不說不行了,「他們其實不是要殺我,不過借殺我做個幌子,其實目標是你。」

他一直不說實話,就是怕曜靈驚憂,且一向有自己在她身邊,也不必她『操』這個心。

可如今不行了,他即將遠離,若再不說實情,只怕曜靈無心提妨,反要著了暗手。

曜靈蹙緊黛眉,眼神驟然變得鋒銳冷冽。

「那黑衣人也不是來自太后,卻是皇帝的人。」岑殷話一出口,便見曜靈身子一震。

「皇上?皇上為什麼要殺我?」曜靈吃驚不小,太后要自己死只因恨透了爹爹,可皇上?他又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為皇上不知道遺詔之事,有心替母出力?」曜靈喃喃自語,自己也不敢相信。皇上與太后,哪有這般情深?

果然岑殷搖頭冷笑:「怎麼會?皇上就是知道了這道遺詔,才想通過殺你,除掉太后。黑衣人打扮皆與太后嫡系一般,出事後再滅口,只說他們是太后的人,太后再有本事,只怕也只得乖乖受治!」

好狠心的皇帝!好『陰』毒的兒子!

曜靈呆了半晌,不得不承認,是太后自己一手調教出了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怪物。

「因此靈兒你在這裏,太后倒罷了,卻要小心防著皇帝,他的狠毒比太后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岑殷心想,因此我才讓守備留下,有他在再加上這裏的人馬,我才放心。

不料曜靈驚異只維持到岑殷將話說完,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神『色』,且更比剛才鎮定得多了:「這樣才好!」

這下輪到岑殷吃驚了。

「母子相爭,我才能得益。」曜靈眼底閃過『精』光湛湛,這句話一出口,不止岑殷,連劉守備都大覺敬佩。

小『女』子果真不簡單。

尹家『女』兒不是不會心計謀慮,只是不喜而已。

「且我宮裏還有個同心之人,庄貴妃。她蟄伏在皇上身邊多日,只為替家人復仇。莊上許多人馬,我城裏亦有不少相識好友,還有,」曜靈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朵『春』『花』來,明媚動人,『艷』麗無雙:「二爺可別忘了,我可是福運社的舵主,還有不知多少的福運社下眾可供我調遣呢!」

岑殷笑了,他的心直到現在才真正平定下來,不為曜靈有些孩子氣的話語,只為她臉上真心實意的笑容。

她是個有見識有擔當的人,雖是『女』子,卻遠強過世間許多無用的庸男。岑殷知道,自己是『操』心過度了,其實應該相信她,她自出生便過了一關又一關,可謂在磨難中長大『成』人,太后以為自己是在刁難,其實卻也是培養。

不過苦,是自然少不了的。

可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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