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拾珠

第五章 拾珠

拾珠

「咋了,開學早不高興?」

媽媽看日堯的臉登的一下子僵了下來,便是早在日堯心裏走了一回:

「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幾年都過來了,這三年受不了?」

「沒事,你們老師也不是都說上了高中就好了嗎?到高中應該就輕鬆一些了。」

如果日堯媽媽能有心思多多了解一下中國初中和高中本質上的差別,她就不會這樣說了。

可話說回來,這幾個學生家庭里,侯弈的大哥還是上大學的呢,可不要說取經,就是平時的交流都是少之又少。對於教育的安排,大家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按部就班。學業規劃?這個詞怎麼聽怎麼陌生!

如果日堯當初也能稍微費點腦筋,找到侯弈的大哥坐下來,好好聊聊,高中,什麼是高中,高中是什麼樣的,或許,對於校方這樣只爭朝夕的安排,日堯就不會有太多異議了。

他當然理解當下人群喜歡用80后90後來自尋同類,感味時代更替,認知光陰荏苒。但他可能不會想當然以為,在教育的編年裏,每一屆和每一屆就是一代新老舊人交替。出於對人口壓力潛移默化的適應,學生在教育面前特別敏感,也特別能讓步。敏感在很多情況下表現為無論是對同窗還是同類,彼此很習慣比,但這種比不全是一種比拼,而多是一種提防。你比我學的多,那麼結果很可能是,你比我考的好。分享和交流的風尚在這裏十分薄弱,學習這條道,行者大多形單影隻,冥思苦想。

從教學條件相對較差,學習要求相對較低的兵團學校一直受教到初三上半學期的日堯雖然作業也堆過,考試也繁過,但相對輕鬆的教學環境帶給日堯的並不是轉校后的六神無主,相反,正是獲益於相對緩和的環境,學習上他倒更來的心平氣和,你情我願些。誠然,競爭的概念相對於只有一個班的人數來講,的確是薄弱些。除了數學日堯是天生的比較不敏感,其餘科目他有準備也有意願將它們學得精緻透徹些,不像趕迫出來的新同學們,自打搬進教學樓,學習任務多的根本沒有心思去整理潛入,日堯的第一,自然不是憑白無故的手到擒來。鬆散安逸也罷,沒有到陣腳大亂的那個點也罷,今天來到一中他才認識到他對自己即將踏進的高中一點都不了解,沒有意識和渠道讓他去了解,長久以來學習上的門前雪自顧,狹隘和隔閡,」鼠目寸光」讓他現在才感到自己對自己的明天有多無知和稀里糊塗。

至於讓步,大概以家庭為單位皆是感同身受。興趣啦,時間啦,金錢啦,精力啦。這是一場全民總動員促成的民族事業。成也人口,敗也人口,有時候用人已經不是你優不優秀的問題,而是這個社會就那麼多的位置的問題。你若單純把它當作一場受教,有些太過前衛,這是一門學問,保險學。一張保單,保全家?

日堯想到自己的畢業照下來的那一天,他急匆匆趕回家找到侯弈和他交換來看,看到他的畢業照前這一小隊自己再熟悉不過的人馬,那親切的雪白平房教室背景,那油綠的探入視野的樹蔭,以及那些已然如此和藹的老師,黃秦捨不得的表情眼睛淚汪汪的,日堯想,這才是啊,這才應該是我的畢業照啊。應着那句:人往高處走。匆匆轉校,當時還有些愜意?擠在新教學樓、新班級前取畢業照的那一刻,若有所失的傷感才一如那嘈雜的人群,鼎沸起來。日堯想,呵呵,為了追逐,我也算是有斷層的人了。

日堯見媽媽一語中的,無奈地說:

「可是這也太早了吧,初中上完才不過20多天,緊接着就要上高中,好歹也得讓人喘口氣啊。」

日堯媽媽只好反面安慰:

「好了,好了,那有些同學想要這個機會還得不來呢,你說是不是?」

許永強站在一旁,聽日堯媽媽又是」吃得苦中苦」,又是」有些同學沒有機會」,立在那是又羞又臊,又煩又躁,不好發作。

日堯不經意一瞥,才發現永強側着身子立在那嘴角有些抽動,表情僵硬,立即意識到自己和媽媽的談話有些自以為然了,便趕緊眼神示意。

日堯媽媽也才注意到還有孩子面子有些掛不住呢,便說:

「沒事,兒,後面還有呢,說不定你和侯弈和我們家日堯以後又是一個學校的,再耐心等等,我們家日堯前幾天也是着急的和猴一樣,我還訓他沉不住氣,沒事,再等等。」

實際上在日堯家上演的彷徨在永強家則是忐忑。這一場考核,於哪個考生家庭來講,都不是能輕鬆應對的。永強媽媽一到晚上沒人就開始給永強念緊箍咒了,」平時玩玩,現在好了吧,我看別人都上學走了,你咋辦?」「你看人家日堯,一起長大的,人家比你高出一整個頭,你羞不羞。」嘰里呱啦永強不好回嘴,」那侯弈比我還低呢?」「你還好意思說!」他媽一個枕頭就扔過來了。

當然這遠遠只是永強家的」金剛經」一小章節,各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聽到日堯等會還要去報到,永強識趣道:

「那行,那阿姨就帶日堯先去報到吧,我等會去新華書店看看,就先回了。」

作別,大跨步,走到一半看到網吧想想,扭頭進去,

「有什麼了不起,實在不行上技校去。」此乃樂天派說話辦事風格。

日堯和媽媽則像是跨進了別有洞天,獵奇,新鮮感不斷的校園景緻緩緩向他們展開,傳奇般的米東市一中向他們揭開神秘的面紗。

因為市一中大門兩側商品房沿街林立,一樓門面房後窗直通校內,所以許多店家將店內商品直接就掛在後窗上來販賣。日堯一進來便發現,若干窗口,各色商品掛的琳琅滿目,眼花繚亂,走在窗下,就像進了大型自動販賣機,讓人莫名興奮。(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這眾多」廣告」中有雪糕的包裝袋,軟糖,餅乾,冷飲,還有熱飯招牌,諸如蛋炒,魚香肉絲。甚至內褲,襪子,掃把也在內窗隱隱約約掛上了。一長溜窗景,各色商品齊備,不用出校門都可以逛街了!日要笑着想。

再往進走,白色教學樓默默相望,日堯遠遠便看到教學樓一樓陽台掛了一行巨大橫幅:

恭祝20××屆考生高考順利,實現求學理想,爭做國家棟樑!

后高考任重而道遠的氣氛第一次高大而正式地出現在日堯身邊。

朝教學樓左邊望去,母子倆才注意到,一棟樣式更為古樸的三層教學小樓在繁茂的樹群后立着,遠遠看去,樓面素灰,似乎還是裸露的水泥抹平,樓體顏色頗為陳舊。不過從四四方方,高大明亮的窗戶,以及側樓花瓶狀鏤空樓梯扶手來看,還是很有老一代建築質樸,結實,古香古色的韻味,倒也托出了幾分學識的氛圍。

環視四周,日堯有些遺憾的認識到,由於市一中地處市偏中心,地界也是珍貴,整個校園已被樓宇包圍,雖還算寬廣,但四方四正,擴展的空間殆盡。

總體來看,校園規劃還算整齊,校園色調以白色為主,輔有道路兩旁中規中矩參差綠植美化,風景還算清新,怡人。時值七月,奼紫嫣紅皆被滿眼的綠意接替,雖不時有小雨飄着,天空已有些破晴的肅亮,整個校園在透亮的天空下看起來頗為溫和委婉。

只是日堯仍有些納悶:那學生宿舍樓在哪裏呢?錚錚一中不會就這麼些地界吧。想着,和媽媽兩人已經走到了白色大樓腳下,日堯注意到,原來那耀眼的白皆由小塊瓷磚鋪接而成,很是素凈。教學樓前面立着一根耀眼銀亮國旗杆,上面一面五星紅旗安詳卧著。

日堯轉身才看到,哇塞,教學樓前的一排樹蔭下還有兩排長長的報亭,報亭間還有四座公共電話亭!日堯驚喜不小。雖然現在電話亭早已是形同虛設,只是這樣一安排,一中的大家學院氣味十足,很是襯景。兩人接着進了這棟俊秀的主樓。

站在一樓,樓道安靜,並無人員走動。該不會是報名結束了吧?日堯媽媽立即瞎想到。

「沒錯,就是這啊?」日堯媽媽指著一進門側牆便開了一扇窗戶的辦公室說,辦公室門牌上寫明」教務處」。

兩個人打着轉,正想該往那邊轉戰呢。」噔、噔、噔」,樓梯間傳來了高跟鞋下樓的聲音,一位中年婦女出現在樓道口,看兩人暈頭轉向,站定問道:

「你們找誰?」

日堯媽媽趕緊報明來由,

「哦,你們是來報名的啊,孩子考上一中啦,這個批次來報名,不錯,不錯,那跟我來吧,他們在那邊辦工呢。」

母子兩人感謝地跟着,出了教學樓向左走,一轉彎,日堯才發現,天啊!原來教學樓後方還有如此之大的一個空間,樓后一個巨大的操場立的皆是一排排筆直的籃球杆,籃板皆由透明樹脂做成,看起來十分氣派,而自己右手邊則林立着六棟淡藍宿舍樓,一貫到底,整齊劃一。往遠處看,10點鐘方向一棟鮮亮華麗的教學樓在群蔭之後神采奕奕,樓面由深咖色巨幕玻璃和白藍牆面築成,看起來宏偉極了。在樓右側不遠處,一座紅褐色矮型建築夾在教學樓和宿舍樓之間,層高不高但佔地頗大,」學生餐廳」幾個紅色大字遠遠告明。

遠遠看着,日堯覺得眼前這一切,極具距離感的在召喚他,包圍他,告訴他這就是以後他要學習生活成長的地方。

而眼前,白色教學樓側樓一個大廳門大開,裏面擺着一溜桌子,上面堆著些文件,一些人員在裏面進進出出,忙碌景象。

「就是這了,你們進去吧。」帶路的婦女向兩人示意。

謝過熱心人後,日堯跟在媽媽後面走進側樓大廳。一進去,大廳對面遠遠的牆上嚴絲合縫的鋪的是一整面牆的鏡子,日堯望去,鏡子裏的他和媽媽顯得是那樣的渺小而拘謹,兩人像是走進了高大森嚴的廟宇,自卑而虔誠。日堯看着自己身邊的這個婦人,曾幾何時他還在她的背上偷懶耍賴,今天,她已然已降到了自己的肩膀。學海無涯苦作舟,這個婦人,卻是和自己風雨兼程。立在巨大的鏡面前,日堯彷彿才審視到,為着自己的前程,母親已然已忽略了多少自己旅程中沿途風景。這和所謂母愛無關,是一個年代的疏忽和無奈。日堯在鏡子看到自己的同時,突然看清自己對這份母愛的依賴及愛戴。

大廳天花板照明燈密佈,兩邊的牆角下還立着諸如單桿、橫木之類的體育器材,看樣子,體操房無疑了。

「來報名?」工作人員主動詢問。

「是是,老師們好,我們家孩子考上了米東一中,聽到有人說今天就可以報名了,所以帶孩子過來看看。」

「不是今天,幾天前就可以啦。你們算是晚的。嗯,考生叫什麼名字?」

「王日堯」日堯主動答道。

「王日堯,w,嗯,王日堯,鎮中學的,考的不錯嘛,王日堯,你是你們中學的第一名啊。這一批就你一個人呢。」

怎麼薛傑沒能入選嗎,除了分數不談,他的水平和自己應該相差不大啊。日堯疑惑。

「哦?今年只招我們家娃娃一個?」日堯媽媽快人快語耳誤道。

旁邊的老師笑將起來:

「怎麼可能只招你們家孩子一個嘛,大姐,我們是說這個批次只招了他,後面還有幾個批次,陸陸續續才招完,只招收你們家學生,那一中的老師們還吃不吃飯了?」

在座的幾位老師也因為日堯媽媽的神色拘謹,言語簡單群起呵呵起來。終於碰到點樂子,非得充分咀嚼盡了。

日堯媽媽也只是脫口而出的一句,不料惹得如此尷尬,也只得跟着笑將起來,

「呵呵,人家都說一中水平高,來了才知道,我們兒子上的那麼大的一個學校,今年也才只先招收了我們家孩子一個,可見要求有多嚴格。你到這上學一定要好好努力,爭取不要落在別人後頭。」日堯媽稍稍將話題往日堯身上引了些。

日堯不管那些夾帶各種口氣的笑聲,直奔主題:

「老師,那我問一下,一中一學期的學費是多少?我現在報名的話得準備些什麼?」

這個話題還比較有現實意義。

「哦,學費啊,」坐在報名冊前面的男教師有意識無意識地瞥了日堯和媽媽一眼,讓日堯更是心生厭惡:」你當你是商場售貨小姐呢」。

「學費是這樣的,不同班級收費標準不一樣。按照你這個情況分班級的話,到時候收費應該是3500元一個學期,這其中住宿費是800塊錢,其他的學費啊,書本費啊,學雜費啊到時候會有機打的詳細清單,你一核對就知道各是多少了。我不帶班,具體情況不一樣我也不是很清楚,那邊是我們財務科的劉老師,你等會去她那交錢,她會給你列一份表出來的。要準備什麼。哦,對了,把最重要的給忘了,來來來,把你的准考證身份證給我看一下,別張冠李戴那就可笑了。被你媽一打岔我倒給忘了。」

准考證、身份證!

誰承想着帶這些東西?日堯一下窘住了。

「在這,在這,老師。」日堯媽媽一下子又聲音嘹亮起來。她急急忙忙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用了好幾年的黑色小提包,小提包因為歲數大,邊角早已是磨得露出了經緯,她興奮的在包里一頓翻,好像她早就料好兒子中考之後會發生什麼,會需要些什麼,而她早早就備好了。

也是,一直以來,家裏有什麼重要的證件,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是日堯媽媽保管。這個包不大,可是日堯的媽媽卻總能像哆啦a夢一樣神奇的掏出各種寶貝一樣的東西,戶口本啦、零花錢啦,各種」奇石」啊,瓜子糖啦。讓日堯翻,日堯是一個子也翻不出來的。現在日堯的媽媽從包里平平整整地遞出了一沓和日堯畢業考試有關的東西,畢業證,甚至畢業照。日堯向媽媽投去崇拜的目光。日堯的媽媽也為自己的未卜先知滿面笑容。

不是為自己的母親吹噓,這個女人,有她神奇魅力的地方。

「嗯,好,考生證明很全面,獎狀都帶來了。那行,那等會你就去交學費,然後回家準備好自己的床鋪,洗漱等生活用品。7月15號下午3:30準時在這裏集合,會有老師帶你去你的宿舍班級安排你,你的一中生活馬上就要開始啦。恭喜你成為市一中一員,好好努力。給,這是你的錄取通知書。報道的時候不要忘記帶上。」

之前還各種矯情開學如何得早了,這會子被這位老師激動人心的歡迎詞煽動,日堯一下子又容光煥發,神采奕奕起來。一中生活就要這樣開始啦。日堯不覺一陣興奮戰慄。

「行了,快去交學費吧,不然到時候可領不到你的書。」老師在一旁提醒。

學費!這會這個詞才如同春雷一般裂響在日堯耳畔,方才有些高興過頭,3500一晃而過,只是對於日堯現在的這個家庭情況來講,3500,它也不算是一個很小的數字啊。350350這僅僅意味着學校的資料開銷,生活開銷也不是一筆很小的數字啊?日堯這才意識到這一場開學又得重蹈如何的尷尬和為難,儘管家裏起色剛起。日堯望向媽媽。

日堯媽媽這會正掐着手指頭默念算着什麼,他走近媽媽,

「怎麼辦?媽」這句話日堯仰仗着自己鐵娘子般的媽媽不知道開了多少次口。

「咱家有那麼多閑錢嗎?交了學費家裏面怎麼生活啊?」

日堯將聲音壓低,不想老師們聽到。

「沒事,有,咋沒有,你哥上次發的工資給我交了我一分錢沒動他的,這會先給你交上學費用,你爸工資也快發了,家裏湊活一下也能續上。苦誰都不能苦學生,你不要擔心這個。就是今天突然,我也不敢帶那麼多現金在身上,全在卡上存着呢。不然咱們先給老師說一下,

一會你和我去取。」

「那我爸的風濕不治了嗎?一下子全交上?」日堯想起早晨父親上班前還讓日堯媽媽從市中心藥店帶些祛風濕的藥材回來泡藥酒呢。雖然喝酒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但瘦弱的右腿也不是空穴來風。

「你爸的藥酒先停一停,反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萬事開頭難,你先把這個高一上穩了再說,其他的慢慢來。」

母子兩個人在這邊嘀咕著,教師那邊似乎猜出了個大概,畢竟上學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沒帶夠錢是吧?沒事,沒帶夠回去取了再來也一樣,明天還是這個地方。今天5點鐘也才結束呢。」

還是不足以解決問題啊。日堯媽媽向老師回到:

「哦,不是老師,我出門哪敢帶那麼多現金啊,在卡上存着呢,等會就去取。」轉念一想道:

「要不這樣老師,你讓管財務的老師給我們看一下我們家孩子有哪些要緊的要交的,要不先把課本費和住宿費交上,其他的容我們緩一兩天再補上。」

一聽到學費少了,在座的幾位老師都急了。

「哎,不行不行,哪有這樣子的。你不交齊學費那誰給你孩子上課啊,真是的。務必得把學費湊齊,不然財務處不給開單的,不開單住不了宿舍的發不了書。」

情節很是嚴肅,聽老師們的口氣。

「那要不這樣,那你給我們看一下學費和書本費是多少錢,我們先把這兩部分交上。我們農村來的,剛搬了家,一下子手頭有些緊。」

日堯媽媽開始編製她無奈的謊言了。這算是重蹈覆轍的一部分內容,尷尬和為難。

「那這樣還不是一樣,你不交住宿費你孩子有處住嗎?你農村來的,難不成要天天跑公交?不可能嘛。」

剛有的一點溫和很快就被打破了。

可能是這邊的動靜有些大,管財會的老師也注意到了動靜。她私下往電腦里一輸,

王日堯學費:

「哎,張老師,這個考生就是叫王日堯吧?」

「沒錯啊,怎麼了?」這位姓張的老師站起來答道。

「哎,這個考生怎麼沒有收費信息啊。你過來看看。」

一聽沒有什麼信息,日堯媽媽急了。兩人湊過去。

「你看,這個考生名字我沒打錯吧,不然,學費咋沒顯示呢?」一伙人圍在電腦前,一大堆表格數據什麼的,日堯看了半天沒搞清楚。沒有學費,不用交?不可能吧!

「哎奇怪不奇怪,這個學生是狀態百出啊。」日堯和媽媽兩人相覷而視。

忽然,張老師像中了風一樣腦門一拍,

「嘿喲,我這記性。你是你們學校第一名是吧?鎮上中學來的是吧?」自顧自地問了些明知故問的問題,「快快,跟我來,我說備忘欄里那個Z是什麼意思呢,珍珠班,你是珍珠班的。」

什、什麼班?新鮮!

聽過什麼尖子班,試驗班,還沒聽說過什麼珍珠班。珍珠?這也有些太高抬自己了吧。在日堯還覺得受用不起的時候,日堯媽媽已經多少抓住了一些名字背後的含義。

「老師,珍珠班就是不用交學費了是吧?」日堯媽媽「斗膽」問道。

「何止,聽說珍珠班的待遇好的很,進了珍珠班,大學都不用愁了。」老師明顯也是很激動的樣子。

「嗬喲,這麼好啊。我的兒子能進啊。嗬喲,真是耶和華上帝耶穌基督保佑。我說今早出門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原來是有喜事啊。」日堯媽媽不管有的沒的,中西結合一通編,她如夢初醒一般,眼睛掙得圓溜溜的,兩眼滿是喜悅的光芒。日堯還沒緩過勁來:真的不用交學費啦?美夢成真?天下大同?

「這個珍珠班是第一屆辦,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台灣什麼有錢的商人來大陸辦的。咱們米東一中是新疆少數幾家入選的學校。別的不說,就是對學校聲譽也有很好的幫助。來,你在這簽個字,表明已被告知且準時報到。我是今天接受負責的,一天也沒遇到這樣的學生,今天你是第一個,恭喜啊,給家裏減輕了一大筆負擔。剛才老師有些激動,還望家長學生不要生氣啊。」

態度轉變的讓人有些受寵若驚。日堯心頭彷彿除夕夜夜空,煙花璀璨,爆竹聲聲。思緒是炸開花了的焰火,五顏六色。

「嗯,這個是開學須知,需要帶些什麼準備些什麼上面都寫的很清楚。開學來就要軍訓了,準備一些防中暑的葯,注意身體。」

你早這麼溫柔能怎樣?

日堯心裏沒好氣的笑道。一想到他能給家裏省下的開支,一想到自己給家裏帶來的榮譽,日堯熱血沸騰。

「行,那今天就先這樣,回去好好準備一下。7月15日,下午3:30準時來報到,帶上通知書,不要忘了。」

母子兩人好生謝過之後,日堯媽媽緊緊地拽着他的手,走出大廳。

小雨也不飄了,地上淺淺的積水倒映着天空時隱時現的藍天和卷卷白雲,微風也起,榆柳婆娑,再沒有什麼比這幅景象更怡人的了。

「那這麼說你上高中就不用家裏出學費了。」日堯媽媽想再確認一下。

「反正他這會是沒問咱要。」日堯竊喜道。

「嗬喲,我的兒,你太牛了。你給家裏減輕了一大筆負擔。媽媽該怎麼感謝你呢。」日堯媽媽情緒激動,感謝的話也向兒子說了起來。

「高興糊塗了。媽,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哪輪的到你感謝我。」母子兩人歡天喜地的一通胡言亂語,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其實學費的減免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這份榮譽來之不易。沒有這份意外的好運,即使困難些,日堯的媽媽也會想盡辦法確保日堯能夠順利盡心學業,但也如日堯媽媽所說,苦誰不能苦學生,家裏相對寬鬆些,她就能更好的給自己的子女帶來生活上的改善,提供更好的衣食住行,這是她身為人母一個無奈而又衷心的期盼。

可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正的好運實非信手拈來。在知足惜福的環境下成長過來的日堯,更知道對當下的把握。可以說,山溝溝里的九年義務教育,帶給日堯的不僅是一個身心發展相對健全,學習興趣相對濃厚,學業負擔相對緩和的受教環境,更多的,帶給日堯的,是回憶的美好,友誼的珍貴,以及對生活的希冀。寓教於樂才是保持興趣的最好方式,主動受教才會事半功倍。這段成長,日堯沒齒難忘,因為正是它,將自己推向了現在的好運。

接下來會是怎樣?不知道啊。看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各式人員,自己站在其中也不會覺得突兀違和,發現自己已然融入這片新的環境這樣好,唯有興奮和憧憬將自己包圍,無論怎樣,既來之,則樂之。

盛夏伊始,氣氛正濃。快馬加鞭,馬踏飛燕。

一中,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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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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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拾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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