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公廟擊鼓鳴冤

「咚，咚，咚…」太公廟前的鼓聲驚動了太公村的村民，沒人記得上一次鼓聲響起是什麼時候，多年來，太公廟前的這面大鼓早已成了擺設。現在鼓聲突然響起，村民們一面往太公廟前聚集，一面互相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打聽來，打聽去，沒人能打聽到一星半點消息。

擊鼓的是一個身材不高，膚sè暗澀，體格壯實，其貌不揚的年輕男子。他腰佩一把帶鞘的彎刀，面無表情，正不緊不慢地敲著大鼓。沒有人認識他，當然更沒有人會知道他為什麼要擊鼓。

村民們在太公廟門口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可是，沒人敢走近敲鼓的人，也沒有人走進廟中，大家都在等待着什麼。從聽到鼓聲開始大約半個時辰，族長姜封雄和族中長老相繼擠過人牆走進太公廟，他們把擊鼓的人也帶進廟中。人到齊后，族長坐在廟堂正中間，八個長老一邊四個，分坐兩旁，擊鼓人站在堂下，圍觀的村民擠滿了門廳和門外，議論紛紛。

準備就緒，族長站起來示意大家肅靜，然後開始問話：

「堂下何人？」

「在下河灣村熊豹兒。」

「擊鼓所為何事？」

「在下有冤情交族長、長老公斷。」

「有何冤情，請細細道來。」

豹兒聞言，朗聲問道：

「敢問族長和各位長老，我是不是可以讓你們傳姜家壩子中的任何人到這裏來公斷？」

「當然！」族長和長老齊聲回答。

「是不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當然！」

「如果兩個大男人一同強激ān一個少女，逼得少女跳崖自盡，這兩個大男人該當何罪？」

「該死！」

豹兒三問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這是豹兒的策略。在不知道被告是誰的情況下，族長和長老們只能這樣回答，以示公平。這樣豹兒已經讓他們先對罪行進行了公平的判決，接下來豹兒要做的只剩下證明姜家兄弟犯過長老們已經判決了的罪行。一旦兩人的罪行被證實，他們就死罪難逃。

族長不可能想到，被告竟然會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如果先傳被告，再敘述案情讓這些人公斷，結果肯定不一樣！至少他們不會回答得如此整齊、乾脆。

「謝謝族長和各位長老，有你們這些包青天在此，我相信今天自己一定會沉冤得雪。現在我要求傳姜族長的兩個公子到這裏來跟我一起讓大家公斷！」豹兒既然已經把罪行的判決坐實，便不再兜圈子，突然亮出底牌。門口的村民「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什麼…？傳誰…？」族長大吃一驚，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明明聽得清清楚楚，卻還是要再問一次，希望是對方說錯，或者是自己聽錯。

「請傳族長的兩位公子，姜真虎和姜真豹！」豹兒特意提高嗓音，一字一字地把族長兩個兒子的名字清清楚楚地說出來。

姜封雄當着全體族人的面，無可推託，不得不叫人去傳自己的兩個兒子。他心知肚明，自己的兒子極有可能真的做下了這等惡行，特別是二兒子。他心中有點忐忑不安，他擔心的倒不是怕兒子會被判死罪，而是因此影響家族的聲譽，進而危及自己族長的地位。姜封雄相信，只要兒子一口咬定沒有干過，旁人就拿他們沒辦法。誰幹了這樣十惡不赦的壞事也不會承認，何況是自己的兒子，他們經常面對爸爸講大話都是面不改sè，所以姜封雄並不擔心兒子會在眾人面前老老實實認罪。

時間不長，姜真虎和姜真豹一同來到太公廟。他們推開眾人，趾高氣揚地走到堂前，向堂上一揖。姜真豹大大咧咧地問：

「爹，傳我們兩人來幹什麼？」

「幹什麼？你們自己干過的好事自己不知道？這裏有人告你們強激ān殺人，你們從實招來！」姜封雄故意先相信原告的話，向兒子逼問，以顯示自己公正無私，其實他的問話里大有玄機。

從原告的話中，姜封雄聽出，被強激ān的女子是跳崖自盡，自己的兒子最多也就是犯了強激ān罪。可是他卻說原告告他們強激ān殺人，兒子一定會否認。只要兒子一否認，他就可以反過來逼問原告。這樣他就可以左右逢源，既顯示了自己不徇私枉法，又可以轉守為攻，變被告為原告。

果然，兩個兒子異口同聲堅決否認：

「爹，決無此事！不知是什麼人這樣誣告我們？」

姜封雄指指站在他們身邊的豹兒，問：

「你們認識這個人嗎？」

兩兄弟轉頭上下打量豹兒，然後對視片刻，才回復堂上：

「我們從未見過此人！」

兄弟兩人並未存心說謊，他們的確對豹兒沒有一點印象。有了兒子的回答，姜封雄立刻逼問原告：

「熊豹兒，既然他們二人與你素未謀面，你為何要誣告他們？」

「族長且慢，你僅憑自己兒子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他們與在下素未謀面，並且斷定在下是誣告，難道你不怕族人懷疑你意yù徇私枉法，包庇兒子嗎？」豹兒一針見血先點破族長的意圖，防止他變本加厲，立刻把自己當成誣告來審問，保證自己說話的權利。質問完族長，豹兒繼續：

「他們現在認不出在下，不等於他們與在下素未謀面，因為在下上一次跟他們見面時只有八歲。現在我要問被告，十年前八月二十八的下午你們在哪裏？」

姜家兄弟面面相覷。稍停，豹兒繼續：

「你們可能已經忘了，可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們在我們河灣村後面的山上強激ān我姐姐！一個按住我姐姐的雙手，另一個就對我姐姐實施獸行！」

村民聞言一陣躁動。兩兄弟立刻大叫：

「胡說八道！我們在山上，你怎麼會知道？」

「我跟姐姐一起上山，分開不久就聽見她尖叫。我趕過去看見你們正在對我姐姐施暴，你們見我來了就放開姐姐，過來追我，想要殺人滅口！姐姐爬起來叫我快跑，別讓你們滅口，還讓我記住你們，長大為她報仇，說完就跳下山崖。現在我長大了，我來就是要為姐姐報仇！」豹兒強壓內心的悲痛回憶不堪的往事。

「剛才你說我們是一面之詞，你說的就不是一面之詞？有誰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你們河灣村那麼遠，我們去那裏幹什麼？我們又不認識你姐姐，有什麼理由去強激ān她？你說我們要殺你滅口，有什麼證據？」姜真虎一連串反問。

「哼，」豹兒鄙視地哼了一聲，「你以為十年了，我拿不出證據，奈你不何！你忘了，當時你想用箭shè死我，誰知老天爺不讓你得逞，箭卻shè在我屁股上。這枝箭我一直保留到今天，大家看看這是不是姜大公子的箭！」

豹兒從懷裏抽出一枝箭，箭頭已經銹跡斑斑，箭頭和附近的箭桿上還有幹掉的血跡，箭桿中部刻了一個「虎」字。豹兒先走到門廳前，舉起箭讓村民細看箭桿上的「虎」字。然後走到堂上，把箭交給一側的長老，而不是直接交給族長，意思是讓長老們自己傳看。最後箭傳到族長手上，他說：

「我認得，這的確是虎兒的箭。可是，大家都知道，虎兒經常到四圍的山上去打獵，難免有一些shè中野獸的箭被人撿去，上面也會有血跡。你怎麼能夠證明這枝箭是從你身上拔出來的？」

豹兒走上堂前，背對長老，褪下後面的褲子，露出左邊屁股的箭傷逐一讓長老們驗看，確認是箭傷。然後回到堂下，面對堂上說：

「在下屁股上的箭傷各位長老已經驗看，大家想想，姜家壩子可有第二個人經常使用弓箭？」

族長眼見形勢對自己不利，立刻轉移話題：

「箭的事先放一放。你說你姐姐十年前就已經死去，死前曾被強激ān，可有證據？」

族長以為豹兒絕不可能拿出證據，所以，先問此事，希望藉此一舉奪得主動權，然後立刻將事情草草了結。誰知豹兒早有準備，他向堂上一揖，要求族長：

「請族長傳在下的父母和河灣村的村長和眾鄉親上堂作證。」

族長不得已，一聲「傳…」，門廳中立刻站出來十多個人。族長自認得其中有河灣村村長，村長上前一步，向堂上一一介紹站出來的人：

「這是豹兒的雙親熊路通和熊尤氏；這是本村的仵作；剩下的是熊家的親朋好友，都是本村有頭有臉的村民，十年前他們都見過熊家姐姐的遺體。」

聽村長介紹豹兒的媽媽是熊尤氏，族長心頭一震，這才知道原來豹兒竟然是自己與熊尤氏生的兒子。村長介紹完河灣村眾人，面對堂上說：

「下面我代表大家把十年前發生的事情簡要地告訴各位長老，我要說的，站出來的這些人都是見證。我說完，如果有什麼遺漏，可以讓他們補充。

「十年前的八月二十八晚上，熊家夫婦找我說，他們的女兒和小兒子一起失蹤了。平時這個時候他們早就回家了，可是那天很晚了還是不見人影。第二天一早，仍然不見兩個孩子回來，於是我發動全村人去尋找。有人說，昨天中午曾經看見他們一起上山，所以我把人分成幾路，分頭沿山上山下各條小路尋找。找了一下午，終於有一路人馬在懸崖下發現了熊家姐姐的遺體。遺體被摔得慘不忍睹，下身**，下體出血。遺體抬回村后，請仵作來作了仔細的檢驗，證明生前受過強暴。

「熊家的小兒子一直沒有找到。五天前，他自己回到家中，八歲的小孩已經長大chéngrén。他向我們說了十年前的情況，跟我們當年親眼見到的情況完全對上了，所以，我們全村決定，要到太公廟來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