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豹隱山莊

龜兒子覺得周身疼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他四處看看，知道自己身在一間茅草屋中，可是屋子裏面聽不到人聲。他想來想去就是想不起這是怎麼回事，只是記得自己中了箭，一頭滾下山坡。想到這裏，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一定是被什麼人救了。

一陣腳步聲從屋外傳來，龜兒子聽見人聲，掙扎着想從床上爬起來，這才感覺到左邊屁股劇烈疼痛，根本動彈不得。來人走進屋內，原來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美少年。看見龜兒子醒了，美少年告訴龜兒子，他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三天前，美少年和師傅從山下路過，剛好碰上龜兒子中箭滾下山來，於是把龜兒子救了回來。

救龜兒子的人是豹隱山莊的莊主雪豹山人。豹隱山莊位於姜家壩子附近，比姜家壩子高五百多丈的一個小壩子。由於壩子周圍的山峰都是懸崖絕壁，有的山峰上一年中有幾個月還有積雪，從壩子外面無路可以進入壩子，所以，即使附近的姜家壩子也沒有人知道存在這樣一個世外桃源。壩子跟外界唯一的通路是一個通往山下的隱秘的山洞，山下的出口隱沒在茂密的樹叢中，有巨石封住洞口，只有扳動機關才能開關洞口。

半個月後，龜兒子的箭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美少年便帶他去見莊主。山莊的正堂也是竹木搭建的茅草屋，只是比龜兒子住的那間高大許多，正面檐下有一塊匾額，上書三個大字「豹隱堂」，大門兩邊是莊主自擬的楹聯：

雪映碧池峰益峻，

豹隱銀嶺天更藍。

堂前是一片練武的空地，旁邊有一根鐵樁，上面用一根兩丈長的鐵鏈鎖著一隻雪白的黑斑雪豹。這隻雪豹原來是雪山上因傷被母豹遺棄的小雪豹，被莊主發現抱回來治好傷養在庄中，現在已經長大成為養慣養熟的寵物。將它鎖住，不是怕它傷了庄中人，而是因它慣於在雪山上攀爬覓食，擔心它翻山出到壩子外面驚嚇或誤傷途人，或被外面的獵人獵殺。

進到堂中，只見雪豹山人安坐在堂上，面容清癯，長髯及胸，鬚髮烏黑，雙眼炯炯有神，從外貌很難看出他的年齡。雪豹山人說明要將龜兒子收入門下為徒，龜兒子拜過師傅。師傅把他原來的名字稍作改變，「龜」改「豹」，再去掉最後面的「子」字，讓大家從此稱他為豹兒，與美少年的名字豹僮相一致。

雪豹山人本是世外高人，通天文，知地理，識八卦，jīng易理，能算過去未來，武功深不可測。他算出姜家兄弟會作大孽，姜家多年來亦作孽不少，報應將在十年之後。上天將借豹兒之手實施報應，因此，自己與豹兒有十年師徒因緣，助豹兒成就上天的使命。眼前豹兒有難，所以，他特意下山救豹兒到豹隱山莊。他知道豹兒不是繼承自己衣缽的徒兒，所以對豹兒只是因材施教，根據他的身體條件儘可能地教給他武功。

豹兒左邊屁股中箭，箭傷好后左腿微瘸，關節的靈活xìng和活動的幅度也受影響，無法很好地完成中國武功中最常見的弓步和馬步。師傅就根據他身輕步快，手腳靈活，爆發力強，身材矮小的特點，特意為豹兒設計了一套從來沒有過的武功：豹形雙刀。

師傅並沒有一開始就把這套特別的刀法教給豹兒，前五年，他只是按照刀法的需要提高豹兒各方面的身體素質。讓豹兒每rì進行各種各樣的力量，柔韌xìng和抗擊打訓練：除了常用的石鎖，石擔，俯卧撐，引體向上等，還有爬桿，爬樹，爬山等；加上一些前後左右跳步，上下梅花樁，竄上院牆、房頂等輕功訓練；全身各關節的拉伸，重點是腰部和下肢關節的拉伸；靠臂，踹樁，自己或讓別人由輕至重擊打頭和身體的個各部位。

師傅對豹兒除了一些常用的訓練手段外，還不時教給豹兒一些本門的內功心法，讓豹兒每天堅持練習一定的時間，以增強內力。

山莊經常給正堂外的雪豹餵食活的雞，鴨，鵝，羊，豬，這時，雪豹山人會讓人解開鎖住雪豹的鐵鏈，讓它zìyóu捕食。每當此時，他會要求豹兒仔細觀察雪豹的捕食動作，如何接近獵物，如何發力猛撲，從中學習不同動作的不同節奏，以及發動進攻時的剛猛和突然。

豹兒一心一意要為姐姐報仇，在進行枯燥的基本功訓練時非常刻苦，每天都在完成師傅的要求后再自己主動加碼訓練。豹兒原來基礎不差，隨着年齡的增長加上刻苦訓練，他各方面的身體素質和內力都提高得很快，超過了師傅原來的預期。

這一rì，師傅給了豹兒一把一尺半長的彎刀，同時教給他一些練習的方法，讓他每天左右手分別按法練習數百次，然後，從不同角度劈砍木樁一千次。豹兒依法練了一rì，第二rì雙手腕腫臂痠。堅持了一月有餘，不知不覺，腫痠自褪，更覺雙手舞刀輕鬆自如，得心應手。

半年之後，師傅讓豹僮陪豹兒練刀。豹僮進攻，豹兒左右手交替練習單手防守，豹僮由輕到重，由慢到快從各個角度用劍劈、刺、挑、絞、點，豹兒只守不攻。師傅在一旁不時教給豹兒防守的招式，指點豹兒改進防守的動作。

待豹兒對防守劍招rì漸純熟之後，師傅讓豹僮逐一更換其他長短兵器來進攻。每換一種兵器，豹兒就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開始往往要十天半月才能適應一種新的兵器，後來，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最後只要三五天就行了。半年間，豹兒已經練完對刀、槍、劍、戟、斧、鉞、鈎、叉、鞭、鐧、錘、抓、鎲、棍、槊、棒、拐、流星錘等十八種最常見兵器的防守。

完成一對一的防守訓練后，師傅讓豹兒練習一防二：防守手持不同兵器的兩人同時進攻。師傅讓兩個進攻的對手再將十八般兵器的不同組合輪了個遍，讓豹兒又練了一年。接下來，師傅讓豹兒右手多持一把三尺的長彎刀，一短一長雙刀防守三人持不同兵器組合的進攻，也是練了一年。

至此，豹兒到豹隱山莊已經七年有餘，師傅一直讓他進行基本功和防守訓練，從未讓他練習進攻的招式。這是因為在打鬥中，保存自己是最重要的。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自己在打鬥中能夠一直保持不受對手傷害，就能立於不敗之地，戰勝對手也只是時間問題。

想要防住對手的每一招，每一式，就必須仔細觀察對手的招式，根據對手的進攻招式作出適當的防守應對。在這個過程中，就能養成仔細觀察對手招式的好習慣，而不是隨意地見招拆招。這樣不僅能夠使自己對對手的招式成竹在胸，還能夠發現對手招式中的破綻，有利於自己進攻。

如果把進攻放在第一位，自己就會過多注意對手的破綻。因為急於進攻，忽略防守，自己反而容易露出破綻，也更容易中對手的誘敵之計，從而給對手更多的機會傷害自己。所以，師傅對豹兒的訓練策略是：先讓豹兒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進一步爭取打敗對手。

當然，誰都知道，只防守，不進攻是永遠不可能戰勝對手的。立於不敗之地，不等於已經戰勝對手，要戰勝對手當然需要有令敵致命的進攻手段，師傅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師傅之所以不急於教給豹兒進攻的招式，是因為進攻和防守所需要的基本功完全一樣：力量，速度，抗擊打，觀察力，應對各種兵器的經驗。現在雖然仍未教給豹兒進攻招式，可是要蓋萬丈高樓的基礎已經打好。

豹形雙刀的招式在師傅的心中早已成形，幾年來又根據豹兒基本功的進展一次次調整，現在已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剛開始，師傅教給豹兒的進攻招式都是一組一組的：偷步橫移接前後左右各個方向的跳躍攻擊動作；偷步橫移接各個方向的滾翻攻擊動作；偷步橫移接飛騰攻擊動作；攻擊動作接退避動作；橫移接退避動作；退避接攻擊動作…

所有招式完全沒有無用的花架子，全是實戰中用得到的動作。本來教到這裏豹形雙刀的所有內容已經全都教給豹兒，豹兒只要自己勤加練習就行了。但是，一招一式地練習不但難於記憶，而且練習時比較枯燥。師傅就給每一組動作起一個形象的名字使之成為一個招式，然後用很少的過渡動作把所有的招式有機地連接成一個套路，讓豹兒按套路進行練習。

豹形雙刀的招式名稱很多都含有「豹」字，例如：雪豹出洞，花豹探爪，餓豹撲食，豹子擺尾，靈豹翻身，雄豹戲水，黑豹dúlì，行豹回頭，飛豹顧影，豹步望月…。

每一個招式有了名字之後，豹兒在練習豹形雙刀時，通過名字和動作之間的有機聯繫更容易記憶每一個招式的動作，並且練習時更有興趣。師傅在指點豹兒練習時，只要提及招式的名稱豹兒就知道師傅說的是哪一個動作，既方便又高效。

豹兒將豹形雙刀演練純熟后，在最後的一年多中，師傅每天都安排他跟師兄進行一對一，一對二和一對多的對打，直到十年師徒因緣終結。

這一年，豹兒正好十八歲。雖然從一開始師傅就告訴豹兒他們只有十年師徒因緣，一旦真的要永遠離開師傅，豹兒還是有點不相信是真的。師傅早已經選定了讓豹兒下山的rì子，豹兒在師傅面前長跪不起，感謝師傅的救命及十年養育之恩。師傅告訴豹兒：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已經緣盡，不可強求！我們只有這十年的師徒因緣，而無師徒的名分，離開這裏后，萬萬不可向人提及師傅和這十年中的經歷和所見所聞，否則會大禍臨頭。師傅送你雙刀和錦囊中的四句話，望你牢記在心。」

說完，師傅遞給豹兒一個錦囊，交代他下山後再打開。然後，師傅讓豹僮送他下山。豹兒出了山下的洞口，豹僮在洞內扳動機關，將洞口關上，從此豹兒和師傅天人永隔。豹兒沿洞前草叢中的足跡找到山間古道，站上古道，再回頭一看，已經找不到剛才的來路。再想回憶山上的一切，只覺得恍恍惚惚，如在夢中。只有身上的雙刀和手上的錦囊說明心中恍恍惚惚的感覺不是夢。

豹兒打開錦囊，取出囊中的字條，上書：

一報還一報，無人逃得掉。

你報我也報，循環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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