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義結「黑風寨」

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天氣，萬縷金光撒在位於長沙縣城麻林橋鋪的一片崇山峻岭之間。

彎彎的山路上靜靜的，靜得落下一根針都清晰可聞

山路兩旁是往上延伸的斜坡，西邊斜坡上到處都是深有一丈的茅草叢，茅草隨風飄蕩，宛如一片綿延起伏的海洋。

突然，茅草叢裏突然出現一片黑黑的東西，還在不停的晃動着，仔細一看，竟然是人的頭，天啊？這麼深的茅草叢怎麼會有人的頭？難道裏面有人？

可不是，草叢裏竟然蹲著幾十條全身黑衫的漢子，一個個長得有如凶神惡煞，手裏操著老式三八式步槍。

黑衣人中一個目如鷹隼、尖嘴猴腮的漢子，手使一把英式38左輪手槍，此刻正兩眼死死的盯着坡下的小路

「弟兄們，給我盯緊點，東西到手回去個個有賞」尖瘦漢子看樣子是領頭，正小聲的叮囑着手下

「三當家的」

一個滿臉橫肉的黑衣大漢湊到尖瘦漢子耳邊：「都等了這麼久，會不會不來了？」

尖瘦漢子一瞪眼：「少跟老子烏鴉嘴，仔細點盯好」

黑衣大漢一縮脖子，再不敢出聲，端起手中步槍，對着空空的小路瞄了又瞄。

四周瞬間又靜了下來，但這樣的安靜是如此的不尋常和恐怖

突然，遠處的山道上「得得「的馬蹄聲，聽聲音似乎有很多馬朝這邊過來了。遠遠可以看見，前面二個馬背上的白衫人影

「三當家的，點子來了」前面一個肥胖的黑衣漢子回過頭，低聲的叫道

「別出聲」尖瘦漢子一揚手：「送貨的上門了，弟兄們給我瞄準點」

所有的黑衣漢子趕緊端起步槍，死死的盯着小路上的來客

小路上的人越走越近，後面跟着六輛馬車，五輛馬車上裝着一袋袋的滿滿的東西，看樣子是糧食，最後一張馬車拖着一個篷車，外面蓬布擋着，看不清裏面是什麼。每輛車旁站着四個背着長槍的藍衫漢子，慢慢的朝着這邊過來了

馬車前面是二匹清一色的棗紅馬，馬上二個白衫漢子，四隻眼睛在滴溜溜的四處亂轉，看上去似乎十分緊張

「大哥」最左邊一臉麻子的瘦小漢子開了口：「這地方荒得很，聽說常鬧土匪，要不，咱們改條道吧！」

右邊漢子四十來歲，一臉烏黑猶如鍋底：「再換道就趕不上了，咱們小心着點」

麻臉瘦小漢子對着身後的馬車一揮手：「弟兄們小心點」

換音剛落，「啪」的一聲，一顆子彈正中瘦小漢子右肩。

「哎喲」

瘦小漢子一把捂住鮮血淋漓的肩頭，破口大罵：「誰？誰敢暗算你劉二爺？給老子滾出來」

山坡上茅草叢裏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弟兄們，上」

話音剛落，六十來個黑衣人衝出茅草叢，瞬間衝上小路，奔向迎面而來的馬隊

「站住」前面拿着手槍的三當家大聲叫着：「停下，給我停下」

「有土匪」自稱劉二爺的麻臉漢子大叫：「弟兄們，操傢伙」

馬隊旁邊的二十來個藍衫漢子慌亂的端起手中的長槍

「我看誰敢動？」三當家的一揮手：「弟兄們，給我圍起來，誰敢動就打死誰」

六十多條黑衣漢子瞬間將馬車團團圍住，兩邊的人都操起傢伙對着對方的人，空氣瞬間凝固起來，四周頓時一片劍拔弩張的氣氛。

面如鍋底的漢子抱了抱拳：「小弟劉鐵彪，今天途經貴寶地，不知眾位英雄攔着我們有何貴幹？」

三當家一臉冷笑，對着槍口吹了吹：「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載，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大哥」肩上中槍的漢子叫做劉鐵豹，此刻臉上一片驚慌，額頭滲出汗水：「真遇到土匪了？怎……怎麼辦？」

劉鐵彪黑臉一陣抽動，眼睛四下一掃，對着三當家再次抱了抱拳：「這位兄弟，我們是春華鎮王鎮長府里的人，這都是給鎮上軍隊的糧餉，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過去？」

三當家一聲冷笑，手一揮：「少拿你們什麼狗屁鎮長嚇唬人，你馬大爺不吃這套，識相點糧食和馬都留下，你們立即滾蛋」

劉鐵彪臉上表情難看到了極點，但他知道對方人多，好漢不吃眼前虧

「你……你們是哪個山頭的？」劉鐵豹一頭汗水，壯著膽子說話：「難道就不怕鎮長派兵來……來鎮壓你們？」

三當家一臉冷笑，手槍搔了搔腦門：「大爺麻林鋪青雲山黑風寨三寨主馬大海，江湖人稱冷麵無常，你給你馬大爺好好記着」

「原來眾位是黑風寨的兄弟？」劉鐵彪擦了擦冷汗：「久仰……久仰」

「少羅嗦」馬大海不耐煩的一揮手：「留下馬匹和糧食，給老子立刻滾蛋，老子今天不殺你們已經是天大的仁慈了」

「三當家的，全部幹掉算了」開始說話的滿臉橫肉的漢子一臉兇狠的樣子

「別……」劉鐵彪額頭冷汗直冒：「都……都給你們……」

劉鐵彪翻身滾下馬，大聲吩咐著身後的手下：「快點，把東西都留下」

所有藍衫漢子和六名趕車的車夫，立即丟下馬車奔了過來

「后……後會有期」劉鐵彪再次抱抱拳，帶着手下往來路就奔

「站住」馬大海一聲大喊：「把槍給老子也留下」

劉鐵彪臉上一陣抽動，腰間駁克槍扔在地上：「快，把槍都扔下」

「啪」「啪」「啪」

劉鐵豹和所有藍衫漢子扔下槍，跟着劉鐵彪抱頭鼠串而去

「弟兄們」馬大海一臉得意的笑：「押著東西回山去，走」

「三當家的」最後一輛馬車旁邊的一個黑衣漢子叫了起來：「這裏面有個娘們」

黑衣漢子撩開馬車上的蓬布，馬車裏倦縮著一個一臉蒼白、縮成一堆瑟瑟抖的年輕女子

「把她帶過來」馬大海插著腰大喊一聲

「下來」黑衣漢子一把拽住年輕女子

「啊」年輕女子一聲驚叫，滾下馬車，踉踉蹌蹌的被拖着走到馬大海面前

「啊」馬大海咪着眼睛，一臉色咪咪的笑，伸手在年輕女子臉上掐了一把：「小模樣，長得很挺俊」

「不……」年輕女子驚慌的搖頭，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把她帶回去」馬大海手一揮：「給大哥做壓寨夫人，走」

「走」「回山嘍！」所有黑衣漢子「哄」的一聲，趕着馬車跟着馬大海揚長而去

青雲山群山起伏、一眼望去綿延千里，已經是落葉凋零的季節，但青雲山看去依然一片鬱鬱蔥蔥。

「黑風寨」就安扎在青雲山頂

「黑風寨」四周來來回回穿梭著黑衣漢子，有的是警戒，有的也在閑逛。

「黑風寨」大堂里此刻正坐着三個談笑風生的中年男子

中間虎皮交椅上的男子四十開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紅臉膛、兩道濃眉倒豎，給人不怒而危之感

此人正是黑風寨大寨主，江湖人稱「奪命三郎」的楚天熊

右邊下位置坐着個麵皮白凈的中年人，看上去宛如一斯文書生，此人是「黑風寨」二當家常生奇，這常生奇兩年前出寨探親，剛剛回來不久

左邊位置上坐着一個黑大個，長得幾份凶像，看上去一派猛張飛的味道。此人正是「黑風寨」四位當家的老么張猛虎

「哈哈」楚天熊放聲大笑：「我說老二啊！你可算回來了，你走的這些日子，可把弟兄們想死了，寨子裏大大小小的事，沒你不行啊！」

「大哥」常生奇一臉慚愧，抱了抱拳：「小弟已經離家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去看看，自然就多呆了些日子，請大哥原諒」

「哈哈！」楚天雄再次放聲大笑：「說什麼原諒不原諒，咱們四個是義結金蘭的兄弟，你的爹媽就是我的父母，以後少來這套酸不溜秋的東西」

「大哥說得對」老四張猛虎介面：「二哥就象個秀才，哪象咱們這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好漢？」

「哈哈！」常生奇大笑：「你也開始教訓起二哥來了？」

「那我可不敢，只是……」張猛虎摸了摸腦袋，突然一轉話題：「哎！三哥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麼叉子吧？」

「哎！」楚天雄搖搖頭：「小買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話音剛落，大堂外傳來了老三馬大海的聲音：「大哥、二哥，我回來了」

馬大海大搖大擺的踏進大堂，一臉的春風得意

「三弟」楚天雄和老二老四同時起身：「辛苦你了，看樣子又得手了」

「咳！」馬大海拍拍胸脯：「幾個當鎮丁的小子，抬出我們「黑風四雄」的名頭來，早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跑了」

「哈哈！」楚天雄拍著馬大海的肩膀：「不錯，老三辛苦了，大哥要為你擺酒慶功，走，喝酒去。」

「慢著」馬大海一臉神秘的笑：「大哥，小弟今天還為你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禮物？」楚天雄納悶的皺了皺眉毛：「你小子還跟我弄什麼玄虛？快拿上來給我瞧瞧」

「帶上來」馬大海轉身，朝着堂外一聲高喊

「進去」堂外一個黑衣漢子推著一個五花大綁、口裏塞著毛巾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正是山下被抓來的那個姑娘

「老三」楚天雄一臉納悶：「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馬大海得意的笑着：「這小娘們是小弟劫糧車的時候現的，小弟看她模樣長得俊俏，特意抓來給大哥做個壓寨夫人」

「荒唐」楚天雄怒氣沖沖：「老三，你混帳」

「大……大哥」馬大海一哆嗦：「怎……怎麼了？」

「咱們兄弟當初立誓，要做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漢，而且老子一生討厭女人，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你真是氣死我了」

楚天雄聲音一陣大過一陣，怒氣沖沖一屁股坐在中間虎皮交椅上

「大……大哥」馬大海低下頭，再也不敢看楚天雄一眼

常生奇走上前，一把扯掉年輕女子口中毛巾：「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

「我……」年輕女子全身哆嗦：「我叫田……田賽鳳，就是……就是本地人」

「那你怎麼會在馬車裏？」常生奇兩眼直視着田賽鳳

「我……我是在山裏採藥，路上碰到，被……被他們抓來的」田賽鳳聲音都在抖：「他們說要抓我去做什麼鎮長的三……三姨太」

田賽鳳說到此處，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啊！我娘還躺在床上等我回去，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了我」

「哇」的一聲，田賽鳳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楚天雄不耐煩的一揮手：「給這小娘們幾個銅板，趕快放她下山，省得在這裏吵吵鬧鬧」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田賽鳳趴下就要磕頭

「快走吧！還跪着幹什麼？」黑衣漢子一把拖起田賽鳳，朝大堂外走去

大堂里倏忽間又安靜下來，空氣變得異常沉重

「大……大哥」老四張猛虎聲音低低的：「你看……你看這酒……」

「酒當然繼續喝」老二常生奇一把接過話頭：「都是自家兄弟，一點小事都過去了，別放在心上，老四，拉着老大老三喝酒去」

「哎！」張猛虎一臉喜滋滋的拉住楚天雄和馬大海：「大哥、三哥，咱哥四個好久沒好好喝上幾杯了，今天誰先趴下誰就是孬種」

張猛虎一把拖着楚天雄和馬大海往堂外走去

常生奇深深的呼吸了口氣，盯着楚天雄的背影獃獃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長沙城國立臨時大學校園裏，此刻一片人聲鼎沸。

到處都圍滿了男女學生，手裏拿着一把又一把的宣傳單

「同學們，國難當頭，大家團結起來，把日本侵略趕出去」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振興中華、還我河山」

校園裏到處一片激動而憤慨的吶喊聲

「同學們，靜一靜」

一個戴着眼鏡的男學生大聲喊著：「我們在這喊沒用，我們上街去，把全城的人聯合起來，把他們的鬥志激勵起來」

「說得對」一個短圓臉的女生振臂一呼：「我們上街遊行去，走！」

「走」「到街上去」所有的學生都跟在短圓臉的女生身後，朝校外涌去。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還我河山」

一片又一片吶喊聲驚天動地，聲音直插雲霄，連大地都在顫抖

人群之後，張天明默默的走拐角處走了出來，他看了看人群遠去的背影，轉身想回教堂，突然又咬了咬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