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最高指令
()空氣中瀰漫着不祥的、充滿危險的氣息，戰鬥彷彿一觸即，藍雲環視四周，眼光掃過混沌戰士們手中緊握的重型雙手劍、長柄戰刃、戰斧和戰錘，還有他們的散著紅sè光芒的眼睛，最後回到布雷西亞身上。這位親手點燃火yao桶的導火索的席法師竟然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就好像她沒有站在一個包圍圈中間，扎坦的忠誠武士們拿着的也不是武器，是玩具。
難道她還以為身邊聚集的幾十個狂暴的戰士還不夠生氣，想用這種有些目空一切的態度進一步刺激他們？藍雲覺得他沒辦法理解布雷西亞的舉動。這個女人要麼真想引一場武裝叛亂，要麼就是已經失去了理智，瘋了。
他狂亂的想着，肆無忌憚的評論著，忘記了他就站在先遣軍最出sè的法師身邊。
「女人？你竟然使用如此輕蔑的口氣稱呼一位強大的法師！奧林達爾.藍雲，即使你是黑暗世界的一員，有些時候也得講點良心，我可是在為你推卸責任。」
腦子裏面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藍雲的身體劇烈的哆嗦起來，而困惑也在繼續糾纏他。布雷西亞有能力看穿他的心思，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怎麼會在現在這樣的時候關心他正在想些什麼；還有最後那句話，聽上去像一個拉攏，但是她有必要拉攏一個危在旦夕、不是被混沌戰士殺死就是被黑武士領主處決的穿越者殺手么？
不過那個笑話確實有點意思——良心，一個有趣的、還有點滑稽詞，他已經有很久沒有聽到了。
一絲笑容不自覺的在藍雲的嘴角浮現出來，他沒有察覺，但是它沒有逃過扎坦的眼睛。
「一個如此輕易就被布雷西亞的拙劣把戲愚弄的傻瓜。」混沌戰士將軍冷笑着，視線從藍雲跳到布雷西亞，接着跳回原來的位置，幾秒以後再次跳開，而這一次，它被投向黑武士領主的影像。
因為她已經打破短暫的沉默。
「你想動新的叛亂嗎，扎坦，就像上一次？」她的語氣就像布雷西亞的表情一樣漫不經心，讓藍雲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扎坦的回答。「也許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不是嗎，埃莉斯琳娜？我想我已經知道你給我的命令的真正意圖了。」
他在說什麼？藍雲猜測著，嘗試將扎坦的指責和幾分鐘以前布雷西亞提出的指控結合在一起，推出正確的答案。
黑武士領主又給他增加了一點參考條件。「不管你怎麼想，扎坦，一切都是偉大的黑暗主宰的意思。」
「偉大的黑暗主宰的意思，由你傳達的。」扎坦又在冷笑了，「埃莉斯琳娜，我不相信你。」
「相信，或者不相信，那是你的zìyou。」
「聽上去我應該感謝你給了我這種zìyou。噢，那麼，」他真的那麼說了，「謝謝。」
然後他切斷通訊。
藍雲知道這是一個信號，扎坦用它表明他與黑武士領主的關係公開破裂，然後叛亂就會正式開始。這絕對不是明智的舉動，雖然他是一位無比強大的混沌戰士將軍，「叛逆連隊」也是一支jīng英組成的部隊，但是他們將要面對的是整個先遣軍團，還有應邀前來鎮壓叛亂的惡魔軍隊，根本沒有取勝的希望。
一點也沒有。
消息稍微靈通一點、不是那麼閉塞的先遣軍成員都知道他們的統帥直接掌握著一支接近四千人的黑武士大軍，黑龍、紅龍和綠皮蠻子對她的忠誠與「叛逆連隊」對扎坦的忠誠一樣牢固，最後，據說不止一位女xìng惡魔將軍一直與她保持着非常密切的、遠遠出正常水準的私人友誼，只要她願意，參與鎮壓的高級惡魔會有三萬那麼多——因為偉大的黑暗主宰禁止進入卡西迪的高級惡魔過這個數字。
叛亂會在幾天之內就被徹底平息，毋庸置疑，肯定會。
藍雲覺得他應該提醒扎坦——雖然他知道，比絕大多數人更了解黑武士領主的優勢，但還是應該提醒他注意。
有個人喜歡說，「衝動是魔鬼」，經常把它掛在嘴邊。扎坦現在就很衝動，而他的忠誠戰士比他更衝動。
他清了清嗓子。「扎坦將軍……嗯……」藍雲皺了皺眉，開頭太糟糕了，但他沒有想到後面還要糟糕：「我認為……我們應該坐下來……嗯……認真討論我們遇到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談判……」
這段話說得結結巴巴的，而且聲音很微弱，就像蚊子出的「嗡嗡」聲，結果誰也沒有聽見。扎坦和混沌戰士的注意力都在布雷西亞身上，正在尋找她的破綻以便動攻擊，同時也在防備她可能進行的突襲。
沒有看到預期的反應，藍雲不得不提高音量將建議重複了一遍。混沌戰士將軍總算聽見了，把頭轉回來然後咧開嘴對他露出一個微笑。不過他得到的反應仍在預期之外。
「談判？說得很好，奧林達爾.藍雲。但我只擅長一種談判方式，最快的那種。」扎坦示威xìng的舉起兩把普通戰士必須雙手使用的、斧刃帶有鋸齒的重型戰斧，在距離藍雲的鼻子不到一寸的地方晃動着，讓他心驚膽戰，身體劇烈搖晃。
藍雲開始後悔他的魯莽舉動了：不應該吸引暴怒的混沌戰士將軍的注意力，這真的非常愚蠢。
「我很抱歉，將軍。」他承認到，滿心希望自己是在別的什麼地方。
「作為一個穿越者殺手，你應該知道混沌戰士只接受一種類型的道歉。」微笑着的混沌戰士將軍以兄弟般的否定繼續說。
一種類型的道歉，那就是死亡。藍雲不確定他是否應該立即暈倒，這樣，如果扎坦真的使用戰斧把他劈開的話，至少他不會親眼看到它們落下，大概也不會有多少感覺。
然而他曾經受到的嚴格的訓練仍在揮作用，即使他是那麼害怕，顫抖開始之後就再也沒有停止，神經已被綳到最緊的位置，然而他沒辦法昏倒，沒辦法失去知覺，相反大腦異常清醒，亂糟糟的充滿了各種念頭。
他的反應讓扎坦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這就是他需要的，一個受到恐嚇就會立即暈倒的膽小鬼只會使人厭煩，一個對恐嚇毫無反應的瘋女人則會讓人惱怒，只有像藍雲這樣的搖搖yù墜但又可以繼續堅持的傢伙，才能夠讓他充分感受到恐嚇別人的快樂。
扎坦向前走近了一點，讓身體的yīn影完全籠罩藍雲，繼續享受那一點愉快。
變化就是在這個時候生的：沒有預兆，沒有過程，只是在轉瞬之間，無盡的、深邃的黑暗籠罩了他和藍雲，天空和6地，樹木和草叢，還有「叛逆連隊」的混沌戰士和小惡魔……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物質世界存在的各種聲響，全都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在他身邊只剩下隔絕一切的黑暗。
以及藍雲。他的情況糟透了，像是受了某種打擊，倒在地上蜷曲成了一團，兩隻手捂住耳朵，劇烈的抽搐著，出刺耳的喊叫，顯得極為痛苦。扎坦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也沒有進行猜測，因為一陣從未有過的悸動很快在他的靈魂深處猛烈的爆出來。
接着又是一陣。
「該死，」扎坦捂著胸口，跪下，喘息著，被問題困擾著。「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兒？」
「要是你還有一點腦子，就應該知道這是哪兒。」布雷西亞的聲音在他右側響起，然而已經失去了平時的漫不經心，變的惶恐，微弱。扎坦艱難的轉過頭，看到席法師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雖然還能站着，但是臉sè蒼白顯然並不比自己的狀況更好。
但即使如此，感受到他的目光，她還是給予了兇猛的回敬。「這裏是偉大的黑暗主宰的私人領域，扎坦將軍。」
她故意在那個稱呼上加重了語氣，以此表達對他的嘲諷。只不過現在扎坦已經沒有心情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爭鬥了。「偉大的黑暗主宰的私人領域……」他喃喃到，臉sè變成一片慘白。
布雷西亞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你把我們全都害慘了，扎坦將軍！要是你能夠稍微理智一點，我們也不會被偉大的黑暗主宰拉進他的私人領域——」
她尖叫起來，而她的聲音是如此可怕，扎坦相信它幾乎已經可以媲美女妖的嚎叫。但是與那些尖厲的叫聲相比，包裹她全身的黑sè的、透明的火焰無疑更令他膽寒。
他知道那種火焰。不是黑暗世界最可怕的折磨手段，但它能同時傷害軀體和靈魂，帶給受到傷害的人難以想像的可怕痛苦，而且整個過程將會持續整整一千年。沒有一個人能在那之前死去，除非偉大的黑暗主宰給予特別的恩賜。
即使是最堅強的戰士，在這種懲罰面前也不可能保持鎮定。扎坦也開始顫抖了。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布雷西亞會受到懲罰。
他才是應該受到懲罰的那個人。
扎坦想着。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又出現了，但與開始的兩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它沒有消失，一直持續著，變得越來越強烈，然後，它變成了一種想要撕裂自己的衝動，正在耳朵旁邊徘徊的低語，不斷重複著。扎坦抬起右手，將它插進右眼，抓住它用力的把它扯了出來。
「適當的爭鬥，能夠帶來進步，增加黑暗世界的力量，但是不分時間與場合的爭鬥只會帶來災難和失敗。」那個他既陌生又熟悉的冰冷聲音進入扎坦的大腦，同時黑暗主宰的身影也在他的眼前慢慢浮現出來，「你們的幼稚的、充滿孩子氣的行為已經讓我厭煩了，它必須立即停止。」
「是的，偉大的主人。」扎坦迅回答到，希望偉大的黑暗主宰能夠撤銷懲罰——挖出一隻眼睛，那點傷害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那些仍在他耳朵邊回蕩的聲音，正要求他挖出另一隻眼睛，而他就要忍不住了。
布雷西亞也用近似哀嚎的聲調接受了那個不容置疑的命令。
「起來。」黑暗主宰宣佈，火焰和聲音也在同一時刻消失了，「既然艾瑞卡沒有把事情做好，我將親自向你們下達命令。」
扎坦和布雷西亞都站起來，心中充滿欣喜：能夠獲得來自偉大的黑暗主宰的直接命令是一種無上的榮耀。但是藍雲感受不到這點，因為他的痛苦一點沒有減輕，仍然蜷成一團捂著耳朵大喊大叫。扎坦和布雷西亞不由自主的將一部分視線轉到他的身上，但是什麼話也沒有說，不敢提出心中的問題。
但是黑暗主宰自己揭示了謎底。「噢，可憐的人類，這些小東西總是如此脆弱，以至於不能承受這裏的黑暗力量。」他嘆息到，輕輕的揮了一下手。
喊叫停止了。藍雲艱難的站起來，向黑暗世界的統治者鞠躬。「感謝你的仁慈，偉大的主人。」
「我的仁慈只是暫時的，藍雲領主。」黑暗主宰說，「你們必須完成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