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雲初起(中)

第十五章 風雲初起(中)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淺白sè布條上,鬼文書寫:「之荊卿:往刺秦,不可成。」

那個人,已經遺世很久的人,原來,早就參與在這些事裏。那個掌握一切的手,到底有多大,不知何時起就把這個時代最可怕的人都集結到一起,或者,不如說,它在創造這個時代的傳奇,把一切都玩弄在手上。是這樣嗎?軻先生。

自從被拖進了這些麻煩事裏,蘇緒覺得自己慢慢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他曾經一直以為以自己的身份參與進來已是不可思議的事,後來他才知道,他不過是螻蟻之輩。這個時代,這個帝國,普天之下,所有被盯上的人,誰都逃不過。

牧夏,你,又如何?

蘇緒仰著頭靜靜地望着遠方,純凈的沒有波瀾,像是暗流之上的止水。遠處高樓房檐下的風鈴聲,在細細的風裏,捎來零亂的喧鬧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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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的家裏已經亂成一團了吧,不知道歸雁究竟如何了,歸雁的鴿子,許久沒來了吧。上次的消息不過是報個平安,可最近出了那麼多事,即墨那裏怎麼可能沒有動靜,歸雁?

這麼一時衝動地跑出來,連下一步要做什麼都沒想好,除了回去,回去這種想法應該是非常純粹的找死吧,也就只有去咸陽找叔父了。牧夏,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他遇到了什麼事?

淳于莫倚坐在房間的角落裏,手輕輕搭在膝蓋上。莫嫣,這個名字,蘇緒怎麼會知道,他知道多少?淳于莫想過找他問清楚,可是終究沒有開口,蘇緒這個人,不知為何,總讓他覺得不舒服。明明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小些,偏偏一副世故的模樣。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眸子裏透出空洞的迷茫,現在的情形讓他覺得一片混亂,他忍不住想尋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深山隱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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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門戶洞開,夜風貫穿,吹捲簾幕。

「大人,你看。」一個家丁諂笑着上前遞上幾塊白綢,隨後跪在一旁,神情間像是期待着什麼,彷彿是立了大功一般。

不錯,他的確是立了大功。

「這是,從哪尋來的?」淳于優的臉sè有些紅,白綢上熟悉的字跡,這個孽子,居然用這種方法了解即墨家裏的情況。歸雁不識字,淳于莫就事先寫下幾種情況,讓歸雁飛鴿通知他,然後再用結記為暗號,放鴿子回來。

「歸雁呢?人呢?」淳于優怒吼著把幾塊白綢扔在那個家丁面前。

那個家丁的笑容頓時僵在那裏,他可再也笑不出來了:早知道就不來領這個功勞了。

「大……大人……歸雁……她不……不見了……」

「什麼?」

「不……不見了……」那家丁伏在地上,憋了許久,才讓淳于優把話聽清楚。

「廢物!滾!來人,把他拖下去!不對,去找人,把歸雁抓回來!滾!」淳于優氣得在屋裏忽而踱來踱去,又忽而止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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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寒,你休養了這些天,看着都嬌弱起來了,真是我見猶憐啊。」淳于莫一進門便嬉皮笑臉地說道。

牧夏正倚在榻上喝着茶,幾乎是把茶噴了出來,瞪了淳于莫一眼,將茶杯放在身側,「我不記得你還有這個癖好。」

「哎?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一直知道的啊?」淳于莫抿著嘴笑着。

牧夏愣了片刻,隨手拿起茶杯向淳于莫的臉擲去,茶杯以一個難以解釋的狀態向淳于莫飛去,地上竟沒有落下一滴茶水,淳于莫輕輕一歪便躲了過去:「果然嬌弱了……啊!」杯子原本就不是瞄準淳于莫的,而是在他身後的木格窗上彈了一下,正中淳于莫的後頸,淋了他一頭的茶水。

他的身後卻沒有聽見茶杯落下的聲音,茶杯被一隻手穩穩地接住,「恢復得不錯,明早就走。」牧夏看見茶杯以一個漂亮的弧線拋了回來,伸手一攔便接住了。

淳于莫見是蘇緒,還想再開幾句玩笑,卻一抬頭就看見牧夏皺着眉瞪着他的樣子,只好把話又吞了進去:「我去喊文嘉。」

蘇緒「嗯」了一聲,轉身就走,眼神里劃過一道落寞,古語有曰:能制一情者,可以成德,能忘一情者,可以契道。他蘇緒,終究還是一個凡人罷了。別逼我,讓我做我最不想做的選擇。夫龍之為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姓昭的,別去碰你碰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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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月光是誰釀的好酒,清冷得如此漠然,如此心醉。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暖暖的夜風吹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酒鬼,緒哥哥怎麼還不回來,最近附近好像多了不少外人似的,總讓我覺著有些心神不寧。」

「沒事,反正蘇緒出去做事幾天不回來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說了,蘇緒出門辦事才不過幾天,你就這麼喜歡你緒哥哥?」酒鬼啜飲了一口酒,淳丫頭的感覺沒錯,最近梧桐堂一直在被人監視着,如果這裏被看得那麼緊,說明,蘇緒又做了什麼出格的事讓某人很不滿意。

「可是……還是很擔心啊,他出門的時候,臉sè那麼差,肯定又不是什麼好差事。」那個小丫頭輕聲嘟囔了一句。

哪次是好差事?酒鬼冷笑了一聲,人質不好當啊,被軟禁在這裏,還要提心弔膽的,早知道和蘇緒一起去就好了。算了,要是只留淳丫頭在這裏,蘇緒絕對會瘋掉的。那些人真夠厲害的,居然用這個小丫頭,就把素來清高避世的蘇緒給玩弄於手心,也難為蘇緒這麼乖乖地為他們辦事。

「別擔心了,蘇緒做事有分寸,不是好差事他怎麼會接。他可是個比狐狸都jīng明的傢伙,可惜要是……」後半句話酒鬼沒敢在淳丫頭面前說出來,要是再心狠些就好了,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顧淳丫頭,讓那些在背後的傢伙全部現出原形。可惜,如果代價是淳丫頭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的。是因為那個人吧,淳丫頭的父親,那個一刺成名的刺客——荊軻。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淵源,可以讓蘇緒這樣放棄他視為最重要的zìyou,而去保護這個小丫頭。「要是接的差事不用去那麼久就好了。」

「嗯,酒鬼,屋裏還有蟲香嗎?上次緒哥哥制的那些還沒有用完吧?」

「蟲香?」是那種一點燃就可以控制一種罕見蠱蟲的香吧。蘇緒隨身有個青銅鈴鐺,原本是琴老給他作為身份標記的,他在那裏養了一隻蠱蟲。只要有人點起蟲香,無論多遠,這蠱蟲都會有很強烈的反應,香的用量不同,蟲的反應也相異。飼養這種蟲子的方法只有巫抵後人才知道,也就是說,當今世上,能用這種蠱蟲,能解讀它的含義的,連上蘇緒和族裏幾個長輩,絕對不過五人。這個蘇緒,居然把家族裏用來傳遞信息的工具,給這個小丫頭當玩意兒。「該是用完了吧,上回他自己又用了些,新的還沒制好呢。」

「是嗎?真可惜,他說過如果想他了,就可以點起蟲香,他就可以知道了。但是我記得,他好像只許我用一個紅sè錦囊里的香,只是上回都用完了。」

酒鬼長吁一口氣,好你個蘇緒,算你識相,沒讓這丫頭打擾到族裏的長輩,只許她用單能聯繫你的特製蟲香,不然,讓那幾個老頑固知道,你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酒鬼把酒盅扔在一邊,站起身來,回頭看着那個蜷坐在自己身邊,不過豆蔻年華的女孩:「丫頭,時候不早了,睡吧,想他的話,夢裏就會見到的。」

「夢裏啊……緒哥哥……什麼時候回來?」荊淳喃喃地說道,還是不放心。

此刻的蘇緒應該已經知道這裏的情況了吧,他的消息向來很快,估計又是一副懶散樣子,暗自計算着什麼了。他什麼時候可以坦率一點,坦白說自己不想幹了不就行了。莫非,當真是智之極者,知智果不足以周物,故愚。勇之極者,知勇果不足以勝物,故怯。人這種動物,因為有感情,所以才會害怕,才會有所顧忌。這樣的蘇緒,到底比以前好些,總算還是現在的樣子,無論對誰都比較安全。

蘇緒看起來很中意那個叫牧夏的,牧夏的確是個奇怪的傢伙,和蘇緒很像,兩人都是一副面上平淡的神情,心裏卻是不知道在想什麼。琴老和他們,為什麼都盯上了那個人——牧夏?而那個人的存在,將會給現在的格局帶來什麼樣的改變?或者,他們想怎麼安排他的命運?酒鬼看着屋檐邊的樹影婆娑,冷冷地笑了一聲,飲了一大口酒。酒在胃裏,事在心裏,兩間彷彿隔了一層,再多的酒都淹不進心裏去,想醉都難。難怪只是酒鬼,要是醉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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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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