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問心

餘生話音剛落，黑衣人便一劍刺了過來，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心臟處便已經被洞穿。餘生看着胸口的劍又看向黑衣人，忍住那鑽心的疼痛，並未退卻。下一刻，他的視線驟然發散，雙目空洞，彷彿一具死屍。

黑衣男子將劍拔出，再次收劍入鞘，道：「接下來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黑衣人抬頭看向天空，雨仍在下着，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將他的黑衣打濕。偌大的天地間只剩他一人孤身仰望雨景，那背影如此的孤單寂寥，與遠方的山嶽交相映襯，長夜未央。

「死亡對他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吧。」

···

繁華的二十四橋此刻依舊沉浸在夜色的雨幕中，喧囂漸息，即便熱鬧如月夕此刻卻也戛然而止，人們紛紛散離，酣然入夢。

而此刻的追雲樓下，燈火依舊，可卻人影單薄。只剩一中年男子依靠門前，閉目韻神，不知在等待什麼。

雨幕中，有木屐聲傳來，那聲音由遠及近，聽着似乎比先前更為沉重。中年人睜開眼睛，面帶微笑，像是早就知道了來者是誰。待到走近時中年人看清了來者的面龐，而他的臉上則多了些驚訝：「阿弦，這人是？」

櫻木弦並未直接解答，而是着急到：「戚叔他快不行了！快去叫醫生！」中年人雖然依舊疑惑但也並未多說什麼，看着昏迷的少年他知道事情緊急，便飛快的向城外跑去。

櫻木弦把少年背到室內，將他輕輕放下，又叫來已經入睡的夥計們，讓他們替少年換上乾衣，看着櫻木弦着急的樣子，他們也未多問，只是幫忙，待到這一切忙妥了，櫻木弦這才顧得上自己。她的衣服早就濕透，一頭的秀髮此刻也散亂不堪，她的衣擺髒兮兮的，沾染了泥水。櫻木弦走進裏屋，將衣服換下，又仔細沐浴一番，這才從屋內走出。堂屋內，一名老者正手握少年的手腕，細細感受着他的脈搏，他的神色先是凝重，接着又是疑惑，他閉着眼，像是在思索着什麼。中年人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老者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撥開塞口，頓時一股奇香瀰漫在室內，老者小心翼翼地喂青年服下，接着再次握住他的手腕，眼中儘是奇特。

」大夫，到底怎麼了？「櫻木弦焦急地開口問道。

「剛剛老夫觀其氣脈，已是氣若遊絲，宛如風中殘燭，並且氣息混亂，像是患有先天心臟隱疾，老夫也束手無策，果然片刻后他的心臟停止跳動。但令人奇怪的是，他的氣息卻還在，雖然已是微乎其微。老夫自感奇特便打算死馬當做活馬醫，而服下老夫丹藥后他果然氣息迴轉脈搏跳動，最令人驚奇的是他的心臟隱疾已然消失，着實如神跡一般。」老者一邊解釋一邊觀察脈搏，忍不住嘖嘖讚歎。

櫻木弦眼睛一亮，激動道：「謝謝大夫！您真如華老祖一般，妙手回春！」

「不敢當！不敢當！我怎麼能和醫聖相提並論，在下才疏學淺，只不過是一些口耳之學罷了，若非神跡降臨又怎能妙手回春。「老者連忙擺手，出言自謙道。

看到櫻木弦開心的樣子，中年人也自是高興：「先生不必謙虛，不管怎樣您都是幫了大忙，這些銀子就當是您連夜叩診的費用了。」

「不用不用，老夫也並未幫上什麼大忙，這葯也不過是助他一臂之力而已。至於深夜忙碌，能觀此醫學神跡已然無悔，況且神跡降臨，我又怎能收這銀子？還是給他買些補品吧。」老者將東西收拾妥當，

又從包里拿出幾個瓶瓶罐罐囑咐道：「他現在生命已無大礙，但蓄疾已久，身體已經習慣原來生病的心臟，現在心臟復原，可身體未必適應，需要時間來調理。這兩方葯夠吃半年，可幫助他調理氣血，每日日出時吃一副，日落吃一副。還有這個藥丸一日三次一次一粒，這個是一日兩次每次兩粒，早晚服用即可......」

交代完這些，老先生提包出門，中年人和櫻木弦見狀趕忙走了出來。中年人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銀子遞了過去，老先生見狀轉身就走。中年人一把抓住老先生的胳膊說道：「就算您不要問診的錢但藥材的錢請您一定要收下，您這麼大年紀大晚上跑一趟也不容易，請您收下吧！」

「是啊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們心裏也過意不去。」櫻木弦在一旁附和道。

三人拉扯幾輪，老先生最終拗不過他們，只能將錢收下。看着老先生雨中撐傘的背影，櫻木弦感慨道：「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是啊，正是有了他們這樣的好人才讓我們也有了做好人的動力啊。」中年人拍了拍櫻木弦的肩膀：「好了好了，回去看看那小子吧。畢竟今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啊。」

···

「阿嚏！」櫻木弦揉了揉通紅的小鼻子，將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了些。接着繼續趴在床前，歪著頭靜靜地打量著躺在床上的男孩。

「這麼大了還是不會照顧自己！」中年人責備的聲音傳來，他披着一件厚厚大衣，手裏還端著一碗薑湯。

「把它喝瞭然後趕緊回去睡覺吧，我來守着就行了。」中年人將薑湯遞了過去，又脫下大衣，披在了櫻木弦身上。櫻木弦伸手接過薑湯，沖着中年人笑了笑，道：「謝謝你戚叔，不過不用麻煩您了，我來就可以，您早點休息吧。」

「真是的，脾氣還是這麼犟，你對這個都不認識的臭小子這麼好乾嘛？」中年人有些悶悶不樂地站在一旁邊，雙手抱胸，撇了一眼昏迷中的餘生。

櫻木弦小口地喝着薑湯，她看了看餘生，眼中儘是溫柔。「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快昏迷了，連呼救的聲音都很小，可他依舊沒有放棄，哪怕手指已經血肉模糊也未曾停下。不過在最後見到我之前，估計他已經絕望了吧，大概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會在意他了。所以他最後抬頭看向我的時候，我從他的眼裏看到的只有感激，他甚至沒有向我呼救，而僅僅是對我說了一句「謝謝你」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出現在那裏。那一刻，我就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救活他，我會一直陪着他，直到他醒來為止。我要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乎他！」

說着說着，櫻木弦的語氣越來越激動，說到最後她的手甚至攥成了拳頭，緊緊的握著。中年人輕輕嘆了口氣，他知道櫻木弦的性格，決定好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

櫻木弦自覺有點失態，便將手放開，調整了一下語氣說到：「戚叔，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我時的場景嗎？」

「當然記得，那時的你啊，就像一隻渾身長滿刺的小刺蝟，碰你一下就會被扎的一手刺……可也正是這樣才更讓人心疼啊，畢竟誰不希望可以無憂無慮的成長呢？越成熟的人其實經歷的痛苦也越多啊。」中年人一邊說着一邊坐在了床邊，不禁陷入對往事的回憶。

「那時的我剛來到這裏，身上沒有錢，在這裏也沒有認識的人，當時我真的好害怕。可我又不得不讓自己堅強起來，因為我知道如果不堅強的話就會被這個世界給淘汰，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還會遇到很多有趣的人，看到很多有趣的風景。於是我堅持了下來，然後很幸運地遇見了您。」說到這櫻木弦頓了頓，她的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

「但在遇到您的時候其實我已經絕望了，我沒有勇氣再堅持下去，面對無邊的惡意，我只想快點替父親贖完罪然後就此死去。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可他卻並沒有我這麼幸運，直到最後也沒有人關心他在意他，而他也只能被惡意籠罩。您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其實是善良的，溫柔的，給了我堅持下去的理由，那麼我也會將這份精神傳遞下去，直到這份情感被傳遞給更多人。」

「我可沒你說的那麼高尚。」中年人搖頭擺了擺手接着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是個惡人怎麼辦？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如你所願的……」

「那換作是您會怎麼做呢?」櫻木弦打斷了中年人的話。「如果當時我是個惡人的話。」

中年人愣了愣，接着笑道：「當然會一直陪着她教導她，直到她成為一個好人為止。」

「那麼，我也一樣。」

看着櫻木弦的笑顏，中年人不禁也露出了微笑，道：「我明白了，但你要記住，決定好的事情，不論怎樣都要堅持下去，因為這是你和自己的誓約。好了，那我走了，你注意早點休息。」中年人站起身，準備推門離去。

「等一下，戚叔。」櫻木弦抱住了中年人，眼含淚花地微笑着

「一直以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