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別
「唔……睡得好舒服……等等！哪來的煙味！」餘生驟然驚醒，他猛地從床上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向著樓下看去，他的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恐懼，雙手也微微地顫抖：此時的追雲樓下火光衝天，煙霧瀰漫，依稀還能聽到孩童的哭泣與女人的哀嚎。而在那煙霧之中，有好多類人的身影正在吸食著傷者鮮血，後者仍在不斷的呼救，可是卻並無回應。那些身影面部蒼白，爪牙尖長，他們的眼睛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血紅色，而他們雙目無神，似乎只是憑藉着本能在破壞覓食。餘生早就在書中見過這種恐怖的怪物，並且在他原先的世界裏也有過類似的傳說：殭屍。和原來的世界不同，在這個世界中殭屍卻是真實存在的，可為什麼會在帝都出現這種怪物？而且還有這麼多？
來不及多想，餘生飛快地向樓下跑去，他的心臟在飛速跳動，腎上腺素也在不斷分泌，他很害怕，可他依舊沒有退縮。因為他知道此時的煙霧中，有人正在等着他。
餘生一頭衝進迷霧，用力從身上扯下了一塊布蒙在臉上，然後大聲呼叫着櫻木弦的名字，他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引來殭屍，但他別無選擇。他一邊奔跑一邊不斷地搜索，周圍的火勢越燒越大，四周不斷地發出木柴燃燒的炸裂聲，劈里啪啦的聲音響個沒完。濃煙也源源不斷地從屋內湧出，餘生的雙眼被煙霧熏得發酸，忍不住流下淚來。他的臉上早已被抹黑，就在剛剛在奔跑的時候，一塊不大的木板從樓上墜下砸到了他的腦袋，慶幸的是並未流血，只是頭髮有些焦糊味。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下，繼續向更遠的的地方跑去。
突然餘生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孔驟然放大。他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來，原本用來遮掩口鼻的碎布也掉到了地上。胸口處，巨大的窒息感襲來，彷彿有一隻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臟。
在餘生的前方，櫻木弦倒在地上，已然停止了呼吸，一隻白衣殭屍正咬着她的脖頸，貪婪地吸食著血液。她的白衣已被鮮血染紅，衣衫有些略微的褶皺，顯然在之前發生過爭鬥，在她手中緊緊握著一枚櫻花發簪，似乎是她臨終前最後的依靠。
想到這，餘生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緒，野獸般的怒吼聲響徹雲霄。而他彷彿一隻發怒的獅子，隨手從身旁操起了一根帶火的木棍，奮力地向殭屍跑去。
彭！悶重的聲音響起，殭屍的頭連帶着身體都被打的向後仰去。可餘生卻並未停下，彷彿瘋了一樣不斷地向殭屍敲去。一下，兩下，三下……在一下下劇烈的震蕩中，餘生雙手的虎口處血肉模糊，殷紅的鮮血將木棍也染上了一層血色。
敲擊的力度漸漸減弱，最終餘生停了下來，他低頭不斷地喘著粗氣，雙眼也因為過度充血佈滿了血絲。
他手中的木棍悄然滑落，墜在了地上。木棍上沾染的血液開始逐漸凝結，餘生雙目無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內心空蕩蕩的，彷彿被人掏走了心臟。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原本已經沒有了動靜的殭屍此時突然站立了起來，似乎早有預謀的對着餘生，一抓便將他拍飛了出去。
噗！餘生噴出了一口鮮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勉強坐了起來，吃力地倚在牆上，低頭看向自己胸口處的傷口：鮮血正在不斷地滲出。他伸出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跡。直到這時餘生才明白普通人和這種怪物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遠處的殭屍伸出手，舔了一下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跡，
他的表情變了變，彷彿吃到了什麼珍饈一般，露出了獵手見到獵物時的喜悅。
看着正在向自己走來的殭屍，餘生嘗試性地動了動自己的身體，一陣陣劇痛傳來，刺激着他的神經。餘生自嘲的笑了笑，或與這就是弱者的下場吧，無法保護任何人，無法復仇，甚至連自己都只能任人宰割。
眼看殭屍來到了面前，餘生卻並未閃躲，只是惡狠狠地盯着他，像極了一隻受傷的雄獅。毫無徵兆的，一雙手從背後抱住了殭屍，餘生有些驚訝地向手的主人看去：一個約莫二十幾歲的青年，他的臉上有血，但此時已經凝固，似乎頭部在之前受到了創傷，而他那傷痕纍纍的雙手此時正在緊緊的鉗制着殭屍。
「醒醒啊雲兄！不是說好明年還要一同玩樂的嗎？你怎麼……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明明就差最後一步就可以走出來了，你，千萬不能放棄啊！」青年有些吃力地吶喊著，可殭屍卻並未因為他的言語停下。他猛地掙脫了青年地束縛，用力地將他甩向了一邊，接着轉過身，怒目瞪視着摔在地面的青年。
青年捂著胸口，有些艱難的從地上爬起，這時他看見了倒在一旁地櫻木弦，他的目光瞬間被櫻木弦手中的發簪吸引。像是下定了決心，青年衝過去，拿走了那枚發簪：「希望是銀質的吧。」他低聲自語到。
青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接着穩住了身形，目光堅毅的看着那白衣殭屍，堅定的宛如一尊雕塑。
下一刻，青年驟然發力，向著殭屍衝去，而後者也做出了和他一樣的舉動。只不過前者神色肅穆莊重而後者神色癲狂嗔怒，兩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噗，隨着一聲不大的聲響，青年的身體被洞穿，一隻手刺穿了他的胸膛。鮮血順着那隻手向下流淌，滴答滴答，時間彷彿都停止了跳動。
滋滋，一股白煙從殭屍的心臟處迸發，夾雜着血肉被灼燒的聲響，殭屍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乘樓抬起頭，雜亂的髮絲遮住了他的面龐，只露出一隻眼睛溫柔地看着雲海：「對不起……雲兄，來世，我們再做兄弟吧。」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最後觸摸一下雲海，只是他的動作卻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恍若隔世。
秋風拂過發梢，青年的髮絲微微拂起，可青年卻永遠都不會再發出聲音了。來年月夕，追雲樓湖畔，再無乘樓。
殭屍的眼中的戾氣漸漸褪去，眼神也逐漸變得清澈，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已經停止呼吸的乘樓，「乘樓！你怎麼了？醒醒啊……快醒醒……」他抽出自己的手臂，看着手上的鮮血頓時知曉了所有。他不再言語，而是跪了下來，抱着乘樓的屍體，雙目無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滿地的血跡以及倒在前方的櫻木弦，似乎都在彰顯着他的罪證。
雲海抬頭看向天空，此時的月亮已經被烏雲遮起，遠處傳來輕微的雷鳴，給這片死寂的大地帶來了一抹生氣。雲海猛地一把抱起乘樓，並未停滯，飛快地向城外奔去。
遠處的街道上，一個路人正緩緩地行走着，他身着一襲黑衣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那悠閑的步伐彷彿是來郊遊的一般，與這片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黑衣人看着從自己面前跑過的雲海，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喃喃自語道：「又要開始下雨了嗎？」
在角落的餘生目睹了剛才發生的所有，他並不理解，只是感覺到了一股悲涼，那是來自青年的悲涼。而對於殭屍，他只有仇恨。餘生咬着牙，頂着疼痛站了起來，他一步一步，盡己所能地向櫻木弦走去。四周的殭屍已經被剛剛打鬥的動靜吸引，知道了哪裏還有活物，都緩緩地向這裏聚集過來。
天空中又一道閃電劃過，雨滴緊隨着淅淅瀝瀝地落下。察覺到這一點，餘生單膝跪下，抱起櫻木弦，用自己的後背替她遮擋着。周圍的殭屍越走越近，發出了興奮的低吼。
餘生似乎並不在意即將到來的危險，他抬頭看向了天空：灰濛濛的天空中下着不大的細雨，在夜晚的燈火中映出了它的輪廓，像是給大地蒙上了一層薄紗。餘生的思緒被漸漸拉遠，這一幕讓他想起了自己和櫻木弦初次見面的時候：同樣的時間，同樣的雨蒙蒙，甚至自己還是和當時一樣一無所有，只不過當時是她替自己擋雨，這一次則反了過來。
想到這，餘生不禁笑了笑，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櫻木弦的手，而另一隻手依舊在抱着她。令人奇怪的是，明明發簪已經被取走，可她的手依舊緊緊的握著。就在餘生觸碰到她的那一瞬間，櫻木弦的手突然鬆了開來，她的手心處還握著一個吊墜，棕色的絲線相互纏繞，在末端掛着一枚精細的楓葉木雕，那鮮紅的顏色在雨中彷彿一團火，點亮了餘生的心。
「謝謝你，弦。」餘生再次握住了櫻木弦的手，將她摟地更緊了些，看着將要動手的殭屍，餘生閉上了眼睛，他的嘴角處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們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