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涌動
總算暫時擺脫王衛和沈夢后，布拉德連續幾個跳躍，從房頂上徑直奔向了當初被綁架過去的獵兵駐所。當時離開駐所的時候為了避免沈夢起疑，他並沒有對駐所進行什麼調查，今晚的打算就是去那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至少也得通過帶隊導師的駐屯日誌弄明白這些獵兵失蹤前經歷了什麼。
然而當他抵達駐所時，卻發現對這裏有興趣的人不止他一個。
「我說前輩，上級都說了不要插手這裏的事了，我們這大半夜翹掉值班跑過來，是不是不太好啊？」一個年輕警察一臉擔憂地詢問著和他一起的中年警察。
「就是因為上級這麼說了才說明這裏面有問題啊，」這名中年警察一邊鼓搗著駐所大門上的門鎖一邊說道，「這段時間城裏一直有人失蹤，前幾天又有人在這附近聽見了槍聲，我總覺得這兩者之間肯定有什麼聯繫。而且我不是讓你留在警局值班的么？是你自己非要跑過來的。」
不要把值班任務推給後輩啊！布拉德在心裏嘀咕道。幽靈因為行動時擁有法律赦免權的緣故，和各地警察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緊張。警察不喜歡幽靈繞過法律直接抹殺目標的行為，而幽靈也對警察的指手畫腳感到不滿，這一點布拉德也不例外。不過不滿歸不滿，布拉德倒是偷聽到了一點有用的情報。城裏連續發生的失蹤案件，以及整隊獵兵無故失蹤，要說這兩件事之間沒有關聯，連鬼都不會相信。
「但是啊，就算要秘密調查，翻牆進去不就好了么。這麼偷偷摸摸地撬鎖，實在分不清我們到底是警察還是賊啊。」年輕警察說出了一句讓布拉德深感贊同的大實話。
「你傻啊，」中年警察立即呵斥道，「這裏可是獵兵的駐所！天知道裏面有多少防禦刻印！翻牆進去萬一觸動了警報，會被瞬間轟成渣啊！」
倒是對自己幾斤幾兩有點認識嘛，布拉德暗自點頭想道。幽靈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警察能對付得了的，這也是他們不喜歡警方對自己任務四處指摘的原因之一。
「爸爸，」中年警察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充滿慍怒的聲音，「你在這裏偷偷摸摸地做些什麼呢？」布拉德循聲望去，只見殷紅葉雙手抱在胸前，死死地盯着中年警察手上的撬鎖工具。而在她的身後，孫天瀾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後面。
啊，今晚真熱鬧啊…..打亂計劃的人接二連三地出現，就像嚇人箱一樣，但布拉德已經放棄驚訝了。一定是那個幸運E的錯！他不禁把一切都怪罪到王衛的運氣上——即便這會兒王衛根本不在這裏。
遠處宅邸里的王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不……我只是在這裏做些調查……」中年警察有些支支吾吾地說道，突然又猛地轉醒過來，「不對啊，這個點你不好好在家裏睡覺，出來亂逛什麼？」
就是就是，小孩子這時候就該在家裏老老實實睡覺！布拉德在暗處深深地點頭。
「其實是這樣的，叔叔，最近城裏不是一直有人失蹤嘛，紅葉看叔叔一直很苦惱的樣子，就希望自己能幫上點忙，所以我們每天晚上都會這樣出來巡邏。」孫天瀾趕忙開口解釋道。這時的孫天瀾看上去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全然不見在學校時的趾高氣揚。
「嗯？我有讓你開口么？」不同於面對女兒時的唯唯諾諾，中年警察對孫天瀾表現得倒是強勢得很，「說到底晚上巡邏肯定是你小子想出來的餿主意吧？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啊？我真的會一槍崩了你哦！我現在就一槍崩了你吧！」一邊說着，
中年警察一邊把佩槍從槍套中取了出來，連布拉德都覺得他好像真的打算照着孫天瀾的腦門來上一槍。
「咿——」巨大的壓力迫使孫天瀾發出一聲極不像樣的悲鳴，飛快地躲到殷紅葉的身後。兩人隔着殷紅葉上演了一出「老鷹捉小雞」的戲碼，被夾在中間的殷紅葉額頭上的青筋卻是越來越清晰。
「啪！」「啪！」伴隨着兩記手刀，孫天瀾和中年警察相繼發出一聲哀嚎，不約而同地抱頭蹲下。「都多大年紀了，給我成熟點啦！」殷紅葉怒斥道，「還有，爸，晚上巡邏是我的主意，天瀾只是被我強行拖過來的！」
「嗚！」這次輪到中年警察發出一聲極不像樣的悲鳴了。
這一家人還真是歡樂啊——趴在暗處的布拉德百無聊賴地想着。他本想等這批人離開再進去調查的，卻沒想到這幫神經脫線的傢伙做賊都做得這麼沒緊張感。
「那個——」站在一旁的年輕警察此時戰戰兢兢地舉手，「再不抓緊時間的話，搞不好會被周圍的住戶發現哦！」
中年警察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說道：「紅葉，你不是想幫忙么？那就跟過來一起看看吧。」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女兒已經出現在這地方了。與其讓她在外面亂晃面對未知的威脅，還是將她帶在自己身邊更安全些。中年警官抱着如此的想法，打開了駐所的大門。而布拉德也悄悄地跟在一行人的身後，潛入了駐所。
當布拉德回到獵兵駐所的時候，駐所里已經被打掃乾淨了，彷彿前幾天發生的殺戮並不存在一樣。只是——
「到處沒有人呢。」在各處搜索了一圈后，紅葉驚詫道。
是因為領主還沒來得及找到新的傭兵部隊么？躲在暗處的布拉德聽到搜索結果后也感到有些詫異。在布拉德看來，既然領主這麼不想讓民眾發現防衛小隊失蹤的事實，那麼在自己殺了那些傭兵后，她肯定會立刻安排替補小隊。
「意料之中，」中年警察倒是說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我已經在這裏蹲守幾天了。自從這裏傳出槍響后，這裏就只有清潔工出入，一點都看不出裏面有魔法師的樣子。」
原來如此，難怪他敢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布拉德不得不對中年警察的毅力感到佩服。
「也許他們只是換防呢？」紅葉試探性地問道。
「不可能。如果是換防，那麼原駐防小隊會留守到換防小隊來了以後才離開。」中年警察立刻否定了紅葉的想法。
「明明沒有人卻一直保持清潔……前輩你的意思是，領主大人刻意隱瞞了這裏沒人的事實？」年輕警察若有所思地問道，而中年警察則以點頭作為回應。
「等等，這事怎麼和領主扯上關係了？」孫天瀾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夥子推理能力有待加強呢，」年輕警察微笑着答道，「防衛小隊不僅關係到城邦軍事力量，也是元老們的政治砝碼。光是防衛小隊孱弱就已經足夠觸動領主神經了，而現在整支小隊直接消失，領主那邊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是知道了卻不採取動作，甚至照常維護駐所，那就只能說明領主是在刻意隱瞞小隊失蹤的事實了。」
「咦？那我們這趟豈不是找不到任何證據了？」孫天瀾恍然大悟。
「等等，為什麼這麼說？」這次輪到殷紅葉摸不著頭腦了。
「因為啊，既然他們一直有維護這個地方，肯定也早就把相關證據都給抹除了吧？那可是領主哎，手下肯定有專門的『善後』人員吧。」孫天瀾答道。
「說得沒錯，看來你還是有點潛力的嘛！」年輕警官鼓掌道，「剛剛我查過這裏的監視記錄了，槍響那天以及之前的記錄，統統被刪除了。」
「果然，」中年警察嘆了口氣，「本來我也只想確認一下這裏是不是真的沒人。不過領主做得還真是徹底啊！」
「是不是真的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殷紅葉也明白，既然是領主親自出手，那就不可能存在大意露出馬腳的情況。但是防衛小隊畢竟不是領主的私兵，總有些東西是領主幹涉不到的才對。
「也不能這麼說啦，」年輕警察回答了殷紅葉的疑問，「所有防衛小隊的領隊導師每天都要寫駐屯日誌，日誌記錄在一個黑匣子裏。包括記錄者在內，所有人對這個黑匣子都只能存取無法讀取，只有使用特別的許可權卡才能激活黑匣子的讀取功能。我剛剛倒是找到了這個黑匣子，不過我們誰都沒有許可權卡，所以這玩意兒對我們沒用。」
「就是這樣，今晚先回去吧。你們兩個小鬼，趕緊給我回去睡覺！明天不許翹課！」中年警察突然厲聲道，隨即帶着一行人離開了駐所。
目送著眾人離開的布拉德鬆了一口氣，隨即走向當時年輕警官搜索的方向。正如年輕警官所說，黑匣子完好無損地放在導師房間的書桌上。布拉德迅速取出當初柳莎交給自己的許可權卡，插入了黑匣子。伴隨着一陣藍色的微光，黑匣子上顯現出一塊虛擬屏和一個虛擬鍵盤，布拉德立即翻閱起了裏面的內容。
帶隊導師的最後一篇日誌是在布拉德抵達布里斯邦之前一個月寫的，但是根據情報，這支防衛小隊失蹤的準確時間卻是在布拉德抵達布里斯邦之前兩周內。從駐屯日誌上來看，布里斯邦的市民失蹤案件發生在更早的時間，但頻率很低。但獵兵們前期也不是完全沒有異常。伴隨着有記錄的第一起失蹤案件出現，部分獵兵晚上開始做連續的噩夢。之後，這些獵兵們又接二連三地出現頭痛、反胃、虛弱等癥狀，與此同時他們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容易激動，之後甚至有人出現了幻聽。起初他們以為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直到發生第一起獵兵失蹤案件。在這名獵兵失蹤后，小隊的其他成員找遍了全城，甚至包括下水道系統，都沒有找到失蹤的獵兵，反而剩下的隊員們都有病情迅速加重的跡象。面對大量卧床不起的獵兵，駐所機能幾乎停擺。導師開始向領主尋求醫療援助，而領主也立刻提供了專業的醫療團隊，結果不但沒有改善局面，醫療團隊反而還檢查出隊員們並沒有感染病毒的跡象。就在導師精神上瀕臨崩潰的時候，他也聽見了隊員們所說的幻聽，而日誌也就在這時候結束了。
看完駐屯日誌的布拉德陷入了沉思。顯然，防衛小隊是因為持續受到了某種影響才導致失蹤的。但是影響源究竟是什麼？布拉德毫無頭緒。如果是犯人使用了某種精神魔法，那這種能同時對駐所內所有人造成影響的魔法規模必然很龐大，如此規模的魔法應該很容易發現才對。而且要想讓魔法一直產生效力，施術者就必須持續對其供能。從日誌上看，整個過程持續了近一個月，而不通過刻印就將大型魔法維持一個月這種事連當今元帥都做不到。而且從日誌和之前殷紅葉父女的對話上看，不僅獵兵們發生了異常，這次的失蹤案件也席捲了整個布里斯邦，如此規模的長期影響不可能是魔法作用的結果。而排除魔法后，剩下的選項無非兩種，一是某種強力魔具的影響，二則是布里斯邦出現了某種魔法生物，比如夢魘之類的。不論是哪種，從小隊隊員相繼聽到幻聽這一點來看，影響他們的東西都很可能具備着一定的意識性。這世上有自我意識的東西很多，但布拉德從沒聽說過有能夠通過幻聽和人類交流的魔具或是魔法生物。此外，獵兵們患病存在着先後順序，導師直到心理崩潰才開始聽見幻聽。這或許說明越強大的魔法師對這種精神影響的抵抗力也就越強。但是這份強大究竟是以什麼為標準？為什麼導師能夠在無意識中一直抵抗這種影響，直到自己因為外部原因精神崩潰？這些都是問題。而這些日誌中令布拉德最為不解的問題則是，為什麼獵兵們為了尋找失蹤者而離開駐所后，其中的一部分人病情迅速加重了？他們到底去了哪裏，又碰上了什麼？布拉德初步推測導致獵兵們病情惡化的區域應該位於下水道，可布里斯邦的下水道系統因為反覆的改、擴建工程而形成了一個多層結構，其複雜程度甚至超過了地上的街區，真正造成影響的地點究竟在哪個區域？一個又一個問題在布拉德腦海中顯現。布拉德感到此行的收穫無疑是十分巨大的，但他還需要時間和情報來逐一消化這麼多的問題。
「喲，」正當布拉德拷貝完數據打算回到宅邸時，剛才的年輕警察突然出現在門口，「看來你已經掌握了不少情報嘛？」他對布拉德的存在似乎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怎麼回事？難道我在跟蹤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暴露了么？為什麼我會暴露？他又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不在剛才就揭發我而是等到現在才折返回來？一個又一個問題飛速湧入布拉德的腦海。布拉德全程都沒有被探測到的感覺，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年輕警察是怎麼發現他的。多年養成的直覺告訴布拉德，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測。他不由得拿起短刀，擺出了迎擊架勢。
「不用那麼緊張嘛，我只是來上個廁所而已。」年輕警察見狀聳聳肩說道。
「這裏的廁所里駐所大門最遠哦。」布拉德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哎呀，被發現了啊，」年輕警察一臉的俏皮，「我可是想好久才想到這個借口呢！」
這借口完全沒走心好么！布拉德不禁在心裏吐槽道。
「先來說說為什麼我能發現你吧，」年輕人打了個響指說道，「你的偽裝技術確實很出色，連我都完全沒能注意到你的行蹤。但是啊，在進來之前，我臨時做了個這玩意兒放到天上去了，」這時一架四旋翼無人機飛進了房間，「是它拍到了你哦。」
做出來？臨時？這玩意兒？布拉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無人機。這麼複雜的玩意兒一個人就算是組裝也得花上好幾天，這傢伙居然說這是自己臨時做出來的？說到底就那場面他是怎麼瞞着那麼多人做個無人機放飛到天上去的啊？自從自己第一次碰上柳莎以來，布拉德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種完全超越他的認知能力的事情了。
「啊，忘了自我介紹了，」年輕人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道，「我就是林之元帥，林海哦！」
四大元帥對應着四個封號，即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和不動如「山」。柳莎的封號是「風」，這也對應了她所擅長的高機動戰鬥。而封號為「林」的林海則擅長支援與擾亂，在戰場上發揮着緩衝敵方攻勢的作用。考慮到再強的元帥也架不住敵人深入研究其魔法后發起針對性攻擊，四大元帥對外公開的只有姓名和長相，而其掌握的魔法卻是高度機密，外人只能通過封號來推測他們的戰鬥方式。
「我擅長的是幻術魔法——我是指一切幻術魔法。你看到的這具身體其實只是我為了調查這裏製造的一個幻身，而我的本尊則留在別的地方——畢竟我可是很忙的呢！至於這架無人機嘛，則是來源於我的一個幻術，萬物創生。利用這個魔法，我可以創造出一切我所想到的物體，區區無人機當然也不在話下——這可不是什麼半調子的具現化魔法哦！我創造的東西是實際存在的，不需要我特地提供魔力來維持。」林海的幻身不急不慢地介紹道。
四大元帥都是這種妖孽么？布拉德不禁在心裏問道。柳莎所擅長的魔法是同樣屬於上級魔法的時間魔法。布拉德原本以為那種能任意操控敵我雙方時間流逝速度的魔法已經夠妖孽了，卻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能直接製造出實體物質的魔法。相較之下，王衛所掌握的同屬上級魔法的空間魔法，看上去就像小孩子的把戲。
但反過來想，能做到這種妖孽才做得出的事情的人，也只能是元帥了。考慮到這一點的布拉德不由自主地放鬆了架勢。
「那你過來是想幹嘛？問我黑匣子裏的情報么？」布拉德問道。
「啊，那個倒是不用，我剛才自己做了一張許可權卡，已經看過裏面的日誌了，」林海的幻身搖頭答道，「我過來只是想看看柳莎的得意門生到底長什麼樣子。」
是喔，這傢伙既然啥都能造，許可權卡自然也是小菜一碟。布拉德突然產生了某種失敗感。
「嗯……看上去還不錯呢……」林海的幻身在布拉德周圍四處打量著，然後摸著下巴說道，「涉世未深的俊俏少年與飽經風霜的滄桑少年，在同一屋檐下每日共處，在日常的點滴中漸生情愫，又在禁忌的愛戀中越走越遠，多麼美妙的展開啊！」林海的幻身彷彿表演話劇一般對着天空張開雙臂，「少年，我看好你哦！」最後不忘回頭對布拉德豎起一個鼓勵的大拇指。
「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腐女么！」布拉德突然覺得和這傢伙說話好累。
「那說正事吧——」林海的幻身又恢復到了嚴肅的神情，「你是不是應該跟領主打聲招呼？」
「打什麼招呼？謝謝她差點幹掉我？」布拉德有些不愉快，畢竟當初領主可是差點讓人殺了他。
「看樣子你似乎經歷了什麼嘛，」林海意味深長地說道，「但是你以為的真相真的就是真相么？」
「你這是什麼意思？」布拉德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領主的了解，基本上只來源於王衛的一面之詞。
「具體領主那邊到底什麼情況，我也不知道，」林海聳聳肩，「我只知道領主那裏似乎出現了什麼麻煩，現在已經完全聯繫不上了。」
領主失聯？為什麼出了這麼大的事布里斯邦看上去依然能夠風平浪靜？布拉德突然意識到這起案件根本不是某個人或者東西在興風作浪，這裏面必然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在暗中操作。但是這個組織究竟有多大？它的觸手都伸向了哪裏？它最高又滲透進了斯塔靈政治體制的哪個層級？
「我知道了，我會試着去找找領主的。」布拉德帶着滿腹的疑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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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領主的問題，你怎麼看？」回去以後，布拉德就向留守的兩人詳細說明了情況，「我是覺得你應該跟我一起去一趟，也許你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樣？」
過了好一會兒，王衛嘆了口氣：「該面對的總得面對，」他暗自握緊了拳頭，「有些問題我確實想問問她。」
.........
「關於那個沈夢，你說的都是真的？」次日上午，布拉德就跑到教學樓樓頂和柳莎取得了聯繫。在報告完一系列發現后，柳莎第一個關心的就是沈夢的事情。
「嗯，尤其是那個防禦魔法，我已經親自嘗試過了，」布拉德確認道，「你那有什麼頭緒么？」
「嗯……頭緒倒不是沒有，只不過可信度不高啊……」柳莎沉聲道，「在四大宗教國家裏流傳著四個不同版本的傳說，但傳說內容卻大同小異。大意是說在某個時間將會有一個『聖子』作為神的代言人降臨人間。這個『聖子』不但能夠同時使用黑暗力量以外的所有力量，而且還能藉助光的力量平息一切暴力。據說這個『聖子』在未來將會統一四大宗教和整個大陸，所以四大宗教對這些傳說一直都很重視。事實上，一直以來，這些宗教國家裏宣稱自己就是那個『聖子』的人總是絡繹不絕，而四大宗教的首腦也會正兒八經地一個個去核對，但據說沒有一個是真的。」
「那種傳言也能信么…...這個『聖子』恐怕已經不是人類而是怪物了吧！」布拉德不禁覺得不管是自稱『聖子』的人還是認真去核對的人，都是中毒頗深的中二病患者。
「問題是你已經碰上這樣一個怪物了不是么？」
布拉德竟被柳莎反問得一時啞口無言。
「考慮到之前的綁架，我估計躲在暗處的犯人已經把她當成是傳說中的『聖子』了。」略微停頓了一下后，柳莎繼續說道。
「『聖子啊』，」布拉德不由得感慨一聲，「這樣了不起的大人物為什麼要降臨在斯塔靈這種小國啊？這兒的人可沒幾個信教。」
「也不能這樣說啊，」柳莎的聲音聽上去倒沒有布拉德那樣凝重，「斯塔靈只是從不規定國民去信仰某個宗教，也從不規定國民必須信教罷了——雖然這麼做的結果是大多數人都不信教。但與此同時，斯塔靈國內也同時存在着四大宗教的信徒，也許這就是這位『聖子』大人選擇降臨在斯塔靈的原因？」
「真希望這位神的代言人能降臨到別的地方啊。」布拉德苦笑道。他本來也沒覺得這次的任務能夠輕鬆完成，但他也從沒想到過這次任務竟然會和宗教神話扯上關係——而布拉德對宗教從來都沒有過好感。
「不管我們怎麼想，人家都降臨到你身邊了。萬一她在我們國家有個三長兩短，再被有心人捅出去，天知道四大國家會出什麼亂子。所以，你無論如何都得保護好她的安全，至少在我們取得四大宗教明確的答覆前要保護好她。」柳莎補充道。
「天啊，這案子已經夠麻煩了，現在還要加上這麼一個VIP，我已經信心全無啦！我申請換人！」布拉德崩潰道。
「不行！」柳莎的回答斬釘截鐵。
「不是說有位幽靈會掩護我么？」布拉德不肯放棄。
「那是作為你任務失敗時掩護你撤離的最後保險。」柳莎的回答依然不留餘地。
「至少也給我派幾個幫手過來吧！」布拉德哀求道。
「雖然沒法直接派人給你，不過你可以在當地尋求後援嘛——比如你還是新兵時的教官，他退役后就隱居在布里斯邦哦。」柳莎的話給了布拉德一絲希望。
「你是指……殷教官？」布拉德馬上就想到了殷紅葉。
「正是，前一級幽靈，殷天流當代掌門，殷寒江。如果不是因為他年紀大了，我就讓他來擔任你的體術教官了。」終端的那頭傳來柳莎肯定的聲音。
幽靈相對戰鬥力評估，更重視任務成果。因此，與普通魔法師不同，幽靈依據自身成功執行的任務數量和成功率分為三級、二級、一級三個大等級與若干個小階級，以及專職執行特殊任務的特級幽靈。布拉德有着過百的戰績卻也才剛剛晉陞為二級幽靈，而他這位早已不出外勤的教官竟是完成任務數破千且成功率超過90%的一級幽靈。
「殷教官的話，確實可以一試啊……」布拉德緩緩地同意道。雖然他估計殷紅葉和殷老爺子很可能存在某種血緣關係，不過瞞過殷紅葉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殷老爺子從來都不是口風不緊的人。
「那麼，該去找那傢伙好好談一談了。」掛斷電話后，柳莎看了一眼布拉德的照片，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
斯塔靈的首都按功能分做數個區，其中樞密區最重要的政治核心區，不但守衛森嚴，元帥和司令的主要辦公、生活地點也在這裏。這天，柳莎猛地一把將林海按在牆上，以極其不悅的語氣問道：「這次布里斯邦的委託究竟是怎麼回事？」
「呀～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大膽啊！弄得人家心裏小鹿砰砰直跳～～」林海扭動着身體以一如既往的輕浮口氣揶揄道。
「少跟我裝蒜！」令林海有些意外的是，這次柳莎沒有像平常一樣無視他的耍寶，而是直接拿出一把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慢著慢著！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我們找間酒店好好聊一晚？」林海雖然臉色大變，但卻說出了比平常更不要命的話。
柳莎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立刻點點頭，並特意湊到林海的耳邊語帶酥風地說：「不讓我滿意的話，你知道是什麼結果！」林海聞言拚命點頭。
柳莎雖然任職元帥已有一段年頭，但也曾經是一名外勤幽靈，偽裝情人的事情自然是手到擒來。於是，她就這樣挽著林海的手臂隨同林海一路走進了一家情侶酒店。關上房門后，林海立刻施展了偽裝用的幻術。隨後柳莎只覺身體一沉，意識便墜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間。
「喲！歡迎來到我的糖果屋！」回過神來后，柳莎看見林海嬉笑着漂浮在自己的眼前。
「你說這是糖果屋，可我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色啊？」柳莎也是第一次經歷林海的這個幻術，不禁發出疑問。
「那是因為這個幻術還沒有完全發動啊，」林海解釋道，「糖果屋也是殺人屋，其真面目是將靈魂與世永隔的甜蜜死亡。所以，這種未完成的狀態正好適合說悄悄話。至於你的身體，不必擔心，現在正好端端躺在床上，我正在照看它——放心，雖然出現在這裏的是我的一部分意識，但外面的我是不會亂來的。」
「哼，量你也不敢。」柳莎冷哼了一聲，又問道：「那麼，你想說些什麼悄悄話？」
「是這樣的，之前一次非常偶然的機會，我在樞密區目擊了一起殺人案件。」林海一開口就讓柳莎嚇一跳。
「你在跟我開玩笑？」柳莎有些生氣，「樞密區層層守衛，除了元帥還有誰能在這裏殺人？」
「沒開玩笑哦，」林海神色平靜，「對方能夠使用一種很特殊的魔法，讓所有人都忘記目標的存在。我是恰巧看見了過程，又對這種魔法有抗性，所以才會記得這件事。」
的確，林海是斯塔靈目前已知的最強幻術師，這也意味着林海對於幻術有着極高的抗性，可以說整個斯塔靈沒人能用幻術蠱惑林海，除非是他自己。
「然後呢，你抓到犯人了么？」柳莎追問道。
「沒有，」林海攤開雙手，「這就是詭異的地方了，受害人是當着我的面被分解掉的，連渣都沒留下，施術者全程也沒有露面。」
「分解？」柳莎皺起了眉頭。分解死物的魔法雖然高等但她到底還是見過的，而分解活人的魔法卻是斯塔靈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
「是的，分解，」林海確認道，「整個過程非常迅速，受害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那麼消失了。」
「施術者全程沒出現也很奇怪……你確定施術者不在現場么？」柳莎又拋出了第二個疑問。不論任何類型的魔法，必要的一個條件就是施術者能夠通過魔力認知到自己施展魔法的對象。布拉德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因為魔法師無法通過魔力認知到他，便無法在他身上施展任何魔法。
然而凡事也有例外——
「至少當時在我的感知範圍內，是不存在第三者的，所以我懷疑死者生前滿足了某種認知條件。」
如果施術者通過魔力標記之類的手段來認知目標的話，確實可以無視空間條件施展魔法。
「確實有可能。」柳莎陷入了沉思。如果施術者真的暗中對目標賦予了標記的話，那他可能存在於任何地方，包括樞密區內部。
「不過呢，雖然死者肉體消失了，」林海突然說道，「但那個魔法並沒有影響到他的靈魂。」
「你和他的靈魂交流了？」柳莎和林海的私交其實不錯，是少數知道林海在靈魂研究方面頗有成果的幾人之一。
「沒錯，」林海點點頭，「他告訴我，自己是布里斯邦的信使，因為城邦里發生了不明原因的失蹤案件，且駐邦部隊集體感染了不明病症，因此來首都求援的。」
「如果兇手是為了這個截殺他的話，那就意味着兇手可能在兩個地點守株待兔。」柳莎沉着地分析道。
「正是，」林海打了個響指，「所以我製造了一具幻身佯裝成信使從樞密區外圍將信件送到我那個徒弟那裏，又讓那個幻身拿着那個信件從布里斯邦送到樞密區這裏。」
「結果這具幻身被消滅了？」
「不錯。」
「那就是樞密區這裏有鬼了。」柳莎點點頭。
「所以我就留下幻身監視樞密區，本體親自去了一趟布里斯邦領主那裏詢問狀況——」林海正打算接着說下去，卻被柳莎打斷了——
「結果你的本體失聯了？」
林海慚愧地點點頭。
「唔……照你這麼說，事態已經很嚴重了，是不是也該告訴另外兩個？」柳莎所指的，是另外兩名元帥——元素魔女墨雨萱和破戒僧法覺。
「別了吧，」林海將柳莎的提案一口否決，「首先那個女酒鬼你看她像是守得住秘密的樣子么？至於那個單細胞禿驢，知道了這件事後恐怕只會直接衝到樞密區中心高喊：『老夫乃是破戒僧！』吧！」
事實上兩人之所以沒懷疑到元帥頭上，也是出於各自的性格原因。某種意義上來講，當代四大元帥都是「問題兒童」，在外人眼裏，這一代的元帥沒一個正常人。
「那司令呢？」柳莎皺着眉頭沉聲道。
「我不否認她是個天才，」林海搖著頭說道，「但你確定司令沒有遭到竊聽么？」
「這倒也是……」柳莎托著下巴點頭沉吟道。在樞密區，元帥的動向本身就很引人注目，所以林海才通過幻術空間和柳莎交流情報。但出於某些原因，同樣的方法如果對司令使用的話，只能給雙方帶來麻煩。
「就是這樣，」林海總結道，「小鬼們解決掉布里斯邦的問題，我們解決掉樞密區的問題，這樣一來事情就圓滿結束啦！」他說得很輕鬆，但心裏面很清楚，布里斯邦的小鬼們隨時都有可能全滅。然而，要想讓元帥公開行動，就必須取得強有力的證據。因此，儘管知道危險，但他也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於布拉德等人成功救出自己的本體。
.........
睜開眼后，柳莎第一個看見的就是林海躺在旁邊嬉笑的面孔，她毫不猶豫地一腳將林海踹了下去——
「要躺躺地上去！」柳莎如此宣告道。
「喂，我也是要睡覺的好么！」林海不滿地抗議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幻身沒有生理機能么！」柳莎立即反駁道。
「唔，被你發現了啊！」林海像是惡作劇失敗一樣有點垂頭喪氣，隨後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那你不是知道我對你什麼都做不了嘛！為什麼還要趕我下來！」
「我對你從生理上感到噁心！」柳莎頭也不回地如此告知，隨後輕輕地掀開窗帘一角，掃視了一圈窗外。
「你這話什麼意思？太過分了！我現在鄭重地向你要求道歉！」憤怒的林海一屁股站起來大聲地向柳莎抗議。柳莎根本無意理會林海，只是頭也不回地隨手丟出一支不知哪兒來的飛刀，正好刺中林海褲子的下半部，將林海的褲子連帶他自身一併釘在牆上。
「是，對不起！」林海立正站好並果斷地承認了其實不甚明了的錯誤。幻身的最大缺點是為了減少情報傳輸量，幻身存在時經歷的所有感覺幾乎都無法傳回本體，施術者只能通過模糊的感應以報告的形式了解幻身的經歷。但是，在幻身消失后，這些感官情報會一股腦兒地集中傳遞迴去，導致施術者不得不在短時間經歷幻身存在期間承受的所有感覺，嚴重時甚至會導致昏迷甚至精神崩潰。
柳莎依舊沒有回頭。她的視線只是在窗外的某一點定格了片刻，隨後喃喃自語道——
「斯塔靈的夜晚，又不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