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天上飄起鵝毛大雪,像淘氣的孩子般漫天飛舞,古老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兩邊都是白牆青瓦,天地之間唯我一人,無期待的沮喪,無目的的沿街漫步。一直走,一直走,路似乎沒有盡頭,我感覺好像自己已經死了,**不知躺在何處,只剩下靈魂在這街上,在這雪花中漫步,我不清楚前方的路,唯有一直走下去才有希望,不停行走才是靈魂的最終歸宿。一陣刺骨寒風迎面吹來,像有幾百萬把飛鏢射到我的臉上,痛的我呲牙咧嘴,但沒有叫出聲來,我相信我有足夠的堅強,大有「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的無謂,我一個勁的繼續前行,花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又像是一直在我身邊,只是我一直沒有發現,直到此刻才有所察覺。後來,她拿出一塊手帕紙來,不停的擦我的臉,還說我滿臉都是血漬,她嫵媚端正的臉看上去有些焦急,眉頭緊鎖,另一隻手則拿着一支點燃的煙,讓我不停的吸…….。

「看你累的,睡覺都睡到這來了,快起來去床上睡去。」

我回過神來,睜開眼睛,看見花朵站在我旁邊,手裏拿着我丟到地板上的衣褲,臉上笑嘻嘻的。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趕忙用雙手護住下身,驚慌失措地叫她出去。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臉像東邊剛剛初生的太陽紅紅的,轉身走出衛生間。我的靈魂慢慢融入**,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剛才不過做了一場夢。心裏漸漸恢復了平靜。外面傳來花朵富有旋律的聲調:「我隨便做了點東西,快過來吃點。」我:「哦,好的。」站起身來,記起衣褲被花朵拿出去了。四周又找不到可以護身的衣物,想哪怕有片樹葉也好,就可以像伊甸園中的亞當一樣,找來找去沒找到樹葉。

「你怎麼還不出來,快出來啦!」

「你把我衣褲放哪了,叫我怎麼出來。」我開始着急起來。

「啊!我把它們泡到盆里了,想着給你洗洗,要不,你先穿我的?」

「那怎麼可以,你快拿塊床單來,讓我裹着。」

花朵再進來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臉蛋又加了一層紅暈,我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站在木桶外。特別尷尬,窘迫的恨不得用雙手刨個地洞鑽進去。滿臉驚恐的望着她,都忘記攔一攔了。她將衣服弄成團朝我扔過來,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我慌忙套上衣褲,也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時,房間里安靜的可以聽見針掉到地上的聲音,可是沒有針掉下來。片刻,她回過神來,走到我前面拽起我的手,拉我到房間里。

我光着腳坐在飯桌前,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男士棉襯衫,一條寬的能把我整個塞進去的淺色休閑褲,不過看上去帥氣多了,比起我以前穿的那身來。只是讓我疑惑的是,這套衣褲完全是男裝,一個單身女孩的房裏,居然有男裝。我醋意十足。

桌上的菜肴異常豐富,兩個人是無論如何也吃不完,這完全是神農嘗百草。說明女主人廚藝不錯,想在另外一個人面前展示完自己的全部看家本領。我對坐在對面的花朵說:「是不是還有人來一起吃飯。」

她搖搖頭,表示只有我們兩人。「那這身衣服,好像不是你的。」我說出心中的疑惑。

「你放心穿,是乾淨的,和我的職業完全沒有關係。」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誤會了。」我急忙解釋道。

「哦,有也沒關係,快吃飯。」她說。並不太熱心。

接着,兩個人全都保持沉默,互相也不看對方一眼,直到晚飯結束。

「你先睡覺,我把桌子收拾了,再把你那堆臟衣服洗完。」她起身開始收拾碗筷,桌上剩了一大堆,說明天中午可以熱熱再吃。

我呢,由於剛才小睡了一會兒,現在全沒睡意,搶著要幫她忙。她完全拒絕我的好意,說我只會越幫越亂,氣的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獨自坐在沙發上生悶氣,看着她忙來忙去,不停地在這個鳥籠的四周瞎走。

「喂!你生氣啦!」她忙完,甩著兩隻濕手,坐到我身邊時,我才來了精神。

「哪有,我才沒那麼小氣呢,我的胸懷像大海一樣寬廣呢。」

「嗯,我知道。那麼,是不是該睡覺了呢!」她笑嘻嘻說。

「你自己先睡,我還不想睡。」

「你不睡,我也不睡。」說完,她屁股向沙發內挪了挪,表示要坐到底。

「要不,咱倆出去走走,散散步。」她幾乎是朝我大聲吆喝。

「你瘋了,這麼晚散步。」聽到這句話,我驚詫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

「走嘛,反正都無聊。」她摟住我的脖子,開始撒嬌。男人最大的弱點就是經不起女人的撒嬌,尤其是一個漂亮女人在你身邊撒起姣來,就更沒有理由拒絕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我是男人,所以立刻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穿好鞋子,她也換上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就這樣出門了,一到街上,我就後悔了,風吹得樹葉嘩嘩響,可花朵卻歡快的像只小鳥,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像是一個啞巴在今晚突然能發出聲來。我們一直沿着陽光大道向前走,儼然一對熱戀的情侶。

「去哪?」我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海邊。」她回了個準確的答案。

我只好沉默不語,想着怎麼樣讓她改變態度,因為到海邊差不多要走幾千里的路。我怕還沒等我倆走到那裏,就雙雙死在半路上。屍體再由別人發現,胡亂找個地方埋了,可能只是裹塊布,順手扔掉某個溝里。何況,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海,只是一條稍微有些寬的河,真正的海離山陝遠著呢,得孫大聖一個筋斗才能趕到。這裏的人,很少有見過真正大海的,看到比一般大河稍寬點的河,就以為這不是河而是海,起了個名字叫山海。幸虧山陝人民還沒有足夠的見識,否則一定會在河邊蓋個大門,起名為山海關呢。

不論我怎麼表示不高興,表示不願意。都無法撼動花朵信念的堅定,我也只好捨命陪女人了,難怪孔夫子他老人家有「喂女人與小人難養也」的感嘆,想必他也不願陪着女人四處瞎轉悠,所以才拒絕了南子的一番好意。

約莫過了兩個鐘頭,我倆才走到山海邊,只是累的沒任何多餘的力氣來遊覽夜河,我和花朵坐在堤岸邊,全都像狗一樣喘著粗氣,她還將半個身子靠在我的肩上,真是氣死我了,我點起一支煙來,自顧自的吸,完全無視花朵的存在。一霎時,望着灰色的流水,我的眼眶裏流出一股液體來,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讓雙肩顫抖,也不哭出聲來。我感覺自己沮喪極了,浪跡天涯的美夢又佔據着我的腦海,不肯出去。此刻的我卻和一個姑娘傻裏傻氣的坐在堤壩上,完全沒有鬥志,丟失自己。我想,這可能就是自己沮喪的原因。

我將手中的煙頭彈到河裏,搖了搖身上的花朵,她眼神迷離的望着我,好像糊塗的忘了自己是誰?嘿,這個傻姑娘居然睡著了。我站起身來,順手拉她起來,她嘟囔著撲到我身上,我只好穩穩紮了個弓步,把她抱起來,讓她站穩。她朝我笑笑,拉起我的手。

我們倆計劃在堤壩上走走,不虛度這種羅曼蒂克的情調。不過,這個堤壩上很糟糕,天灰糊糊的和河水沒什麼區別,看不見一顆星星,風要比城裏大很多,順着脖子往衣領里灌,花朵早把衣領拉的嚴嚴實實的,這點風根本奈何不了她,整個堤壩上什麼也沒有,除了滿地的煙頭,避孕套,一堆堆的垃圾之外。甚至還能看到一兩堆被風乾的屎,再有就是拿黑色的碳寫出來的各種粗俗的話,我連羅列都噁心的羅列不出,大體意思就是某人願意和石頭啦草啦河啦發生**戀愛。越往前走,看到的越多。真是叫我泄氣,我倒真捨不得不看。

我能想像的出,一群人渣,不管白天夜裏,拿塊黑炭眼神堅定,風雨無阻地在堤壩上認真搞創作,把這裏當成自己的練習本。我和花朵手挽着手散步的時候,我不住的幻想着發此刻正好有一個人在我倆不遠處寫這種下三濫的東西,我丟開花朵的手,一個飛腳將他踹翻到地上,在他問我這是怎麼了的時候,揪住他的頭髮將他的腦袋往堤壩上撞,撞得他七竅流血,花朵幫我一起將此人丟到河裏,然後把他寫的那些字全都擦得乾乾淨淨。嗯,散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幻想這類事,叫人沮喪的是到最後也沒看到另外任何一個人,哪怕一個喝醉酒解小便的人也沒遇到。我真懷疑他們是什麼時候來寫這些字的,後來我一個人還來過兩次都沒遇到一個生物。

風越來越大了,眼看着將要下雨,我建議花朵該回去了,她好像還沒有玩夠,不過還是欣然答應,我們倆沿着來時的路原路返回。走到一半,天就下起雨來,南方的冬季不像北方會下雪,但下起雨來也潮冷的可怕。我倆在半路攔下一輛叫「小飛龍」的三輪摩托,搖搖晃晃往城裏開。

車上,花朵的兩隻手死死鑽到我的手裏,不肯出去。我一直在思考,這麼大的雨,花朵住的那所房子會不會塌掉,等我倆回去後房子已經被水沖走,手拉着手望雨興嘆。

車開到城邊,司機說什麼也不願走了,我掏出錢來硬塞到他手裏,他也不願將車發動着。說是怕遇到交警,查他這輛黑車。我笑他的幼稚,告訴他:「沒有一個交警願意在這麼晚這麼大的雨里等著攔你,哪怕他今晚急需一筆錢也知道在三輪車上剝削不到幾個錢,他只會去堵那些掛着外地牌照的私車,當然是奧迪以下的。」可他偏偏不信,就是不走,真是一頭死犟的驢。

沒辦法,我倆只好出來沐浴冬雨,好在已經到了城邊,打到計程車的概率很高。花朵比那個車夫還死犟上幾百倍,就是不讓坐計程車,說是喜歡兩個人在雨里牽手,一聽就是瓊瑤劇看多了,中毒頗深。我又不能不以為然,只好由她性子。

我倆在回家途中,路過一個小超市,我進去買了一瓶白酒,想着回去暖暖身子,花朵一個人站在外面等我,我在付款時,不經意間透過超市的玻璃門朝外望了望,看見花朵抱着膀子站在雨里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特別潮濕,一種莫名的感情佔據我的全身。有時候,愛情只是一瞬間就能產生,沒有現實生活中那種苛刻,兩個互相不了解的人也可以愛的熱烈,愛的真實。我鄙視那種嘴上說先要了解才敢戀愛的人,甚至找個對象需要家長四處打聽,恨不得將對方家的祖墳拋開,揪出祖宗來一探究竟,問個明白。還有那種相信眼緣的人,真是讓人嘔吐。

回到屋裏,我倆都已被雨水澆透,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乾的地方,兩個人互相看到對方的狼狽樣子,都不懷好意的壞笑。我因為連內衣褲都沒穿,又只穿了套布衣,雨水都滲到皮膚里去了,趕緊把衣服褲子脫了,拽起柜子裏的一條白色床單,把自己僅僅裹起來,這床單吸水性極好,一下就將身上的雨水吸到自己身上去,立刻變得又黃又皺,活像意大利都靈大教堂里那塊耶穌遇難后裹在身上的裹屍布。花朵跑到衛生間里換衣服去了,我一個人倒滿酒杯,坐在沙發上喝起來。

從前我在川西中學念書的時候,有一個冬天的一段時間,學校領導由於過度吃喝導致沒交上暖氣費,供暖公司交涉幾次,都沒拿到一分錢,氣的切斷暖氣,這可害苦了我們學生,我和我的下床,每天晚上一下自習,就跑到校外買上一瓶高度燒酒,在睡覺前,喝上幾口,以防身體裏面也下降到零下幾度,等重新供暖后,我的胃就出現了問題,醫生說是胃潰瘍什麼的,嚇得我半死。後來一直就沒怎麼喝過酒。

花朵換好衣服出來,顯得更漂亮了,她本來就很好看,這麼說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我招呼她過來,也給她斟滿酒。我們兩個一連幹了約莫三杯,點起煙開始閑談起來。

她問了我一些過去的事,我最最討厭別人問我那些老黃曆了,誰也不行,一般情況下,只要有人問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來,我定會發脾氣的。面對花朵,我又不好意思又蹦又跳,只好信口胡扯起來。我告訴她自己以前是個多麼好的學生,老師同學沒有一個不喜歡我,大家都誇我是天才,我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有次考試得了個第二還傷心了好幾天,並且拒絕進食,嚇得我父母神經差點錯亂,一個勁的求我。說到這裏,我的臉開始微微發燙,可能是由於酒的緣故,也可能是由於說謊話的緣故,反正臉開始變紅,天知道,我什麼時候被老師誇過,同學們一般都不怎麼喜歡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考過第一名,倒數第一還差不多,更別提會因為成績淚流滿面,我想我說的這些應該是上一輩子發生的事,上輩子我到底是不是人呢,也有待考證,說不定是一頭熊呢,我有時真會做夢夢見自己是一頭熊。

就在我的胡扯即將達到高峰,連我自己也漸漸相信,並為自己的過去為之傾倒的時候,花朵突然打斷了我的話,我痛恨被人隨便打斷這一類事情。但她真的打斷了我說的話。

「你願不願意回到學校去,好好讀書,我不在這工作了,陪你回去,找份普通的工作等你畢業。」她向我發問,語氣裏帶着懇求的意味。

「什麼?」我說。她一說這話,我差點七竅流血,直挺挺的倒在地板上死去。我發現我有一點恨她了,這可能是因為我如果答應她並帶她回去,她就不能像現在一樣單純幸福了。不過,我真的願意帶她回去,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在身邊一定會讓那些色狼羨慕死,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真的很賢惠,很優秀。她的工作倒不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我知道這也是不得已為之。我沒有李敖所說的那種「**主義」,只是她說的太突然,讓我一下不知所措,像得了老年痴呆症。我閉上嘴,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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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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