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現在,能有女孩子可以跟你走,而且不提出討厭的要求來,實屬罕見。我漸漸有些動心,甚至開始幻想該和她什麼時候動身,是不是應該順便去另外一個地方轉轉,很多很多。倘若帶她回家,肯定會高興死我父母的,尤其是我的母親,她以前經常去參加別人的婚禮,回來后就會陷入苦惱中,害怕他的兒子娶不上老婆之類的,而且還擔心什麼時候能把這些年送出去的禮金收回,怕人家跑了不成。有時,她在我面前開始為這一類事情憂心,看着她的樣子常常會叫我哭笑不得,我能做的也只能告訴她我還小,她則搖搖頭,表示我已經老大不小了,怕我這輩子在沒有結婚前哪天突然看破紅塵,出家普度眾生,研究大乘佛法去。假如真能那樣,卻不失為一種好得不能再好的選擇,只是會惹父母傷心落淚的。

我點上一支煙,慢慢吐出一口:「你這麼容易就跟着我走?」

她:「我在你進去買酒時,想好的,現在更強烈了。」

我:「你沒有別的要求嗎?現在女孩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全都是葉公好龍式的,可能是大部分。沒男人時,她們整天希望有男人來找,等真的有人求愛,她們又開始挑三揀四,挑肥揀瘦,不肯答應。長相一般的,嫌棄人家不夠漂亮,不夠帥氣,怕丟自己的臉;長相帥的,又怕對方花心,到時候落個人財兩空;長的矮的,說沒安全感;長的高的,罵對方是傻大個;長的胖的,覺得沒氣質;長的瘦的,她們準會說:「哎呦喂,是塊排骨。」來個均勻的,埋怨對方沒房沒車,不是老闆。反正,總有一大堆一大堆的理由,好像自己個個是貂蟬,個個是西施,坐在家裏,別人會哭着喊著下聘禮。」

她:「我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

我:「這個,我明白,不過請不要着急讓我答覆,容我考慮。」

她:「好啊,請先生您慢慢考慮。」說完,滿滿喝了一口。

她那個「您」字,讓我很不舒服,感覺像是諷刺我,諷刺的厲害。

我們倆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浪費過多的口舌,轉移了話題繼續聊天,聊到高興處,兩人會情不自禁哈哈大笑,動情處,也會委婉表示各自的悲傷,一瓶酒很快見底了,我提議出去買,被她攔下來,我也只好作罷,後來,我們倆乾脆坐在地板上,玩起了各種各樣幼稚的小遊戲,我贏了親她一口,輸了被她打一拳。一男一女在一起,總是男人吃虧,不過大多數男人很樂意,我也是。

我們倆一直玩到深夜,我輸多贏少,被她打的遍體鱗傷,她每次打我,都咬緊牙,緊攥拳頭,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或是有滿腔怒火需要我幫她承受,我可不願傷害她,全都承受了。最後,玩累了,打累了,花朵竟二話不說,趴在我懷裏,沉沉的睡去。

等她睡着后,四周終於安靜下來,只有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我也疲倦極了,頭靠在桌腿上,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這幾天發生的事兒來,只是短短几天,可我感覺像是過了好多年,好多年。時間似乎停止了腳步,和我一樣跑出門玩耍,忘記了回家。我不能接受花兒的意見,我怕自己付不起責任,對自己,尤其是對她。男人千萬不能輕易做出承諾,做承諾的人都是些撒謊的偽君子。

我抱起花兒,輕輕放到床上,她的嘴唇有些許蠕動,卻沒有說出任何話來,臉頰微微發紅。,我坐在床邊點燃一支煙,輕輕吸了兩口。起身穿好花兒給我找的那套衣服,現在已經差不多全乾啦!找了只包將自己那套還有些濕的衣褲裝進去,從皮夾中取出剩餘錢的一半,差不多有兩千多塊,全都放到桌上,給花朵蓋上被子,走出房門。

這不是我第一次不辭而別,我沒有勇氣去傷害任何一個對我好的姑娘,不敢拒絕她的任何好意,我怕若是等她醒后,告訴她我要離別的話,一定會不忍心,一定會照她說的那樣去做。真的,還是悄無聲息的離別最好,離開,然後頭也不回。在你離開任何一個人或者是任何一個地方,你千萬不要再轉過頭去,我相信你只要一轉過頭,就一定會淚流滿面。

深夜的街上,靜悄悄的,沒有白天的喧囂,沒有白天的煩躁,整個長長的一條街上,就我一個人行色匆匆,我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找個地方挨過剩下的黑夜,等黎明到來再做下一步打算,我想不到別的地,朝火車站走去。

約莫走了四十分鐘,我路過一片夜店,我說過,山陝這個地方的特色就是夜店多,多到你都無法躲避,尤其是在夜間,差不多幾分鐘就能在街邊看見一兩間類似的場所。我記不太清楚這裏叫什麼地方,我記得當時有個路牌,我還特意看了一眼,只是夜太深,我的眼睛到夜裏就有點看不清楚字,好像是個什麼廣場之類的名字。我挑了一家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小酒吧,一到這裏,我都忘記了自己剛才要想着去哪?只知道離開了花朵的住所,真的忘了該去哪裏過夜了,我的記性有時候很糟糕,像是有些神經衰弱。

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大大的吧枱,差不多佔去了房間的一大半,三個妙齡服務生站在裏面,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白粉,像是帶着面具。神情傲兀,不大理人。酒吧里飄着憂傷的外文歌曲,什麼也聽不懂,只是曲調很憂傷,就算裏面唱的是罵人、不着邊際的詞,我也認為很憂傷,因為此時我也有些傷感,大概是剛剛離別。

我一屁股坐在正當中的座椅上,向其中一位身材稍好點的姑娘要了瓶啤酒。才開始觀察起這裏的環境來,靠吧枱的左手邊是幾張小條桌,藤椅子桌上還點着差不多有我胳膊粗的紅色蠟燭。幾個渾身冒傻氣的男女圍着其中一張桌子唧唧歪歪說個不停,我看他們的時候,其中一個廢物用半啞的嗓子講個一雜誌上經常能看見的故事,當然啦!他把裏面的主人公改成自己,聽上去像是他真正經歷過的事情一樣,真是垃圾。邊上兩個姑娘還時不時發出一兩聲痴笑,感覺真是滑稽,不過那兩個姑娘看上去真的不錯,有那種眼下特別時髦的打扮,妝畫得也不濃,說明她們的底子還是不錯的,敢用淡妝示人,不像我身前吧枱里的這三位,像是來參加假面舞會。我右手邊是一排排拿雜木、三合板隔開的小包房,雖然材料不行,貼上去的牆紙倒還是我喜歡的風格,各種各樣體型奇特,面目醜陋的小孩子。最裏面的一間包房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聽上去是幾個比較年輕的女孩,而且聲音還挺好聽。但是在現實中,往往聲音好聽的,一般長相都像是《聊齋》裏的,我察覺。當然林志玲除外。

我喝掉一瓶,又要了一瓶,在這個地方過夜還真是不錯的選擇,我對那個包房不敢興趣,還是想和邊上的兩位姑娘喝上一杯。我拿了一隻杯子,給自己滿上,信步走到桌前:「喂,兩位漂亮的女士,願意和我喝上一杯嗎?」我感覺我有些醉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邊上的男人看上去特別生氣,在漂亮小姐面前為了保持風度又不便發作,表情似恨似笑,難看死了。兩位女孩先是一怔,接着上下打量我一番。

「我只是被你們二位的美貌打動了,希望二位賞臉能和我一人喝一杯。」我真的醉了,又說出這種話來。而且站着還有些搖擺。

-「當然可以。」其中一位微笑着端起酒杯,舉止優雅,美極了,渾身撒發着迷人的氣質。我趕忙哈下身子,輕輕一碰,一飲而盡。然後像另一個美女拚命拋媚眼,暗示該輪到她了,她卻對我有些鄙夷不理。我自討沒趣,離開桌子,走到原先的地方坐下,眼睛一直盯着她不放,我說過,我不是色情狂之類的,我只是覺得她怠慢了我,對她有些恨。

時間過得很慢,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無聊極了,只是拚命喝酒,服務員也不大搭理我,沒過一會,就覺得頭腦發脹,眼皮也抬不起來。左手邊的那桌男女不知什麼時候早走了,可能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怕我再去騷擾他們,說真的,我現在才懶得騷擾他們,因為我覺得我連路都走不動了,身子動一下就會散架掉。我的頭暈的厲害,不得不低下來找地上的瓜子皮數一數,我有這種毛病,要是喝的很醉,頭暈的話找點瓜子皮之類的小東西數一數,就會清醒很多,不至於迷糊掉或是不省人事。可是地上被這三個妖怪掃的很乾凈,什麼也找不到,更別提瓜子皮、花生殼了。讓我特別泄氣,同時特別生氣。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嗓子眼裏湧上來很多酸水,一不留神就吐在地板上,潛意識裏感覺三個傻瓜尖叫一聲,跑來兩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拚命掙開他們的手,朝地上坐,我當時可能覺得坐的低一些不至於頭暈難受,反正後來我是什麼意識也沒有啦!只好任憑他們折騰。

醒過來已是第二天中午,大概是因為餓了才蘇醒了,微微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單人床上,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頭,我以為自己到了太平間或是醫院之類的地方,嚇的立刻清醒,仔細觀察才舒了一口氣。這是一間典型的旅店標準間,兩張床中間夾着床頭櫃,中間一排開關,寫着控制台的字。正前面一張電視桌上擺着一台大頭彩電。雪白的牆,反正就是很普通的標準間。我直起半個身子,在褲子口袋裏找起煙來,卻一支也沒有,我不放棄,眼睛四處搜索,希望能發現上一個房客忘記丟下的煙來。你別以為這些賓館的服務員都會盡責打掃好衛生來,他們才不會呢,大多隻會做做表面文章,而且表面功夫幾乎都是爐火純青,做到家了,你往往在每一個好一些的賓館入住時,感覺很衛生,你要是仔細瞧瞧總能找出點什麼東西來。比如,有一年我為了趕第二天早些時候的火車,不得不提前一天從家裏出來找個地方住一晚,我當時還精挑細選了一家貌似有些檔次的賓館,進房間的第一刻感覺還真不賴,地上一塵不染,像是經過一絲不苟的打掃過。那時,也是個冬天,因為在北方天氣比較冷,而且還是二月份,那天像是到了地獄一般的冷,我挑了張靠近暖氣片的床,脫了鞋襪,立刻把腳踩到暖氣片上捂熱,還一邊吃帶來的晚飯。吃到一半,我無意識地朝暖氣片下面望了望,居然看見一隻用過的安全套,我立刻聯想到就在上一個晚上,就在我坐的這張床上上演了多麼令人掃興,不堪入目的爛戲。噁心的差點嘔出來。結果那一晚氣的我在另一張床上坐了整整一夜,完全沒有心情躺下睡覺。

嗯,我從我腳邊開始找起,一個角落也不放過,一直找到另一張床一邊的半圓椅子上,發現上面放了一隻黑色的女士挎包,旁邊還擺着我裝衣服的袋子,我詫異極了,腦袋裏極力回想昨晚的事情,不知道是那三個妖精中的哪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孩送我到這裏,還忘了帶包,我敲了敲腦袋,沒有半點頭緒。我起身,光腳走到包前,從裏面找出一盒煙來,先點上了一支,坐在一邊仔細打量起這包來,越看越熟悉,越看越害怕。

衛生間里響起了一陣沖水的聲音,緊接着傳來高跟鞋踩到地板上的聲響,門「吱」地開了又關上,我側耳傾聽,高跟鞋聲越來越近,一個女孩聲音傳來:「終於醒了,還學會怎麼逃跑了呢,走時說也不說一聲。」

我說這包看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呢,花朵不知道怎麼來到這裏,此時,正好在我旁邊。

「你好,很高興又見面了。」我朝她笑笑,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你是快活夠了,人家半夜醒來,找半天都找不到你,看見桌上留的錢,才知道你偷偷跑了,氣死我了,後來,又接到電話才知道你喝醉了,還在別人店裏吐得一塌糊塗。」說完,眼眶裏的眼淚像一顆顆豌豆,直往下掉,眼看着就要在人家地板上砸出幾個坑出來。

我才記起,走的時候忘了把口袋裏的電話號碼丟掉,趕忙站起身來,拉她坐下好言撫慰起來。

「你看我不是在這裏嘛,而且我才沒跑呢!我不過是有些發慌,出來散散步,沒想到會走到這裏來,虧你來的早,不然早被他們丟到路邊喂流浪狗了。」

「怎麼沒把你給喂狗了。」她不理不饒。

「是啊!還不是你,來的剛剛好,才沒發生悲劇。」

「你也知道啊!」她還是流着眼淚。

「嗯,知道,而且非常明白。好了,不哭了。」我用手輕輕撫摸了下她的左臉頰。

「拿開你的屁手。」

「怎麼又說屁了,不是不說這個字嗎?太俗了。」

「哦,原來你是嫌我俗,好啊!你原來是個正人君子。我不配和你在一起。」說罷,又嚶嚶抽泣起來。

「好了,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成了吧!」我有點無奈。

「誰要你的道歉,誰稀罕你的道歉。」

「好,好,不稀罕,不稀罕,我稀罕你,行了吧!」我抱起她的身子。

「拿開,拿開,拿開。」她邊掙扎,邊緊緊抓住我。我知道她原諒了我,心裏有絲歡快。

我們倆一起約莫坐了兩個小時,才離開賓館,感情不但沒有因為我這次的出走變得糟糕,反而增進了不少,我是這樣想的。這與我的初衷完全不符,並且打亂了我全盤的計劃,我真是後悔死了,絕對不能走的這麼緩慢,要讓她毫無察覺,而且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真的不能在耽誤下去了。哎,就算我是自私鬼吧!不是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我一直在找機會開溜,她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刻也不離開我半步,不吃飯也不喝水,生怕上廁所的時候,我跑了。真是氣死我了。我也沒怎麼和她說話,自己想自己的心事,把她涼到一邊。開始的時候,她還時不時說點在她看來有趣的事,可我反應冷如冰霜,到後來她也就不怎麼說話了,坐到我旁邊,和我一起保持沉默。那個下午可真是難捱的下午,現在想起來還挺佩服自己,可以不說話坐那麼久的時間。

最後,我實在餓的受不了,肚子裏咕咕叫個不停。不得不向她投降。我觀察時機也差不多成熟,開了我的尊口:「我們倆出去吃飯吧!」

「不要。」

「你不餓嗎?」

「餓。」

「那咱倆出去吃點東西吧!」

「不要。」

「餓了還不想吃?」

「想。」

「那快走吧!」

「不要。」

「你能不能說三個字,讓我聽聽。」

「不要。」

「你活潑點成不成。」

「不要。」

「我要瘋了。」

「不要。」

…………………………………………。

我被她折騰的啞口無聲,真是個脾氣古怪的人,一點禮貌都沒有,真是要氣死我了。一瞬間,我萌發了一個念頭,既然不能擺脫她,何妨帶着她一起出去,外面日子苦,她吃不下自然會回來的,到時候我也就沒有什麼愧疚之心了。

「喂,花朵,我和你商量個事。」

「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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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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