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問罪08
成泰笙道：「魏長老，你有氣沖我來，為難這個小兄弟作甚？」
魏岐坊怒道：「成大俠，你闖出了打狗陣，咱們之間算兩清了，請你置身事外，莫再插手。」一指梅凌霜，接道：「這小子來歷可疑，在下要拿下他，好好查查底細，難道不該么？」
成泰笙道：「哼，你身為丐幫長老，閱歷匪淺，怎麼還瞧不出，這小兄弟是衡山派弟子？」
魏岐坊一愣，只聽劉長空說道：「嗯，成大俠這一說，我也覺得，這少年的劍招，跟衡山派朝陽劍法，像是同一個路子。」對梅凌霜說道：「十大門派和本幫往來雖少，也有互相瞧不上眼的時候，但絕非對頭冤家。你越是隱瞞，我們越要疑心，是不是？」
梅凌霜笑道：「你這般和氣說話，我再要瞎扯一氣，未免不識好歹啦。」恢複本來嗓音，說道：「衡山派弟子梅凌霜，行事孟浪，多有得罪，還望劉長老、魏長老和丐幫諸位海涵。」
眾人聞聲駭了一跳。只聽梅昌平哈哈一笑，說道：「我妹子頑皮，但絕無惡意，大家莫怪。」
成泰笙贊道：「小姑娘，好本事。你輕功了得、劍術不凡，衡山派里，我看除了周怡，沒人教得出這般好徒弟。」
梅凌霜道：「成前輩，你認得我恩師啊？」
成泰笙點點頭，微笑道：「我當年造訪衡山，拜見令師祖時，曾見過尊師一面。一晃二十多年了，周姑娘可好啊？周老前輩雲遊海外，早該回來了吧？」
梅凌霜道：「我福緣不夠，迄今沒能一睹師祖他老人家風采。」
劉長空、魏岐坊、康斯才聞言，登時打消疑心。衡山派開山宗師周浩然博學多才，其女周怡盡承衣缽，名揚天下。梅凌霜是周怡愛徒，自然學有所長，破解丐幫打狗陣，也就順理成章了。魏岐坊插好鐵鞭，道：「梅姑娘，一場誤會，莫往心裏去。」
梅凌霜笑道：「不敢，魏長老快人快語，正是豪傑風範。」
魏岐坊笑道：「我是粗人一個，你給我臉上貼金，反倒不自在了，呵呵。」
劉長空笑道：「成大俠，梅姑娘，後會有期，我們先走一步了。」施禮告辭。魏岐坊、康斯才跟着抱拳作別，同劉長空一道，率群丐快步離去。
梅凌霜道：「成前輩，家裏有事，急需我哥回去，我來陪你去臨安吧。」
成泰笙擺擺手，道：「算了，你兄妹都回去吧。」大步而行。
梅凌霜笑道：「七哥，成前輩幫了你什麼大忙啊？從實招來。」
梅昌平不禁臉上一熱，那夜遭遇，泛上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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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天露宿荒野，他在睡夢之中，突遭襲擊，被人強行擄走。次日上午，他一睜開眼睛，發現躺在一間敞亮的石室里，身下床褥柔軟，枕上被頭均散發着陣陣異樣香味，令他莫名的心神一盪。待到眼光落到床邊梳妝台時，登時滿面通紅，掀開大花被，一躍下地。
「葉大哥，你睡醒了？」隨着一聲悅耳語音，一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梅昌平一愣，道：「你……你叫誰啊？」
這姑娘含羞笑道：「葉大哥，莫怪我爹，他待人有時凶得要命，有時又好得不得了。」
梅昌平立時醒起，不由暗暗叫苦，氣往上沖，心道：「你爹是個瘋子！而且是兇殘可惡的瘋子！」那瘋子將他擄來，是要逼他做女婿，這般不分青紅皂白，霸王硬上弓，豈非十足的搶親么？當即走到窗口，探頭一望，不禁吃了一驚。
窗外流雲縹緲，群山低伏，所處山峰高峻如削，只怕飛猿也要望頂興嘆，那麼昨夜他是怎麼上來的呢？只聽這姑娘說道：「這山峰很高，是不是？我爹說，世上壞人很多，只有住在這高山上，才算高枕無憂，睡得踏實。」
梅昌平暗罵：「豈難道你爹是好人嗎？看他昨夜那副兇相，莫名其妙，說殺就殺，簡直混蛋可惡之極。」回身說道：「姑娘怎生稱呼？」
她兩頰泛紅，絲毫不覺對方語氣生硬，大有怒意，說道：「嗯，我的姓名，原是要……要跟你說的。我姓譚，單名一個『菊』字。葉大哥，你叫葉昌，是么？」
梅昌平昨晚命懸一線，情急之下隨口胡謅，見她竟將「葉昌」這個假捏名字硬是記住，微微一怔，按捺忿意，拱手道：「譚姑娘，我還有事要辦，不能久留，請你見諒。」
譚菊一呆，道：「你……你要走么？葉大哥，你當真不願……不願留下嗎？」
梅昌平瞧她不像歹惡之人，不忍相欺，說道：「昨晚我身陷危境，情急之中，模稜兩可，但絕不是為求活命，存心撒謊。實不相瞞，我現在雖無家室，可早已定親……譚姑娘，多謝施救，大恩容當后報。」深深一揖。
譚菊臉色驀地變白，怔怔的看着他，突然轉身奔了出去。
梅昌平搖頭苦笑，瞥見自己的包袱和佩劍掛在牆上，當即取來背上，走出石室。但見這山洞極為空闊，高不下五六十丈，寬足有三四十丈。一縷縷陽光透過洞頂岩縫，細細碎碎的飄灑下來，氤氤氳氳，恍若夢幻。
來到洞口，一望之下，他暗叫一聲「糟糕！」，渾身涼了半截。原來下面根本沒有繩索、木樁之類可供攀爬，全是一片滑溜溜的峭壁，偶有幾棵松樹，那也是在半山腰，指望不上。
譚菊坐在洞口一側，神情木然，默默望着遠處，半晌不朝他這邊瞧上一眼。
梅昌平焦躁不已，洞前洞后，四處查找出路，折騰半天，一無所獲。只得走到譚菊身邊，道：「譚姑娘，當真無路下山嗎？一定有條密道，是不是？」
譚菊淡淡道：「你剛才到后洞看了，除了一汪淺淺泉水，只有一條上到峰頂的岩縫。你要麼上去晒晒太陽，要麼從這裏下山，我爹外出，沒人攔著。」
梅昌平駭然道：「什麼？你們平日裏，竟是從這洞口上上下下？這……這輕功當真高絕，江湖上罕見得很了！令尊名號，可否賜教？」
譚菊站起身，微微搖頭，道：「輕功高過我們的人，多了去啦，值得這麼大驚小怪么？」走回洞裏。
梅昌平臉上一熱，有些尷尬，徘徊半晌，瞧見日上中天，肚子一陣咕咕叫喚，於是走進后洞，看到譚菊正在生火做飯，便拿起灶台上的水瓢，去舀一勺泉水喝了。
譚菊揭開鍋蓋，拿出一塊生紅薯遞去。梅昌平道：「不用，我不餓。」譚菊道：「那就等一會，紅薯米飯煮熟了，我爹也該回來啦。」梅昌平趕忙改口，接過紅薯，道：「哎，忽然覺著餓了。」順着左壁岩縫，走上峰頂。
峰頂生長著十幾棵參天古松，蔚然成林。林間開墾一塊土地，種些時令蔬菜。梅昌平紅薯落肚，煩愁又起，眺望一會山色，便躺在一棵松樹下胡思亂想。
過了半晌，猛聽一聲吆喝：「小子，你躲在這裏幹什麼？」梅昌平駭了一跳，只見不遠處站着一人，五十來歲，身材高大，神情兇悍，衣袍綴滿補丁。
瞧見那蓬亂的鬚髮，凌厲的眼神，梅昌平立知這人就是昨夜擄他的可惡瘋子。當下一躍而起，正要伸手去拔肩頭長劍，剛一抬手，馬上想到：「不成！這人厲害得緊，非到萬不得已，不能跟他動武。」於是順勢拍拍身上塵土，說道：「譚前輩，請你放我下山，在下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