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內定
10、內定
「王書記，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張吉忠問。
王毅雲睜大眼睛，問：「什麼話？你說嘛。」
「富貴險中求。」張吉忠談談地說。
「什麼意思？」王毅雲蹙眉問。
「吶，王書記，是這樣的，你想，上級考察幹部的重要指標，就是滿足他們的程度。拿這次糧食來說，縣委嚴書記渴望的是各個公社彙報的糧食少，他好在省委書記面前表功。因此，要想得到嚴書記的肯定和表彰，就必須上報比別的公社更少的缺糧數字。當然，正像你所說的，有餓死人的情況怎麼辦？我想，現在不同於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雖然沒有主糧食吃，其他的雜糧多少還是有的，山上也可以取一點吃的東西，比如說我們公社的山上有種株樹上面的結的果子，很多人家裏有，只要適當的節約，還是可度日的。萬一沒有還不行，還可以採取減輕勞動強度，按照指標定量供應，餓死人是不會的。當然，王書記，這個是最壞的情況。這裏我有一個辦法，就是設發與外國聯繫，我們出口一些當地的特產，比如樹木、竹子、山藥，可以換回一些糧食。要是這個貿易能夠成功，我們南溪公社的社員就可以吃飽肚子，甚至比別的公社吃的好。這樣一來，人民群眾生活上去了，又減輕了縣裏的負擔，豈不是兩頭都討好。到時候嚴書記還不高興么？」
王毅雲用心聽完，臉色不太好，小聲說：「小張，你這個與外國人做生意，是不是裏通外國？小張，這可不是當玩的，弄不好被人抓住辮子，說成是現行反革命，或者走資本主義道路的修正主義者，我、你就玩完了，永世不得翻身了。」
張吉忠解釋說：「王書記，裏通外國跟與外國做生意，是兩碼子事情。你想，裏通外國是偷偷地進行，是出賣自己國家的利益，我們呢，是光明正大的進行，與外國人做交易換取糧食，跟反革命毫不相干。再有，資本主義是生產資料資本家所有，賺錢是資本家自己所得，我們是集體所有，賺錢是集體所有，分配給社員。怎麼能說我們走資本主義呢？而且，我國每年都與外國做生意，這說明與外國人做生意並不是走資本主義道路。所以說，我們與外國人做生意，怕只怕沒有合適的生意可做，不怕被扣上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帽子。」
王毅雲還是擔心：「這個問題……不能莽撞行事，我得請示上級。」
「嗯，這樣也好，問問上級的意見，也是符合黨的組織原則。」張吉忠表示同意，「這邊我尋找做生意的路子，等上級批准了，我們就可以做了。」
「嗯，那好。那麼我們上報的需要的糧食數據就按照你說的，等到最後，看別人報多少，我們報最少的。」王毅雲最終認同，「但願我們能做生意，即不讓人民群眾餓死，也好向上級請功。」
張吉忠會心一笑，很有把握地說：「王書記，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事情。」
王毅雲笑笑：「小張，說是這樣說，可是真的要做好事情，可是要動一番腦筋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那你說說，你準備從何着手？」
「記得我們縣有個銅礦，就是與外國做生意的，把銅礦賣給香港商人。我們可以通過與他們了解香港商人的情況，再決定如何與他們做生意。」
「嗯，那好，香港雖然走的是資本主義，可也是我們中國人，與他們做生意也少了裏通外國的懷疑。你要小心從事。」王毅雲說，「吶，這樣，你呢，儘快把入黨的申請交給我，有了黨員的資格，以後才有更大的前途。既然你要聯絡生意事情，我想，你儘快安排好社教和團委的工作，不要因為生意耽擱了。社教負責人的推薦，你要在兩三天之內拿出來，我好儘快安排會議討論你的團委書記和社教主任的職位。」
從王毅雲的房間里出來，張吉忠就去找余麗娟。余麗娟正在準備安排中小學生參加生產的倡議書，見到張吉忠來了，連忙站起來說：「張書記來了，快請坐。」
說着，端來一條椅子，並把自己的火籠拿來：「張書記，快烤火，這麼冷的天，看把你凍壞了。」
張吉忠仰面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說：「我不冷，烤火就不用了。今天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丁鳳蘭的工作問題。」
余麗娟像一個小學生站在張吉忠的面前，幾分拘謹地笑說：「難為張書記，好要張書記費心。」
「徐書記，」張吉忠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坐下。」
「我們為黨的事業而奮鬥，提拔人才要符合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需要。」張吉忠一本正經的樣子，「我來團委工作不久，當然是要以你推薦的人為重。不過，推薦歸推薦，也要經得住人民群眾的評判和組織上的考察。這樣吧，你今天就去把丁鳳蘭找來，我當面問一些問題。」
一個在學校讀書的女孩子，哪裏經得住閱歷豐富的張吉忠的考問，余麗娟笑說：「張書記，你看，我外甥女一直在學校讀書，也沒有經過什麼大的場面，革命和生產經歷也不足，到時候還請您多多關照。」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你叫她來就是。」張吉忠指示，「今天你忙不忙？要是忙，我就派人去叫。」
「不忙不忙，」余麗娟連忙說，「正好，我要去中學安排學生最近的勞動工作。這不，我正在起草安排表，準備給你審閱呢。」
說着，余麗娟站起來拿表格。
張吉忠接過瀏覽，說：「嗯，好，這樣的安排很好，學生適當參加生產實踐，符合**的教導。」說完，張吉忠站起來：「好了，我還有事情，你忙吧，到時候來找我。」
傍晚，張吉忠正在查看本公社右派和五七幹校人員的檔案，尋找可以聯繫的線索，以便展開商貿活動，余麗娟把丁鳳蘭帶來了。
丁鳳蘭穿着一件灰色的對襟棉襖，黑色直筒褲子，藍色的布鞋，單薄的身姿難掩她美妙的身材，微黃的頭髮扎著兩個小辮子，前面的留海一絲絲飄拂，映襯著一張精美的面孔。五官是如此的端正，臉盆是如此的無暇，皮膚白嫩兩頰緋紅，無論你怎麼尋找，也絲毫與瑕疵沾邊。單純從臉容和身材來說，也已經勝過周分蓮。
一進來，丁鳳蘭只與張吉忠一個照面，再也沒有正眼看張吉忠。
余麗娟向張吉忠解釋說：「張書記，你看我這個外甥女，年紀小，沒有禮貌，請你千萬別生氣，就當是自己的妹妹。」
「我怎麼會生氣，」張吉忠笑說「女孩子嘛，就是這樣的，害羞嘛。」
「謝謝張書記。」余麗娟滿臉堆笑，隨即把丁鳳蘭拉到一邊小聲說，「鳳蘭，要聽張書記的話。你想，整天勞動多麼辛苦，現在有這樣的機會，還不抓住你就沒有希望了。雖然說分工不同，都是為人民服務，可是，你想，做社教工作，是脫離生產的，是幹部，聽說做的好就可以直接提拔為負責人，你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一生就有保障了。」
丁鳳蘭低頭一言不發。
「好了，徐書記，你能不能離開一會兒，我與丁鳳蘭同志單獨談談。」張吉忠這邊催促。
「好好好，張書記，你們單獨談話，我迴避。」余麗娟笑着，把丁鳳蘭拉過來，自己轉身出去了。
丁鳳蘭看着余麗娟離開的身影，幾分警惕地看了張吉忠一眼。
張吉忠靠在椅子上，一派官僚的架勢：「丁鳳蘭同志，你把手掌伸出來我看看。」
丁鳳蘭遲疑地伸出手，之間手掌上滿是水泡，有的已經破了，隱約還能看見血絲。
「這樣，」張吉忠語氣和藹起來，「丁鳳蘭，要說呢，我們的年紀相仿，我們也可以說是同學。我知道你在學校里的成績很好，政治思想也是優秀的。這次社教工作缺少幹部，我就想起了你。其中的厲害關係，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要知道，這個工作許多人都想做，我決定讓你做。要做這個工作，必須得到人民群眾的認可，才好任命。因此，今天我叫你來，就是要你好好配合我對你進行考察，讓別人不認為我是在照顧你。你懂不懂？」
丁鳳蘭捏了捏手，好久才抬頭看了張吉忠一眼，小聲問：「張書記，你想讓我怎麼樣配合你？」
「就像演戲。」張吉忠解釋說，「我們倆是演員，其他的社員、學生、幹部是觀眾，我們表演的時候，當然只有我們倆人知道是演戲，其他的人則不能讓他們看出來。目的就是不讓他們知道，你就是最優秀的，是社教工作的活標兵，這樣人不做社教工作，誰還能做社教工作？」
丁鳳蘭點點頭，眼神里添加了幾分信任，小聲問：「張書記，這戲怎麼演呢？」
「就這樣，明天早晨，你不要吃飯，就說自己的肚子痛，然後……」張吉忠仔細地把演戲的過程說了一遍，丁鳳蘭眼睛看着別處，卻聚精會神聽張吉忠的講解。完了，張吉忠問：「有沒有問題？」
「張書記，沒有問題。」丁鳳蘭聲音高了不少。
「吶，」張吉忠叮囑說，「這次行動關係到你自己的前途，你一定要認真對待，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的話，你這個工作我就不好安排了。」
丁鳳蘭點點頭。
「還有，這個計劃你千萬別走漏了消息，任何人也不要說，徐書記是你姨娘吧，也不要說，恐怕節外生枝。」
「嗯。」丁鳳蘭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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