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周末，我接香香回了家。
在房間整理完東西，突然覺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客廳都是外婆的聲音：「香香，你看這是什麼，……」
「……」
「香香，快來跟外婆一起做橡皮泥……」
「……」
香香顯然玩累了，一聲不吭，一雙小黑眼睛得意地亂轉。小香香長得越來越象他爸了。外婆每次鑒寶一樣端詳香香的時候總忍不住皺眉：「我們香香是漂亮，可……長得為什麼不象我們家人呢。」
我把音樂打開：「香香來聽歌。」
她一蹦就過來了。
「這回長耳朵啦，」外婆終於知道什麼叫白眼狼了。
兒歌里放的是《螞蟻搬豆》，香香聽得很認真：「一隻螞蟻在路邊，看見一粒豆，搬也搬不動，急得直搖頭。小小螞蟻想一想，想個好辦，回去找來好朋友，抬着一起走……。」
「小螞蟻聰明嗎？它搬不動豆子就叫小朋友一起搬，人多，團結力量就大。」外婆在邊上苦口婆心。
「搬不動，它不好不搬么。」香香經過思考之後，鄭重地開了金口。
「真是天才，」我忍不住感嘆。小孩子的思維就是跟大人不一樣，大人世界裏，明明不知道不可為的事，還非要飛蛾撲火，撞得頭破血流，最後才知天命，縮回來研究禪道。
「陳簡我跟你說，你這種消極思想千萬不能貽害香香啊。」兩位老人面面相覷。
一上班，主任就通知，下午院長要在大禮堂作報告，除了值班的，所有在編軍醫統一著軍裝聽報告。「你看你們平時都散漫慣了，套個軍褲，裹個白大褂就算穿軍裝了，軍校是怎麼培養你們的。」主任又開始發揮，大家四散逃開。
「陳簡，」他終於逮住我：「你下午注意大家一點，不要聽到一半就跑路，有誰先走的，回頭告訴我。特別是……，」他壓低了聲音：「……林主任他們科的."
「哦，好……。」心想怎麼這麼倒霉，為什麼又是我。
院長在主席台侃侃而談，底下人昏昏欲睡。手機鈴聲此起彼伏。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主任好象不在，怪不得要安排一個眼線。我剛要睡覺，手機響了。
「喂，」我輕輕回了一聲。
「怎麼跟做賊一樣？」李大明在電話那頭笑。
「我在開會。」
「啊，那不準備接見我啦，我都掛完號了。」
「你在蒙城？」我吃驚地問：「在我們醫院？」我朝四處看了一下，貓著腰退出了禮堂。
老遠就看到李大明倚著辦公室門,低頭看手機.一件黑色的T裇,越發襯得人白.
"人家會想,這麼帥的帥哥,不知道到皮膚科來看什麼病呢?"我把他領進辦公室,請他坐在我的椅子上:"知道你有潔癖,我的椅子不介意吧."
李大明沒說話,坐下來,盯着我看,然後邪邪地笑了.
"嗯?我臉上有花?"我順手摸了一下臉.
"我從來沒看見你穿軍裝哎."
"哦,今天開大會,統一着裝.難看啊?"
"非常……漂亮.簡直是制服誘惑."李大明花痴一樣撐住下巴:"怎麼樣,我什麼錢財都不要你的,你就把我直接領回家就行了."
"嗯,你太招蜂引蝶了,沒興趣."我幫他倒了杯水.
"不是吧.何奎那樣的就算放心嗎?你真是自虐,放着賞心悅目的不要."
"找老公,當然不能找你這樣的,性伴侶,可以考慮."我想起小曲對李大明的評價,原封不動的照搬過來:"不過,你有這麼多資產,找老公也不吃虧,離婚還能賺一半."
"我可不要找什麼性伴侶.結了婚再跟我離?你當我傻啊.死也要讓你成為我李家的鬼.離婚,做夢."李大明越說越象真的.
"陳醫生你在啊,"尹護士站在門口,為難地說:"崔醫生今天值班,人找不到了.有病人……你看……"
"行啊,你讓他到我這兒來吧."我痛快地回答.
一個戴眼鏡的知識分子樣的人在門口躑躅了一會,沒肯進來.
我立刻心領神會,這種情況經常有,看到我是女醫生就不好意思進來的,多半是有難言之隱.
"進來吧.你看……,現在沒有男醫生,要麼你明天來看,要麼就由我幫你檢查."我徵求他自己的意見.
李大明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沒事沒事,你看,我就是剛剛由她檢查的,一樣的一樣的,都是醫生嘛.女醫生好,呃,看得蠻好.我出去,你檢查."李大明一邊關門一邊退出去,忍住笑用唇語對我說:"我在外面等你."
我用唇語回過去:"你個BT".
晚上我盡地主之誼請李大明吃飯.李大明又提起那個病人,笑夠了,皺起了眉頭:"你以後還是不要看男病人了,又不好看,還……".
"吃飯,吃飯,"我制止他:"我是無所謂,你不嫌噁心啊."
"是……挺噁心的",李大明繼續笑,我第一次發現他挺白痴的.
"你們要是不檢點,不穿雨衣工作,下場和他一樣."
李大明顯得有點不高興,覺得他遭受了極大的侮辱:"我天生一表人才,有人追追么正常的,你真當我是花花公子啊."
送李大明到酒店的時候,何奎打來電話,為項目的事說了很久.李大明說:"……那我明天就回去,回去再說."
"是房子的事有問題嗎?"我問.
"沒事,審批那兒好象有點問題,我明天回去看看是哪個環節."
我想起來我自己的那個小房子,天真地仰起頭:"我的房子沒問題吧."
李大明深情地看着我:"你放心吧.你的就是我的,我會讓你有很多房子的……."
"……"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邏輯能力太差,總覺得他這話有哪兒不對勁,就是轉不過彎來,唯一能肯定的是,這百分之百是個偽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