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周六一大早,李大明開着自己的車到樓下接我。他說何奎丈母娘摔傷了,乾脆就沒用他的吉普。

小曲一夜未歸,只打個電話告訴我相機在哪拿,就消聲匿跡了。我已經告訴過她性病病毒無處不在,捏個腳都不排除捏出梅毒,一定要作好防護.她不無驚恐地點了點頭,然而依舊風花雪月。我不嫌棄她,跟她同床枕,已經仁至義盡。

李大明一路上都沒正眼看我,偶爾在後視鏡里瞟我的幾眼,也夠我心驚膽顫的。

他終於開了口:「你去『芝』麻鎮幹嘛?」

「你的聲音真好聽啊,還是那麼有……磁性啊。」我樂呵呵地調侃他。

「問你去幹嘛。」李大明踩了腳剎車,對我顧左右而言它十分不滿。

「找呂野王墓」,我隨着慣性往前沖了一下,不敢看他。

「找那個做什麼?」

「嗯,拍點照片,寫……家譜」……

「家譜?」他皺了皺眉毛:「你姓呂嗎?」

「是一個老師托我的,」我小心翼翼地說:「他們年紀大了,跑不了這麼遠的路.」。

李大明突然問:「香香爸爸是不是姓呂?」

我倒吸一口氣,聲音越來越小:「好象……是。」

「還好象……,」李大明聲音越來越大:「呂老師是不是就是香香她爺爺?你倒很會說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還幫一個不相干的人跑這麼遠的路辦事。真是活雷鋒啊,我李大明今天算是見識了。」

我知趣地閉了嘴,突然想起來明明是他自告奮勇要跟我來的,早知道就直接拒絕掉,總比現在討人嫌好,想想自己真是自討苦吃.

「你嘟囔什麼呢」,李大明一邊說着一邊打開窗子:「不好意思,抽根煙.你不介意吧」.

「介意你也已經抽了.」我輕輕說.

「讓我不高興我就要抽煙.」李大明一臉嚴肅:「講講你的呂野王墓在哪個地方.」

「恩.」我欣欣然從包里拿出筆記本:「顧野王墓位於花城東部淄麻街道芙蓉村.呂野王(511-579),字鯤羽,台縣(今花城)人,南朝梁、陳間學者。著有……」.

「行了,可以了,」李大明停了車說:「關鍵先要找到芙蓉村.」抬手擦了擦汗:「看我幹嘛,我去問路.」

我跟着李大明下了車:「我們已經到淄麻鎮了么?」

「恩,雖然淄麻鎮離花城才三十公里不到,但你說的那個芙蓉村,我還真沒去過.」李大明說着,向邊上幾個村民走去,回頭沖我喊了一聲:「你上車不要亂跑.」

我在車上看着李大明跟村民比劃,瘦長的臂膀在陽光下形成好看的弧度,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連一點小肚腩都沒有,難怪有這麼多姑娘趨之若騖,真令我相當艷羨啊.而這個男人,還在因為我曾經的拒絕而耿耿於懷么?

如果是這樣,我又該不該受寵若驚?

我很自然想起了香香的爸爸.呂公子真是好命,讓陳簡姑娘大熱天拖個帥哥任勞任怨幫你們家搜集家譜材料,這件事上最有想的大概要算李大明了.

而香香可憐的爺爺奶奶知道,這些實在無關愛情.

香香媽媽從來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向香香爸爸提起過兩位老人糟糕的身體.她和爺爺奶奶一樣,希望他在國外飛黃騰達,沒有任何牽絆.當然這個牽絆還包括香香.

正要泛濫我的母愛時,李大明已經開了車門,發動車子:「還要往前.說是還有兩里路,不知道前面好不好走.」往前看,果然水泥路越來越窄,會車都有困難.幸好村子裏來往的汽車不多.車子才勉強沿着麥田往前蹭.

李大明在村口把車停了下來:「這兒開闊一點,不能再開進去了,不然禱出來.」他伸出手來給我:「下車吧,我們要走一段了.」

五月的天不是很熱,但曝露在太陽底下還是出汗.李大明把外套脫了,露出蛋青色的襯衣,以及……領口和手臂大塊的皮膚.以專業的眼光來看,此皮膚白嫩光滑,毛孔細緻,實乃一塊好皮啊.

「想什麼呢,」李大明大叫.我收回花痴表情,把外套扔在車上,大步往村子裏走.

以我的身段和矯捷的身手,以及在部隊鍛煉的耐力,甩個小曲是沒問題.我有意識地加快了腳步,果然,李大明居然漸漸被我甩到了身後.

「你趕在我前面,是為了讓我看你為人母的肥壯后臀和粗壯腰肢嗎?」李大明又恢復了他的油腔滑調.

「神經」,我在心裏罵一句,回頭說:「女壯,乃族之幸也,你個土農.」

田裏已經有麥子變黃,青黃相漸,空氣中四處瀰漫着清香.我的後背逐漸被汗浸濕.李大明見我氣喘吁吁,讓我到一邊休息,自己走向村裏一個小賣部,又開始問路.

這回他沒很快就回來,而是開始從口袋掏錢包,一面跟老闆討價還價.最後,他不知從哪兒推出來一輛摩托車朝我開來:「走吧」,他說:「這是前芙蓉村,你要找的芙蓉村還在後面,我把老闆的摩托車租過來用了.」

我遲疑了一下,很快跨坐到了後面.雙手自然的環住他的腰,問:「你哆嗦什麼.」

「不習慣」,他說:「要不要我回頭讓你看看我的臉,都紅了.」

「流氓,不抱着你,我手放哪兒安全啊」.

一路上,停停問問,我們疲穿於村子各個角落.終於有個村民指著村北某個方位,認定那就是我們要找的呂野王墓.

我們總算在一戶村民的後院發現了傳說中的墓堆.

李大明把車停在路邊,下來察看。墓在農舍後院十餘米處,與主路之間佈滿荊棘、雜草,且無路可行。退後一些,也無看清墓前石碑,只能看見一角。從顏色與大小上看,應該是文物保護標誌碑。雖然沒能確切看清,但是從我網上查找的資料來看,這就是呂野王墓。

「你不是說它被列為花城文物保護單位么,怎麼這個樣子,」李大明皺了皺眉,這個男人現在喜歡皺眉頭,真擔心他眉骨間滋生永久性的豎條紋理.

「大概政府忙於教育、文化及建設事業,對於古老文化宗師無暇顧及吧。」我看了看墓碑的右面無人問津的墓冢荒蕪,搖搖頭,拿起相機開始拍照.

「你們家呂老師,不知道對祖先這種遭遇作何感想呢」.李大明又開始調侃.我瞪了他一眼,舉起相機沖他拍了一張:「讓人家也一併看看你這個的道貌岸然的好心人.」

回到車邊上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李大明從車上拿出礦泉水,遞給我一瓶.自已一邊喝一邊問:」你三年前拋棄了我,現在還準備求我娶你嗎?」

我「卟嗤」一聲把水全噴了出來:「我什麼時候拋棄你啦,我們倆……什麼時候開始過啊.」

「不管怎麼說,是你對不起我,」李大明一點都不理會我說的什麼:「現在你也人老珠黃了,也生過孩子了,不該肥的都肥了,不該松的也鬆了,也只有我肯要你了.你看……」他指了指我們才去的村子,「過了這芙蓉村就沒這店了.」

我揚起腿要踢他:「我哪兒肥?哪兒松啦?」他迅速躲開,一把環過我的腰,使勁在我額頭嗅了一下:「恩,還可以.還有腰,人也香噴噴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上了車.留下我愣愣的佇立在夕陽下,拖了一地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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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搬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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