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大危機

這種情況是無法避免的，只能是採取一切手段提高醫護人員的免疫力。病房進行嚴格消殺，把一切能夠採用的手段，用到極致，剩下的，就看個人的身體狀況了。

看着所有的新聞，卓一凡心急如焚。

林清華和楊慧，看出了他的不安：「怎麼回事？一凡，怎麼坐立不安的？」

「剛剛我和林莉通話，說到一半，病房裏有緊急搶救，她掛斷電話就走了，我感覺還是要每天提醒她，注意個人安全，就算遇到再緊急的情況，也一定做好個人防護，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林清華搖頭：「不用杞人憂天，十幾天了，這種防護流程，已經變成了鐵的紀律，他們不會疏忽大意的，九院有很好的傳統，各個科室全都是鐵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他這種大包大攬的說法，讓楊慧很不滿意，但是現在，任何人不可能臨陣脫逃，尤其是林莉，作為黨員和科室領導人，就算是大家勸她撤離，她也不會離開火線。

「現在有很多用中藥提高免疫力的方子，實在不行我就在家裏熬藥，讓一凡給她送去，喝了中藥，總是好一些。」

「她是西醫，西醫用中藥治病，豈不是胡鬧？」

「西醫當然也得相信科學，現在很多專家，舉例說明，中藥的確能夠抗擊新冠肺炎！」

林清華和楊慧爭論起來，卓一凡覺得有點頭疼，目前的重點就是，每隔幾小時，叮囑林莉一次，讓她提高警惕，絕對不能違反個人防護流程。

自從林清華說起大壩搶險的事，他就懷疑，緊急情況下，林莉也會將生死置之度外，就像林清華當年，第一個，跳入長江水中，封堵缺口那樣。

「當年你跳進水裏，堵缺口的時候，有沒有想到咱們家？」

林清華果斷的搖頭：「什麼都沒想到，國家大事面前，個人小家根本不重要，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我爸當年就是這樣教育我的，我也是這樣教育林莉」。

楊慧開始抹眼淚：「你這種教育方法，簡直是推著孩子上火線。」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現在男女平等，林莉作為一個醫生當然有責任，精忠報國，此時此刻他不上火線誰上火線？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國家辛辛苦苦培養了這麼多醫生，事到臨頭互相推諉成什麼體統？當年，上級派我帶隊巡視大壩，就是把這個責任壓在我肩上，人在大壩在，絕不能後退半步，如今，九院呼吸科，就是抗擊新冠肺炎的第一道防線……」

林清華越說越激動，卓一凡趕緊勸阻：「我相信林莉有這種覺悟，只不過現在，新冠肺炎病毒猖獗，我們每個人定時提醒她，帶好口罩，勤洗手，注意休息，千萬不能出現降低免疫力的錯誤舉動。接觸病人的時候，也一定嚴格按照流程，不得有誤。」

無論怎樣說，卓一凡心裏的擔心越來越沉重。

到了第三天下午，林莉告訴他：「今天身體有些沉重——」

只說了這半句話，卓一凡的心猛的沉下去。

疫情爆發以來，他對感染病人的體表特徵非常熟悉，身體沉重，發燒咳嗽，呼吸不暢，像感冒而不是感冒，符合以上幾條，就能確診一半。

「體溫呢？」

「體溫還正常，我自己測過好幾次，都在安全範圍之內。」

「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在病房裏摘下口罩？有沒有接觸過重病號而沒洗手？」卓一凡連連問，渾身頓時被冷汗濕透。

「你說的這些都沒有，你們三個每天十幾次叮囑我，我當然不會犯這些低級錯誤，只不過前天晚上，緊急搶救病號，當時，我在吃飯，來不及回辦公室去拿新口罩，就帶上了放在口袋裏的，使用了一天的舊口罩，按理說不會有事。」

林莉的聲音故作輕鬆，但是，卓一凡感到，如果只是輕微癥狀，林莉就不會在電話里說了。

「你感覺怎麼樣？咳嗽嗎」

「現在說不準，有點輕微咳嗽，我已經向科室監督人員說明情況，隨時測量體溫，注意觀察。如果沒有緩解，馬上就使用試劑盒。這件事，不要告訴爸媽，免得嚇壞了他們。」

這個消息，如同晴空霹靂，讓卓一凡四肢冰冷，渾身顫抖。

他預感到的危機，終於爆發。

「抓緊檢測，如果確診感染，馬上進行治療。」

卓一凡表面不動聲色，實際內心波瀾起伏，這幾天他查了太多醫護人員感染的病例，對於後續的處理手段，已經爛熟於胸。

「一凡，你的反應跟我想像的一樣，沉着冷靜，毫不慌亂，你這種表現我就放心了。如果爸媽問起來，你就說什麼事都沒有。」

卓一凡微笑：「你本來就是呼吸科的主任，身在醫院當中，隨時能夠得到最好的治療，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只是，我們必須正確的面對現實，遵守所有的規章制度，確保就算感染確診，也不該傳給其他人。我對你有信心，本身免疫力就強，心態積極健康，一定能夠走出困境。」

卓一凡說話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不得不用力抓住藤椅的扶手，讓自己的聲音盡量保持穩定。

他必須成為林莉的靠山，對方才能面對任何突然變化，包括感染之後進行的治療。

「一凡，剛剛我想過了，就算是感染，也會坦然面對，把自己的所有感受寫下來，寫成一本感染日記，給其他患者帶來指導性的意見。我的身體一定要健康，配合治療，毫無問題，我就是希望，家裏不要因為我的問題，亂成一團，前面的大好形勢毀於一旦。」

卓一凡笑了：「你想的太嚴重了，對於免疫力強的人來說，新冠肺炎，只相當於一場重感冒，我查了很多例子，放鬆心情，科學治療，就是最關鍵的，其他的不必多想。」

林莉長出了一口氣：「剛剛我一直在猶豫，到底怎樣向你措辭，才不會引發連鎖反應。現在，你比我還鎮定，太出乎我的預料。那就行了，明天我就申請使用試劑盒，如果出現問題，就進入治療期。過去，一顆心一直懸著，生怕自己感染，現在事到臨頭，沒什麼可怕的了。」

卓一凡聽的出，林莉的聲音裏帶着顫抖，跟自己一樣，但是，兩個人都故作堅強，以免對方害怕。

「的確應該寫一本感染日記，把自己的真實感受全都記錄下來，將來給醫生和患者，都提供第一手資料，你可以把每天的事情，用聲音發給我，我來整理，放在微博上。」

兩個人根本沒有研究怎樣治療新冠肺炎，而是安排其他工作，讓一切井井有條，至於使用什麼藥物，採取什麼手段，那都交給呼吸科去做就是了。

「今天媽還說，用中藥提高免疫力，你需不需要？我記得你以前最害怕喝中藥，一口都喝不下去。」

林莉笑了：「從小就不能喝中藥，成了一種習慣，不過現在，你可以告訴咱媽，只要她熬了中藥，你就幫我送來，我一定按時喝。」

卓一凡的心情完全跌進了冰窖里，如果林莉連自己三十年的習慣都改變了，可見她對自己的身體已經失去了信心，必須藉助於藥物，重新站起來。

「那好吧，明天我就讓咱媽開出藥方，我到藥房去買葯，你肯喝中藥，她肯定高興壞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陣，都覺得無話可說。

尤其是卓一凡，其他的工作剛剛上了正軌，林莉這邊的天就一下子塌下來，讓他無法適應。

「上天真是太會開玩笑了，我剛剛解決了離婚的事，他又讓我接受這樣的考驗，造化弄人，翻轉不停。真希望，上了試劑盒之後，我根本沒有事，只是虛驚一場，原先醫院裏也發生過這種情況，所有癥狀符合新冠肺炎，病毒感染的跡象，可是臨床檢驗一點沒事。」

「一切交給檢驗科，我們必須耐住性子等待。林莉，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卓一凡大包大攬地說。

此時此刻，他要給對方堅定的信念，一定能夠戰勝病毒，更何況，只是疑似而不是確診。

林清華和楊慧頭腦靈活，卓一凡騙不了他們。

只過了半天，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林清華就在餐桌上問：「林莉怎麼兩天沒打電話回來？」

卓一凡搖頭：「可能是太忙了，我們盡量給她發短訊，別打擾她工作。」

林清華有些鬱悶：「不是打擾她工作，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長江發大水，大壩裂了口，我站在那裏，指揮黨員搭建人牆，擋住洪水，第一個跳下去的，就是林莉。當時我很自豪，我林清華的女兒，關鍵時刻不當孬種，不當逃兵，但是，我突然想到，她是醫生，她的工作崗位不在大壩上，而是在醫院裏。當時一急，馬上就醒了，心臟狂跳個不停。上午打電話給林莉，她也沒接，等一會兒吃完午飯，你告訴她，讓她跟我們通話，這種時候，必須得每隔幾個小時就報平安，不然真把人急死了！」

卓一凡心裏也很着急，林莉沒有打電話報平安，就是證明事情不妙。

表面上，他毫不在意，實際上心急如焚。

到了下午三點，林莉給他發短消息：「檢測結果出來，已經確認，進入隔離病房，開始治療。」

卓一凡咬着牙，死死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回到小卧室里，給林莉發短訊：「不要擔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戰勝病魔，平安歸來，我會把家裏全都照顧好，不讓你有半點擔心。」

林莉發了個微笑表情：「那是當然，相信你。」

卓一凡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林莉是他最親近的人，此刻陷入危機，讓他措手不及。

他還不敢把實情告訴林清華和楊慧，只能讓自己挺住。左手撫慰林清華和楊慧，右手撫慰林莉。此刻，他不能倒下，一旦倒下，過去做的努力就全都付之東流了。

林清華似乎察覺了什麼，走進小卧室，看着卓一凡：「是不是林莉那邊有消息？是不是壞消息？是不是已經疑似感染？」

卓一凡搖搖頭：「爸，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是疑似感染，而是已經確診，進入隔離病房治療。」

林清華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差一點摔倒，一下子扶住了門框。

「怎麼可能這樣，天天注意防護，作為呼吸科的主任，怎麼會感染？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是不是試劑盒出錯了？」

任何問題，都毫無意義，在呼吸科，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所有檢測一定會重複進行，直到最後得出正確結論。再說，作為醫生，林莉知道自己得沒得病，得的是什麼病。

「就算感染，也能治癒，全國各地，治癒出院的人越來越多。爸，您別擔心，林莉沒事的。」

母女連心，楊慧走進來，不用卓一凡過多解釋，就明白了一切。

三個人，就像挨了當頭一棒，完全蒙住了。

「一凡，是不是誤診了？」

「呼吸科怎麼能誤診？凈說些外行話。現在林莉被隔離治療，根本沒問題，不用哭唧唧的！」

其實，楊慧沒有哭，哭的是林清華，大顆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滾落。

卓一凡從來沒有看見林清華哭過，如今為了自己的女兒，突然淚灑衣襟。

「林莉沒事的，二老不用擔心，現在使用的聯合藥物，治療效果很明顯。她是擔心你們，而你們擔心着她，如果大家都能放下，彼此就輕鬆了。我相信林莉的身體，一定能夠痊癒歸來。」

不管怎麼說，三個人頭上都好像戴了一頂沉甸甸的大帽子，怎麼也摘不下來。

「我現在最後悔，當時讓林莉選擇了醫學院，那時候沒有想到，醫生的工作有這麼危險，只是覺得，穿上白大褂，成為一名醫生，就是最神聖的職業，受人尊重。現在，如果重新選擇，我更希望她，事業上一事無成，家庭幸福平安……」林清華泣不成聲，雙手捶打着門框。

老年人的崩潰來得猝不及防，讓卓一凡倍感無奈，他起身，扶著林清華回自己卧室。

外面，楊慧早已經哽咽起來。

「現在情況不算太壞，及時發現，及時治療，憑着九院的治療技術，林莉一定沒事。只不過必須暫時放下工作，配合治療。爸，你們都不要哭，想一想，如果林莉站在這裏，她會怎麼跟你們說？」

「這孩子天生倔強，有什麼事情自己扛着，就像現在，自己染上重病，也沒有打電話給我們哭……多好的孩子啊，沒想到幾個月之間，就要面臨離婚和生命危險……」老兩口的情緒壞到極點，再也無法裝出高興的樣子。

只有卓一凡，努力的調整情緒，反覆勸他們兩個：「事已至此，只有接受治療，不能諱疾忌醫，相信林莉很快就能夠重返疆場，繼續與病魔作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