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尋寶不必遠

()第二日，張縣令迫不急待地又來到了貯春閣。本來，他是打算依著小秋所言，過幾日再來看看，可是昨晚，他去了一趟吏部段尚書的府中，陪着尚書酒過三巡之後，吹了幾句牛皮，這鐵皮石斛是非急着拿到手不可了。段尚書的老爹年逾花甲，身子一直都不太好，一年裏總有幾次莫名其妙的暈倒，嚇得段府上下亂成一團。段尚書是個孝子，請了許多名郎中來看，卻沒找出到底什麼病根兒來，都只說是體虛需要進補，於是開了一堆參丸，鹿茸之類的，吃得段老爹見到參就反胃，效果卻是不如人意。段老爹總覺得人老了就是這樣兒了，還能扭得過天去？漸漸的就不再願意逼着自己去喝那些參湯茸丸，每每家人來勸，更是發一通脾氣。南京的王太守上周因事沖犯了皇上，被貶到潮州去了，太守的位置一時空缺，皇上指派吏部再調任一個官員補上。段尚書負責這件事兒，與其他尚書一商量，最後打算從張縣令與鄰區的吳縣令當中提起一個人來。張縣令平時與段尚書就有往來，如今聽得這個消息，豈肯放過，這些日子已將不少玉璽和字畫送入了段府。不過，段尚書也不是個眼皮子淺的，為官這麼多年，不知見過了多少珍奇寶物，他那些滿大街都不怎麼稀罕的東西，也未必能讓段尚書多瞥幾眼。再說，吳縣令也不是省油的燈，背地裏還不知鼓搗了什麼動作。張縣令要從這場爭鬥中勝出，還真沒有幾分可靠的把握。正在這當口兒上，鐵皮石斛出現了，這真讓張縣令暗暗大喝了幾聲好。他昨晚本是想再去探探段尚書的口風，酒酣之時，一來二去就聊起了朱雀茶的事兒，拍著胸脯說要給段尚書找來鐵皮石斛。等他走出段府，被冷風一吹，才想起鐵皮石斛自己還沒見到影子，如果過幾日，貯春閣那邊和尚再沒來過，他這牛皮豈不是吹破了，那不但做不成太守，連現在的安穩日子恐怕也過不成了，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張縣令這一回來的時候，採薇正好在貯春閣里與紫珊聊天兒。聽芹益說縣令來了，採薇不慌不忙迎出店堂，見縣令神色與以往不太一樣，霸氣散失了多半，心中一笑：「媚上欺下的傢伙，前幾日追得別人沒處可逃，如今我要你把犯人當祖宗來求」採薇吩咐小廝給張縣令搬來椅子，又端上茶水，假意害怕道：「張老爺，您要的東西，小店只要有，那都是您的，可是，那鐵皮石斛，真是全用去救您的侄子去了，如今將店兒倒空了抖一抖，也抖不出一片碎末兒來了。也不知前幾日那個和尚，什麼時候會再來。」張縣令向四周望了望，皺眉道：「哼，反正這石斛是你這裏惹出來的，我哪裏知道你藏在什麼地方了？限你今天之內，給我找出幾包來，否則，我端掉你這家花店」小秋在一旁頓時變了臉。採薇端起茶來，吹了吹熱氣又放下，對張縣令笑道：「張老爺，您端掉這家花店是沒用的，我這些花花草草，都種在我爹紀將軍的府里，難不成，你還能端掉紀府去？」張縣令聽見「將軍」兩字，愣了一愣，沒想到面前坐着的這個姑娘，居然是將軍府里的小姐。他雖然心中疑惑，將軍府小姐為何要在這裏開一間花店，但是一心念著鐵皮石斛，也懶得在這個問題上多問，只是收斂了幾分囂張，正色道：「紀將軍，我不認識，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尋出石斛來，既然小姐如此說，那我就不走了，在這裏等著那和尚再來」芹益一聽這縣官要在這店中守株待兔，心中暗暗着急，這樣一來，貯春閣豈不是成了第二個朱雀茶。而且，朱雀茶本來是個潑皮聚集的地方，但是貯春閣是個花嬌人俏的地兒，哪裏能承得住那些虎狼的踐踏。這縣令若是真的在這裏一待不走，貯春閣還不如直接關門走人得了。採薇斜睨了張縣令一眼，覺得時機已到：「張老爺，你不知道，守在這裏一定是沒用的，那鐵皮石斛，卻是在你衙門中就有。」張縣令冷笑道：「真是越說越混了，我衙門裏有，還需要到這裏來？再說，你幾時進過衙門看見了？」採薇壓低了聲音：「張老爺，你可記得前幾日被你抓去的幾個遼國人？」張縣令眉頭皺了起來，「遼國」這兩個字這幾日在他腦中出現了多次，如今一被提起，頓時神經一緊：「對，是有幾個遼國人私自闖來了這裏，被我派人抓住了，那又怎麼樣呢？」採薇嘆道：「和尚說了，那包東西就是遼國人逃跑的時候丟在廟裏的，他也不知有什麼用處，正好手頭缺幾兩銀子，經過小店的時候，附近又沒看見有藥店，就直接賣到這裏了。他說過幾日還來，誰知道來不來呢，說不定又見藥鋪更合適賣這個東西，又往哪家藥鋪去了也說不定呢。」張縣令細細一想，雖覺得採薇說的並不可信，但她是將軍府的大小姐，也不便對她深究什麼，如得罪了將軍，惹下的亂子恐怕並不比得罪段尚書更小，只得狠狠說了一聲：「走」帶着幾個隨從就回去了衙門。戈瓦的父親走南闖北多年，倒也是個聰明人，聽見張縣令問他要鐵皮石斛，順勢應道：「帶來的石斛已丟在路中，如果老爺想要，只得讓小的再回遼國去采。」張縣令知道，放歸這幾個遼國人，是違了職責，可是如今在段府已放出話去，騎在虎背上下不來了，除了博上一把，讓他們回去采了石斛來，也尋不出其他的辦法。他只得將戈瓦父親和其他幾個抓來的同伴喬裝一番，囑咐他們一定要採到石斛再回到南京來，重重有賞。戈瓦父親幾人出得衙門，戈瓦與小秋早已在附近等候。幾人千恩萬謝與小秋辭別，一去再不復返。戈瓦父子走了，但是張縣令要不到石斛，一定會再來貯春閣找麻煩。這一日，芹益擔心問道：「採薇，戈瓦他們離開已經十多天了，你說那張老爺會不會再來呢？」話音剛落，小倩從外面慌裏慌張的跑了進來：「娘，那些人又來了」芹益驚得捂住嘴巴，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早知道就不問了，怎麼這樣烏鴉嘴呢」張縣令在店中坐下，還未開口，採薇讓芹益端上茶來，笑道：「張老爺，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為何而來。我跟你說，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張縣令本來是打算打一場艱苦戰，沒想到椅子尚未坐熱，話兒還沒出口，這姑娘就這麼爽快，疑道：「可是真的？」採薇也不答話，走入後邊紫珊的房中，從裏面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來。張縣令打開一看，細碎的暗綠的葉子簇成一堆，也不認識到底是什麼植物，當下讓一個隨從跑去將呂郎中找來。呂郎中來到貯春閣，細細地查看了一番，驚奇問道：「這位姑娘，你這鐵皮石斛是從哪裏來的？我當了數十年的郎中，一共也只見過這東西不足五次。在你這裏，倒是如尋常藥材一般了」採薇將布包細細的折好，回道：「呂郎中，你這就不知道了。這鐵皮石斛，在你們汾州是件極其少見的東西，是為什麼呀？因為這石斛異常畏寒。」呂郎中趕緊點點頭：「姑娘說的不錯，我也與張老爺說過了，汾州氣候寒冷，石斛到了結冰的時候就會凍死。」採薇得意地揚起頭：「這些日子，我可算弄明白了，原來這石斛並不是遼國獨有的寶貝，而是恰恰相反，在遼國因為氣候寒冷，這東西是極稀少的，而在我們中原氣候熱的地方，這東西比遼國要多多了你看，大把的金子放在我們眼前，我們卻看不見，只看見那遠在天邊的幾塊碎金，稀罕成了寶貝，你說可笑不可笑」原來，呂郎中從汾州過來，並沒在中原去過多少地方，直接在南京安家紮營，在他的印象里，鐵皮石斛就與那邊一樣，是極其難尋的珍稀之物。採薇前些時日仔細地回憶了在杭州的天目山，漸漸想了一些資料，鐵皮石斛在中原雖然也是稀有藥材，但是相比起北部來，還算是比較多的，石斛是越向北就生長得越稀少。那她手中的鐵皮石斛又是如何而來？當然是逸香園裏種出來的，戈瓦手中除了那包成品，還有一些隨手收集的種子。採薇沒法到別處去採摘鐵皮石斛，不過笑稱中原這些東西多，卻可以托為她手中出現石斛的原因。張縣令哪裏會管東西是怎麼來的，當即拿上小包就去了段府。石斛果然比那些參湯茸丸更有奇效，段老爹服過它以後，精神好了許多，晨間沿河岸散步，走一里多遠都覺不出累。段尚書一高興，力薦張縣令作了太守。張太守自吃了一虧，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從此倒比作縣令時更收斂了囂張之氣，紮實地做了幾件實事。貯春閣里出產奇葯，名氣迅速地向周圍傳去，終於有一日進入了皇宮，引來娘娘駕到。娘娘親給貯春閣賜了匾額，又封紫珊為錦花郡主，每年為皇宮進貢。自此，貯春閣從一個無名小店，成為了皇家之寵，再也無人敢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