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被理性所吞噬的怪物4

「顧依，我帶你去找蘇笑好不好。」

看着滿臉笑容的柒月，顧依下意識地搖搖頭，但隨即又點了點頭。

她不想自己呆在這裏。

顧依害怕自己待在黑暗裏，害怕跟這個女人單獨相處，

顧依怕的從來都不是鬼，而是那些假借鬼之名，行惡之事的人。

因此即便深刻的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鬼，她還是對陰森的地方充滿著恐懼以及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說不定在哪個窗邊，她又在悄悄的看着自己。

就像，那時候一樣。

「小顧依在想什麼呢。」柒月笑意盈盈地牽着顧依，朝着那片無人敢進入的死地進發着。

進入那裏的人毫無例外都死了，想必這個小女孩也不會例外吧。

……

「方舟隱藏着神骸，這些東西足以產出五位九靈！」元大師憤怒地看着影靈，不明白他為什麼讓自己這些人撤退。

「能成為九靈的只有少數人，不然就算得到了神骸也只有被撐死的命。」影靈顯得十分平靜，但那不停顫抖的腿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反應。

「實話告訴你們吧，聖都那邊也出了問題，有位堪比聖者的靈離舊部正在聖都城內大開殺戒，所以你們要是運氣好的話，還能回去跟家人團聚。」

聽着影靈的話，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知道影靈在這種事上不會撒謊，但還是不能接受聖都淪陷的事實。

如此強大，如此偉大的聖都，居然會淪陷。

「影靈大人，您怎麼辦？」

影靈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父親就是去圍剿那位靈離舊部的人之一。」

剩下的話影靈沒有說，但眾人並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那位聖者出來了，那影靈大人的父親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影靈看着面色沉重的眾人，朝着方舟深處看了一眼。

還有一個可能足以扭轉敗局。

那就是自己成為九靈。

五塊神骸，應該有機會吧。

……

「神骸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了，但我們全都陷在了這裏。」林輝憤恨的砸著牆壁，但卻沒能對它造成半點傷害。

但沒人能回答林輝的問題，這些人就好像木頭一樣，獃獃地站在那裏。

要不是還有微弱的元靈氣息以及生命反應，林輝會以為他們都是些模擬傀儡。

就像，黑鐵之城所使用的人骨傀儡一樣。

那是種以活人為基本，在生者還有意識的時候進行傀儡改造的禁術。

林輝對此雖然有些反感，但也只是認為那是戰爭所必要的。

然而此時此刻，在感受到了自己即將變成那種東西的恐懼之後，林輝突然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脆弱。

就算自己是黑鐵之城的少城主，就算自己帶着九階的保命道具，也是無濟於事。

這裏的觸發法陣是鎖定式，身為千機鍊金術士的林輝看的很清楚。

目前的生者只有自己一個。

也就是說，只有新的生者進來，自己這箇舊的「死者」才有離開的機會。

但，誰會來呢？

誰又願意，來當自己的替死鬼呢？

……

楚尋安靜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皮，滿懷欣喜的把自己套了進去。

即便代價是從此以後自己再也沒有自己的身體。

為了力量，他什麼都可以做。

他沒有足夠地潛力可以感應到神骸，也沒有那種直接撿到神骸的運氣。

但他至少擁有這種名為換皮的技術。

在他看來，這比九靈還要強大。

只要自己成為九靈，再製作幾張九靈的皮，就算是神，又能如何？

他的眼中閃過詭異的火，轉瞬即逝。

……

「葉歡，快過來。」林輝強忍着心裏的喜悅與興奮，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對着葉歡招了招手。

看着林輝熾熱的目光，葉歡的心裏不免有些激動。

林輝學長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優點了嗎，終於發現了自己被姐姐更吸引人的地方嗎？

看着一點點進入鎖定的葉歡，林輝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喜悅，在兩人交錯的瞬間親了葉歡一口。

感受着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葉歡微微一愣，身體瞬間痙攣無力了起來，就好像歡愉的頂點一般。

「對不起。」林輝微笑着對着葉歡表達了自己的歉意，然後在葉歡反應過來之前，快速逃離了這個絕地。

「葉歡在哪？」青禾冷漠的聲音淡淡地響起，讓林輝不免有些心虛。

「在那邊。」林輝不敢面對青禾，想要快速離開，但卻被青禾一把拉住了。

「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是個懦夫。」

林輝自嘲地笑笑，然後毫不留情的甩開了青禾的手。

……

迷茫之中，彷彿有神跡降臨。

整片天空瞬間明如白晝，所有人都感受着那神聖氣息的降臨。

「葉歡！」青禾咆哮著，朝着葉歡撲去。

但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那毀滅的劍光摧毀了眼前的一切生機，什麼都沒能留下。

青禾絕望地看着那個金色的虛影，卻什麼也做不了。

然而不管是青禾還是逃走的林輝，都沒能逃過這致命的一擊。

純粹的神性，足以抹殺他們作為人的根本。

除非，他們有足夠的罪來承受這一切。

……

看着那個眼熟的身影，洛修心念一動，取出了那塊腐爛的神骸。

這是股怎樣詭異的力量？就算是最邪惡的人也不曾散發出這種詭異的氣息，此刻神聖與腐爛彷彿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令人作嘔。令人唾棄。

就像是所有被拋棄的人的怨念的集合，在某種奇妙的力量上被嵌進了這塊「厄難」里。

是的，沒什麼能更好的形容它了，不管是這讓人發狂的味道還是這讓人本能的抗拒的顏色，都透露著這塊東西似乎是不祥之物。

擁有它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甚至與它接觸也會帶來厄運，更不用說把它。吃下去了。

但洛修卻是拚命的將這所有人都唾棄的厭惡拾於懷中，用力的嗅着什麼，好像其中隱藏了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香氣一般。

洛修此刻緊握著這片腐爛，有些入神。

在冥冥中，他感覺似乎有人在跟他說些什麼。

「你準備好吃下這苦難的化身了？你準備好成為這厄難的寄託了嗎？」

洛修迷茫的握著這塊厄難，一點點的將它放入口中。

而聲音並未就此停止，而是繼續的喋喋不休起來:

「每一個成為九靈的人都要經歷這一步，但你是其中最特別的那個，你的心純潔無瑕，映照出的卻是最原始的邪惡。

你的結局會比他們更慘，你將腐爛於大地之上的每一個角落，你將被人背叛，被萬物所厭惡.

但你卻是執掌萬物生死的神，你永生不滅你煙消雲散，當你到達最終的結局的時候，你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洛修的眼神透露出一絲堅定:「現在，她需要我。所以我要擁有自己的力量。」說着，洛修的身體散射出一道道五彩斑斕的光，其中似乎蘊含着無盡的光華與榮耀。

這一刻，洛修就好像是正義的化身一樣，美好，聖潔，又善良。

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在洛修身上慢慢升起，他下意識的伸了伸手，感覺自己握住的是漫天的星辰。世間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萬物如我，一念成靈。

在洛修覺醒元靈的那一剎那，他的氣息也迅速的來到了八階。

但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看着爆發出九靈力量的洛修，霖鹿面色一變，隨即毫不猶豫的一擊斬下。

看着絕望的眾人，洛修微微一笑，輕易的便接住了這宛如神明般的毀滅力量。

「你叫神明名字。」洛修溫柔地對着葉歡說道。

「葉歡。」

「以後，我來保護你。」看着這個跟自己的初戀極其相似的面孔，洛修再次溫和地笑笑，牽住了葉歡的手。

……

「你可真是個溫柔的人呢，洛修。」祂踱著步子，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笑意還是猙獰。

「可你知道嗎，溫柔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

最冷漠的東西是風，任憑你怎麼祈求，跪地求饒，也不會有片刻的停息，最冰冷的溫度是極致之冰，那是可以凍結一切的恐怖存在。

可今天顧依才知道，比他們更冷漠更寒冷徹骨的，是人的心，無關得失，無關利益，僅僅是因為本能的嫉妒和人性的卑劣，便可以毀滅一切。

顧依冷漠地看着把自己推進來的柒月，她笑靨如花，她陽光明媚，她溫暖如春。

她將得到蘇笑，而自己卻只能走向死亡。

顧依並不甘心，從小她就不是個乖孩子，雖然她在蘇笑面前很乖，但她還有另一面。

顧依冷漠地掃視着坑裏的其他人。他們都已經變成了死骸。

但死骸之間也是有所區別的，大部分死骸都在強烈的威壓震懾下開始腐化衰亡，只有那具沒有頭的死骸還保留完好。

顧依忍受着強烈的腐蝕，一點點地爬到了那具死骸面前。

身邊沒有利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沒法憑藉自己的力量找到這具死骸的特殊之處。

既然如此。

顧依毫不猶豫的對着僵硬的死骸，一口咬了下去。

兩口，三口。

直到她咬到了那塊亮晶晶的小石頭。

在接觸到這塊星核的瞬間，顧依體內的某個封印也隨之破碎。

她氣息不斷地膨脹著，直接到達了八階的水準。

但這還不夠，在這片荒蕪的戰場之上，機遇與危險並存。

第三個顧依冷冷地看着遠處的戰火，放棄了去找柒月和蘇笑的打算，而是帶着一絲狂熱，朝着方舟實驗場的機密庫沖了過去。

那裏，存放着神骸。

一聲巨響之後，顧依冷漠的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影靈，奪走了他手中的三塊神骸。

然後一口氣全都吞了下去。

三度之靈，就此誕生。

……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嗎？」

有個很有意思的統計數據，在神帶來元靈之後，神的存在被證實，而信仰神的人也大幅上升——這只是表面數據。

放大到整體來說，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不同信仰逐漸消失或者被神所替代，在原有的基礎上為神增加了位置，因此神殿的試煉在不斷擴張，信徒也在不斷增多。但若是跟原有的信仰者數量相比，願意信仰神的人比以前減少了很多，神的信徒驚人的擴張率只不過是轉化了大量信奉本土神的舊信徒而已。而不願意相信神的偉大，至少是不願意受神殿束縛的人，逐漸增多。

神的出現不僅僅是為神殿的教士們傳教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同時也告訴了所有人，神不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化身，而是一個真實存在於世上的奇迹。

誠然，和之前相比，不管是神還是元靈，都是難以想像的奇迹，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但這些，比起人們心目中那全知全能，有求必應無所不能的神來說，還差得遠。

在自己的希冀得不到回應之後，在自己苦苦祈求卻依然遭遇厄難之後，不管是心意不誠還是無理取鬧。只要神沒法事無巨細的滿足所有人的期待。

那麼，質疑和猜忌便會如同荒野的雜草一般，野蠻生長，不可磨滅。

如此相信自己，亦或者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強者的人便逐漸多了起來。

「你相信神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麼，不是神呢？」

風乃如此堅定的對着雪乃說道，眼神之中滿是笑意。

在這一刻，她忘記了自己的罪，忘記了自己和雪乃被趕出來的理由。

只要自己獲得了力量，回去清理點掉這件事的知情者，那自己的罪也就不存在了。

暴漲的氣息與那非人的力量同時出現在風乃的身上，讓雪乃有種做夢般的錯覺。

「從今日起，我便是幻鬼之靈！」

足以改變世界的，九靈。

……

巫施猛地從夢中驚醒，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那是靈氣復甦開始的信號，也是自己即將脫困的標誌。

他長舒了一口氣，心裏不免有些竊喜。

他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並不像他的姐姐巫瑤那般，經歷了太多非人類所能承受的劫難。

換言之，他被巫瑤保護的太好了，因此完全沒注意到，在暗處盯着他的那雙眼睛。

無與倫比的生長氣息在聖都內爆發，人們慌亂不已，但又滿不在乎。

不過是有個逃犯跑出去了，在神跡重臨這種偉大的日子裏，這種小事是可以被原諒的。

而王座上的那個黑影，則是認真地看着巫施爆發的力量全部過程，然後得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