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被理性所吞噬的怪物5

「沒想到你這種人，居然還會有這一面啊。」

青禾原本溫和的笑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冰冷的視線幾乎要凝成實質，狠狠的掃過他的面孔。

不管是眉心的傷疤還是側臉的血污，都沒能讓她有一絲多餘的情緒波動。

即便她知道，那些都是因為她。

「你以後不要再出現了。」

林輝點點頭，歉意地笑了笑。

……

「柒月，我還是想不起之前的事。」

「沒事的，這樣也很好呀。」柒月笑着牽着蘇笑的手，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那個可惡的顧依不見了，那些欺負過自己的人也都死光了，沒人知道自己的過去，也沒人知道蘇笑的過去。

至於治療失敗嘛……

柒月看着蘇笑眼裏的紅色粉末，滿意地笑了笑。

她當然知道蘇笑這次失敗的原因，

但自己還是擺出了一副笑臉，耐心的安慰着他。

「下次一定可以的。」自己是這麼說的。

但柒月心裏清楚，別說是下次，哪怕下下次，下下下次，結果也還是一樣的。

蘇笑已經不可能成為他理想中的自己了。

就此沉淪，然後和自己一起被囚禁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帝都。

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

……

明明是加害者卻要裝出一副無辜的嘴臉。

人們也樂於相信這些流言蜚語，信口雌黃。

九靈這種人，若是與人保持距離，人們便只有恐懼與敬意。

那是一種遠超神明，近在咫尺的敬意。

相比虛無縹緲的神，這些站在力量頂端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對象。

但很遺憾，洛修並不是這種人。

身為一個親近愛民，和諧友愛的九靈，他的和善與無私為人所熟知，但並不為人所相信。

人們不願意相信會有這種無私的人存在，只想把自己心裏所想的陰暗強加在那些大人物的身上，然後期望它們變成現實。

這是種無法言說的陰暗，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

而這些樸素而又原始的惡毒，匯聚在一起，就成了最大的祈願。

在不知不覺中引導著舞台上的人們，走向自己的角色。

當流言逐漸流傳，達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虛假便在此刻成為了現實。

內心的荒蕪在惡意的催動了下開始不安分起來，只需要一個契機，便完美的踏進神為其編織好的圈套。

最終，所有人都希望你去死。

這就是你的宿命。

……

「萬物之靈洛修，最接近神的存在。也是最接近神的九靈。」

「何出此言，他只不過是第五靈，怎麼敢跟神相比？」

「你可知道，九靈的排位不是根據強弱和實力來劃分的，而是根據力量的簡易程度，以及出現的時間先後來劃分的。」

「先出現的九靈雖然排位較低，但其真實的差距只是元靈的變換方向的上限而已。這是他們本身的力量體系所導致的。

每一位九靈，都是一種新的力量體系。

換句話說，先出現的機械之力，以及幻念，他們之所以不如洛修，是因為他們的元靈不夠複雜，可延伸性不高，只能按照最基本的力量和幻覺來提升力量。

但對於排位5以上的九靈來說，他們之間的規則掌握都是極其複雜，可以說是天選之子。」

「就算前五排位的九靈規則變化不大，可這萬物之靈又有何特別之處？」

「第五位，是個極其特殊的排位，承上啟下，既有前者的規則演變之能，又有下三靈的某一方面的絕對操縱。而他的極致，則是萬物」

「他的元靈可以演變出天下萬物，而不僅僅局限於某個方面，若是讓他進化到極致，他就是最強之靈。

他以萬物為靈，這是個拿了主角劇本的，心懷天下的英雄。」

「他的心裏首先是萬物，其次是他女朋友葉歡，最後是葉城。」

「沒有他自己。」

「他對自己，總是虧欠太多。」

蘇笑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總覺得，他在洛修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尋天地之蹤，拓萬物之形

事實上，這句話說反了。他真正的力量是尋萬物之蹤，拓天地之形。」

「天地？這怎麼可能。」

「這才是他不得不死的原因。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死。

神殿不會允許有人敢於挑戰神的權威。而他的女友和那些人只想着等他死後瓜分他的力量。

說起來，這一幕是不是有些眼熟？當年夜王，也是這麼被奪取元靈的。

而那些被他守護的人，他所守護的葉城，卻因為對力量的貪婪，一步步的把他們唯一的守護神推到了深淵之中。

洛修死後，他們沒人能活，這些飽受萬物之靈滋養的羊羔，是最完美的祭品。

他們會成為活祭，而他們的怨恨和絕望，那份扭曲的殘念，所指的還是洛修。

九靈又怎麼會輕易的消亡呢？

可這些人，親手把守護他們的最後一點希望，給摧毀了。

他們褻瀆了洛修的遺骨，九靈的遺骸自然不會交給凡人。

但即便只是具有象徵意義的虛像，也足以承受人們貪婪的需求，和無止境的慾望。

不管怎樣，洛修都必須死，這是神的計劃，神殿可能會有紕漏，但神不會。」

「神就那麼完美嗎？就沒有失誤的時候？」

「沒有，神的棋盤之上，神主宰一切，不會給凡夫俗子翻盤的機會。」

「可神似乎忘了，我這枚無用之棋。」

……

我不喜歡看太甜的故事，

我不敢看悲劇，不是接受不了，我總覺得悲劇才是現實的寫照，不管是深刻的還是淺薄的，都被苟且活着的我們刻畫的淋漓盡致。

但關鍵是看了之後，內心總有種散不去的哀怨，或者說絕望，無聲無息的繞在心的周圍，會難受很久很久。這就跟看恐怖片總喜歡很多人一樣，不是害怕，而是喜歡那種被信賴的感覺，喜歡那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而我不喜歡悲劇的原因，就是不喜歡那種東西留在心裏，若是換做以前，我會找人說說話，不管說些什麼，哪怕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也會好受許多，因為在那些人的身上，我能看到自己未來的希望，不管是哪方面的期待，就算是虛無縹緲的幻想，也是種寄託。

說話的時候，就好像看到未來的美好與期待，這些東西足以化解悲劇帶給我的陰霾。

可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以前也很討厭這句話，總覺得虛假，可當你真正的變成孤家寡人的時候，你才會發現未來，有多無聊。

人最怕的不是難過和悲傷，而是沒有了未來，沒有可以依靠的事，那活着，又是為了什麼呢。

……

不止是觸碰不到。

自那之後，我就漸漸的習慣了所謂的一個人生活。

其實和我之前的生活沒什麼不同，甚至還有些愉快。

畢竟我可以空出時間去做那些我想做的事了。

爭分奪秒，迫不及待，日夜顛倒。

無所事事。

就算是再期待的事，也難免會有疲憊和懈怠的時候。

就好像兩個人相處的久了，總會有厭倦的時間一樣，

只不過，我沒法一覺起來重拾心情，然後繼續擁有那份美好了。

畢竟，她已經不在了。

並不是懷念什麼，只是下意識的，對曾經的自己心生嚮往、

嚮往那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自己。

……

直到那天，我終於做出了那個選擇。

第一天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下意識的感到壓抑，就好像在別人的家裏一樣，有些拘謹。

想要放開自己，但一看到她的笑臉，以及那溫柔的眼神，就有些害羞。

心裏有些慶幸的同時不免也有些遺憾。

要是她真的存在。

會是怎樣？

幾天之後，我漸漸習慣了她存在的方式。

雖然不能說話，沒有實體，但總是很乖的待在我身旁，靜悄悄的。

剛開始的時候會有種嚇一跳的感覺。

但慢慢的就只剩下安心感了。

甚至沒辦法集中精力做什麼，過幾分鐘就要偷偷回過頭瞄一眼，看到她還在那裏，就有種莫名的安心感。而她也是調皮的笑笑，吐吐小舌頭。這是屬於我們倆的默契。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們也一天天的對彼此產生依賴。

當你的世界只剩下另一個人的時候，言語就沒有意義了。

所以，即便兩個人不開口說話，也能讀懂彼此心裏的答案。

今天我很愛你。

我也是。

哪怕再累再辛苦，只要看到她的笑臉。就會被治癒很多。

我原本是不信所謂的奇迹的。

但，對我來說，她就是奇迹吧。

也只有奇迹，才能扭曲這份現實。

大概，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會沒來由的，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但不管是她還是我，心裏都很清楚。

那種事，沒可能的。

但心有不甘，總想找些投機取巧的辦法。

閉上眼睛，想像她就在自己的眼前，然後再用力的抱住抱枕。

睜開眼，她正依偎在自己的懷裏，甜蜜非常。

只是形狀和溫度有那麼一丟丟的違和感，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會心一笑。躺在床上笑個不停。

只是我不敢出聲，她也一樣。

彼此都沒有聲音的話，就感受不到差異了。

我本以為。我們兩個會一直這樣下去，很久，很久。

直到。那件事的到來。

看着滿地的血，我癱坐在地面上，內心慌張不已，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我曾幻想過很多次自己的死亡，但都沒有這麼猝不及防，這麼令人意外。

轉過身去，她還是那副笑臉，溫柔而又甜美。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窒息感。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

他孤零零的坐在那裏，兩眼無神，目光獃滯，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毫無生氣。

「你怎麼這麼慘兮兮的。」她笑着坐到了他的身邊，悠閑的晃動着雙腿。

以往這招總能吸引住他的目光，然後她再佯裝生氣的說聲小色鬼，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但今天不一樣。

他好像看不到她一樣，還是目光獃滯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麼。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別難過了，恩？」她試着像往常一樣幫他擦擦淚水，然後勾勾鼻子，難過也就少了一半了。

然而她沒能碰到他。看到自己的手穿過他的鼻子的時候，她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對哦，我已經死了，難怪你不理我。」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灑個不停，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崩潰的情緒，抱頭痛哭起來。

「把腦袋埋在肩里就好像鴕鳥一樣，醜死了！」她有些不滿的叉著腰，想要和往常一樣做些什麼卻又突然停下了。

「原來，這就是死掉的感覺呀。」她也學着他那樣。孤零零的望着前方，目光獃滯，面無表情。

「這種悲情人設還是不適合我。」她有些懊惱的抓了抓頭髮，突然又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我以後還怎麼做髮型！啊啊啊啊啊好煩啊！」她像個任性的小姑娘一樣，在崖邊跳來跳去，絲毫不擔心會不會掉下去的問題。

「早知道就染個酒紅色了，之前是哪個混蛋騙我說綠頭髮像精靈來着！」

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是誰說的，明明是個很熟悉的人，卻記不起關於他的一切。

「算了，就這樣吧。」她大度的擺了擺手，原諒了那個讓她染綠頭髮的人。

「只是這樣好無聊啊。」看着埋頭痛苦的他，她有些不滿的敲擊着他的頭。

就像以前一樣。

「話說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啊。」她疑惑地望着天空，卻對天空的烈陽有種下意識的畏懼。

「這就是屬性克制嗎！好神奇，果然只有親身感受一下才有發言權。不過大白天我還能這麼晃悠應該沒事吧。」她有些得意的轉了個圈，還拎着裙角。

「小色鬼這次看不到了，略略略~」

臉上堆著孩子氣的笑容，純凈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瑕疵，還是熟悉的那個她。

「其實我看的到的。」他在心裏默默的說道。

「傳說人死去的時候會化成鬼魂出現在最重要的人身邊，和他見上最後一面。」

「這雖然只是個傳說，但只要有這個傳說存在，我就能將其變為現實。」

「你留給我的靈，能創造一切的創造之靈，卻沒法創造一個你。」

「如果我看到了你，那你就真的永遠消失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意。

「我會殺了那些人的。」

「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