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宮血初濺(二)

第九章 深宮血初濺(二)

()到了官道上,看見一輛馬車等在那裏,景熠到底想得周到,沒打算和我一起再翻牆進宮。

回到坤儀宮時天已然亮了,唯一知道我們動向的水陌和蔡安都焦急萬分,見我們回來才如釋重負,連說着幸虧因着萬壽節罷朝三日,否則真要誤了事。

水陌早已把寢宮收拾妥當,此時見我神色如常,也知沒了大礙,便張羅著要我們休息一下,我想想又笑了,對景熠道:「承蒙皇上恩旨,今兒不會有妃嬪來我這,我也不必去給太后請安,穆貴嬪的事更加不需要我插手,實在是個補眠的好日子。」

景熠似笑非笑的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頭有人來,蔡安聽了傳話進來稟:「貴妃請皇上過去延福宮一趟,說是穆貴嬪的事查到了端倪。」

說着朝我一躬身:「還請了皇後娘娘。」

蔡安這話說的巧,來人傳話的恐怕是乾陽宮那邊,而貴妃明知道我被禁在坤儀宮,依然派人來請,分明沒安什麼好心,只是她沒想到是景熠和我在一起。

與景熠對視一眼,嘆口氣,知道早晚躲不開這事,那宮女想來已經死了,證據也被我毀屍滅跡,倒不知道貴妃打算怎麼收場,除非她有辦法栽到我頭上,否則實質掌管後宮的她總是脫不了責任,眼下這麼快就有結果,恐怕是走了息事寧人的路子,這麼明顯的他殺,不知是找了誰來頂罪。

故意慢條斯理的換衣梳妝,景熠也不急,換好了衣裳閑閑的靠在影壁邊等我,蔡安老道的很,全當不見,水陌則一會小心翼翼的一邊瞧一眼,卻是半句也不敢問。

衣飾妥當,總算是再無可拖,我才不情不願的朝着景熠裝模作樣:「皇上請。」

延福宮此時一片冷清,與昨夜來的時候大不相同,穆貴嬪院裏的人已然一個都不剩,後宮眾人聽到風聲也沒有敢往這邊湊的。

貴妃在正殿裏聽說景熠到了忙着迎出來,一眼看見我又跟着出現,登時就是一愣,倒也掩飾的快,垂首禮數周到無缺,景熠點了頭,我則理都不理,左右昨夜的狀況肯定早傳遍後宮,皇后貴妃當眾起了爭執,誰也沒討到什麼好去,多少人等著看好戲,我自沒必要再虛應她什麼。

況且我此時的目光已經被跪在殿中的人吸引,景熠轉過身的時候已然微皺了眉,我繞過去一看,是同居延福宮的僖嬪,也是最早一批進宮的妃嬪,六年來只由貴人晉了一級到嬪,是大理寺左寺丞的女兒。

蘭貴嬪的事之後,水陌早把有些品級來路的妃嬪日日在我耳邊念叨了個遍。

同樣是一夜不眠,比起貴妃的精神上佳,我和景熠的平淡如常,僖嬪已經是一副萎靡的絕望模樣,她面前的地上攤著的是幾封拆開來的書信。

殿內一個下人都沒有,貴妃走到景熠身邊,帶了一些謹慎的將手裏的兩頁信箋遞給他:「茲事體大,臣妾不敢擅處,故請皇上前來。」

景熠看她一眼沒說什麼,接過信來看,倏然就陰沉了面色。

我不知到底是什麼事,既然信是貴妃一早拿在手裏,自然不存在有毒的問題,那麼能讓景熠如此的,便只有信的內容。

少頃景熠把信遞給我,我接過來只掃了一眼,心裏就是一頓,竟又是些情愛私通之語,看筆跡與昨夜那封並不相同,但內容是一般無二,每頁信箋上都有來有往,一個筆跡渾厚,另一個娟秀,郎情妾意無可辯駁。

手裏不由得攥緊了些,我一直以為昨夜那信是偽造的,只關注了信上的毒,從未想過那幾個字意味着什麼,景熠沒有問,我也不曾上心,此時看來,這裏面的端倪還深,若真有妃嬪私通外人,為何信的筆跡不一樣,又為何穆貴嬪死了,被揪出來跪在殿內的卻是僖嬪。

景熠很快看向貴妃,貴妃會意道:「這些都是在僖嬪的住處搜出來的。」

他的表情淡下來:「與貴嬪的事有什麼關係?」

貴妃飛快的看了一眼他,發現我在看她又縮回去:「想來是貴嬪無意中撞見了苟且之事,被人滅了口。」

景熠目光一頓:「想來?」

貴妃幾不可見的瑟縮一下,忙道:「僖嬪已然招認了。」

聽到這兒我倒是有些意外,筆跡分明不同,僖嬪為何會認,以她的身份背景,又怎麼可能拿得到顧綿綿的毒。

景熠伸手從我這把信抽回去,並沒有再看,只是鬆開手,任那兩頁信箋飄飄悠悠的落在僖嬪面前,聲音淡的沒有一點溫度:「你怎麼說?」

僖嬪頭都沒有抬,眼睛直直看着那信,沒有淚也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受到脅迫招認的半點跡象,只是十分安靜的回了一句:「臣妾無話可說。」

我立刻就皺了眉,僖嬪進宮六年,當然比誰都明白這樣說代表什麼,景熠給了她說話的機會,她哪怕沉默,哪怕說一些蒼白的求饒辯解之言,都比這樣公然的在帝王面前承認不軌要好,她這已經不光是在自尋死路,簡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激景熠殺她。

抬頭去看景熠,無論如何僖嬪都算是他的妾室,被一個伴隨自己六年之久的女人這樣背叛,這對於那個恣情是肆意談笑,內斂時又沉冷無比的男人,不知道在他心裏會作何感想。

景熠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我卻已然在他眼睛裏面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凌厲,心裏一動,開口問貴妃:「貴妃怎麼想起要去搜僖嬪,貴嬪又是怎麼死的,可已查了?」

貴妃緩緩的把眼睛朝我看過來,淡淡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等事,天地人都看着,總是會有些風吹草動傳出來,穆貴嬪得到他們的書信證據也不稀奇。」

「昨夜人人皆見了僖嬪提前退席,想來便是有所圖謀,收買了貴嬪身邊的丫頭,妄圖殺人滅口,後來那丫頭見事態敗露,便畏罪自盡了。」

貴妃的話其實並站不住腳,僖嬪不是第一天入宮,怎麼會傻到留了這麼多要命的書信在身邊,若是那宮女害死了穆貴嬪,又怎麼可能將一封劇毒的信放在自己身上。

剛要提出異議,貴妃直盯着我補了一句:「皇後娘娘昨夜看了那信,自然知道裏頭是什麼內容,當時毀了去也是為着皇室顏面,臣妾昨夜實在糊塗,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一句話加上深深一禮,直接把我堵了,讓我反而不好說什麼,貴妃何等的聰明,看昨夜到了那個份上,景熠依舊去了坤儀宮,知道一時半刻不可能扳得倒我,這件事上硬把我扯進去也十分牽強,於是乾脆示了弱,賣個笑臉讓步給我。

我與僖嬪並無半點交情,眼前的狀況是敏感時期需要速速擺平,無論是貴嬪暴斃還是宮嬪私通,全都不是能聲張的事,僖嬪自己都認了,穆貴嬪身邊的人已經一個不剩,求證無門,景熠態度不明,我實在犯不上替誰迴轉什麼,於是只得淡笑一下,算是領了貴妃的情作罷。

貴妃見自己得了逞,眼裏泛了不可掩飾的笑意,知道這事到此也便結了,已經死了一個,這個只求速死的根本沒有查下去的必要,就算有人懷疑她是個替罪羊,那點私通的事卻假不了,景熠絕不可能姑息,賜死是唯一的可能,這會兒只要我不找她的麻煩,沒人敢來置喙。

於是見她復又堆了滿面擔憂對景熠進言:「只是這等事該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

景熠沉默片刻,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單獨關起來,另行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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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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