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上房檢瓦

樹牆上知了拖着半死不活的長音，像壞掉的音響中的電流聲一樣忽大忽小，天際上的火燒雲已變暗了下去，如同煅爐中取出一會後冷卻的鐵塊一樣變化著。

天，真的要黑了。

小稚的哥哥月生抱來柴火見方旭還在自家堂屋裏坐着沒有一點離開的跡象，於是將柴火放在屋檐下，取來一件破爛蓑衣遞與方旭，「叔叔，河邊晚上水汽重，披上它禦寒。」

小男孩月生這是在很委婉地送客，方旭拿過蓑衣的同時也看到了他眼中躲閃的神色，那神色裏帶着怕方旭癩著不走的擔憂和無力。

年齡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在這冷漠的高爐村中生活下來已是不易了，方旭怎忍心給他們招來麻煩，道了一聲謝后，接過蓑衣順帶留下一些乾糧在小木桌上后，便離開了。

樹牆不遠處有一棵高大的樓桑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輪生的枝幹如撐開的傘架。

「就在那上面湊合過一晚吧！」

方旭翻身爬上樓桑樹，將蓑衣鋪在六條樹桿交叉形成的天然床架上，抱着劍合著衣服在一陣陣的蟲鳴和蛙叫聲中漸漸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方旭的身體被硬梆梆的樹枝人硌痛了，翻身時正好聽到村中打殺聲四起。驚坐起向村中望去，只見裏面有十幾處火光在晃動，兒童婦嬬的哭喊聲不斷。而樹下的路上，有不少的人正拚命地向野外逃跑。

「什麼情況？」方旭拔出劍，兩個縱身跳下樹來，攔住一位出村中逃出來的原住民，追問之下才得知是一大群天外惡魔衝進了村中。那位原住民說完剛從方旭的手中掙脫逃跑，高爐村中就起了衝天大火。隨着熊熊火焰騰空的，還有五顏六色的靈元飄浮物。這些飄浮物脫離了火焰的裹攜后便朝鬼撲峽方向飛去。

火光的閃爍中，有一隊身影正向方旭這邊不急不慢地走來，看樣子是天外惡魔。

此次，天外惡魔的數量爆增，再加上人員損失后可以後補，導致許多長時間存活下的來天外惡魔不但收集到了優良的裝備，個人的能力遠遠超過了以往的生存冠軍。現在殘樂園中，百來人的天外惡魔隊伍可以覆滅一個中型的原住民村落，像高爐村這種武裝力量幾乎為零的村子，遭遇天外惡魔時，只有逃命的份。

聽到樹牆那邊傳來爭吵聲，方旭趕緊穿回去。一踏入小稚家的小院，他便被一陣氣浪給吹了回來，重重地落在離小院子五六米的荒地上。

方旭順勢一個地滾卸掉力道后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橫劍在胸前定睛一看，才發現小院子的外圍有不少的高爐村民。匍匐在地上祈求的，跪着瞌頭的，破口大罵的形態各異但沒有一個是站着的。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點明傷，但不至於讓他們都爬不起來。他們應該是在進入小院時被那無形的氣浪給吹飛摔成了重傷。

院子內的瓦房的姜子牙上插著一支火把，月生正在那火把一旁緊張有序地蓋着瓦片。古式的瓦房屋脊的最中間會用瓦片垛起一座小尖，人們稱之為姜子牙。傳說姜子牙把所人有神封完后，就剩下玉帝沒封了，於是眾神問那玉帝誰來當。這玉帝的位置姜子牙當然是留給自己的了，於是回簽到自然有人來當。

「友人在此，感謝太公！」台下一位叫張友人的傢伙蹦上去對着姜子牙千恩萬謝后坐上了玉帝的位置。姜子牙一氣之下飛到了屋脊上坐下，「姜太公在此，諸神退位。」

因此，瓦房上的姜子牙有着無比重要的地位，人們在建新房時會將一些重要的東西一併藏在下面，為的就是能得到這位能讓諸神都避讓的姜太公的守護。

此時月生修補到了這個位置，完成之後這屋頂也就修補完工了。小稚站在屋檐下，用她那小手晃晃悠悠地正將瓦片一張一張地放在吊籃中。

黑夜裏，光是最醒目的東西。方旭手上的劍光一返射回小院，就被月生髮現了，招呼小稚領方旭進去。

「叔叔不用怕，我們家很安全的！」小稚指著已爬到屋頂上的光亮處正在鋪瓦片的月生，「你上去幫哥哥。」

「會吧？」小男孩月生邊鋪瓦片邊問，「不會的話就不要上來幫倒忙了。」

在老家，每到春雨來臨前，方旭的小木屋頂上的片都要進行一次檢修。初中以前這活計都是父親在做，過了初中后，方旭也跟着打下手。所以說來方旭也算是半個瓦匠師傅了。

爬上屋頂麻利地補了幾張瓦片后得到了小男孩的認可。這時樹牆那邊已傳來天外惡魔們的吵鬧聲——小稚的家好像被他們發現了。

「月生，你難道忘了你們家的責任了嘛？」

「身為高爐守護者的後代，你月生不能見死不救！」

……

地上的村民們聽天外惡魔們就要穿過樹牆，性命危在旦夕的他們的語氣開始變得強硬起來。對村民們的「義正言辭」，月生只當沒聽見，催促着方旭一起加快鋪瓦地速度。

九年前，月生的母親挺著大肚子來到高爐村，被村中的瓦匠收留。在月生出生的當天，鐵匠就宣佈半衣缽傳與他，滿月的第二天瓦匠就離奇地失蹤了。

四年後，月生的妹妹出生了。一個家中失去了男人的女人竟然再次生下小孩子，那得背負多少的罵名。所以在兩年前的一個晚上，月生的母親也失蹤了。

有人說是她受不了這苦日子，跟野男人么奔了，也有人說她是受不了風言風語投河自盡了。但月生卻堅信母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得已才離開的。

隨着父母的失蹤，儘管月生頂着高爐村守護都的身份，但卻得不到村民們的半點關照。就連村中鋪青石路時，因為月生家出不了勞動力，村民們也就沒將青石路鋪到他家的院子中。到現在，月生家成了全村唯一一戶用黃泥路與青石村道連接的人家。

從村民們的叫罵中，方旭了解到了這些情況，所以對那些村民也不再有半分的同情心。當天外惡魔們衝過樹牆，屠刀向那些村民時，方旭內心一陣痛快。

解決了小院四周的村民后，天外惡魔們沖向小院，但無一例外都被院中的氣浪給吹了回去。幾個實力較弱地摔在地上后成了重傷，其他惡魔見狀爭相給他們補刀送其返天。

這時，方旭清楚地看到那些拿到人頭的天外惡魔們多多少少吸收了一部分靈元飄浮物，這也許就是他們變強大的原因。

「他們進不來，這瓦片不用不着再補了吧？」夏夜的天空星光燦爛，根本不會下雨而月生卻點着火把來修補瓦片，不用說方旭就想到這其中的原因。

「要是村中那些天外惡魔都來這裏，我們家的氣牆就抵擋不住他們了。」月生將姜子牙上的火把拿開，「叔叔，這垛地瓦太多太重，我移不動，就由你來補完吧。」

「成。」方旭小心翼翼地踩着屋脊來到姜子牙旁，剛抽出下面的一張瓦片，一段視頻就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