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覆滅(7)

二十一、覆滅(7)

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邵子牧的心裏裂開——為什麼,他會覺得眼前這個人忽然變得縹緲不定?

為什麼,他的心裏會如此恐慌?

為什麼,他的手微微顫抖,握不住他想要握住的東西?

邵子牧苦澀開口,「我沒有想要瞞你任何事情,只要你問我,我必定如實相告。」

葯葉兒收回目光,「如實相告?」

邵子牧目光深沉。

「那日在玄武帝國,玄府里,你與欒說了些什麼?」葯葉兒目光如炬,盯着邵子牧的眼睛。

邵子牧萬萬沒有想到,葯葉兒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偏偏只有這個問題,他不能回答!

葯葉兒看着邵子牧的反應,方才說的那麼好聽,當她真的問出口的時候,他卻不敢回答。果然那日欒與邵子牧達成了什麼默契。

現在細細的回想,欒有許多話說的莫名其妙,許多舉動讓她心生懷疑。

欒與邵子牧肯定知道一件與她有關的大事,她隱約覺得那件大事與她的身世有關,她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被召喚到這裏,就是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孤兒。

如果她的身份如此簡單,豈不是浪費了一直以來,指引着她前行的那個人的心思?

「無法回答是嗎?」葯葉兒眉毛一挑,語氣里全是戲虐。

邵子牧皺着眉低頭看着眼前這個女子,這個女子居然有如此敏銳的直覺,撒謊是不可能的,於是他開口,「除了這個問題。」

葯葉兒見邵子牧語氣堅定,看來想從他嘴裏套出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其實她也不是全無猜測——玄武帝國與青龍帝國她都去過,玄武帝與青龍帝她都見過,如果自己的身份與玄武、青龍帝國有關,玄武帝與青龍帝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就剩下兩個她沒有去過的國度——白虎帝國與朱雀帝國了。若是從現實來分析,她更偏向於朱雀帝國,因為她的師娘身上有朱雀之力,就證明師娘是朱雀王族的人。若是當年朱雀帝國動亂,她師娘趁亂把她救了出來,受荀葯谷勢力的保護長大,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身世,與朱雀帝國有關是嗎?」葯葉兒開口,觀察著邵子牧的表情。

但是她看見的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邵子牧臉上沒有變化,喜怒哀樂不形於色。

試探失敗,葯葉兒轉過身去,不在看邵子牧,「我困了,你回罷。明日我去給單清雪摸脈。」

就在葯葉兒回過身去的時候,邵子牧背在身後的手,幾乎攥出血來——她到底是怎麼猜出來的?欒泄露了什麼?

不,不可能的,欒的身世與葯葉兒如出一轍,他那麼喜歡她,絕對不可能跟她多嘴,他是最不想她背負那麼多沉重的包袱前行的人。

那麼……是玄沐說了什麼?可是玄沐又是從哪裏的知道的?

不,她只是試探,手中沒有任何證據支持,不然她也不會問他。他不能因為她的一句問話就自亂陣腳。

一瞬間許多念頭彙集在邵子牧的心頭,他的確不能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他怕他會頂不住葯葉兒的試探,露出什麼破綻來,讓這個女子知曉自己的身份!

邵子牧不動聲色,「那你好生休息……」

腳步聲漸漸遠去,葯葉兒回過身,喃喃自語,「邵子牧你可能沒有意識到,就在我提到朱雀帝國的時候,你呼吸頓了一下……我的身世,果然是跟朱雀帝國有關嗎?」

邵子牧走了沒有多久,玄沐就溜達到葯葉兒的房間里,「怎麼,看見他不顧一切來找你解釋,你就原諒他了?」

葯葉兒淡然的拿起書,「我與他不存在原不原諒的問題,這本就是他的事情。」

玄沐走到窗邊,靠坐在窗欞上,一隻手接住空中正在下落的花瓣,荀葯谷里春之苑還真是一處奇觀,明明外面的春花還在打包,這裏的桃樹卻已經花枝繁茂,這三月繁花盛開好似南方春景……

忽然,他腦中竄過一道閃電,他抓住那花瓣,愣愣的看向葯葉兒。

葯葉兒能感覺到玄沐的目光,側頭,「怎麼了?」

玄沐歪著頭,問道,「你有法子解媚葯嗎?」

「嗯?」葯葉兒不明白為什麼玄沐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你是想問通用的解法還是因葯而議?」

玄沐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一包葯,「我最近配藥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個,雖然止血的效果甚佳,但是似乎也有催情的效果,不知道應該怎麼解。」

葯葉兒伸手把玄沐手上的藥包拿過來,拆開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只是這一聞,葯葉兒就覺得自己渾身變得燥熱起來,葯葉兒喘著氣,「你這是什麼啊……這也能止血,騙誰呢?」

玄沐看着葯葉兒的額頭逐漸顯出的鳳羽胎記,嘴角扯開一個弧度,「給你什麼你都聞,傻子嗎?」

葯葉兒顧不上跟玄沐鬥嘴,閉上眼睛把方才進入身體的那股燥熱逼了出來,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才緩解。

葯葉兒睜開眼睛沒好氣的瞪了玄沐一眼,「你怎麼這麼無聊?若是沒事幹,去巡診去!我看荀金藥房裏堆了好多疑難雜症!」

「你居然放心我出去溜達,你就不怕我一高興把你們計劃給透露出去?」玄沐眯着眼睛。

葯葉兒根本不看他,「你若想這麼做,來到這裏的時候就會直接去找邵天啟或者邵天翊,之前不想做的事情,現在做?你圖什麼?」

「讓邵子牧不痛快啊。」玄沐笑眯眯的回道。

「你讓邵子牧不痛快,就等於把我置於萬劫不復的境地。我又哪裏惹你了,要你這樣報復我?」葯葉兒拿起筆繼續在書上寫着什麼。

葯葉兒的態度讓玄沐心裏一陣溫暖,原來被人完全的信任是如此的感覺——葯葉兒的話宛如一壺溫水,徐徐而入,直到把他的心填滿。

玄沐走上前去,閉眼、附身,薄唇湊到葯葉兒的耳邊,「怎麼辦啊,好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你身後的世界。」

「身後的世界?」葯葉兒抬頭,看見玄沐密集的睫毛,「你知道些什麼?」

「吶,我說——了結這裏的事情,你跟我一起去雲遊四方罷?我發現了許多好玩的地方,你肯定喜歡。」玄沐睜眼,看着葯葉兒。

葯葉兒有一種感覺,似乎他們每一個人都想把她帶離塵世,遠離這裏的紛爭。

葯葉兒不動聲色回道,「我荀金藥房可不養閑人,你不努力給我看病,倒是想着雲遊四方,當心我收了你的醫籍。」

「哎呀,幹嘛那麼認真啊!」玄沐直起身子,「我這幾日不是在跟土芯一起改良植物嘛,哪裏有空去給人看病啊。」

「我看你閑逛,閑得很。」葯葉兒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這就去找土芯。」玄沐說罷就往後院走去。

葯葉兒眯着眼睛看着玄沐的背影,看來他們心裏有一個與她相關的秘密,這個秘密事關重大,這些聰明的人都很有默契的選擇了閉嘴不言。

「我倒要看看你們能不能瞞一輩子!」葯葉兒恨恨的自言自語。

*

玄沐行走的路上,目光微微后移,這個聰明的女子遲早會知道她的身世。邵子牧他肯定也知道,如果以這個條件為前提,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自古以來帝王都很忌諱後宮參政,邵子牧喜歡葯葉兒,但還是手把手的教她謀划,那只有一個可能——邵子牧知道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以邵子牧的身份,他想要什麼女子得不到——除非那個女子的身份比他更尊貴。

能比一國儲君身份更尊貴的,只有帝王了。葯葉兒是女子,女子可以稱帝的,只有朱雀帝國!

十九年前四國之亂,朱雀帝國女帝戰死,新生的女帝失蹤——而葯葉兒今年剛好十九歲。

基於以上的推測,玄沐得出一個結論,葯葉兒很可能就是十九年前朱雀帝國遺失的新生女帝。所以他故意用了媚葯,看看葯葉兒的額頭之上會不會出現鳳羽胎記。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玄沐嘴角勾起弧度——邵子牧啊邵子牧,你的心思也太好猜了。

呵,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啊,我的心思恐怕你也猜的八九不離十罷?

你心裏清楚,哪怕我猜到葯葉兒的身份也不會告訴她。她拼上自己的性命救了我,我怎麼忍心看她步上我的舊塵。

但是你依然最好了最壞的打算,教會她為君之道,我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

「沐哥哥!」今日土芯不當值,在後院擺弄他的花草,看見玄沐出現在後院門口,高興的跟他打招呼。

玄沐對改良草木的造詣頗深,土芯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玄沐見土芯,恢復了笑顏,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你在做什麼呢?」

土芯揉了揉鼻子,「正在改良藤草。」

玄沐看着滿後院的植物,「我最近想改良一些草木,你來幫我出出主意罷?」

土芯點頭,「好!不過我要忙完王城御醫院裏的事情才可以回來……」

玄沐笑的好看,「嗯,無妨。」

*

龍城裏祭天大典已經過去有兩日了,蕭帝后已經有兩日都沒有見過李公公了,心裏不禁的開始惴惴不安,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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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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