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覆滅(6)

二十一、覆滅(6)

金芯見邵子牧一來就拔劍,連忙閃開,躲到一邊去。

玄沐看見邵子牧來襲,並不慌張,把手伸入身邊的隨身攜帶、打造精緻的鐵盒裏。下一幕玄沐已經赤手接住了邵子牧的清影劍。

邵子牧驚訝的看着玄沐的手,準確的說玄沐是用自己手指的背部接住了清影劍。

玄沐的十個手指上帶着細長、菱形、銀色的金屬片,那些金屬片的頭上有一個細小的洞。只是眼睛一掃,那些細小的洞裏寒光一閃,邵子牧反應極快,一個燕子翻身,玄沐十指上的金屬片射出的銀針貼著邵子牧的鼻尖劃過。

邵子牧一個回身,穩住身形,但是也已經離玄沐有兩丈遠的距離。

「百聞不如一見,原來『銀指』在你手上。」邵子牧一瞬間就認出了玄沐所用的兵器,那也是在江湖上排的上名次的神兵利器。

玄沐輕笑,「我倒是很喜歡你手上的清影劍呢。」

邵子牧看着玄沐的笑容,不敢輕舉妄動,他從未與玄沐交過戰,但也知道這個心思不亞於他的男子,定不會老老實實的與他邵子牧交戰,他站在荀葯谷的地界上,這場戰鬥,他就已經贏了一半。

邵子牧還記得那時候在聖手城春湖邊自己是如何與葯葉兒決裂的,若是此時他再意氣用事,難保玄沐不會如同欒一樣利用藥葉兒給自己重創。所以此時,他哪怕怒氣再盛,也不敢劍指玄沐。

玄沐看着邵子牧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絲毫沒有想上來與他一較高下的想法,居然露出驚訝的表情,「不虧是能與我一起『下棋』的人啊,只是一瞬間就明白了我的用意啊。」

邵子牧蹙眉,沒有理會玄沐,只是轉頭問金芯,「葉兒在嗎?」

金芯不明白邵子牧為何忽然就收了招,下意識回答,「在是在,估計是不會見殿下的。」

又是這樣嗎?邵子牧心裏一緊,當初去尋她沒有把所有事情講清楚,當真是在他與葯葉兒之間埋了一個禍患,只要有人刻意挑撥,她就會變成一個刺蝟,把自己保護起來,不允許他做任何辯解。

許多事情,他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是他也沒有主動坦白。上次利用藥葉兒,讓欒永久的沉睡,所以讓她更加憎惡他的利用嗎?

玄沐見邵子牧不進也不走,知道他內心正在盤算什麼事情,玄沐微微側目,「只有這一點,你與你的父皇很像啊。」

邵子牧並不理會玄沐,直直的往春之苑走去,影襲說過,葯葉兒住在春之苑。

玄沐注視着邵子牧往春之苑走去——邵子牧果然是在一瞬間洞悉了他的企圖,他接了邵子牧的第一招就是為了讓邵子牧繼續出招。

若是他在荀葯谷受傷,以葯葉兒的性子,邵子牧與葯葉兒的同盟關係就會破裂,那麼這龍城最後結果會變得如何,他還真的想知道。

可惜這個心思縝密的男子,在一瞬間就解讀了他內心的想法。此時就算他再出言挑釁邵子牧也不會再動手了。

邵子牧居然真的會為了葯葉兒不顧一切的闖進來跟她解釋,一個即將繼位的帝王,居然會對一個女子深情至此……不得善終啊,邵子牧。你的生母就是如此才會被人謀害,除非你繼任以後,後宮里只有葯葉兒一個女子……

想到這裏,玄沐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有些事情跟他的思路不對,邵子牧如此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常人一樣?

*

邵子牧收起清影劍,來到春之苑,院子裏的桃花開的繁花似錦,池子裏的魚左右游弋著。一座朱紅的房子出現在眼前,大門沒有緊閉,透過大門,看見葯葉兒一隻手裏拿着一本書,另一隻手裏撐著頭正在閉眼小憩。

她右側的窗欞外有一大片盛開的桃花,一陣微風拂過,帶着些許桃花輕輕飄落在她的發梢、衣袖與書桌上。她一身白衣印出她靜謐的樣子,彷彿一張畫一般,聖潔的宛若春光。這一幕,讓邵子牧想起來在荀葯谷水邊,那個底坐在翡翠岸邊用白玉一般的手指,輕輕撩撥瑤琴,吟唱出輓歌的少女。

只要她在,他就心神嚮往。

從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份情深深的種在了自己的心底。

葯葉兒的鼻子上飄落了一片桃花,引得她打了一個噴嚏,她不滿的揉了揉鼻子,眸光流轉,側目看着窗外桃花艷若芳穹的樣子。只是一瞬,她就察覺到院子外面有人,轉過頭看見邵子牧一身常服,站在春之苑外靜靜地注視着她。

他……闖了進來?

葯葉兒皺眉,看來暗芯是說對了一點,能夠完全使用青龍之力的邵子牧,強的可怕。方才她閉目而憩,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李公公交給她,他就知道她會知道邵天啟的事情,所以邵天啟的事情他沒有刻意隱瞞。

邵子牧見葯葉兒注意到他時的表情只是微微皺眉,看樣子,她應該自己已經開解了自己一番。

葯葉兒不語,側過身去,面向窗戶,一隻手撐著臉,一隻手拿着書,換了個方向,繼續靜坐。

邵子牧對這種氣氛再熟悉不過了,她生氣了。

三月春風溫潤和煦,帶着蘇鈺冉的話飄過邵子牧的耳——女子生氣,不管怎麼說,先認個錯,不管你知不知道自己哪裏錯,認錯總是沒錯的。

邵子牧向前,跨過門欄,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葯葉兒的閨房,他的左手邊是木雕圓門隔開的書房。書房裏,目光能及的地方几乎都被擺上了醫書。右邊是她睡得床榻,雕花古木、錦被秀枕,看得出來金芯佈置的非常用心。

不知道為何,邵子牧每次見葯葉兒如此沉默,手心裏都直冒汗。

他緩步走過去,看了一眼藥葉兒手上的書,上面是她的筆跡,是她寫的醫書。

「葉兒……」邵子牧輕輕喚了一聲葯葉兒,葯葉兒身形紋絲不動。

邵子牧深深吸了一口氣,「邵天啟的事情,我沒有刻意瞞你。但是因為最近事多,我來不及跟你解釋……我以為把李公公送到你這裏,你自然會明了……我……我知道你惱我不跟你說清楚……」葯葉兒的沉默讓邵子牧無法繼續往下說,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的葯葉兒聽進去了沒有。

他只能靜靜地站在葯葉兒的書桌前,等着她消氣。

葯葉兒眸光微瀲,又是這樣,每次他不知道拿她怎麼辦的時候,他就會如此靜默的站着。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他不顧琴胤的阻攔也要來找她解釋就足以證明他確實沒有刻意隱瞞什麼事。

她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但是這件事也提點了她,邵子牧並不是什麼事都跟她知會。他只是在她應該知道的時間點,把那些事情放在她的面前,讓她自己去探索。

這或許就是他的脾性罷。

葯葉兒伸手翻了一頁,緩緩開口,「你沒有必要刻意來跟我解釋,這終究是你的事情。」

「可是你還是惱怒了不是嗎?」邵子牧皺眉。

葯葉兒轉過身,抬起頭,「我怎麼想對你來說重要嗎?難道你不是怕我在成事最後關頭意氣用事,毀了你全部的局?」

「葉兒!你是這麼想我的嗎?」邵子牧微怒,他沒有想到葯葉兒居然會如此揣度他的用心。

葯葉兒不答,放下手中的書,踱步到窗前,窗前半露的春光印照在她臉上,她撿起飄落在窗欞上的一片花瓣,淡然回道,「你放心,我,不會意氣用事的。」

邵子牧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因為葯葉兒的這句話,就證明了這些時日他為她籌謀的事情,已經開始逐漸奏效。

自從他知道葯葉兒是朱雀女帝的那天起,他就有意去培養葯葉兒的帝王之心,他做事從來都不會只留一個後手,他已經考慮到了最差的結局——那便是葯葉兒知道自己身世,義無反顧的回到朱雀帝國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然後與其他三國開戰。

他怕她回到那裏,會寸步難行,所以他放任她去玄武帝國,讓她參與奪權,明白何為權力、何為王族、何為蒼生、何為天下。

而今她已經心如明鏡一般,但他卻覺得她正在逐漸遠行。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讓邵子牧覺得遠在天涯。

葯葉兒見邵子牧久久不言,回過頭,「你,還有什麼事嗎?」

「你會怨我嗎?」邵子牧喃喃道。

葯葉兒目光微沉,似乎聽到一個笑話,輕笑,「怨你?怨你什麼?」

邵子牧薄唇微顫,他有許多話,不能與葯葉兒訴說。他怕說了,他心中那一點點私情,就真的變成了永別。

葯葉兒看着邵子牧的樣子,緩步向他走去,在他身前站定,「邵子牧,你知道嗎,我現在看你,就宛如站在山下仰望山巔之上的明月一般,薄雲、峰澗遮蔽了你原來的模樣。我只能從縫隙間窺探你的一隅。我攀不上山峰,你也下不了天河。」

「葉兒……」邵子牧手微微顫抖。

「在你宛如燦爛星河一般的人生里,容不下這樣一個我。」葯葉兒目光掠過邵子牧,看向他身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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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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