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第三十六節

我叫庄槍。我的女朋友叫小意。小意是一個好姑娘。原因很簡單,我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她二十四年來惟一的男人。到目前為止,我還能夠把我們之間第一次性行為的過程像放電影一般在腦海里過一遍,這種回憶比**電影更能喚起衝動。小意的皮膚很好,她去菜市場買菜時,那些又白又嫩的水豆腐見了她之後常常羞愧無比,撲嗒撲嗒就往案板下掉。小意的腿很長,細腰蜂臀。小意是一個美人兒,男人常在她身邊擠來擠去。他們或不停地咽著口水或假裝無意用胳膊肘在小意胸脯上輕輕一碰。還好,小意是人,不必擔心像水豆腐般被戳得千瘡百孔。小意緊緊地挽着我的手,這讓我獲得很大的虛榮。但不可否認,我對這些男人的行為入了迷。我記得我與小意之間的性行為,奇怪的是,卻始終想不起我們緣何相識。我是男人,難道我與菜市場里這些蒼蠅般的男人一樣,在許多時候,都依靠下半身活着嗎?一隻雄孔雀之所以會擁有漂亮的尾翎,是因為孔雀的社會裏沒有婚姻介紹所、社交俱樂部等職能場所,也沒有財富、名氣、地位等遊離於生命之外的東西。它想證明自身強大,贏得更多眼球注意,就必須採取這種形而上的炫耀,這是最簡單的,也是最有效的。只要這樣,它才能與一隻只的雌孔雀進行交媾。交媾的意義在哪裏?隱藏在我們的生命基因里。李吧說:行為受本能支配。本能不動聲色地決定一切。因為本能上覆蓋着層層迭迭的個人經歷,人們會有着不同的選擇,並美其名曰愛情。說到底,愛情只是自欺的借口,人因為羞愧,便試圖掩飾自己對性的渴望。從骨子裏來說,沒有哪一個男人不喜歡美女,也沒有哪一個女人不喜歡猛男。大自然有很多法則,有些為我們所知道,還有更多不為我們所了解。黃金分割率便是已知的一種。最具誘惑力的美女身材一定符合這條比例。遠的有維納斯,近的有瑪麗蓮·夢露。至於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那是審美取向受人其他幾種本能影響所發生的游移。價格圍繞價值上下波動。審美意義圍繞自然法則起伏不定。游移能被允許,徹底的揚棄則要被自然淘汰,所以說近親不能相奸。李吧哈哈大笑。我說:誰決定了我們的本能?誰排列着我們的基因?基因從哪裏來?李吧說:生命是宇宙的產物。其本原是混沌,先天地而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並無善惡好壞之分。宇宙並沒有**想產生生命,它只是產生了,只是偶然。一隻猴子在鍵盤上不停跳動,漫長的歲月里,它亦有可能彈奏出一曲優美的梁祝。生命因為自己的喜怒哀樂,便暗自揣測宇宙亦有着喜怒哀樂,這便如盲人摸象,何其可笑。人的肉身決定了人註定是一隻永不知天地日月的井底之蛙。只有某一天,人進化至超脫出肉身局限,才有可能觸摸到更多的宇宙碎片。我說:我聽不懂。聽不懂的話對我來說沒有丁點意義。說你是在放狗屁,那還是在違心地恭維你。要讓大家明白你的道理,你就必須用大家所能明白接受的方式來表達。李吧說:人的本能有三個。首先是性,這意味着生命的可能;其次是吃,這意味着生命存在本身;再次是好奇,這意味着生命的未來。本能不是由誰決定的。它只是生命在產生以後相互妥協的一個結果。排列是無意識的。不要因為猴子彈出一曲梁祝,便把猴子命名為上帝。李吧的話應該不屬於正面回答。大家都喜歡王顧左右而言其他,這樣才能把一個得道高僧的戲分扮足,過夠一個高高在上的癮。我陷入沉思。我想不通。決定不再想。拿不起,那不如乾脆放下。我說:陌生男女為何互相吸引?李吧用手指一戳我腦門,罵罵咧咧:操,白噴了這麼多口水。為何?因為下半身互相吸引。白痴。這世上為何會有這麼多白痴?李吧露出一副悲痛欲絕狀。看樣子他不想活了。為滿足他的心愿,我抬腿朝他屁股上就是狠狠一腳。李吧的腦袋在門楣上重重一撞。他回過頭怒吼:幹嗎踢我?我說:你為何有上半身?李吧眨眨眼忘了疼痛。他說:上半身是為裝腔作勢,下半身才是根本所在。只是若大家一見面就急急忙忙脫褲子,那也乏味得緊。所以亞當夏娃要羞答答地把樹葉掛在胯下。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李吧尖起嗓子,手舞足蹈。我沒有問小意她是不是因為下半身的衝動才與我發生性行為。我緊緊捏着她的小手。龐德說,地鐵里的,人群臉上都有一張濕漉漉黑色的花瓣。現在,我在菜市場里也看見了。心中一陣茫然。頭頂百合穴處傳來一聲輕響。我從自己頭頂跳了出來,浮在半空中,漫不經心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我看見我牽着小意的手,小意的**貼在我肩膀上。她皺着眉,她討厭這些有着腥味的花瓣。我能明白她。可她為何不能與我一起跳到半空中來呢?問題並不一定會有答案。就算這世上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擺在面前,我們也沒有能力理解它把握它消化它。我嘆了一口氣,又跳回自己的腦門。轟地一聲響。前面有人喊:你還要不要臉?我們圍觀生活,也被生活圍觀。現實的某一點兒在某一剎那與一個黑洞無異。它能吞噬一切,連光線也逃不離。人群呼啦啦湧上去。里三圈,外三圈,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這種聲音在把磁鐵扔入垃圾堆時就能聽見。一個梳着牛角辮的小女孩兒奮力竄上父親的肩膀;一個中年婦人像一顆子彈從椅子上彈出,她的裙子被她踩在腳下,她尖叫起來,但沒有摔倒,從後面趕來的人像樹枝般立刻塞滿她四周的每一寸空間,她的黑色黛絲內褲從我眼前一晃而過;幾隻公雞頸毛炸起,在鐵籠子裏上下撲騰,它們沒有像平日裏那般喔喔高啼,小商販在它們的喉嚨里塞入太多的沙粒;一個禿頭老者被人流衝進魚盆,銀白的魚在他懷裏鑽來鑽去,他絕望地看着他的鳥籠,籠子爛了,一隻綠頭鸚鵡從裏面跳出來,花容失色,四下望了望,嘀咕了一句人語——去死吧。幾隻螃蟹如奉聖旨,齊刷刷大步向下水道邁去。如果說眼睛是一架照相機,那麼我的身體似乎已是鈦金外殼。無數唾沫在四面八方紛飛四濺。小意嚶嚀一聲,撲入我懷裏。我抱緊她,胸脯挺得倍兒直,一時間熱血沸騰,雄心萬丈。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說:小意,別怕,一切有我哩。我剛把這話說完,身子就往前栽去,我只來得及做一個直體半周翻,後腦勺已重重敲在水泥地面。星星啊,你真美麗。我凝視着小意,小意緊纏着我,她就像藤蘿在被大風颳倒的樹上晃過來晃過去。誰能逃得離被生活脅裹的命運?小意左眼角上腫了一小塊。她想哭,撇撇嘴,還是沒有哭出來。她對我似乎很失望,鼻子裏哼過幾聲,就用手掐我的臉:「豬啊」,你可別暈過去啊。個體的力量在群體面前令人忍俊不禁。差距對比的陰影如此龐大,個體的信心與勇氣滑稽得像一個可愛的小丑。我撲哧下笑出聲。小意翻了一個白眼。我們互相攙扶著爬起。愛情真好。我說:小意,我就會吹牛皮。真慚愧。小意說:沒事,男人不吹牛,還能幹什麼?小意笑了,嘟起嘴,一吹氣,空氣中的一塊唾沫落在我手心。這裏並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情。一個女人邊買雞蛋邊偷偷把一個鵪鶉蛋揣入口袋,被賣蛋的女孩兒逮住了。兩人發生口角,舌綻蓮花,互相問候對方的直系親屬。一個鵪鶉蛋不到一毛錢,把一毛錢扔在地上,我相信一百人中難得有一個會彎腰撿起。我與小意相視一笑。有一天,我與她默契配合,在一間小超市,成功地偷了一個桔子。出了超市,小意大叫大跳,身子哆嗦得厲害,似乎比**時還要來得更猛烈。我們把桔子切成兩半分著吃了。桔子真甜。小意在草地上快活得直打滾。藍天白雲,鳥悠悠地飛來飛去。小意說:為什麼偷來的桔子這麼好吃?我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我與李吧討論過這個問題。李吧的結論是:我們需要這一毛錢的刺激來打破現實的沉悶。在這裏,一毛錢的使用功能得到無限放大,為贏得這一毛錢,人們心甘情願付出一百塊。李吧的話涉及到一個臨界點的概念。譬如水要燒至一百攝氏度才會沸騰。為贏得那一毛錢,人們並不一定願意付出一百零一毛錢。李吧還羅哩羅嗦講了許多。我把耳朵捂住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白痴庄槍的做秀時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白痴庄槍的做秀時代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六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