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第三十五節

我叫庄槍。我苦思冥想。我望了望小意。我想來想去,卻還是沒有半點兒結果。小意說:我們之所以不能成佛,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那株菩提樹。前提讓事實有條件成立。道具存在的本身比使用道具更有價值。暴露在鎂光燈下思考的姿勢當然也會比思考的態度、深度來得更重要。小意沒有意識到她說的話的深刻性。她像一隻貓,蜷曲在白皮沙發上。在她頭頂,沙發靠背上,一隻通體雪白的貓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貓是小意的寵物。不管女人或是女孩兒,她們在表達愛心或接受愛情時往往有着驚人的一致。小意把葡萄喂入嘴裏,葡萄紫得發亮。小商販們給它們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玫瑰香。香氣從小意嘴裏慢慢溢出。小貓懶懶地伸了一個腰。小意說:他不是人。小貓喵喵叫了幾聲,縱入小意懷裏。小意伸手拉起小貓的前肢,嘴裏發出嘭恰恰的聲音。她與小貓跳起探戈。小貓像一個紳士般直起身,毛髮光滑似水,雙腿中間如春天的大草原,那裏並沒有升起**的旗杆。我往左右看了看,房間里除我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雄性動物。我對小意的結論下得如此堅定不移有點兒好奇。屏幕上有一株菩提樹,一個少年,麻衣褐鞋,在樹下盤膝靜坐。一個女人在他身邊哀哀哭泣。她的眼淚打濕了大地。這對樹底下的螞蟻來說,無異於一場忽如其來的洪水。它們腳步匆匆,開始背井離鄉。少年嘆了一口氣,那些螞蟻一隻一隻爬入他身體里。小意說:這女人真可憐。我說:這女人真漂亮。小意瞪了我一眼。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立刻羞愧地把屁股朝她挪近。她哼了一聲,把屁股挪遠一些。她腿上的小貓飛快地舉起爪子,沖我耀武揚威。怪不得小意要給它取名為護花使者啊。我對它露出阿諛的笑容。我說:這小白臉真不要臉。估計也是韋小寶他媽生的。小意的臉微微一紅,橫了我一眼,抿嘴樂了。說髒話的不是一個好孩子,可若因此能見到她羞澀的表情,那當然得大講特講天天講。我說:靠,這女人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這丫的小王八蛋真他媽的賤。小意,你吩咐一聲,我這就沖裏面去滅了他。小意一撇嘴說:你能滅得了他?也不稱稱自己體重多少?他是人,我也是人?所謂人人平等,還怕他個鳥?說着話,我忽然瞥見屏幕下角有一行小字「達摩祖師」,趕緊哦了下說:原來他是一個單人旁加一個弗字。我說完后,立刻臉紅了,我想起在某個時候有一個人也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我拿不誰他叫芋頭還是什麼的。小意嘻嘻樂了,用一種孺子可教的眼光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我,說:「豬啊」,你才想明白我為何說他不是人了啊?我嘿嘿笑了。我的笑容甚是無聊。我在沙發上躺下。一些漫着腥味的海草從天花板上爬出。我不喜歡看電視,我有一個哥們兒在一家小電視台里充當九流導演的角色。我與他之間有過一段乏味至極的對話。我說:你拍的電視怎這麼庸俗、淺薄,比工廠廢氣還難以忍受。他說:你不能忍受,是因為你害怕明天,而我拍的正是我們的明天。我說:你在扯卵蛋。他說:今天是公元2XXX年九月一日。明天是公元2XXX年九月二日。到九月三日凌晨一時整,你把你在九月二日所經過的事情一一講來,我保證給你找來一模一樣的電影膠片放給你這隻小兔崽子看。請記住這句話,電視與明天惟一不同處僅在於人名、時間、地點。我啞口無語。我惡狠狠罵了一聲:操,怎麼我身邊的哥們兒全他媽的一個比一個尼采康德黑格爾?還讓不讓人活啊?有人說:活着就是不斷妥協,最後向死低頭。有人說:思考即存在。有人說:活着就是為了折磨,折磨別人也被人折磨。惟此,才知我在。這話李吧也說過,當然他沒有說得這麼文皺皺。那天他很不爽,箕踞在椅子上,摳着腳丫,兩眼痴獃。我估計他可能是失戀了,為了讓他能更快地從痛苦的泥濘中拔出腿,便把味精與鹽悄悄撒入啤酒里。他也沒看,一口一杯,大有李白遺風,一眨眼,五六瓶啤酒下肚了,竟然還沒有醉倒。這很讓我詫異,於是便在酒里撒入一些辣椒末。這一下,他的舌頭很快就大了,先是唉聲嘆氣好半天,然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好難受,每一個細胞都難受得緊哪。他難受,我比他更難受。辣椒、鹽、味精都好說,畢竟是從超市摸來的,可啤酒千真萬確是花錢買的啊。我張嘴就罵:你他媽的別裝孫子了。孫子是這麼好裝的嗎?人家寫了孫武十三篇才有這資格。你有啥資格?也不瞅瞅自己身上這套「登喜路」?靠,幾十個窮困孩子一年的學雜費呢。真想難受?把存摺全捐出去再說也不遲。別哼了,噁心,虛偽,犯賤。我用了一連串的形容詞。形容詞的威力顯然不夠大。李吧還在唧唧咕咕哼著,整張臉彷彿剛在泥漿里打過滾,灰濛濛,沒有一絲光彩。我說:你丫的,到底怎麼了?李吧這才愁眉苦臉地說道:兄弟,我搞了一個女人,準確說,我被一個女人搞了。他媽的,現在屁股蛋上還疼得厲害。你說,如今這些打針的小姑娘怎麼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李吧說得顛三倒四,我不得不把耳朵豎得比兔子還尖,這才弄明白,這位老兄剛從醫院回來。原因是他患了淋病。經核實,把淋病傳染給他的是一位漂漂亮亮笑靨如花的女孩兒。而他總計在她身上投入了近萬元鈔票。淋病並不可怕,醫院、藥房、保健用品專賣店……到處都有一紮就靈的淋必治,可花出去的鈔票卻不會滿大街都是。李吧把手一攤說:他奶奶的,有病也不吱一聲?這不純粹坑人嗎?毒蛇嘴中牙,黃蜂尾上針,最毒不過婦人心。李吧一激動就喜歡念順口溜。我樂了,差點兒樂到桌子底下。我說:活該,惡有惡報。天老爺有眼,嫌戴套子悶得慌吧?李吧的臉已擰成一根苦瓜了。良久,他才說道:她看起來是那麼純情,那麼透明,那麼鮮嫩誘人。誰能想到……真不能怨我。魔鬼一旦擁有了天使的面龐,上帝也得上當。我嘻嘻笑。我說:現在感覺如何?李吧冷不丁笑了說:我搞別人,別人搞我。我搞得別人**迭起嬌喘吁吁,別人搞得我汗如雨下淚眼汪汪。這很公平。因為我搞,也因為我被搞,所以我知我在,別人知我在,上帝也知我在。李吧的笑容像一隻貓。我的笑容像一隻小老鼠。貓與老鼠之間會有一個什麼樣的遊戲?我懷疑李吧所敘述的這些話的真實性。我要李吧脫下褲子來檢查上面是否有針眼。李吧說我變態。我說:你的屁股是證據。這與變態無關。你要想證明自己,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因為你的陳述,你給出了一個屬於公眾領域範疇的結論,你就不能再藉口**而拒絕露出屁股。李吧罵開了,他說:我有興趣給出結論,但我並沒有興趣去證明這個結論。思考者的意義只在於試圖給出結論。至於別人身體力行所產生的後果如何並不能抹煞思考者的偉大。我很想反駁,可酒意上涌,腦袋一陣暈眩,我們就互相動起手,都把彼此揍得鼻青皮腫,最後一個頭朝東、一個頭朝西睡著了。很慚愧,我雖然渴望反駁,但我並不能給出活着的意義。這讓我第二天早起看到李吧那兩隻熊貓眼甚感歉疚。我在白皮沙發上來回蠕動。達摩祖師身邊已經沒有了含情脈脈的女人,一群蒙面人在那裏喊打喊殺。一束光芒忽然騰空而起,達摩祖師在刀砍斧剁火燒下,竟然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弄亂。他就像一個全息圖像對着四周手忙腳亂的異教徒雙手合什。他的笑容是慈悲的,他深深知道,他們無法對他造成危害。一頭巨鯊面對着一隻巴掌大的小魚所露出的笑容也是慈悲的。我說:小意,你相信特異功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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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庄槍的做秀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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