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５章 法網恢恢(7)

關於合作，如果被告仍想對抗，合作就沒有意義，而從種種跡象看，米爾肯還要對抗。但檢察官採取了前所未有的態度，他們同意，即使米爾肯在合作階段說謊，他的認罪求情協議仍然有效。布斯基和西格爾的認罪協議就沒有這樣的「優待」，根據要求，如果他們說謊，他們的認罪協議就予以撤消，這就自然使得他們的口供比米爾肯的更有可信性。檢察官們的這些妥協換取了對方一個重要讓步：米爾肯要公開承認他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這個讓步對檢察們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他們不能讓米爾肯宣稱獲得了精神上的勝利。卡洛爾和法德拉提出了最後的條件：六項重罪，６億美元罰金，不檢控洛厄爾，宣判后再合作。他們要求米爾肯在４月２０日（星期五）下午３點前做出回復，這是最後期限。４月１９日晚，萊勒爾和羅賓遜神情嚴肅地到密室商談，這時羅賓遜公關公司的員工們知道要有變故發生。桑德勒對要米爾肯接受認罪協議難以承受，他從來不認為米爾肯有罪。最後期限那一天的情景是去年時的可怕回放。卡洛爾和法德拉期望達成協議，但他們知道不能想當然。最後期限的時間接近時，他們還沒有得到迴音。米爾肯又是在家裏與妻子洛麗一起密談。他們從上午很早開始一直在商談，沒有打電話。洛麗勸他堅稱自己無辜。他的弟弟洛厄爾讓他不要為了洛厄爾而去認罪。他的母親也讓他不要屈服。利曼、弗魯曼鮑姆、利特、桑德勒和米爾肯的其他律師齊聚到保羅、威斯律師事務所利曼辦公室隔壁的會議室里，等米爾肯的電話。在這些律師中，只有利特極力建議米爾肯認罪。不過，他們許多人都私下認為米爾肯難以支撐住審判的壓力。近來，米爾肯被驅離交易台後，整個人一蹶不振。下午３點前，卡洛爾和法德拉來到科恩的辦公室，坐在四年多前利文被搜身的那個桌子對面，與科恩一起等米爾肯律師的電話。身心俱疲的他們開始盤算起召集大陪審團就對米爾肯的新起訴進行表決的事來。終於，保羅、威斯律師事務所的電話響了。利曼拿起他辦公室的電話，其他律師們接聽分機。米爾肯做出了決定。「我接受協議。」他說，語調平淡。利曼給聖安德魯斯廣場打電話。科恩按下免提鍵，讓卡洛爾和法德拉也能聽見。「他要認罪。」利曼開始道。檢察官們幾乎不用再聽後面的內容了。這件事結束了。卡洛爾和法德拉跳了起來，並擁抱慶祝，他們很少以這種方式表達興奮之情。下個星期二，即４月２４日，曼哈頓聯邦法院的大審判室里擁滿了人，法院大樓周圍更是人山人海，電視攝影記者和旁觀者擠站在大樓前門寬闊的台階上。米爾肯坐着一輛黑色豪華轎車來了。這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從後門出現，而是從正門的台階進入法庭。警察在現場維持秩序，阻擋人群往前靠。米爾肯面色蒼白，眼窩很深，似乎瘦了不少。法庭里好像是重逢者聚會一樣。裏面擠滿了米爾肯的支持者，包括他的家屬和唐納德·恩傑爾。恩傑爾還召集來了以前的同事和客戶，給米爾肯助陣。政府律師來了很多，長久以來他們一直在此案上奮戰。記者來的更多，他們甚至擠站到陪審團席上。許多記者互相熟識，因為他們報道這起華爾街醜聞案已有四年了。法官金巴·伍德對米爾肯說，如果他雇不起律師法庭可以給他指定一個。這時有人吃吃地笑起來。接着，法庭氣氛變得嚴肅起來，米爾肯開始宣讀認罪書，詳細供認六項重罪：與布斯基一起進行違法活動；幫助和教唆在費斯克拜奇公司交易中提交虛假報告；幫助和教唆逃避凈額資本管理規定；隱瞞ＭＣＡ股票的所有權，實施證券欺詐；欺騙芬斯伯里基金會的投資者；幫助大衛·所羅門提交虛假納稅申報單，實施逃稅計劃。儘管如此，米爾肯仍極力維持他曾努力塑造的公共形象。他辯稱：「我的認罪不是對我們專業從事的垃圾債券市場的否定。這個市場本身是健康和公正的，它提供的資金使許許多多的公司得以生存、發展和繁榮。」在認罪書結尾，米爾肯說：「我認識到，我的行為傷害了那些和我最親密的人。」接着，他一時語塞了。「我真地對不起……」他哽咽起來，身上開始向前倒去。利曼和弗魯曼鮑姆趕緊走過去扶住他。米爾肯低下頭，雙手掩面而泣。在法庭高高的、裝有鑲板的屋頂下，他突然看着是那麼脆弱。米爾肯認罪了。為這個結果進行了無數辛苦努力的政府律師們沒有記者追逐採訪，沒有在電視訪談節目中侃侃而談。那天晚上，他們在西１８街的哈維斯切爾西餐館（Ｈａｒｖｅｙ＇ｓＣｈｅｌｓｅａＲｅｓｔａｕｒａｎｔ）聚會，舉行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慶祝活動。這個餐館是一家老式餐館，價格低廉。參加聚會的律師們有些其實從來沒有在一起工作過。卡伯里、林奇和貝爾德都來了，與卡洛爾、法德拉、斯特克、科恩和卡圖西耶羅等人歡聚一堂。吉尤利安尼和羅曼諾沒有來。這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英雄們的聚會。米爾肯公關班子的攻擊使政府律師們凝結出了一種非同尋常的同志情誼。紐約美國檢察官辦事處和證交會人員士氣高昂，有兩種信念在鼓舞着他們：政府的事業是正義的，政府必勝。在米爾肯一案中，這兩種信念受到過猛烈攻擊。不可避免地，政府律師們有時對這些信念產生過懷疑。每當這種時候，他們只有互相支持。賬單遞過來時，現在從事私人執業的律師們把賬付了。儘管他們的共同努力為美國國庫增加了１０多億美元的罰金，納稅人們卻不能為他們的一頓慶祝晚餐付賬，即便是一頓廉價的晚餐。米爾肯的突然投降把人們的注意力從約翰·穆赫倫的身上吸引了過去，但穆赫倫的壓力並沒有減小。穆赫倫成了最後一個仍待審理的主要目標。他再次斷然拒絕了要他承認一項重罪的提議。５月，對穆赫倫的審理開始了，布斯基前來作證。穆赫倫的罪名涉及股票寄存、稅務欺詐、逃避凈額資本管理規定和操縱股價等。５月２２日，布斯基來到法庭作證。他身穿黑色西服和白襯衫，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這是布斯基第一次作為證人出現在法庭上，自從在１９８６年認罪以來，他一直準備着擔當證人的角色。他在作證中表現很差，顯得拘謹、窘迫，說話躲躲閃閃。他的記憶力也變得不好了，他第一次被檢察官問訊時記得清清楚楚的事情現在都記不得了。讓他去服刑后，檢察官們難以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具有影響力。（布斯基在服刑１８個月後，於１９８９年１２月被從隆波克監獄放出來，轉到布魯克林一個過渡教習所，四個月後從那裏被釋放。）普西歐本來可以根據布斯基現在的證詞與他以前向檢察官交待的證詞之間的偏差來詰問他，從而很容易地質疑布斯基的可信性，但是，在幾乎每項證據上，他以前的證詞都對穆赫倫更不利。在法庭上，布斯基不敢看穆赫倫。穆赫倫穿着牛仔褲和堪稱他標誌的馬球襯衫。布斯基說，他曾經認為自己是穆赫倫的「親密朋友」。這使人們不由推測，布斯基除了不做假證，仍在儘力保護穆赫倫。如果是這樣，這種做法並沒有給穆赫倫留下什麼印象。一次庭審休息時，穆赫倫對一個記者說：「當你聽到我的證詞時，你就會認識到他並不是一個朋友。」普西歐急切等待的盤問沒有對布斯基受到懷疑的可信性造成破壞。儘管米爾肯的律師曾僱用克羅爾私人偵探公司對布斯基做過調查（調查結果給過普西歐一份），儘管他們幾年來一直對布斯基的私生活嚴查細訪，但那些受布斯基牽連者的律師們沒有發現對布斯基特別不利的東西。普西歐只有從布斯基的罪行和許多他承認撒謊的事件中找漏洞，而所有這些都已經為人所知了。其實，就像審理米爾肯時的情況一樣，布斯基並不是關鍵證人。對穆赫倫更不利的證人是戴維多夫和來自穆赫倫自己公司的一個與政府合作的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