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八十七章 諜戰

87.第八十七章 諜戰

此為防盜章,全文購買既可即時看到最新章節。所以,在他們工廠里,離婚通常就兩種原因,如果女方主動提,肯定是三天兩頭被打,打架打得實在過不下去了;如果男方非要離,就是外邊有人了唄。

在蔡十斤師傅家裏,大家在一張飯桌上吃飯、喝點兒酒,說說心裏話。

陳明劍酒量不成,喝兩杯啤酒就臉紅,高了。就這酒量,論爺們兒他還喝不過周遙同學呢。

陳明劍當時哭着不斷地道歉,說對不起她們母子,但他真的受不了了,當初就不該結這個婚。

這種話丟給老婆聽,瞿連娣早都木然的眼眶裏還是掉了幾滴淚,誰聽了不是被刀子挖心呢。

「可你已經都結了,」蔡師傅尷尬地勸,「孩子都十一歲了哈,你現在反悔說不該結?孩子可已經反不回去了,小孩兒能當成不知道有你這個爸?做事不能這樣子嘛。」

原本就性格不合,志趣不投,當時是前途無望心灰意冷因而委曲求全,可是現在時代變啦,社會變革翻天覆地啦,知識分子已經從「臭老九」一躍變成受人尊敬和羨慕的高薪職業。而且,現在的人,敢於在屏幕上和現實生活里談論真愛了。人一旦有了理想上、靈魂上追求的自由彼岸之花,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這方面的渴望與追求,層次也頓時就不一樣了。

那個動蕩時代辜負了許多有才華的人。然後,忍辱負重的人選擇犧牲自己成就他人,內心薄涼的人就選擇互相辜負,還專門坑自家人。

瞿連娣當時表態是說:「兩口子搭幫過日子,就是過日子,搭把手養孩子。

「陳嘉還小,好歹等他長大一些,等他十八歲成不成?」

瞿連娣講這話眼淚又劃下來。她原本不是軟弱的人,她也可以很尖銳,直接掀了蔡師傅家這桌菜再抽陳明劍倆大耳光,有什麼用?她是為兒子着想。

有多少婚姻的維繫是「因為愛情」?

這話問誰誰能答?

愛情,那是一種錯位的奢望吧。

周遙當天傍晚遛達過來找陳嘉,心裏惦記唄。

兩人大約一個星期都沒有見過面,已經臨近開學,他的暑期習題冊和抄書作業都寫完了,不知道陳嘉寫完沒有。估摸就是那些成語和課文還沒抄完,陳嘉一個電話都沒聯繫過他。

陳嘉家門好像鎖著,靜悄悄的,鴉雀都沒動靜,周遙隨手敲了一下,無人應答。

他就是有心靈感應,隨後就扒著門框和窗枱,往上躥。糊太嚴實了,竟然看不見。

他想起窗台上的那個機關,趕緊用手指撥攏,撥開那個推拉式小窗。小窗戶只能開一半,從狹窄的視野往裏瞄,瞄準床上躺的那個「人形生物」。

周遙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終於確認,輕聲叫道:「哎,陳嘉?」

躺在床上的人,就不想搭理他。

「哎,嘉——嘉——」周遙又說。

躺在床上的人一動不動,然而裝死不太成功,還是被周遙辨認出胸膛的起伏。

「小——嘉——嘉!嘉~~~~~~」周遙拖長聲音,使出他的三十六計之滾地撒嬌大法。就這一招,對陳嘉屢試不爽,這人就吃軟的,還需要隊友哄著。

陳嘉終於從床上爆起,頭髮還是亂的,吼了一句:「你煩不煩啊?」

周遙再接再厲:「嘉嘉——開門勒——」

陳嘉低聲罵了一句三字經,轉過臉來時是笑着的,氣笑了:「你丫能不能說人話,別學小豬叫?」

周遙立刻露出諂媚的笑容:「你給我開門,不然我就去找你家隔壁阿姨聊聊了。」

「你快去,去!」陳嘉說。

「那我去隔壁院兒找唐錚玩兒了。」周遙說。

陳嘉氣呼呼地瞪着他。

「嘉——」周遙打了個眼色。「眼色」還是獨眼兒的,因為那推拉小窗的縫隙只能露出他半張努力掙扎的臉。他從窗戶縫塞進去一袋巧克力。

「巧克力,給你帶的,再不吃都化了。」周遙說。

「還給你帶一隨身聽,能聽磁帶的,你拿着聽。」他又說。

陳嘉坐在床上,頭髮倔強地聳立,眼神卻沒那麼倔了,轉過頭望着周遙,臉被夕陽斜照勾勒出一道光影,神色複雜,有些感動……

「誒誰啊這?」隔壁阿姨的聲音。

「哦,周遙啊,你怎麼不進去?你扒這兒幹嗎呢?」阿姨莫名地問。

周遙小賊支支吾吾。陳嘉這時一步就從床上躥起,「嘭」得拽開房門。

「遙遙是來找我的。」

陳嘉一把摟過周遙,把人拽進屋子,把閑雜噪音全部關在屋外。

……

「別難受了,好——了么。」周遙說。

「沒難受。」陳嘉垂下眼。

「巧克力,夾心果仁的。」周遙趕緊跟嘉爺獻殷勤,直接把巧克力球往陳嘉嘴裏喂。

陳嘉也就能容忍周遙動不動投喂零食,還碰臉、摸他臉。皺眉笑了一下,不太習慣,摸什麼啊你,摸摸摸。

「還裝不在家,不給我開門,靠。」周遙說,「我一開始真還以為床上一動不動躺的是一件衣服。」

「我都一動不動了,你還非要進來?」陳嘉說。

「我感應到了屋裏有一股強大的小宇宙,再不開門老子就要破門而入了!」周遙很有氣勢地說。

陳嘉口中噴出笑意,隨即又被周遙狂喂巧克力,實在對周遙小賤人罵不出口。

陳嘉抱過桌下的瓜,去院子裏水龍頭下洗了洗,回來拎着一把刀:「吃西瓜么,你?」

「吃,謝了啊。」周遙暗暗鬆了一口氣。

「一半一半?」陳嘉看他。

「你平時就這麼吃瓜?你都懶得多切幾刀?」周遙說。他自己家吃瓜切得可細了,他爸把一個瓜對分要切四輪,果然是學機械工程的,對待一個瓜,都充滿了工科人擁有的嚴謹治學的態度,最後要切成標準的十六等分才開始下嘴。

「就我跟我媽,一人一半,就這麼吃。」陳嘉說。

倆人就一人捧半個瓜,對坐吃瓜。周遙把隨身聽放上磁帶,耳機線連着兩人耳朵里的音樂。他時不時伸手替陳嘉塞耳機。陳嘉就負責埋頭吃瓜,不停地吃,大口咀嚼,而他負責為兩個人調整耳機和音量、倒帶或者快進。

這是我的愛情宣言;

我要告訴全世界。

這是我的愛情宣言;

我要告訴全世界。

我相信嬰兒的眼睛;

我不信說謊的心。

我相信鹼鹼的淚水;

我不信甜甜的柔情。

我相信輕拂的風;

我不信流浪的雲。

我相信患難的真情;

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約定。

……

齊秦的聲線真好聽,讓人乍聽時澎湃,細聽時又淚默,然後一遍一遍著魔似的往回倒帶。

周遙那時覺著,唱國語歌的男人,嗓子第一牛/逼動聽的就是齊秦,第二牛/逼動聽的,沒有了。以私心和私人感情投票,第二就是他的陳嘉。

少年時代,周遙是那道輕輕拂過的風,陳嘉就是那片天邊流浪的雲。

誰相信患難挫折之間成長的真情,誰又相信生生世世會有一段約定?

誰和誰許下的約定?

……

當晚就吃完這隻瓜,陳嘉在院子水龍頭下面,把切瓜刀和勺子什麼的洗涮乾淨,把自己臉和脖子也洗了,跨欄背心上洇濕一片水跡。

陳嘉回屋,把毛巾甩在案板上,西瓜刀插在一邊,就愣了兩秒鐘,沒什麼猶豫。

「你先回去吧。」陳嘉說,抹了下嘴。

「那你呢?明天踢球么?」周遙問。

「踢!」陳嘉痛快地說。

「那你這麼早就睡覺么?」西瓜湯甜味留在舌尖,周遙還意猶未盡,想一起看電視、聽歌。

「我去蔡大大家一趟。」陳嘉道。

蔡師傅家就隔兩條衚衕,分的新房給兒子結婚用了,兩口子就還住在上一輩留下的舊平房。這事周遙是知道的。

周遙隨口一問:「大晚上你去幹嗎?」

陳嘉道:「我過去讓我媽跟陳明劍趕緊他媽的離婚。」

周遙:「啊?」

周遙:「陳嘉?……啊,你還是別去了……」

周遙就是三天兩頭遭遇雷/火彈的轟炸,這一個大雷當晚又把他炸暈了。

在認識陳嘉之前,他太單純、不諳世事、整天混吃傻玩兒,就沒琢磨過這個名詞。他自小都是信奉闔家歡樂、父慈子孝、人間自有美好真情,某些辭彙不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永遠都不會。

當晚,陳嘉幹了一件震動機床廠大院的事,後來很多人都知道的。他跑到工會主席蔡師傅家裏,對着酒桌上坐的、由組織進行勸和調解的他媽他爸,陳嘉大爺就講三句話。

「你們倆到底什麼時候能離婚?!」

「媽,您就跟他早點兒離,甭等到我十八歲,您等吧我不等,您不離我跟他離,趕緊得離!」

「以後我養著您,咱家跟他沒關係了,讓他走人吧。」

「……」

手裏沒拎西瓜刀之類的,但字字都是喂刀。

話說完,陳嘉扭頭走人,全屋鴉雀無聲,大人都說不出話。瞿連娣睜大了眼盯着她兒子,也像當頭就被悶了一棍。陳明劍那性格,被他兒子吼得,臉上掛的兩道淚痕給悶回去了。

蔡師傅還站起來想勸說:「陳嘉你也別這樣……好好跟你爸你媽媽說……也還沒有到那麼嚴重地步,你不要這樣,你們一家三口回去再談談……」

老一輩總愛講一句俗話: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么。

無論什麼婚都要硬拴著、死撐著,多少人一輩子都憋在這一堵圍城裏,又多少人有意願或勇氣打破這堵破城?

當晚陳嘉就是這麼簡單而粗暴,決絕而尖刻,充分表達了他對父母婚姻的態度。很多時候,脆弱而膚淺的不是小孩子,是大人們。是大人們一廂情願以為,小孩無知膚淺,小孩都經不住事兒,他們還小還不懂。

聽說這件事的廠里同事,沒一個會誇陳嘉的,都會講:這孩子怎麼給養成這樣兒?

竟然還有急着吼著威逼爹媽離婚的小孩。

這種兒子算是白養了,臭脾氣,這是不孝。

周遙那時遠遠地站在院子門檻上,望着蔡師傅家門窗透出的燈火,聽着陳嘉喂出的每一把刀。

人生道路上每次走到這樣的時刻,他都會特別茫然、無措,他好像不認識這樣的陳嘉。這個面孔非常陌生,這個人好像離他突然又遠了,讓他難以接受,心裏老難受了。

……

無憂無慮的時光總是那樣短暫,許多細小的岔路口擺在面前,一個不留神,也就走岔掉了。每人都無法預料自己在下一個路口,究竟跟誰能是同路。

離婚這事基本已成定局,就是在單位里和民政局那邊,走一個程序。工會調解不成,民政局還要再調解一遍,一直調解到當事人煩了撤掉申請,或者政府辦事員煩了給你蓋個戳——這是集體和社會對你個人家務事的關懷。

開學之後一段時間,周遙都有些心不在焉,每天升旗、做操,心裏都惦記別的事。畢業班開始面臨升學考試的壓力,校長、大隊輔導員和班主任對他們的態度都不一樣了,從開學伊始就施加各種壓力,讓氣氛格外緊張,學校鼓樂隊、合唱團之類活動,也不讓他們參加了。

然後呢,陳嘉從這學期開始就時常缺課,遲到早退。

他們倆失去了在合唱團一起訓練和一路回家的機會,也沒時間出去玩兒了。

期中考試,全班摸底測驗,頭天語文,第二天考完數學,周遙實在忍不住了,特意路過他們老師的辦公室。因為連續兩天期中考試,他身側後方陳嘉的座位是空的。

「瞧這一個個兒考的!」數學老師在那兒狂躁地翻卷子。

「都還沒有畢業班的意識,我現在就每天說、每天敲打。」鄒萍老師也皺着眉頭。

「你們班陳嘉沒來?就沒參加考試?」數學老師問。

「沒來。他們家不是家裏有事么。」鄒萍低着頭翻語文卷子,按照成績從優到差的分數排列,把最好的幾個學生拎出來看。

「咳……」思想政治課老師說,「父母感情失和,離婚,傷害最大的就是孩子。」

「是,都知道對孩子傷害最大,最後還是離了啊。」鄒萍說。

「瞧這最後一道大題,有幾個寫了的?!」數學老師又說,「就甭提能有幾個做對的了!連周遙都做錯了,哎周遙這題給我錯的呦……」

「他也做錯了?」鄒萍立即抬眼,「我看看他的?」

一群焦頭爛額的畢業班老師,在那裏互相傳閱「重點關照對象」的幾份卷子。所謂重點,就是成績特別好的以及成績特差的,中不溜兒的那些沒人惦記。

「錯得離譜了就,先決條件這就沒看明白么。」數學老師說,「所以陳嘉今天又沒來?那他是怎麼着?」

「昨兒他就沒來,語文也沒考。他媽昨天打電話跟我請假了,說孩子心情不太好,考試肯定也考不好,帶去姥姥家了。」鄒萍低聲道。

數學老師這時候抬起眼皮,凌厲的眼光往門口一掃,頭突然一偏:「周遙你幹嗎呢?躲門口晃悠半天了,你給我進來!」

「……」

周遙臊眉搭眼兒地進了辦公室,被數學老師數落着,把最後一道大題重新講了一遍。

以他班主任瞅他的眼神,估摸他語文考得也賊爛的。

鄒萍突然問他:「周遙,陳嘉今天怎麼又沒來?」

周遙趕緊說:「我不知道啊,他,為什麼沒來?」

鄒萍:「你們倆不是經常在一塊兒?」

周遙:「沒有啊,今天他為什麼沒來考試?」

周遙跟班主任大眼瞪小眼:你問我,我問誰去啊?我這兒還着急上火呢。

鄒萍坐那兒愣了兩秒鐘:「唐錚住他家隔壁吧,讓……哦,唐錚都畢業了。」

鄒萍「騰」地站起來,心裏終歸放心不下,都兩天沒來了,低聲念叨:「別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你甭心慌,打個電話。」思想政治老師說。

「我去他家找!」周遙臉色都不對了,瞄向窗外那個方向。

「你等會兒,沒你事兒不用你去。」鄒萍又把周遙拽了回來,「你給我去下樓做操去。」

鄒萍老師早上已經撥過電話,這時站起來又撥了一遍,那邊居委會接電話的人,不耐煩地跟她嚷:早上不是給您叫過一遍了嗎,她們家沒人!!

鄒老師回過頭來,眉頭緊皺,跟辦公室里幾個同事小聲說:「我是聽說他們家吵得也挺不愉快,陳嘉好像吼著非要讓他爸他媽離婚?不知道後來怎麼着了,到底離了沒有?」

「我覺着你們班陳嘉,那孩子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數學老師抬眼,「不然你還是看看去?」

「不至於吧?……」思想政治老師說。

「我認識他家住哪,我去看!」周遙又喊了一句。

鄒萍老師的妹妹是機床廠廠辦的。

數學老師的公公是機床廠一車間快要退休的職工。

思想政治課老師的丈夫是機床廠財務科副科長。

就廠里誰家有點兒風吹草動的破事兒,全廠迅速都傳遍了。

陳嘉以前每次「正常的缺課」,瞿連娣肯定都來電話,但是今天沒有電話,為什麼今天沒打電話過來請假?……鄒萍順手從椅子背上拿了自己外套,彎腰,把在辦公室里趿拉着的皮鞋提上腳跟。她一回頭,周遙一聲不吭轉頭就跑出去了。

「哎周遙,你去做操!!」鄒老師在樓道里嚷了他一句。

全校整齊列隊,每個班都散開站成方隊,「第七套廣播體操」的樂曲響徹大操場。

周遙就在全校師生的眼皮子底下劃過去,從他們大隊輔導員和好幾位老師面前,目中無人狂奔而過,一陣風似的頭也不回!

這個秋天很涼,寒風四起,西伯利亞的寒潮來得特別早。

周遙都忘了穿外套,冷風把他的襯衫和毛背心一打就透,後背滾過寒戰。他一路瘋跑出校門,橫穿一條大寬馬路,再穿一條小路,然後就是那片衚衕區。

幾天前,他回家曾經提過這事:陳嘉的爸爸媽媽可能要離婚了,真可憐。

「離婚了?呦……咳。」一陣沉默,搖頭。

「孩子跟誰了?」他媽媽俞靜之關心了一句。

周遙說:「他一直就是跟媽媽一起住。」

「那就肯定還是跟着他媽媽過了。那,他們家要搬家么?小孩準備轉學嗎?」俞靜之吃着飯,盤桓著又說,「他們家這麼複雜情況,你以後……咳,孩子也挺可憐的,但你以後少去他家吧。」

「為什麼就少去啊?為什麼不能去了。」周遙在碗裏捯米飯粒,「陳嘉他爸反正以前也不在家,現在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

「現在跟以前怎麼能一樣了?」他媽媽說,「你小孩不明白。」

「我就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周遙難得頂個嘴,心裏蔫兒有主意的。

「總歸會受到影響吧,家庭破裂的,父母整天吵架失和的,這種單親一方教養出來的,性格多少都會扭曲、孤僻、記恨。」他媽媽擱下筷子,平靜地望着他,「就說跟以前不一樣的,首先,他現在還叫陳嘉么?他沒有改名字嗎?」

「你見着人家你叫什麼?別喊錯了名字,那樣不好。」俞靜之提醒了一句,年輕啊孩子。

「……」周遙在飯桌上又是一臉懵逼。

他字典里沒有這種概念。

他眼眶忽然就酸了,想起嘉嘉,很難受。

「算了,我也並不是那個意思。」周遙媽媽也覺著不忍心了,她也是做老師的,她竟然講出那些思想覺悟很不正確的話,不知怎麼搞的。

她們學院裏面,都是一幫搞文藝的,家庭關係複雜的、趕着社會時髦出軌離婚的簡直更多,她手底下的本科生研究生都有這類家庭出來的,她並不會因為這些因素,就歧視那些學生,偶爾還勸慰開導兩句。怎麼一輪到自己兒子交友這事,就會說「你以後少跟那個孩子來往」。

俞靜之趕緊收回不講了:「沒事兒,不說了。我也相信你能把握自己,你這孩子心裏還是有準數的。你愛跟誰玩兒隨你,反正你也……你也不至於誤入歧途或者怎樣的。」

反正,遙遙也恐怕不能在這裏繼續念書了。

周遙那時想,陳嘉一定是因為父母分開了,心裏多難受啊,所以這段時間都不愛上學了,考試都不來。

倆人之間也比以前疏遠,好幾天沒機會說上一句話,跟以前感覺完全不一樣了。他身邊混熟的有很多同學,陳嘉永遠好像就是一個人。有他走一路時,是兩個人;沒他在身邊,就是一個人。

或者,是因為買不起手風琴啦?

手風琴課在家長們怨聲載道之下,還是硬撐著開課了,家裏沒買樂器的比如陳嘉,就直接缺席音樂課,課都不去了。周遙也再沒機會聽陳嘉唱歌。

……

周遙跑得比運動會接力還快呢,可能只用了五分鐘,這條道他走得太熟了。

大雜院裏已經有了進入深秋準備過冬的氛圍,許多家都開始儲存蜂窩煤。陳嘉家門口窗根下也堆了蜂窩煤,碼成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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