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老子的可憐

第913章 老子的可憐

蜀國,蜀地。

位於後世大概成都東不到十里的地方,此刻齊軍大營氣氛無比的詭異。

東門無澤帶着六十萬齊軍越過秦嶺,殺到了蜀地。

消息傳出,整個地區嘩然。

大帳之內,翟璜看着禽滑釐,冷笑道:「禽滑釐將軍,現在覺得害怕了嗎?」

禽滑釐聞言反擊道:「翟璜將軍,你難道不怕嗎?」

「哼,太子之死,你和我誰都別想摘乾淨!」

翟璜沉默,突然站了起來,來回走動道:「既是如此,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要是被東門無澤那個奸詐的老不死發現了點不對,找到了些證據,你我可就全完了。」

禽滑釐似乎是胸有成竹,他道:「如今蜀地,只剩下九萬大軍,這九萬大軍全都是我墨家心腹,東門無澤那老匹夫能發現什麼?」

翟璜道:「別忘了,當初我們上報的軍報,是暗示,樂羊和楚蜀聯軍,裏應外合,暗害了太子」。

禽滑釐知道翟璜的意思,當下道:「所以,我們接下來,要把尾巴弄乾凈,不給人口舌」。

翟璜道:「哦,你的意思是說?」

禽滑釐惡狠狠道:「在東門無澤到來之前,對楚蜀餘孽,來一場大屠殺,讓所有知情的人,全部都消失」。

翟璜道:「這倒是個辦法,那石乞怎麼辦?」

禽滑釐道:「既然他不願意跟咱們走在一起,那他就在剿滅楚蜀餘孽的戰場上戰死吧」。

翟璜哈哈大笑:「禽滑釐將軍,您真是天生的智謀之士!」

禽滑釐怎能聽不出翟璜的反諷,嘿嘿道:「翟璜將軍,昔日破魏國國都時,太子渠意外先你一步得到了你想要的女人,子夷,你能忍下,沒有向大王告狀,也沒有問太子索要,直到如今和我聯手弄死太子,也當真是智謀之士啊!」

「你!」翟璜臉色大變,惡毒的看着禽滑釐,最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蜀地的一場毀滅人性的屠殺開始了。

這場屠殺很殘酷,殘酷的令人髮指,等到東門無澤的六十萬大軍到來時,看到太子渠戰死之地東北三十里處的開明國國都屍山血海時,也不忍的倒吸了口涼氣。

「翟璜,禽滑釐何在?」

東門無澤哪還能不明白,這是禽滑釐先他一步把有可能泄露太子渠被殺真相的人全部給滅了口。當下道。

翟璜道:「稟將軍,由於太子,石乞等人接連戰死,禽滑釐將軍太過悲痛,所以他正帶着四萬大軍,深入蜀地的茂密叢林當中,追殺餘孽」

「他告訴過末將,若不誅殺殆盡餘孽,他誓死不回大營」

翟璜悲痛的掉着眼淚。

東門無澤眼睛眯成了縫,可是口中卻道:「禽滑釐將軍不愧是太子的臂膀,好好好!」

「不過如今,我大軍六十萬已經全部入蜀,禽滑釐沒有必要孤獨作戰,讓他歸屬大營吧,本將自有安排」

翟璜道:「既然如此,那末將這就遣信鷹給禽滑釐將軍發佈軍令」。

東門無澤點了點頭。

看着翟璜離開,東門無澤緊纂成拳頭的手,放開了,然後目光轉向那個放在棺槨當中,用流水不停降溫,可是還是無法保存住其不發麵發臭的太子渠遺體,是眼淚嘩嘩而下。

「告訴眾軍,把蜀國的國都給本將埋了,裏面的財物也不要去拿」

「因為臟!」

說到最後一句,東門無澤咬牙切齒。

眾軍將相視一眼,默然,帶着軍隊,開始活埋開明國國都。

後世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開明國就是這樣亡在了歷史長河當中,直到很多很多年的後來,世人才發現了這個遺址,稱呼其為三星堆。

齊國國都,長安。

隨着太子渠戰死的時間過去了一年半,所有群臣們都忍不住了,太子渠死了,國之儲君沒了,但是自家大王這樣傷痛下去也不是辦法,應該立新的儲君。

宰相端木賜爬上了高峨的王宮上,見呂荼正在夕陽下孤獨的吹塤。

他嘆息了一聲,但是最後還是走到了呂荼的身邊:「大王」。

呂荼把塤放下,看着端木賜,扔了一個蒲團,在他身邊,端木賜謝過,然後便坐下。

「子貢你所來何事?」呂荼知道端木賜前來必定有重要事情,便問道。

端木賜遲疑了會兒,道:「大王,冉裘去世了」。

「什麼時候的事?」呂荼驚訝的看着端木賜。

端木賜道:「十天前」。

呂荼聞言沉默,目光放向遠處,有些失神:「十天!」

「子貢啊,你還記得當年老子在臨淄城留下的那幾幅畫嗎?」

端木賜回想起那年的事,點了點頭:「大王,微臣記得,第一幅畫,是大河之水向東湯湯,有個人站在源頭往下游看着」

「那時候夫子說,這是老子告誡我們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人順着水流動的方向前進,速度便快;人逆着水的方向前進,不僅會速度慢而且還會激起浪花」

呂荼沒有說話,眼睛眯著,看着夕陽下的長安城。

端木賜繼續道:「第二幅是兩座大山,一座低矮,青山綠水,鬱鬱蔥蔥,一座高聳入雲,白雪皚皚」

「那時候夫子說這是老子告訴我們:山的生命力不在於山有多高,而在於這座山的基礎有多大!這就好比一個國家,一個國家有多富強不是說這個國家的大夫官員們有多少財富,懂多少禮儀,而是在於普通的民眾有多少財富又懂得多少禮儀!」

「夫子當時說完,還發出了,『善哉,老子!至哉,老子』的感嘆!」

端木賜說到這兒沒有繼續說下去。

當年是留下了四幅畫的,可是最後一幅是列禦寇所留。所以呂荼不提,端木賜自然不言。

至於第三幅,端木賜老了,或許忘了。

呂荼把目光從夕陽下的長安城收回:「孤那時五歲還是六歲,孤忘記了,孤那時覺得孔夫子所說的好有道理」

「可是這些天來孤就坐在這兒看着夕陽反思,孤發現孔夫子說的又沒有道理」

「既然要珍惜時光,又知道『大河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為何還要傻乎乎的,孜孜不倦的,用相反的做法,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呢?」

「這很矛盾,是的,很矛盾!」

端木賜沉默,他知道呂荼的意思,但是他不能解釋給呂荼原因,因為他的夫子在那個從無鹽邑回來的路上,給他們說過,那是他門中人的秘密。

「孤以為老子這第一幅畫中真正的意思是:人要站在源頭看,才能把事情的開始到結束看清楚」

「是的,看清楚,但又看不清楚,就像是那河流,看見了河水的表面平靜,看見了河水表面的激流,可是河水下面呢?」

「看不見!孤看不見,沒有人能看見!」

「可是大部分人自以為站在事情的根本上,來源處,就能看見,悲哀啊!」

端木賜聞言再次沉默。呂荼所言很有道理,這何嘗不是老子的另外一種合理解說呢?

「兩座大山,一座鬱鬱蔥蔥包涵生命,可是它低矮,低矮的讓人不能尊敬他,仰視他」

「一座白雪皚皚,高聳入雲,所有的人都仰望他,希望能站在之巔,可是之巔后的寒冷與孤獨又有誰知道?」

「孤原先是座鬱鬱蔥蔥的山,他包涵生命與活潑,所有人都是依靠着他緊靠着他,在他的身上而活,可是如今呢,這座山老了,變成了第二座山,它白雪皚皚了,所有的人開始遠離他了,因為他老了「

「他不能再帶來食物,不能帶來遮蔽爆烈酷熱的鬱鬱蔥蔥了」

「他好孤獨,他真正的成為『孤』了」

「子貢啊,孤這一生,其實都沒有逃過老子所遺留的那兩幅畫啊!你說可笑嗎?孤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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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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