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迫不得已

第二十四章 迫不得已

?第二十四章迫不得已

緊緊抱着昏迷的木念,盯着她眉間的緊蹙,即使人昏迷著,雙手還是緊緊抱着肚子,可見她對孩子有那麼在意,百里清風快速給她診了脈,一雙眼睛越發深沉了,木念的脈象紊亂,由於最近一個多月心情壓抑,剛剛又情緒波動太大,她本就體虛,胎本就不穩,而且……他痛苦地看着木念,快速給她止痛,耳邊聽到木念口中低喃著:「孩子,孩子千萬不可以有事……」

盯着她的目光愈發複雜深邃,百里清風俯身輕輕拍著木念的身子,口中喃喃道:「孩子沒事,沒事……」他那低柔的嗓音安撫了她的不安,她眉間的褶皺慢慢舒緩開來,人也平靜了許多,百里清風盯着木念的睡顏,輕輕拉過被子給她蓋上,俯身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轉身悄悄走了出去,他怕她醒來看見自己又會激動,那麼……唉……他不禁嘆了口氣,頎長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落寞與哀傷,到底該怎麼辦?

她那麼在意那個孩子,自己該怎麼辦?他心中猶豫不定。吩咐了翠屏好好照顧木念,又派了太醫隨時伺候,他才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御書房,一路上心中滿是自責,若不是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冷落,她不會這般虛弱,那麼那個孩子也不可能……如今若想保住那個孩子,恐怕對她的生命會造成危險,她身子太弱了,無法適應懷孕,即使勉強留下那個孩子,恐怕沒等生出來,孩子也會胎死腹中,對她會造成更大的危害。該怎麼辦,百里清風痛苦地將頭埋在雙掌間,雖然他很不願意要那個孩子,但是看到顏兒那般在意,若是沒了那個孩子,將會對她是多麼大的打擊,他不敢想像。但留下那個孩子,那麼她又有可能……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蔓延到百里清風的四肢百骸,深深的自責令他幾乎虛脫,頹喪地坐在龍椅里,聽到自己的心緊張的怦怦跳動,這一刻他有些不知該做些什麼。唯一能保住她的辦法就是打掉她肚子裏的孩子,可是若是自己下令打掉她的孩子,那麼她和他之間是不是就該徹底決裂了,她那麼在乎那個孩子,若是孩子沒了,她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原諒自己了,他們之間是不是就徹底沒有希望了。所以百里清風躊躇,痛苦,一時間無法做出決斷,就那樣呆在御書房裏,滿眼痛苦地呆坐着。

不知坐了多久,百里清風眼浮現的全是這三月來他們甜蜜相處的時光,她的笑臉不斷在自己的眼前浮現,突然耳邊似乎響起了她銀鈴般的笑聲,「我們牽了紅線,從此就會相守在一起了。」「是啊,我也想和你永遠幸福的相守啊,顏兒,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錯了,既然愛了你,就該接受你的全部,不該因為孩子的問題這般對你,不然你也不會……」一滴眼淚從百里清風的眼角滑落,跌碎在耀眼的陽光里,化作晶瑩一點,很快消失不見。就在他萬般無措之際,王太醫匆忙求見,百里清風緩緩抬起頭,收起了剛剛的悲傷,臉上換做了一貫的冷酷犀利。「啟稟皇上,貴妃娘娘已經醒了,不過……」

王太醫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到皇上冷凝的目光,心中一驚,該不該說,沉思了片刻,他一咬牙,道:「娘娘肚子裏的孩子有滑胎現象,如今娘娘身子虛弱,這孩子恐怕保不住了,若是要留下孩子,恐怕會危及娘娘的性命。為今之計,若想娘娘平安,只能……」他頓了一下,顫抖著聲音道:「若想保住娘娘的命,那麼只能打掉她肚子裏的孩子,娘娘和皇上都年輕,只要今後好好調養娘娘的身子,皇上和娘娘還是會有孩子的……」

他戰戰兢兢說了這些話,心中懼怕著皇上會痛罵自己,可是他低垂著頭良久,也沒有聽到皇上的聲音,於是偷偷抬起頭,看到百里清風正滿眼痛苦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皇上沒有動靜,他也不敢動一下,於是就那般沉默的跪着。直到他的雙腿跪得麻木了,似乎聽到百里清風輕的幾不可聞的嘆氣聲,然後百里清風冰冷的帶着一絲無奈的聲音陡然響起。「起來吧,去配一副打胎葯來,記得不準告訴娘娘實情……否則仔細你的腦袋……」

「臣遵旨。」王太醫嚇得冷汗濕透了衣服,連忙恭敬地施禮,然後退了出去。他一走,百里清風跌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雙手緊緊抓住了把手,即使讓她恨自己,也比她就此沒了命要好。

「顏兒,顏兒,對不起,我真的無能為力了,我自詡醫術高超,但是卻保不住你肚子裏的孩子,對不起……」不久王太醫將配好的打胎葯破血散送到了御書房,百里清風盯着那小小的一包葯怔愣了良久,然後對王太醫揮了揮手,讓他退下,自己則深吸了好幾口氣,彷彿不這樣自己就要窒息而亡。端起書案上不久前命人燉好的燕窩,他顫抖着手打開那包破血散,將藥粉撒到燕窩裏,流着淚拿起湯匙將那藥粉攪拌均勻后,似乎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冷聲道:「來人……傳翠屏。」

很快翠屏來了,見到百里清風立刻參拜。「奴婢參見皇上。」「嗯,起來吧,將這盅燕窩送給貴妃娘娘,務必讓娘娘喝下。」「遵旨。」翠屏心中一喜,看來皇上又開始關心娘娘了,她站起身端著燕窩轉身離去,剛邁了兩步,百里清風突然在身後喊了一句,「等等。」那聲音竟然有幾分顫抖,翠屏一愣,轉身看向百里清風,只見他緊抿著雙唇,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燕窩看了良久,似乎下了極大決心一般,對翠屏揮了揮手。

「去吧,好好照顧你家娘娘。」看着皇上吐字困難的樣子,翠屏心中極其不解,既然是送個補品,皇上怎麼會看起來那毒品像是有毒藥一般,她心中一時不解,但是卻不敢耽誤時間,連忙朝着鳳鸞軒而去。鳳鸞軒內木念已經醒來,此刻正倚靠在床頭,雙手撫摸著肚子,在喃喃自語,嘴角露出一絲母愛的慈祥。「孩子,剛剛真是嚇死娘親了,娘親真的怕你有什麼意外呢,幸好沒事,以後娘親一定要多加註意了,再也不能摔倒了,不然摔壞了你可如何是好?你看外面的天多藍啊,再過幾個月你就可以來到這個世上了,就可以陪着娘一起看了,你期待不期待呀,呵呵,娘親可是期待得很,不論你是男孩還是女孩,娘親都會很疼很疼你……」她在那自言自語之際,翠屏笑着走了進來,然後將托盤上的燕窩端到木念的面前,「娘娘,喝點燕窩吧,這是皇上特意交代的,賜給娘娘喝的。」

木念轉過頭看了看那碗燕窩,一點的食慾也沒有,她淡淡說道,「你吃了吧,我不想吃。」「這怎麼行,這可是皇上賜給娘娘補身子的,皇上說務必讓娘娘喝了,可見皇上多麼關心娘娘,奴婢怎麼能喝?娘娘你還是喝了吧。」「沒事的。」木念淡淡說了一句之後便不再說話,翠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燕窩,咽了口口水,最後拿起了湯匙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皇上給娘娘的燕窩真好吃,好甜哦。」甜甜地吃着,翠屏眼角露笑,她平時也不是沒有吃過燕窩,不過從來沒有吃過如此好的,娘娘吃的果然都是極品。正在細細品嘗時,她突然感覺肚子一疼,豆大的汗珠不禁順着額角流了下來。

手中的瓷盅也拿不穩了,手一抖,手中的瓷盅「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之後翠屏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手捂著肚子不停的哀嚎著。木念一見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翠屏,翠屏,你怎麼啦?」翠屏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眼中含淚痛苦異常,只片刻功夫翠屏的手腳已經不會動了,木念驚駭地看着地上的人,大聲叫道,「來人,來人,快去請太醫。」

一個太監走進來見到屋內的情況連忙跑去請太醫,由於王太醫心神不寧始終沒有回太醫院,所以來的是李太醫,他匆忙趕了過來,給翠屏診過脈后心中一驚,查了一下,發現她身體里有一股奇寒,不禁微微蹙眉。「她,她究竟是……」木念顫抖着手問道,怎麼剛剛還好好的,說昏迷就昏迷了。她看了看翠屏,又看了看那灑落一地的燕窩,難道說是燕窩有問題?「娘娘,翠屏是中了寒毒,不過……」

李太醫又看了看地上那散落的燕窩,心中一驚,難道說這是……「請問娘娘這燕窩是從何而來?」木念沒有回答,看着他一臉緊張的樣子,輕聲問道,「李太醫,你不用顧忌什麼,有什麼儘管直說。」李太醫沉思了片刻方開口道:「回娘娘,老臣剛剛檢驗燕窩時,發現裏面摻著寒性極大的『破血散。』」「那是什麼葯?」「破血散又稱滅兒靈,是一種寒性較大的墮胎藥,吃藥的孕婦,肚裏的胎兒必定不保,若非孕婦之人吃了,會導致肚子痛,翠屏本身體質偏寒,如今吃了這葯才導致昏厥的。」墮胎藥?!木念聽了心中一顫,孕婦?這全宮上下唯一的孕婦不就是自己嗎?而這燕窩還是皇上御賜的,想到這木念身子一顫,差點摔倒在地,難道說他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

她還記得他說過他不要這個孩子,他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的,所以他竟然……之前他還說什麼不計較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此番又這般殘忍的想要殺害這個孩子。想到這木念的心更冷了,他為什麼要懷疑這個孩子呀,孩子明明是他的,他怎麼會懷疑不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他已經背棄誓言冷落她了,難道還要殘酷的將她肚中的孩子一併毀去不成嗎?他現在難道厭惡自己到了這般程度嗎?木念突然間感到心灰意冷,對百里清風僅有的一點幻想也因為這燕窩裏的毒藥而徹底消失了。

李太醫見木念呆愣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麼,躊躇了片刻之後快速去稟告皇上去了。御書房裏百里清風正煩躁地坐着,心中不停地想着木念,不知道她喝了那葯會是怎樣的痛苦,但是為了能保住她的命,他……這時值班太監從外面走進來稟告,「皇上,李太醫有要事求見。」百里清風一愣,李太醫?「傳。」「微臣參見皇上。」李太醫施禮過後,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對百里清風陳述了一遍,百里清風聽了不禁呆坐在當場,怎麼會這樣?本來是迫不得已做的事情,如今事情失敗了,那麼顏兒豈不要更加憎恨自己……一時間他很是無措,只是呆愣的坐着,片刻后快速起身奔向鳳鸞軒。

鳳鸞軒里翠屏吃了葯已經沒有大礙了,畢竟那葯主要是對付孕婦的,對於她一個姑娘家畢竟傷害不大,只是因為寒性大,才會令她肚痛難忍的。木念可憐她,就令她去休息了,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寢殿裏,思緒翻湧。整個鳳鸞軒里一片死寂幾乎聽不到半點聲響,唯一有的就只是窗外幾隻麻雀的啾啾聲反而更凸顯出幾分凄涼。百里清風風一樣衝到鳳鸞軒,在寢殿門口時他停住了腳步,站了片刻,然後緩緩推開了寢殿的大門,看到木念正面無表情的坐在床上,他顫抖著聲音低低喚道:「顏兒……」

木念就那樣坐着,無視他的輕喚,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一般,心中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顏兒……」見她不理會自己,百里清風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無措,猶豫了良久才慢慢走過去握住她的雙肩,再一次輕喚。「放開我。」她憤怒地對着他低吼。盯着她氣憤的雙眸,他心虛地低垂下了眼,因為她那雙眼裏此刻滿是對他的憎恨與冷漠疏離。「顏兒,你沒事吧?」「我沒事,你是不是很失望?」「我……顏兒……你說什麼呢?」百里清風躲閃著目光,不敢看她。「呵呵,百里清風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厭惡我,竟然想要殺了我的孩子,可惜你沒有想到我並沒有吃你賜的那碗燕窩,你是不是很失望?要不要再賜一碗葯給我,親眼看着我的孩子在你面前死去?」

「因為這個孩子你認為不是你的是嗎,你就這般惡毒的傷害他,你口口聲聲說可以什麼都不計較,結果話音未落你便立刻做出了違背話語的事情,你……我若說我肚子裏的這個是你的孩子,你是否相信,我若說你正在謀殺的是你自己的骨肉,你心中有何感想?」「不會的,不會的,他明明是……你夢中親口說它是閻霄的。而且你們在圈地獵場不是纏綿過……這個孩子就是那個時候……」

百里清風愣愣地看着她,滿眼不信。「你……」就這般不信任她嗎?她那天確實與閻霄歡愛過,不過之後她喝了紅花散,因為那時不適合懷孩子,所以她沒要。後來她回到皇宮,明白了自己的心,於是很是期待與清風有個孩子,當知道懷孕時她有多麼欣喜,他不知道。只是如今她什麼都不想說了,因為他令她徹底失望了,雖然心早已為了他而淪陷,收不回來了,但是從這刻起她決定不要那顆心了,什麼都不要了。木念絕望地嘶吼起來,不去看百里清風痛苦的臉,她決然地站起身,拉開寢殿的大門。

「要麼你現在就出去,要麼你就再下令賜我一死。」看到她眼中的冷然與絕望,百里清風的心似乎被撕扯成一片一片的疼,他怔怔看着她,不想刺激到她,剛要邁步離開,但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再次沉重地轉身走到木念的身邊,低聲道:「不管孩子是誰的,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總之朕決計不會要那個孩子的。」說着他從懷裏掏出那剩餘的半包破血散,顫抖著雙手遞到木念的面前。「顏兒,答應我,吃了它。」

「你……為什麼,為什麼你就容不下這個孩子?」被他的話徹底激怒,木念沒有聽出來他的聲音里的乞求與傷痛。她沒有想到他會這般逼迫自己,於是怒極發笑,盯着那紙包上的白色粉末,凄然一笑,「好,百里清風我記住了,這就是你對我的所謂的愛,我記住了。」在百里清風錯愕的表情下,木念接過那藥包憤怒地吞下了那白色粉末,然後肚子一陣翻攪,雙腿間一股熱流涌了出來,純白的衣裙一片刺目的腥紅。在她倒地的一瞬百里清風抱住了她,給她吃了一顆藥丸,卻看到木念死死地瞪着自己,他不忍看着她那個樣子,別過臉去。心中痛得快要滴血,「顏兒,我不能要你因為孩子而死去,對不起。」低低的道歉聲沒有飄進木念的耳中,他已經看到木念眼角滑落的淚水,他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以後絕不會再讓她受一點委屈,只不過她是否能夠原諒自己,他不敢奢求了。

鏡中的女子嬌艷異常,如瀑的黑髮柔順至極的披在腦後,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美艷無匹的臉上卻籠罩着深深的愁緒,眼波流轉間顯露的是欲語還休的淡淡哀怨……玉妃對鏡自望,忽而幽幽一嘆,鏡中那眼神幽怨凄楚的女子真的是她嗎?她有些猶豫了,以往那個總是洋溢着燦爛笑顏的女子哪去了?

雖然曾經她也有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但是一顆心卻是屬於自己的,即使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再怎麼不堪,她還是她自己,因為心是自由的,但是她沒有想到自從遇見那個邪`魅妖嬈的帝王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她變得多愁善感起來,總是有意無意地不自覺嘆氣,難道說自己不夠美嗎?她對着鏡子又照了照,裏面的人依舊艷若桃李,燦若朝霞,美得如嬌艷的牡丹,正是燦爛的花季。只不過她的眼角眉梢卻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清愁。

他可知道她多麼的愛他,而且愛的好苦,雖然外面都在盛傳她與皇上夜夜春`宵,如膠似膝,可是只有她知道那所謂的『夜夜春`宵』背後隱藏着怎樣的真相,她日日見他時總是會露出燦爛的笑容,可是誰知道那笑容下面是怎樣的一種心酸?她要求的真的不是很多,只希望他能分一點點的關心給自己,分一點點的在乎給自己,她也就不會有任何的計較了,哪怕為了他而死,她都心甘情願!

可是他卻根本看不到自己的真心,真意,即使在她為了他不顧一切,不要性命為他擋住那致命的一劍之後,他的心依舊沒有轉移到她的身上,他的視線也沒有在她的身上駐足停留過片刻。而是將他的一顆心完全系在那個叫夜顏的女子的身上。既然他是如此的在乎那個女人,他為何又要如此冷落她?不去見她?而是夜夜停留在她的海棠宮,而夢中不停呼喚夜顏的名字?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用他的殘忍生生傷害的不僅僅是那個女子,更深深的傷害了她。到底他將她擺在心底的何處?將她的心意拋在哪個角落?

甚至說他的心底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玉妃看着鏡子中那個幽怨,眼中含淚的女子,深深嘆了口氣,如此這樣每天陪他演戲的日子她真的過得太累了,累的快要心力交瘁,這進宮的幾個月里她感受到了從所未有的疲憊與無助。因為他的心中沒有自己!夜顏,那個看不出有絲毫特別的女子,雖然樣貌絕美,但是自己也絲毫不比她遜色,她憑什麼就霸佔了他的心呢?令他為她癲狂!又是愁苦地坐了一個下午,玉妃嘆了一下午的氣,對着鏡子望了一下午,依舊沒有找到一絲的頭緒,直到太陽西斜時她才收起了愁緒,因為她知道他很快就會來了。

纖纖玉手拿起梳妝台上精緻的胭脂盒,輕輕旋開蓋子,取出一點置於手心用水化開,然後輕輕抹在自己精緻的臉蛋上,上了淡淡的妝,臉色紅潤了許多,不似剛剛的蒼白。同時也掃去了臉上的郁色,揮去眉間的陰霾,對着鏡子展顏一笑,天要黑了,他又要來了,她還得陪着他繼續演戲!但是等了好久,今夜她沒有等到那個人的到來,心再一次惆悵起來,站起身正要走向床邊,卻突然發現窗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影,她一怔之際,那個黑影從陰暗中走了出來,對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見到我竟然這般模樣,真叫人寒心啊!」那人嬉笑着走到她面前,柔聲道:「彩依,你好嗎?」

含笑的眼底深處是濃濃的思念之情。玉妃微微一蹙眉,隨即眸光一亮,「是你?!你來了!」……經過一陣搶救,木念終於脫離了危險。當她蘇醒過來,再次睜開有些疲倦的眼睛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窗欞上染上了夜的濃黑。

燭光柔和地閃出微黃的光芒,將整個大殿渲染出了一片溫馨的氣氛。木念往左右看看,赫然發現自己正躺在龍翔殿裏,而自己的身下則是百里清風的寬大龍床。那柔軟舒適的大床帶着熟悉的觸感,令她有一絲的恍惚。曾經在這裏,她和百里清風擁有過無數個浪漫纏`綿的夜晚,曾經的心跳狂亂似乎就在昨天,仍然清晰的能感受得到,也是在那些個幸福甜蜜的日子裏她才有了他的孩子,在初初聽到自己懷有身孕時的狂喜,至今難忘。但是如今的一切都變了,如今再次躺在同一張床上,看着殿內曾熟悉無比的擺設,她感到眼睛有些酸澀,那些曾經的過往恍如一場短暫而華麗的美夢,帶着綺麗的光華一點點地飛向了天際,再也無法觸及,那些的往事雖甜蜜,但也太過的不真實與殘酷。

他的變化無常,他的冷酷無情,竟然將她唯一的希望,他們的孩子給扼殺了,如今她再次躺在這個屬於他的房間里,鼻間全然是他熟悉的味道,她的心中竟然生出難以遏制的一絲恐懼。心就那樣徹底隨着那個孩子的離去而死了,她就是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那麼殘忍,想到自己曾經兩次被心愛的男人逼迫吃下墮胎藥,她就想大笑,多麼諷刺啊,世上還有哪個女人遇到過她這般的遭遇,那些男人口口聲聲說着愛自己,結果卻都將她傷的徹底。百里清風靜靜守在她的床邊,一臉疲累地盯着她,看着她醒來,立刻站起身想上前扶起她,卻看到她閉上眼轉過了頭,他就那樣獃獃地站着不知說些什麼,是他傷她至此,即使是迫不得已,終還是他傷了她,她該怨他的,可是他要如何才能再次溫暖她的心呢?

木念沉默了良久,然後虛弱道:「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皇上可否出去。」「我……好吧,我讓翠屏來照顧你。你好好養身子。」「不需要別人,我只想自己靜靜,你放心我不會尋死的。」厄……百里清風痛苦地看了看她,低嘆了一聲,轉身離去。他離去的瞬間,有晶瑩的淚水從木念的眼中滑落,流入口中,苦澀一片。

一雙小手緊緊攥緊身上的被子,似乎要將被子攥碎一般。百里清風,孩子沒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以維繫的,從此天涯路遠,我們再無牽連,這個皇宮我定會逃離出去,從此春花秋月,獨笑蒼穹,再不要被情愛牽累。孩子的事情成了木念與百里清風之間一道跨越不了的溝壑,雖然百里清風每日都細心呵護,但是木念雖然面上很是溫順,但是心裏早已一片死寂。他只要有時間就會來陪着她,但是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話說,兩人在一起時多半是沉默著,日子就這樣過了將近半月,盛夏已經過去,迎來了仲秋的季節。這天木念坐在小院子裏曬太陽,翠屏在她的腿上蓋上了一層棉被,又給她披上了厚厚的披風,仲秋的天氣已經很是寒冷了。

午後的陽光依舊很是耀眼,木念伸手遮在額前,擋住那耀眼的光芒,嘴角微微抿起。枯黃的落葉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雖然太監已經清掃過了,但是風一吹又有新的落葉從樹枝上飄飄落下,渲染出一派異常悲壯的氣氛!落葉染作金黃色,或者竟是朱紅紺赭罷。最初墜落的,也許只是那麼一片兩片,像一隻兩隻斷魂的金蝴蝶。但接着,便有嘩嘩的金紅的陣雨了。接着,便在樹下鋪出一片金紅的地毯。而在這地毯之上,鐵鑄也似的,豎着光禿禿的疏落的樹榦和枝椏,直刺著高遠的藍天和淡雲。落葉繽紛的季節,那是生命的終結,但是等到來年春發,樹木依舊會重新穿上綠裝,再次生出更加嬌嫩的綠葉,重新煥發出新的神采。就像是生命,即使此刻死了,還會有下一代出生,一代一代繁衍不息,孩子不就是生命的延續嗎?

可是孩子,想到孩子,木念心中一痛,纖長的玉指從額前落下,放到早已平坦的小腹,那裏曾經孕育了一個鮮活的生命,然而它沒有等到出生,就被自己的親生爹爹給扼殺了。「孩子,是娘對不起你。」看到木念的臉色一白,一旁的翠屏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之後笑着臉道:「娘娘,今天天氣好,不如出去走走,翠屏好久沒和娘娘一同散步了呢,好不好?」木念抬起頭,看到一臉燦爛的翠屏眼中的殷殷期盼,一剎那間她的心被那笑容給感染了,輕輕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兩人悠閑地在龍翔殿外的小路上走着,吹着帶着微寒的秋風,望着那碧藍碧藍的蒼穹,木念的心底那沉鬱了許久的心情似乎霍然開朗了,是啊,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依舊是她,那個不畏困難,倔強不屈的木念。

走出不遠,就是一個人工開鑿而出的湖面,曾經夏季時她曾從窗口看到過,那時的她沒有心情去留心它的美,以至於錯過了花期,沒有看到河面上盛開最艷時的荷花。此刻走近河邊,才發現,荷花早已凋零。放眼湖面,只見花開過,蓮蓬採過,那些曾經遮天蔽日的青荷,也大都折戟沉沙,栽到泥水中了。只有幾莖殘荷在秋風中堅守,不勝襤褸。似乎在對她說,荷老了,真的老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來?微風吹過,就只剩下一旋兒嘆息了。

木念靜靜地看着那有些蕭索的景象,殘荷不再美麗,不再青春勃發、嬌姿嫵媚,也不再以那一暈又一暈粉紅的花,潤出一片風采。世人常常對着殘荷感嘆,生命留給他的大概就只有懷舊、懺悔與嘆息了吧。然而,殘荷依然堅挺。在砭人的冷風中抗爭着,不肯折腰摧眉,更不肯跪倒於地。那張破舊的殘葉,在秋天裏依然是一面旗幟,頑強地展示生存與睿智。直到有一天,人們從殘荷的根部掘出一弧又一弧白藕,才驚嘆不已,那破敗的殘荷原來是最富有的哩。

它抵死不渝、守候着的,便是它一生積聚起來的最珍貴的東西啊!木念望着那片殘荷凝神了很久很久,似乎被殘荷的那不屈的精神鼓舞了,心底也不禁堅強起來。她對着陽光,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的光彩慢慢凝結。同時她也想到了一個離開的辦法,於是特意去了一趟御書房去找百里清風,站在門口的劉德全一見是她,連忙轉身進去通報。此時御書房裏百里清風斜靠在龍椅上,屋內的窗邊一道湖藍色的身影挺拔而立,那男子看着滿臉愁緒的百里清風,琢磨了片刻,道:「師弟,我這次前來感覺你有所不同了?像是一副被情所困的樣子。」「有何不同?被情所困?你說我像是那種人嗎?我還不是原來的那個我?」

他們是同門師兄弟,當年百里清風離開狄絡之後曾與一個世外神醫學習醫術,那時百里清風是師弟,那個青年人便是如今白羽國玄青教現任的教主雲瑞,也就是他的師兄,兩人交情深厚,曾經一次百里清風被一群狼圍攻,是雲瑞不顧一切救了他的命,所以他始終將雲瑞視為恩人。雖然他是皇上,從來狂傲霸道,但是在雲瑞面前卻從來沒有皇上的架勢。「不,不,不,我聽說你那個貴妃對你很是冷淡呢,你一個皇上怎麼連一個女人也征服不了,唉……太失敗了。」「去,胡說什麼?」百里清風不滿瞪了雲瑞一眼,「你這次大老遠從白羽過來,有什麼事情吧?」

雲瑞不理會他陰沉的一張臉,從窗口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茶壺徑自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百里清風歪著頭看着他,看着他悠哉游哉喝茶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來我這裏不是就為了專程喝茶的吧?」雲瑞微微一笑,又呷了一口香茶,才將茶杯放了下來,徐徐開口。「我是來找一個女人的,多年前我們曾相識過,那時他救我一命,我曾答應她一個要求,如今她讓我實現諾言,所以我來了。」聽了他的話百里清風撲哧樂了出來,一臉的難以置信,「沒有想到你也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上心,你可是有名的花花教主啊。」「你竟然取笑我。」雲瑞嘿嘿一樂,然後收起笑臉,變得嚴肅起來。是啊,那個女人是他摯愛啊,只不過卻不屬於他,唉……真的很可悲。

但是為了她的幸福,他願意出力。兩人正說着,劉德全從外面走了進來。「參見皇上,貴妃娘娘有事求見。」百里清風聽他提到木念時愣了一愣,她有多久不曾主動與自己說話了,此次聽到她的到來,他心中情不自禁地升騰起一絲喜悅。「請她進來。」一邊的雲瑞見到百里清風的眼光突然一亮,一臉的了悟,笑嘻嘻地趴在御書案上瞅著百里清風,「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對你冷淡的女人?」「哪那麼多的廢話,你趕緊出去,有事我會再去找你。」雲瑞不以為意地看了百里清風一眼,笑嘻嘻地走了出去,正好與木念走個對面,經過她身邊時,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木念,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高深莫測。

「臣妾參見皇上。」木念走進御書房垂下頭,臉色淡淡地給百里清風施了一禮。見木念到來,百里清風默默地看着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木念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安靜。「臣妾此次前來是請求皇上允許臣妾去城外的清泉寺為亡兒超度亡靈的,請皇上成全。」聽到她提到孩子,百里清風眸色一黯,心中百味雜陳,抬眼看了看沒有任何錶情的木念,心中不禁一疼,原本望着她的熱烈眼光瞬間暗了下去,將滿眼的沉痛都掩藏在深邃的瞳眸之內,「既然你有此心意,那麼明日就啟程吧。」他是希望她能出宮散散心,沒有多想別的,很快便答應了。

抬起頭,看到他眼中沒有多少溫度的目光,木念心中一寒,再次斂下眸光,「謝皇上。」說完再施一禮,然後退了出去,在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她還是不禁回頭看了百里清風一眼,也許以後永遠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想到這她心底一絲疼痛慢慢侵入百骸,使勁攥了攥拳頭,不去理會那漸漸升起的心酸,她決然走了出去。傍晚時分城郊一處不起眼的別院裏,一個穿着湖藍色長袍,腰系玉帶的年輕男子此刻正在院子裏負手而立,他身材頎長,雖瘦弱卻不顯單薄,蜜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一種迷人的光澤。雖然穿得是普通的衣服,但是那平常的綢緞長袍卻難掩他天生的貴氣與威嚴。

男子一雙銳利的眼眸此刻正望着遠處被楓葉染紅了的山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便是出了宮的雲瑞。望着遠處紅的似火的山峰,那火紅的楓葉似在山間燃燒了起來,那麼的熾烈。望着望着他的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層細細的薄紗,有些虛無縹緲的感覺,思緒也不禁回到了一年前。那時他來魯國遊玩,一天被教中叛徒圍攻,險些喪命,逃入廟中,被一個女子救了,從此那個女子清麗的容顏便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里,不曾揮去過,後來他與那個女子相處了一段時間,心中越發愛慕那個女子,若不是教中有急事,他不能多加停留,否則他定會追得美人歸的。

離去前為了報答那個女子,他便給了那個女子一個翡翠扳指,告訴了那個女子他的身份,並告訴那個女子,不論她有什麼困難,只要派人將這個扳指送到白羽國玄青教,那麼他便會不惜任何代價幫她完成心愿。後來他聽說那個女子死於火海中,曾傷心不已,但就在一個月前他曾送出的扳指被人送到教中,他死灰般的心再次燃起希望,所以他來了,來了魯國,就是為了幫助那個他心愛的女子完成心愿,雖然可能會對不起另外一個人,但是他寧可負了天下,也不負那個女子。

就在他陷入沉思中,一個手下悄然來到他的身邊,跪倒在地,恭敬地道:「教主,剛剛收到顧姑娘的密信。」他的聲音將雲瑞的思緒拉了回來,眼中的恍惚快速收藏了起來,再次換做那種如深潭一般看不到底的幽深,完全不似與百里清風一起時的嬉皮笑臉。接過信,他面無表情地打開了書信展開一看,只見裏面幾個字:夜顏明日午時去清泉寺上香。看了這幾個字,雲瑞思緒轉了轉,緊緊抿住了嘴唇,良久之後他回頭對身後幾個手下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進入到了屋裏。

皇宮也許藉著這次出宮的機會再也不回來了,木念心中想着,所以天剛亮,她便起了床,貼身穿了一身普通的黑色衣裙,外面套上了粉紅色的滾著白色毛邊的長裙,她什麼也沒帶,只貼身藏了冷墨林送她的玉牌,也許這個玉牌可以幫助到她。為了能順利離開,昨日她從御書房離開后想了又想,又回去找了一回百里清風,向他提出自己只想安靜地去進香,不想太過招搖,百里清風本意想陪她前往,卻被她冷然拒絕,他知道她的性子,沉默了一瞬便同意了。

穿好衣服,木念坐到桌邊提筆書寫了一封信,揣進懷裏,然後就靜靜等著天大亮,等著出宮。洗過臉又吃了早膳,木念與平時表現的沒有任何兩樣,依舊一副淡漠的樣子,手中拿着一本書閑閑的看着,等到了巳時宮中的太監來稟告說車轎已經備好,她這才漫不經心的放下手中書站起身。

翠屏見她起身連忙過來準備跟着一同去,她對翠屏微微一笑,「翠屏,今天你就不必跟着去了,我只想靜靜地超度孩子的亡靈,不想任何人打擾。」

「厄……這個,好吧。」翠屏擔心地看了看有些落寞的木念,明白娘娘失去孩子的痛楚,雖然很擔心她做法事時會過度傷心沒有她在身邊照顧,但是見娘娘一臉堅持的樣子,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看到她臉上的擔憂,木念對她安慰的一笑,「不用擔心,我沒事的,記得給我做些蓮子羹,你做的蓮子羹很好吃。」看着翠屏,木念心中生出一絲愧疚,她不是有意隱瞞她,不過不瞞着她,自己就無法離開了,唉……

這次離開后她們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這個可愛的小丫頭,一直對自己關心有加,望着她,木念心中有着一絲不舍。「嗯,好。」翠屏對着木念燦爛一笑,「娘娘安心去進香吧,等你回來我一定給你做最好吃的蓮子羹。」木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邁步走出了大殿。外面早已有備好的看似普通的車轎等候在殿外,有十多個御前侍衛候在那裏,他們也是穿着尋常的衣服,一見木念走出來,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臣等,參見娘娘。」侍衛的人數雖然少,但是確是一頂一的頂尖高手,可以以一敵十。「眾位請起吧,本宮這次出宮進香就仰仗各位護送了,由於本宮不想驚動百姓,所以出去后就都稱呼我為夫人吧。」木念微笑着說着,然後邁步坐進車廂內。「臣等遵旨。」隨着她坐上了馬車,車子緩緩啟動了,隨着馬車的緩緩前行,木念不禁撩開車簾往外觀看。

望着一路上熟悉的精緻,她心中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這個皇宮裏承載了太多的她與清風傷心的,甜蜜的,痛楚的,難過的點點滴滴,如今她要離去了,竟然心中感到一絲的不舍,竟然有些捨不得他,她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絲苦笑,不是已經選擇要忘記他了嗎?為何還要不舍,他們之間有着太多的傷害與痛楚了,原本完好的愛已經有了裂痕,即使修補了,依舊會有着磨滅不了的痕迹存在着,像一道猙獰的傷疤橫在她的心中,時刻提醒着他的冷酷,他的薄情,最令她無法釋懷的便是他們的孩子是他逼迫着她打掉的。當孩子沒有的那刻開始他們之間就再也無法挽回了,一切的一切她在心中已經選擇了結束。

輕嘆了一口氣,『別了,清風!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的名字,當我踏出宮門之後,我們便是陌路,從此相別於天涯,不要再有糾纏。』輕輕說完這句話,木念放下了轎簾,讓這一道薄薄的帘子將自己與這個皇宮隔離開來,狠下心,選擇遺忘。馬車緩緩地走出了皇宮,走上了人來人往的大街。馬車雖然外表極為普通,但是坐在車內的木念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顛簸,而且車內佈置得十分舒適,百里清風早就命人在車廂的四壁都鑲上了棉墊子,車板上也鋪上了厚厚的軟枕,坐卧皆宜,就是為了讓木念坐在車內感到舒服。馬車繞過安靜的街道,慢慢走進了繁華的大街,車外傳來了各種各樣的聲音,那充滿了活力的喧鬧聲,令木念萎靡的心情突然一震。

呵!從此這種天高地闊的生活就屬於她了,她將獲得屬於自己的難得的自由,再也不用為情傷神,為情所困了。從此她的人生要自己主宰,再不要被愛所牽絆。她感慨的想着,卻不知道,在清泉寺里已經有人埋伏着等待着她的到來了,她註定無法過那種隨心所欲的生活,她的命運始終是被操控在別人的手中,從來未曾真正屬於過她。車子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達了城邊的清泉寺,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寺廟內進香的人似乎異常的多,看到那些個虔誠的香客,木念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人多的話她更加容易逃脫。

由於他們的馬車異常的普通,所以到達了山門前,也沒有引起別人太多的注意。但是當木念從車廂里走出來時,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雖然她刻意打扮的及其普通,臉上也覆著一方輕紗,讓人看不清容貌,但在外的一雙秋眸水瞳,柔波微漾,泛著晶瑩的光采。無需顯露真容,還是讓幾個經過她身邊的人看得閃了下神。但是那幾個人被木念身邊的侍衛冷冷地瞪了一眼后,便不敢再多看一眼,低下頭走了。

「你們就留在山門,不必隨同我一起進寺了。」木念淡淡的吩咐著,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卻是不容許反抗。「可是夫人,寺里的人多,若是夫人有個什麼閃失,我們難逃罪責。」「那麼你們就不怕我回去責罰你們嗎?」木念突然語氣一冷,眼光變得凌厲起來。「沒事的,我只想靜靜的為孩子超度,不想被打擾,你們不必跟着了,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我自會保你們周全的。再者我有武功在身,也沒有多少人可以傷到我的。」

說着木念只帶了一個宮女徑自朝着廟裏走去,後面的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跟上去,卻又不敢違背旨意,只能站在山門干著急,不知如何是好。大殿上香煙繚繞,木魚格格,鍾罄鳴響聲中,伴着遠處隱隱傳來眾僧唱佛的頌音,一派肅穆之景。木念接過一旁知客僧遞來的清香三枝,依次上前插入香爐,虔誠地拜了拜。

拜完佛,木念將那名宮女留在大殿裏,然後跟着知客僧一同轉入後堂禮佛誦經。走到後堂之後,呆了一會兒,木念說要去茅廁,知客僧將她引到後院,指了指茅廁的方向就離去了,木念見後院的人不多,走進茅廁脫掉了身上的外衣,露出了一身的黑色長裙,然後又悄悄繞到偏殿裏,拿掉面紗揣進懷裏,然後抓一把香灰偷偷地抹在了臉上,再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鏡子照了照,只見此刻的她的臉色灰突突的,與原先的樣子大相徑庭,想想剛剛那些侍衛也沒有見過她的長相,所以她的心倒是平靜了許多。

躬著身子裝出一臉的病態,然後朝山門走去,經過正殿時,她看到正在那裏焦急等待她的宮女,木念連忙低下頭快步從她的身邊走過,由於正殿裏上香的人比較多,所以那個宮女也沒有太注意到她,她順利地走了出去,只要過了宮女這一關,那些侍衛就更沒問題了,隨着幾個上香離去的女子一同走過山門,當經過那些侍衛的身邊時,侍衛首領朝她看了看,那一刻木念的心揪到了嗓子眼,但是那侍衛只是隨便看了看她,就轉身看向大殿的方向。

木念快步離去,等徹底走出了山門她才長舒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算是成功了,從此那個木念不復存在,她要過一種全新的生活。但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沒有走出寺廟前的樹林,有一個相貌平常的男人從她的身邊經過,她沒有多加理會,可是那個男子身手異常的敏捷,在木念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用一塊撒了迷`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嘴,她也只是微微掙扎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覺。那個人攬着她的腰,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頭,然後微微一笑,帶着她往樹林外的馬車而去。馬車離得極近,在沒有人發現時,木念已經被抱進了馬車,然後車夫揮起鞭子發出「啪」地一聲,馬車已經快速朝着遠離京城的方向奔去。

等候在大殿裏的宮女,等了一炷香功夫也沒有見木念出來,於是就焦急的進後堂去尋,可是後堂里根本沒有木念的身影,她問了知客僧木念的去處,在得知木念去茅廁后就一直沒有回來后,宮女立刻慌了,連忙快速跑到山門處的侍衛那裏,眾侍衛在聽到娘娘不見了消息時頓時都驚住了,立刻在寺廟裏四處找尋,但是找遍了每個房間都沒有發現,他們一個個驚恐萬狀,最後一個侍衛在木念乘坐的車廂里發現了一封信。

上面書寫着幾個字:皇上親啟,那是木念留給百里清風的。侍衛首領留下了眾人繼續找失蹤的娘娘,而他自己則快速進宮見駕。御書房裏百里清風坐在龍椅上正在發獃,劉德全突然慌慌張張走了進來,「皇上,出事了,貴妃娘娘失蹤了。」

「什麼?你說什麼?」百里清風一聽到木念不見了,立刻緊張起來,臉色也變了變。劉德全將侍衛首領帶了進來,侍衛首領將木念的那封書信呈交給了百里清風。百里清風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跡,心中突然感到異常的無助與害怕。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深吸一口氣,彷彿需要給自己勇氣,才能夠往下看下面的內容。緩緩展開了信紙,只見上面只有寥寥的俊秀的幾個字:緣已盡,情已絕,從此永不相見!

看完了這幾個字,百里清風緊緊地攥起了拳頭,他想起她昨日的要求,想起了她的每一句話,原來一切她都是預謀好的,她早就想要離開他了。心中的悲痛似乎再也壓抑不住,突然百里清風仰天狂嘯起來,那聲音帶着異常的痛苦與悲憤,響徹在御書房裏,令聽到的人無不心中一顫。「顏兒,你竟然恨我如此之深嗎?竟然捨得從此離我而去嗎?為什麼,為什麼?你真的好狠!好狠!」只是停頓了片刻,百里清風就快步跑出了御書房,帶着五十個侍衛朝着清泉寺的方向奔去

可是這次並沒有找到木念,雖然各大城門都被下令嚴查,但是木念被人易了容,守城的士兵沒有察覺到異常,便將那輛馬車放行了。馬車載着木念一路朝着城外的山崖狂奔而去,馬車內的木念始終昏迷不醒,不知道危險已經迫在眉睫,馬車快到懸崖邊時,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車內的男子將木念從馬車裏抱了出來,蹙眉看了看她,喃喃道:「不要怪我狠心,只能怪你危害到了她的幸福,所以你必須得死,要是你想報仇,記得下輩子來找我。我叫雲瑞。」說完那人猶豫了片刻,將木念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丟到風中,然後緩緩走到懸崖邊,將懷裏的木念拋了下去,大風中木念嬌弱的身子快速下落,隨着她的降落,一個人皮面具飄飛在風中,隨着她慢慢隕落。

找了好久,卻始終沒有找到木念的下落,最後在悲痛中百里清風回到了皇宮。這次木念的離去對百里清風的打擊異常的大,他將自己關在龍翔殿中整整三日,誰來都不理,不吃不喝。他只是看着木念穿過的衣服,摸着她用過的東西,痴痴傻傻,將宮中的所有人都嚇壞了,誰都束手無策,直到第四日的清晨他才慢慢恢復了理智,心中暗自下了決定,不論她去了哪裏?不管是上天下地他一定會找到她的,然後讓她重新愛上自己,再次與她重續前緣。想到這,百里清風才緩緩站起身走出了龍翔殿,望着天空中耀眼的太陽,他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艷陽下,一頭青絲竟然變成了滿頭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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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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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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