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朕不要那個孩子

第二十三章 朕不要那個孩子

第二十三章朕不要那個孩子

木念一天天的瘦了下去,翠屏看在眼裏,心中焦急。前段時間皇上與娘娘多麼的甜蜜幸福啊,怎麼一夕之間什麼都變了呢?皇上一下子對娘娘冷漠起來,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木念不哭不鬧,每日裏只是靜靜地捧著一本書在看,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就是因為她如此的模樣,翠屏才更加的憂心,那夜皇上擁吻著玉妃的情景她也看到了,只是那天娘娘回宮后一臉的淡然,只是沉默了許久,而第二日依舊如往常一樣,但是翠屏知道娘娘的心中是痛楚的,只是她不願意發泄出來,就那樣一直在心中忍耐著,殘忍的傷害著自己,翠屏擔憂有一天娘娘會因此生病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木念依舊每日一臉漠然,百里清風也再也沒有走進過龍翔殿。如此過了一個月,這一天迎來了木念的生辰,與其說是她的生辰,不如說是夜顏的生辰。如今的她與夜顏又如何能徹底地區分開來,如何可以簡單的說她就是木念,不是夜顏,自從她附身到夜顏的軀體里,有了夜顏容顏的那刻起,就不能輕易地將她們分割來看了,那刻起她就必須將屬於夜顏的那份愛恨情仇一併承擔起來,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遭遇了那麼多的磨難與情仇。夜顏的生辰她是知道的,她也曾在心底殷殷期盼過,因為那人曾經說過她的生辰從今以後都會有他陪着她一起度過,只可以他一個人與她一起過,她的快樂和憂傷都有他一個人從此與她分享。

是啊!那麼簡單的幸福,如今看起來想得到似乎有些奢求了,因為才短短三月,也僅僅短暫的三個月的甜蜜繾綣,他便再也不再需要她了。即便如此,即使心傷,但是心中還是尚留一絲希冀,還期待再見那人,再與那人重溫過去的美好,雖然那份美好短暫的有些可憐可悲。幽幽嘆了口氣,木念從床上坐起,叫來翠屏,讓她精心給自己打扮了一下,上好的胭脂水粉掩蓋了一夜無眠的憔悴面容,給她蒼白的臉增添一份柔和的亮澤。

長長的青絲高高挽起,髮髻上斜插一隻簡單而又高雅的梅花簪,顯得她整個人清雅秀麗。木念今天穿了一件煙粉色的輕紗長裙,做工精妙的收腰設計將她微微凸起的恰到好處地遮擋住,顯得她的身形依舊窈窕,依舊婀娜。

打扮過後,她照了照鏡子,看着鏡子中多日來一直冷漠的一張臉,她輕輕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淺笑,明麗的眸子裏閃耀過一抹瀲灧光芒,多了幾許柔和,少了幾許清冷,之後纖長的玉指又拿起桌上的紅紙放到唇邊輕輕抿了抿,蒼白的櫻唇被潤澤后瞬間變得紅艷,嬌媚動人。精心打扮過後,木念帶着一顆希冀的心獨自一人走向御書房,清晨的陽光雖不如正午那般炙熱,但是依舊很是熱情的揮灑著熱度,難得的一絲清風吹來,竟也染了幾分熱度,不見清涼,夾帶着悶熱的暑氣輕輕地吹送著,給早起的人們添了幾許煩躁。御書房門前木念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百里清風下朝歸來,她知道他每日早朝之後必定會來御書房處理早朝上未解決的奏章,因此她才會來這裏等待,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見到他,她還記得一月前有多少次了他都不給她一絲機會,她求見他不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已經升起了老高,不似剛剛的溫和,此刻開始恣意的揮灑著炙熱的光芒,百里清風依舊沒有歸來,也許今日的朝堂事情很多吧。木念如是想着,可是她從辰時到來就一直默默地站在御書房門口,直到巳時依舊沒有見到那人。盛夏酷暑,湛藍的天空見不到一絲雲彩,火紅的太陽狂吐著熱浪,無情的炙烤大地,壓抑的熾熱,彷彿,要將世間一切點燃,樹梢間,響滿惱人的夏日蟬鳴。

一個多時辰過去,雖然有大樹遮擋,但是木念細嫩白`皙的小臉依舊被炎陽炙烤的出現了紅暈,身上也出了很多的細汗,頭也有些發暈,可她依舊站在與書房門前的樹下,依舊等待着,因為心中只想見見那個人,想再給彼此一個機會,所以她不理會烈日的炙烤,不在意身體的不適,雙眼始終盯着那人歸來必經的路口,心中急切而又焦慮著。在御書房執事的劉德全從木念來便看到她了,看着她固執地站在那邊,他一雙細淡的眉毛微微攏起,一張臉皺成了一團,出來幾次想勸木念離開,可是木念執意不肯,就在他第四次出來時,百里清風的龍輦終於千呼萬喚使出來,幾個太監抬着他從拐角處轉過來,朝着御書房而來。

龍輦上的輕紗帘子朦朧地遮擋住裏面的人,此刻的百里清風正斜卧在輦中,他單手著支腮,緊攏濃眉,雙目微閉,遮住了一潭深水裏那一絲化不開的憂愁。從昨夜開始他的心就不平靜,因為今日是她的生辰,這個日子他從未忘記過,曾經也想過她的每個生日他都會陪在身邊,只是因為孩子的事情讓他始終無法釋懷,故而他不知道今日要如何做。

這些日子他是冷落了她,也每日夜宿海棠宮,但是依舊如從前一般,他依舊與玉妃分床而眠,每夜都在矛盾之中度過。午夜夢回時他總是對自己說要原諒她,不管她肚子的孩子是否是自己的,他都接受,可每日清晨醒來他又開始猶豫,是以一直不敢見她。就在這樣的煎熬中他度過了一日又一日,他知道她不開心,可是自己又何嘗不痛苦?龍輦剛轉過樓宇,劉德全見了連忙小跑過來,心裏暗想,皇上可算回來了,再時間久了,那樹下的娘娘沒準能中暑了。他走到輦邊,恭敬地低低道:

「皇上,貴妃娘娘在御書房門前呢,等了皇上有一個多時辰了。」聽到這句話,百里清風心中一震,緊閉的雙眸瞬間睜開,多久沒有見她了,只有夢中才能與她相攜,才能有着無盡的甜蜜,可是醒來,卻不願去見她,怕她對自己不是真心。伸手輕輕挑起轎簾朝外看去,白花花的陽光下一抹纖細的身影傲然挺立,只一眼,心便完全牽扯住了,竟沒有發現那挑簾的細長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一月不見,她竟然瘦了,那張嬌俏而又倔強的小臉比以前更加瘦削了,而那張臉竟然是那麼紅,該死的,她在陽光下站了多久啊,看到她臉上的紅暈,他立刻命令停轎,然後快速從轎子中走出來,邁步朝着木念走去,想要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想要責問她為什麼這般不愛惜身子,烈日炎炎,這麼曬着他有多麼心疼,若是他始終不回來,她要一直這麼站下去嗎?

修長的雙腿一步步走向她,可當他即將走到她面前時,狹長的鳳目突然觸碰到了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腳步就那樣生生一轉,徑直從木念的身邊走過,彷彿沒有看到她一般,邁步就欲走進御書房。看着他朝着自己走來,深邃的眸光盯着自己時,木念的心竟然緊張的怦怦直跳,她從來不是那種為了博寵而不顧尊嚴的人,但是為了他,她願意放低身段,只想邀他陪自己過一個生辰,想要好好與他談一談,想要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究竟存在哪裏?

本來以為他是因為看到自己才會愁鎖眉頭,以為他那急切的步伐是朝着自己走來的,可是……他竟然是與自己擦身而過,對自己視若無睹,彷彿根本沒有看到自己的存在一般。他們之間竟然到了這種地步了嗎?他的眼中連多看自己一眼竟也覺得不願嗎?

輕輕嘆了口氣,她在百里清風即將踏入御書房門口時在他的身後低低道:「清風,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可否陪我一起過?」輕飄的聲音飄入耳中,百里清風腳步一頓,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他又何嘗不想與她一起度過,又何嘗不想要此生的每日都有她陪在身邊,可是那孩子……

一想到那孩子,他的眉就蹙得更深了,藏在袖子下的大手緊緊攥了起來,極度壓抑心中的矛盾,頭也沒回,用極其平淡地聲音道:「朕最近忙得很,有沒有時間不一定,你不必抱有太多的期待。」說完他再不逗留,邁步直直走進御書房,隨着那殿門一點點關閉,只留個她一個冰冷的背影,木念盯着那個消失的背影,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緩住腳步后她木然站了良久,然後狠狠一個轉身,朝着自己的寢殿大步跑去。

御書房內被輕薄窗紗遮住的窗口前百里清風長身而立,自從走進御書房,他就站在那裏,一雙眼睛始終沒有從木念的身上離開,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自己的心又何嘗不是刀割一般,可他就是解不開心結,他可以接受她不是處子,他可以接受她曾經是別人的妻,但是無法接受她懷了別人的孩子,所以硬是狠心沒有理她,直到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從傷心一點點變作了冷漠,然後大步跑開了,百里清風的心猛的一揪,她……自己是不是太傷她了?木念幾乎是狂跑着奔回龍翔殿的,一進大殿翠屏見到她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樣子,嚇得張大了嘴巴,連忙迎上來伸手攙扶住木念的身子。

「娘娘,您這是……您身懷有孕,怎麼能這麼奔跑呢,若是出了事,皇上一定會心疼的……」當她說到皇上會心疼時,她看到木念的目光倏然變冷,翠屏連忙閉上嘴巴,皇上都好久沒有回來過了,大家都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皇上對娘娘不再那般寵愛了。她這麼說無疑是在娘娘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嗎?唉……翠屏擔憂地看了看木念,沉默了片刻道:「娘娘如今懷有小皇子,一定要多注意身子,要不壞了身子,影響了小皇子可就不好了。」木念的眸光閃了閃,然後伸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眼光慢慢變得複雜深邃,翠屏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麼,只是擔憂地扶着她走進寢殿,然後又命人抬來浴桶進來,給木念沐浴。

躺在浴桶里,木念心情沉鬱,她突然將身子往下一沉,將頭埋進熱水裏,讓自己的思緒沉澱一下,這時肚子突然一動,嚇了她一跳,她連忙鑽出水面,伸手撫摸肚子,以為剛剛自己的狂跑,傷了肚子裏的孩子,臉色一白,心不禁就慌了,但是很快她又低低笑了起來,原來是肚子的孩子在踢她。緊張的情緒慢慢紓解,木念輕輕地摩挲著肚子,嘴角漾起一絲笑意,「孩子,你是不是在怪娘親剛剛沒有顧忌你,所以你生氣了,呵呵,是娘不好呢,以後娘不會了。」

氤氳的霧氣朦朧了木念有愁有喜的臉,是啊,他們有了孩子不是嗎?過去他的深情真的那麼輕易就可以拋離嗎?她有些不信,那麼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她就再賭一次,賭他會信守承諾,會陪她過生日,若是他在明日之前能來,那麼她一定會告訴他,她愛他;她一定要弄明白兩人之間的癥結所在,然後將之化解,她要問問他,他可還愛她?若是還愛,那麼無論有什麼困難阻礙,她都要與他一起,所有的一切他們一起面對。若是他不來,那麼……

她的眸光又黯了下去,那麼……她將永遠不會說出心中的愛,從此將心收起來。她在賭,賭他依舊愛他,若他愛着,就不會將他曾經的諾言遺忘,不會棄她不顧。那麼他會來嗎?桌上的沙漏一點點地漏盡,翻轉過來再次流盡,時間就在那翻翻裝轉間悄然而過,轉眼夜幕降臨,天色已晚,木念始終沒有等到百里清風的到來。

一天了,他始終不肯前來,木念緊緊抿了抿嘴唇,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前,這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滴滴答答,風吹雨斜,潤物無聲。輕輕推開窗戶,伸出手,任那細細的雨絲跌碎在掌間,帶來一絲冰冷的感覺,猶如她一點點冷去的心。細雨紛飛,人已滄桑,此刻她的孤單心境天下人誰都可以不管,但是百里清風不該不理,但是那人卻真的沒有來,難道曾經的一切都是幻夢,都是虛空,虛假的可以嗎?

霎那間木念心灰意冷。「翠屏,去請皇上,說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與他說。」翠屏領命離開很快回來,道:「娘娘,皇上說他很忙,來不了。」很忙嗎?真的抽不出一點空來見一見她嗎,亦或是他根本就不想來?身子一瞬間有些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木念伸手扶住一旁的椅子,緩緩坐了下來,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心中那微薄的希冀一點點崩潰。

其實此刻百里清風沒在御書房,而是站在木念的窗外,只是她沒有看到,他頎長的身姿挺立在雨中,手執一把紙傘,緊抿雙唇,任由夜風吹亂他的頭髮,任由雨絲狂舞打濕他的衣角。大手緊緊握著傘柄,越握越緊,深邃的眸光緊緊盯着投影到窗口上的那抹孤寂的身影,心中百味雜陳。他有多麼的在意她,他心中知道,只是無法容忍她的欺騙,不想在甜蜜過後再次嘗到她的背叛。

所以他逃避,所以他冷漠,但卻無法放棄她,呵,多麼矛盾的心理。「皇上,真的不進去見見娘娘嗎?畢竟今日是她的生辰……」劉德全在一旁看着百里清風莫測的臉,心中嘆氣,他們之間究竟在鬧什麼呀,明明之前兩人甜蜜的像是掉入蜜罐里,此刻卻……唉……他真的是搞不懂啊。話沒說完,百里清風冷冷的目光從窗口轉到劉德全的臉上,凍得他渾身一顫,然後快速低下頭,閉上了嘴。

百里清風又站了片刻,淡淡道:「你下去吧,不用伺候朕了。」「遵旨。」劉德全低頭快速離開,風雨中只剩一抹孤單的身影,佇立雨中,兀自矛盾躊躇。風雨夜異常凄冷,可是卻沒有他心裏的溫度來的冰冷。「哎呀,娘娘,那水早冷了,你不能喝啊,若是傷了身子怎麼是好?」「無妨。」

窗口內飄出木念淡淡的聲音,百里清風看到窗口那道身影舉起杯子然後仰脖將杯中之水一飲而盡,心中猛地一揪,她就這般不愛惜自己嗎?心中升騰起一股怨氣,他邁步走進龍翔殿,也不理會宮女太監們的跪拜,直直走向寢殿,在走到寢殿門口時,臉上的焦急瞬間化所偽裝的冷漠,他推開殿門走了進去。見到他來,翠屏臉上一喜,對百里清風施了施禮之後就悄然退出,順手關上了房門。

聽到翠屏參拜的聲音,突來的喜悅從心底升起,木念知道百里清風來了,她快速睜開眼睛,嘴角慢慢浮現了一抹燦爛的笑容,他終究還是來了,雖然晚了點,但是依舊是來了。可是抬起眼卻看到百里清風冷冰冰的一張臉,她微微一愣,心中的那抹喜悅也變得惶惑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朕說嗎?

朕忙的很,有什麼快點說,朕可沒有那麼多的閑工夫呆在這。」硬邦邦的話從他的口中吐出,木念眸光一暗,嘴角自嘲一笑,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他不是想為自己過生日,而只是因為自己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他才來,呵呵,呵呵……她低低一笑,然後站起身緩緩走到百里清風的面前,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口。

百里清風身子微微一僵,好久沒有抱她了,她這一刻的擁抱,令他不知是何感受,聞着她發間的清香,他的心微微發疼。這時就聽到木念輕聲道:「皇上可知我的性格?我之前是有很重要的話想告訴你,可是如今夜顏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皇上的心中沒有夜顏的位置,那麼我又何必再說什麼呢?」

說完她嘲諷的一笑,然後抬頭看向百里清風,抱在他腰間的手依舊沒有鬆開。「你……你是在戲弄朕不成?」百里清風一怒,一把推開緊抱着自己的木念,看着她的身子搖晃了兩下,險些跌倒,他想上前去扶,卻又惱怒她剛剛的話語。「臣妾怎敢戲弄皇上,只是很多話語臣妾不想再說了,臣妾唯獨想問皇上一句,為什麼要這般對待臣妾,臣妾究竟哪裏做錯了,即使被冷落,臣妾也要弄個心裏明白。」

是了,她想對他說她愛他,但是那三個字,可能要永遠埋在心底了,她再也不會對他說了,因為他待自己的態度,讓她的心涼了。聽了她的話百里清風眸光一冷,嗤笑道:「為什麼?你來問朕為什麼?這個還需要朕挑破嗎?」「是啊,臣妾早該知道了。」他是因為厭倦了自己,不是嗎?自己又何必要他親口說出厭倦兩個字呢。她冷漠而又嘲諷地看着他的樣子令百里清風心中更加氣惱,心中對她更加誤解,於是恨恨地道:「既然你明白,那麼也無需朕說的太明白。朕只想說一句,朕不想要那個孩子,你可願意打掉孩子?」

他其實也是由於氣憤才會說出不要孩子的,其實就在剛剛她喝下那杯冰水之際,他心中已經決定要留下她的孩子,即使那不是自己的骨肉,即使她心中還有別人,但是他依舊無法容忍失去她。可是他又不願在她面前說出他接受了她肚子裏別人的孩子,也許還需要時間,他才有勇氣告訴她吧。「為什麼?我想要這個孩子。」木念瞪大了眼睛,臉上的冷漠被他的一句話給打破,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他厭惡自己到了這種程度了嗎?那孩子也是他的,他竟然因為討厭自己連孩子都不要了嗎?

他……木念的眼中瞬間充滿了怒意,雙手護住肚子,冷冷地瞪着百里清風。看着她那般護著那個孩子,百里清風愈發氣惱,森冷著語氣道:「你心知肚明。」說着狠狠一甩袖子,摔門而出,走進漫天的雨幕之中。

朕不要那個孩子,朕不要那個孩子……這句話像個魔咒一般不停地在木念的耳邊回蕩,她的眼睛慢慢變得茫然,自己一直堅持的愛究竟是為了什麼?原來這個世上沒有真愛的,即使自己曾經那般的相信愛情,那般的認為只要夠執著,有勇氣,就可以戰勝一切,結果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曾經她以為自己會與閻霄生生世世相守不離不棄,結果當自己不顧一切選擇了重生之後,當自己終於讓他認出自己了,本以為一切就可以幸福了,結果卻得到一個個的背棄與利用。而自己從未在乎的男人百里清風卻一次次的捨命相隨,當她的心再次怦然心動時,那個男人卻再次拋下自己。

哈哈……木念凄然一笑,是,是她太過天真,以為這世上有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是她太幼稚,以為人的心會不變。既然自己都變了,放棄了閻霄選擇了清風,怎麼可能又要求清風能夠恆久不變呢,自己真的是傻得可以。這次的木念沒有落淚,只是茫然地望着窗外的雨夜,然後慢慢走到窗前,任夜風吹亂了長長的髮絲,口中不停地在詢問著自己。

「木念你究竟在眷戀什麼,在追求什麼?」望着那細雨飄飛的雨夜她一遍遍追問著,卻沒有得到一個答案,良久她眸色一黯,抱着雙肩走回到床邊,慢慢地倒在床上緩緩閉上眼睛。窗戶大敞着,她吹了一夜的冷風。

當第二日天亮時,翠屏走進寢殿為木念洗漱的時候發現全身滾燙,昏迷不醒的她。翠屏當場就嚇得白了臉,連忙去請了太醫來,太醫診脈后蹙了蹙眉,開了一些葯然後離開,離開前說娘娘是夜裏受風了,只要燒退了就沒事了,同時他也開了一些保胎的葯,擔心她的病影響到她腹內的孩子。御書房「老奴參見皇上。」

劉德全得知木念生病後立刻前往御書房稟報,此刻百里清風正端坐在殿內飲茶,細長的手指端著青瓷茶杯,氤氳的霧氣繚繞着他俊美的容顏,朦朧了他的視線,他的目光似乎盯着那茶杯,又似透過茶杯,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麼。看到劉德全進來,他緩緩放下手中茶杯,懶懶地問道:「何事?」「啟稟皇上,貴妃娘娘她昨夜受了風寒,發了高燒。」聽了他的話百里清風一雙濃眉深深攏起,銳利的眼眸掃向劉德全,一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太醫怎麼說的?她病的要緊嗎?」

一聽說木念病了,百里清風有立刻奔向龍翔殿去看她的衝動,但是最終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的那份不可遏制的擔憂,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地問著,像是毫不在意。「太醫說娘娘的病無大礙,只要喝了葯燒退了就沒事了。」聽到這句話,百里清風的緊繃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一點,他拿起案頭的奏摺翻閱著,一臉平淡的說,「知道了,你退下吧。」

劉德全離去后,百里清風就一直保持着手握奏章看的姿勢,兩個時辰過去了,他手中依舊拿着同一本奏章,而且連翻頁都沒有過,掩藏在奏章下的一張好看的薄唇始終緊緊地抿著。翠屏按照太醫的方子熬了葯端給木念服了,木念身上的燒也退了,人也醒了,可是人卻不像從前一般,她自從醒來就獃獃躺在床上目光茫然地盯着頭頂的窗幔,不言不語,任翠屏說什麼都說一句話,即使外面的艷陽多麼熾烈,溫暖地照到她的身上,似乎也感染不了她一般,溫暖不了她心中的冰冷。

午膳端來,木念眼睛眨都不眨一眼,翠屏勸了很久她依舊不吃不喝,翠屏心急的不得了,苦苦哀求可是木念彷彿聽不見一般,根本不理不睬,翠屏急得卻無計可施;晚膳端來,木念依舊不吃不喝,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般,眼珠都不轉動一下。她的神情卻如槁木死灰,一雙漆黑如點星般的明眸獃滯的看着遙遠的地方,三魂七魄像失了一半,幽幽茫茫如人間一縷孤魂。翠屏慌了,連忙又去了太醫院,王太醫來診治一番后,蹙眉搖頭道:「娘娘的身子確實已經無礙了,她這個樣子……」

他頓了一下,看了看翠屏,「娘娘這是心病,藥石無用。」「心病?」翠屏聽了他的話傷心地流下了眼淚,是啊,是心病!娘娘這些天雖然總是一臉的漠然,對什麼似乎都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她知道她的心中是很苦的。而且昨日是她的生辰,明明高高興興地去請皇上,結果皇上始終沒來,到了晚上皇上終於回來,但是兩人似乎吵了一架,她看到皇上滿臉怒意地走了出去,之後娘娘便這個樣子了。「該怎麼辦呢,王太醫?娘娘昨日就一天沒進食,今日又一天沒有進食了,本就剛剛病癒,需要進補,而且肚子裏還有一個皇子,若是這麼下去,娘娘她……」翠屏說着說着不禁哽咽起來。

「我也無能為力,心病只能心藥醫。」她的心藥就是皇上了,可是如今……誰都知道皇上冷落了這個曾經一時得寵的貴妃,想要那個「心藥」來估計很難。王太醫搖頭嘆氣的呆了一會兒,然後離開。夜深了,木念依舊不吃不喝,獃滯地躺在床上,翠屏心中又急又慌,娘娘如今像個沒了魂的人一般,看起來隨時會消失,她從來沒有見過娘娘這個樣子,即使曾經皇上待她不好時她也沒有這般,彷彿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厭世了一般,而那個茫然的眼神最是令她心驚,空洞的嚇人。

「娘娘,你不要嚇翠屏好不好?你就吃點東西吧,你病剛好,若不吃東西,怎麼能受得了啊?」翠屏在她床邊哭喊著哀求着,可是木念卻依舊無動於衷,彷彿根本聽不到她的哭喊一般,翠屏見了哭得更厲害了,幾乎抽噎起來,「娘娘你即使不關心自己的身子,也要關心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若是這麼不吃東西,肚子裏的小皇子可是要餓壞了,你怎麼捨得她挨餓呢?」提到孩子,木念的眼珠動了動,她迷茫的眼光慢慢聚焦,空洞的眼睛漸漸匯聚了光芒。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忽然喃喃道:

「孩子,娘真的曾為了你的到來而欣喜過,可是現在發覺你來的不是時候。」雖然如此說,但是正孕育在她肚子中的那個生命,依舊給了她冰冷的心帶來幾許期待,那是一個她以前期盼過的孩子,不過如今那個她想要與之分享喜悅的人卻傷得她體無完膚,不再給她溫存,不再深情於她,竟然還不想他們的孩子。

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那冰冷的空氣順着鼻腔衝進自己的體內,最後帶來一陣難以克制的輕顫。是啊,即使沒有了那個人,但是她還有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不論大人間的感情有無,都不該牽連了孩子,獃滯的眼中光芒越來越亮。

「翠屏我要吃飯。」聽到她的聲音,翠屏先是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答應了一聲,笑着出去準備飯食去了。那之後,木念整個人似乎不在乎百里清風會不會再寵幸自己,反而向他提出,要搬離龍翔殿,理由是皇上的寢宮她一個妃子不該獨佔,也不合規矩,請皇上隨意賜她一個宮殿居住。

百里清風思索再三,最終將鳳鸞軒賜給了木念。鳳鸞軒臨水而築,坐在屋內就可以看到煙波浩渺的湖面,一到夏季那裏更是百花爭艷,水波粼粼,雖然院子不是很大,但景緻確是宮內最美的地方,那是他最經常去流連的地方,如今他讓她住到那裏,是希望她每日見到那些好的景緻會心情好一點,也利於她養胎,雖然他依舊介意那個孩子。

木念自從搬進了鳳鸞軒之後,幾乎日日足不出戶,即使窗外美景如畫,但是她卻無心觀看,若是以前她看到那夢幻一般的景緻時一定會歡欣雀躍的,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沒有那個心力。她之所以要搬離出龍翔殿,是因為她不想再見到百里清風,她想斬斷情絲,從此安心養胎,不知何時起,似乎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成了她的希望,她想看着這個孩子平安出生,然後快樂成長,即使孩子沒有父皇疼愛,但是有她這個母親,她也要讓孩子過得幸福。

這日木念坐在院子裏,望着天空中漂浮着的流雲,很是入神,彷彿她整個人都走進了那片雲彩之中,如夢幻一般,她整個人都變得飄零起來。另一邊的一處水中亭子裏,百里清風隔水遙望着這邊,看到她飄渺的樣子,心中感慨萬千。就這樣,他們一個目不轉睛地望着流雲,一個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多久了木念整日說不上一句話,也從不笑,不管翠屏如何說一些有趣的笑話給她聽,她都沒有多大的反映,面容淡淡的,眼中一片的冷漠。只有撫摸肚子時她才會露出一絲笑容,也只有肚子裏的孩子才能讓她空寂的心得到一絲慰藉。木念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靜靜地看書,或是坐在院子裏看那飄渺的雲朵,而她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在消瘦著,她的肚子越大她消瘦的速度就越驚人。

百里清風每天會命人做一盅補品給她,或者是燕窩,或是是別的,並且下令不讓任何人告訴她那補品是他派人送來的,他也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會常常在她午睡或是深夜她睡熟了時偷偷來看她,卻從不敢在她醒時來,每次來他都發現她又瘦了,每次他都心驚肉跳,害怕一個不注意她就會這樣消失了。而與此同時,百里清風也瘦了許多,每日的煎熬,令兩個人都心力交瘁。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一個月過去了。他依舊每日會偷偷看望她,每日命人送補品給她,然而那補品十回有八回她都是不喝的。

這一日當百里清風在木念午睡的時候他再一次來到鳳鸞軒,此刻的木念正窩在一個搖椅里熟睡着,她的身上蓋了一條毯子,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屋子,在屋內投射了萬道霞彩,她捲曲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濃濃的剪影,明媚的陽光中她清瘦的小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沒有了往日的瑩潤色澤,變得蒼白而又透明。

百里清風心疼地抱起她,想要將她抱到床上去。剛剛抱起她,木念就醒了,她目光冷淡地看着百里清風,沒有說什麼,彷彿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一般,一雙迷茫的眼睛似乎穿透他望向了窗外。百里清風看着宛如木人的木念,心中一陣揪痛,聲音里有着他沒有發現的嘶啞。「顏兒,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身子。」木念將目光轉回來,投向他,看了看,突然咧嘴一笑,「皇上是在關心我嗎?臣妾惶恐。」

淡淡的聲音似從天外飄來,極度飄渺漠然,說完她又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望向那飄蕩的流雲,她多麼想像那流雲一般飄走啊。對於百里清風突然的關心她不以為然,他不過是一時興起來看自己,她沒有必要因為他突然的在意而感動。

「顏兒,你是在恨我冷落你,是嗎?」木念微微搖了搖頭,「臣妾不敢,皇上不是臣妾一人的,皇上喜歡寵幸何人臣妾不敢有所不滿。」孩子都不要了,冷不冷落她又算得了什麼?「你就用折磨自己來報復朕嗎?」百里清風心疼的說,輕輕將她攬入懷裏,無措地看着她,她這個憔悴的模樣,完全讓他投降了,即使那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即使她心中還有閻霄他也不管了,他要的是她,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心撕裂般的疼。木念看了他一眼,只是再次搖了搖頭,嘴角輕笑,眼中的冷然顯示着她對他的排拒與疏離。

百里清風將她放到床上,揉了揉她的頭髮,嘆了口氣,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道:「顏兒,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即使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不管了,我只要你,我不能沒有你,這麼長的時間,我看着你每日消瘦,我的心疼的不行,我們重新開始吧,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孩子,會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可好?只要你能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求你心中忘記閻霄,我只希望你分一點感情給我,我會用我的愛讓你永遠幸福,可好?」

多麼微薄的希冀,他真的是愛慘了她,這麼長時間的掙扎,他還是放棄不了她,那麼就接受她所有的一切,只要她能分一點愛給自己就好。聽了他的話,木念木然得沒有表情的臉突然一冷,蒼白的嘴唇微微抿起,一雙平靜的水眸忽然抬起,冷冷地盯着百里清風,眼中風雲變幻,最後嘴角慢慢上揚,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低低笑了出來,最後笑聲越來越大,直到笑出了眼淚,依舊停止不了。

原來這麼多日子以來他對自己的百般冷落是因為他以為她的孩子不是他的,哈哈,他竟然會有這般荒謬的想法,他竟然會這般不信任自己,自己對他的心他竟然那般的懷疑。一時間心中萬般氣憤,木念忽然坐起身,奮力地捶打着百里清風的胸膛,百里清風看着瘋狂不已的木念發泄一般地捶打着自己,他也不躲,只是任由她,直到她累了,倒在了床上,他才再次擁住了她,

「顏兒,我想好了,我不介意你懷了他的孩子,我只要你。」這句話再次激怒了木念,木念冷冷地甩開了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極度嘲諷地道:「皇上沒有必要委屈自己,對臣妾這般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天下美人無數,自然有願意為皇上生養子嗣的,不必這般勉強要臣妾肚中這個。」

說着她賭氣地轉過頭去,不再理會百里清風,他怎麼可以懷疑孩子是別人的,他怎麼這般不信任自己,自己既然愛了,怎麼還會想着別人,即使心中曾經愛過閻霄,但是既然選擇了愛他,她就死心塌地,全心全意,他怎麼可以這般懷疑自己?看着她這樣,百里清風眼中怒意升騰,他忽然抱住木念,狠狠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咬着她的唇,瘋狂地吸吮起來,「朕哪裏對不起你了,你懷着別人的孩子,朕也可以接受了,你還想怎樣?」

心被揪得生疼,木念看着百里清風憤怒到赤紅的眼睛,對於他這個樣子感到討厭,既然他那麼懷疑自己,自己也無心解釋,既然他已經認定孩子不是他的,那麼她說什麼又有何用。被他吻得快要無法呼吸了,木念突然手腳並用,不停地踢打百里清風,突然手中猛地一用力,將毫不設防的百里清風從身上推了下去,自己則滾到一旁。「既然皇上認為臣妾不潔,何必還要碰臣妾,小心污了皇上的身子。」

她氣憤了,所以開始口無遮攔。「你……」百里清風從床上翻身下來,目眥欲裂,伸手就抓向木念,木念往旁邊一躲,不想腳下一滑,身子摔倒在地,頓時肚子疼痛起來。「唔……肚子……」肚子開始翻攪著疼痛起來,木念蹲下身子,雙手捧著四個多月的肚子,臉色一下子就嚇得白了,突然恐懼浸滿了她的心,她害怕因為剛剛的一摔,傷了孩子。

「顏兒……你怎麼啦?」看着木念額角流出冷汗,百里清風的怒氣立刻被緊張所取代,他快速來到她身邊,將木念抱進懷裏。這時的木念臉色越來越白,她緊張地道:「孩子,孩子千萬不能有事……」說着虛弱的她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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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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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朕不要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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