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師門急召

第一章 師門急召

白雲山挺拔近七百丈,山勢雄偉。自山腳下一直婉沿盤環著寬可同時容四五人行走的山路,可令登山者由此而直達此山中部。但到了中部地段,山勢又一轉而變得異常險峻,再無稍微可容人落足的山路可行,且還圍繞着濃濃白霧。張眼望去,眼前只有白霧茫茫,再看不到其它景物。到了此處,任人如何勇武可當,亦只能望峰而嘆,徒喚奈何。

許多幕名前來,欲登此山而觀日出的遊客,往往到了險峻異常的白雲山中部,便知難而退,徒留下些許感嘆。更有些文人雅士以細小的堅石作筆,在山壁上當即留下動人的詩句以作留戀。

白雲山位於隴西郡內,東鄰臨洮。由於此山靠近中部開始出現白霧處的山壁上,長年生長著各種奇花異果,採摘來吃往往令人感到香甜可口且清涼潤喉,似乎尚帶有提神的妙用。

臨洮縣的居民平日無事時,便偶爾會興起登山的**頭,其目的不外乎是在健身的同時,順便再採摘些果子帶回家裏與親人一同享用。

這一天,天剛拂曉。白雲山腳下,剛剛掛上稀薄的霧氣,便有一青年男子牽着匹白色的駿馬直往白雲山上行去。

這青年穿着剪裁得極合身的白色棉布長衫。一頭黑色長發束攏成一股,披搭在肩上。他身材長得極是修長好看,白凈透亮的臉上有着筆挺的鼻樑。從鼻樑上方約二指寬厚的地方正好是兩道如柳葉般的細眉的交匯點。柳眉下一雙明亮的大眼無時不閃動着醉人的笑意。

他牽着白馬走得不快不慢,嘴裏還時不時地哼著小調。這樣的速度,卻在陽光剛剛穿透雲層的時候,行上了三四百丈的距離。這時越往上走,山中部那層彷彿永遠化不開的濃霧越呈現眼前。

青年轉過頭,拍拍白馬的額頭,輕聲笑道:「快到了,就讓我再騎你一乘吧。」

馬兒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般,仰首發出一聲嘶叫。青年滿意地點點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體在原地突然消失,再出現時已分開兩腿,跨騎在馬背上。一幅憂然自得,極其輕鬆寫意的神色。

白馬發出一聲長嘶,甩開四足,如箭矢一般往山上衝去。

青年坐在馬背上,迎著耳旁呼呼而過的疾風,興緻忽起,連忙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支笛子,湊到嘴邊迎風吹奏起來。

如天籟仙音般的音符不斷從他嘴邊吹出,笛聲忽高忽低,忽急忽緩。一時有如大海中萬波澎湃的海浪聲;一時又如來到夜色初開的森林,各種異獸奇鳥發出不斷的好聽的啼鳴聲;音色急轉,又彷彿來到繁華熱鬧的郡縣,人們聚集一堂高談闊論,爭辯之聲不絕於耳……

笛聲嘎然而止,青年注意到前面不遠處,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正坐在路中間,手肘放在盤起的雙腿上,雙手支著一顆耷拉着的大腦袋,雖看不清她面容,但這神情已足夠讓青年生出一股凄涼的感受。

青年將笛子小心地放入懷中,拍拍坐下馬兒的腦袋,輕聲笑道:「好了,再走就要撞著人呢。」

馬兒長嘶一聲,再往前奔行了幾步,才慢慢停下。

青年跳下馬背,再望了馬兒一眼,才走到老人面前,問道:「老人家怎會一個人在此。你的親人呢?」

老人聽見問話,緩緩將滿是皺紋的臉從雙手的遮掩下露出來。

老人張開一口牙齒已掉得差不多的乾癟癟的大嘴,發出極難聽極其沙啞的聲音道:「兒子跟我吵了一架,帶着孫子跑到前面去了。」

青年安慰道:「既然如此,老人家家住哪裏,不如坐到我這馬背上來,讓我將您送回家吧。」

老人聞言一臉感激,隨即臉色又黯淡下去,搖搖頭低聲道:「我有家,可我不認得了。」

青年看着老人一頭白得不能再白的銀髮,一臉皺得不能再皺的皺紋,像是非常理解地點點頭,又輕聲道:「那我帶您上山找兒子,好嗎?」

老人張著那雙都快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望着青年,既不說好也不反對。

青年當他同意了,上前將老人不足五尺的瘦小身體一把抱到馬背上,輕笑道:「老人家,您坐好了!」猛地伸手往馬臀拍去。白馬猶如知道他的心意,在他伸出的手尚未及馬臀之前,便四足猛蹬,如高速破空的箭矢般往曲折的山路上狂奔。

從不停顛簸的馬背上先是遙遙傳來老人極度驚懼下發出的尖叫聲,轉瞬又帶着幾聲稚嫩如十歲孩童發出的驚呼聲,消失在前方山路轉彎口的盡頭。

青年站在原地,臉上浮現一抹微笑。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從懷中取出笛子,往笛口送出一個長長的尖音,又慢慢地將笛子揣入懷中。

雙眼透出笑意凝望着前方山路。

白馬如去時般迅猛地從轉彎口往回奔來,眼看快到青年身前不足三尺,才驀然停下。馬背上已然換坐着一個頭上只生出五根淺發,看去年齡不過十歲余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此時剛剛移開捂着眼睛的雙手,看到站在眼前的青年,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小男孩下馬時,先側着身子往左面偏倒,在身子尚未觸地之前又跟着一個空翻,才穩穩地落在地上。

青年走到男孩面前,低着頭朝男孩笑問道:「下次還試不試?」

小男孩正在低頭理著身上的那件小馬褂。聞言抬起頭來,嘻嘻一笑,道:「三師哥本事真大。我都練到第五變了,仍然騙師哥不過。不過下次等我練到第六變時,一定能騙師哥牽着馬將我平平穩穩地帶到師門前。嘻,師父都說練到第六變,就可以變換成蛇蟲鼠蟻之類的樣子。到時我變成一隻蒼蠅停到你這白馬上,師哥一定被我瞞過。」

青年輕拍男孩的腦袋,笑罵道:「這白鯨馬乃師門一寶,師哥輕易都不坐在上面。你這小不點,倒是一天凈總想着騎它來玩。你要知道這白鯨馬早數百年便跟着師尊行道修仙界,終日聆聽師尊講道。雖還不能幻化成人形,但早具備了自身的道行,若論起輩份來,連大師兄都還得尊稱它一聲師兄呢。你這點法術,任你怎樣變,又怎能騙得過它。」

小男孩聞言朝白鯨馬做出一個鬼臉,氣道:「就是你,否則我早將師哥瞞過去了。」

白鯨馬仰天一聲長嘶,小男孩以為它又要發狂,忙閃過一旁。

青年笑了笑拿過馬鞍,牽着馬邊走邊問道:「師父這次召我回山,有什麼事,你知道嗎?」

小男孩跟在青年的身旁,聞言笑嘻嘻地踮起腳尖,湊到青年耳旁壓低聲音,神秘地道:「聽說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青年一臉愕然,不由問道:「什麼事?」

小男孩聞言往身後退開兩步,伸出手來笑嘻嘻地指著身旁的白鯨馬,大有奸計得逞的味道。

青年搖頭苦笑,低罵一句:「狡猾的小鬼。」又看向白鯨馬,白鯨馬低着頭,半晌才低低地一聲嘶叫。

青年看着小男孩自信的笑容,威脅道:「上去吧。不過你要說不出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小心師哥我再幫你練練嗓子。」

小男孩一個翻身輕輕鬆鬆地落到馬背上,保證道:「放心吧,無涯子師哥。我馬上就告訴你。」

他頓了頓,見青年露出一幅傾聽其詳的表情,又叉著腰神氣地吩咐道:「師哥快牽馬。」

無涯子背轉過身,催促道:「快說。」才牽着馬鞍慢慢地向前走動。

小男孩坐到馬背上,閉着眼想了一會兒,才說道:「昨天玉鶴山的『駕鶴姥姥』來了。」

無涯子一邊走一邊隨意回道:「這有什麼好稀奇的,『駕鶴姥姥』按人間世的輩份,算起來本就是師尊的外侄女。她每年都有兩三次,要來找師尊敘舊的。」

他頓了頓,又看似隨意地轉過身來,臉上逸出莫測高深的詭異笑容,盯着小男孩威脅道:「小師弟,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秘密。師哥可就再沒繼續聽的興趣了。」

說話間,無涯子向白鯨馬投去一個看似極度神秘的眼神,瞧得馬背上的小男孩心驚肉跳,在座下白馬還沒有作出過激的動作前,急忙高舉雙手,告饒道:「還有,師哥。真的還有。」

無涯子『哦』了一聲,盯着小男孩似笑非笑地說道:「還不快講,難道你真想再讓白鯨馬師兄帶你到山上去逛逛。」

小男孩聞言雙手不由加勁,緊抓住馬背,小心翼翼道:「駕鶴姥姥還帶來了一個人。」

無涯子滿不在乎道:「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小男孩連忙接道:「是姥姥的大弟子『白鶴道人』馬奇師兄。馬奇師兄的肚子上還有一個大洞呢,內臟全都不見了。」

無涯子奇道:「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男孩搖搖頭,道:「馬奇師兄與駕鶴姥姥來的當天就同師父住進了七雁洞,再沒出來過。門裏的師兄弟都在猜測發生了什麼事呢?」

無涯子點點頭,同意道:「馬奇師兄自上次『正道法會』之後,便同入選一甲的四十八位師兄先後神秘失蹤。聽各派師叔伯們說,好像是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了。沒想到一去就是四十九年,再出現時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的確令人感到奇怪。」

小男孩老成地嘆一口氣,接着道:「唉,幸虧當時三師哥你敗給了馬奇師兄,沒能入選一甲。否則只怕失蹤四十九年的人就是三師哥你了。」

無涯子彷彿沒聽到他的話,緩緩轉過身,牽着馬又走了一截,隨口問道:「其他師兄弟都回來了嗎?」

小男孩道:「除了你外,兩天前齊泰師兄算是最後一個達到的呢。掌門大師兄昨日便召集過眾位師兄,說師尊還有事和駕鶴姥姥商量,要今天午時才會從七雁洞出來。叫師兄們靜心等待,說師尊出洞後有大事要宣佈。」

無涯子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暗想:馬奇師兄失蹤之後突然現身,並且肚子還破了一個大洞。而師尊偏偏在這時突然召集在外修行的百多位師兄弟全部返回師門,顯然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無涯子想到這裏,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會是什麼大事呢?」

小男孩沒聽清他的嘀咕,追問道:「咦,三師哥在說什麼?」

「沒什麼。」無涯子回地神來,牽着馬邊走邊問道:「你還知道什麼?」

小男孩突然翻過身,使整個身子仰俯到馬背上,兩手交錯疊放支著下鄂,才緩緩搖頭,低聲道:「我這沒有了,其它你去問師尊吧。」

在陽光漸漸穿透雲層的同時,兩人一騎慢慢走入白雲山常年瀰漫着薄薄白霧的半山腰處。

「到了,下馬吧。」無涯子丟下馬鞍,獨自走到前方完全隔擋住山路的那一塊高約近百丈,表面則光滑如鏡的巨石前。他的倒影非常清晰的映在巨石上。

白鯨馬仰天發出一聲長嘶,前足猛地抬起,整個馬身竟直立起來。

「嘭!」

俯躺在白鯨馬背上,看樣子睡過頭了的小男孩被無情地重重摔在地上。

白鯨馬又是低低一聲嘶叫,『蹄踏,蹄踏』地慢慢來到無涯子身旁。

「唉喲…」小男孩摸著臀部,從地上一翻而起,嘴裏連着發出幾聲叫嚷,雙眼憤怒地注視着前面的白鯨馬。

白鯨馬偏過頭來,往小男孩看了一眼,又迅快地偏過頭去。一根馬尾倒是左右在小男孩的眼前晃動起來。

小男孩低罵一句:「可惡的死馬。」摸著臀部一搖三擺地來到

無涯子身旁。

無涯子正雙眼凝視着眼前巨石,這時扭過頭看着小男孩,突然道:「你出來時這真火陣是否已經開啟?」

小男孩看着鏡中自己的倒影,也充滿疑惑道:「沒有啊,我出來時,在這『補天石』上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無涯子微微一笑,明白道:「那就對了。師尊說不定已經從七雁洞出來了。否則這真火陣就不會發動。」

小男孩同意道:「真火陣是師父當年得到『補天石』時,同時得到的上古大陣,配合著『補天石』在師門前使用,可令任何企圖用法力硬闖進師門的人都無功而返。除了門口無人把守的情況下,一般都不輕易使用的。師哥,你現在好該相信我,真是有大事發生了吧。」

無涯子點點頭,道:「若非師尊連同看門的師弟都一同召去訓話,否則怎會突然想到在補天石上啟用真火大陣。」

他頓了頓,又道:「『御火師兄』知道你溜出來等我嗎?」

小男孩搖搖頭,猜測道:「掌門師兄該還不知道我溜了出來。他一向不許任何弟子無故出來,不過今天剛好是我與輝師弟看門。我覺得反正這時候門中有這麼多位法術高強的師兄在,不會有什麼妖怪跑來送死,又想着騎騎師哥的白鯨馬,便偷偷地溜出來,叫輝師弟幫我看着呢。」

無涯子低聲訓道:「好你個小鬼頭,小心『御火師兄』罰你去『天機洞』面壁。」

小男孩沖他扮個鬼臉,矮小的身子往左一轉。眼前原地哪裏還有小男孩的身影,倒是憑空多出來一個嬌媚可愛的妙齡少女,少女拉扯着衣角,柔聲道:「掌門師兄會捨得罰我嗎?」

無涯子伸手輕拍『少女』腦袋,笑罵道:「學點法術就這麼了不起嗎,快給我變回來。待會兒給出來的師兄弟看見了,你只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少女笑嘻嘻地扯着衣角一轉,又變回小男孩樣子。

無涯子嘆道:「當時我真不該央求師父教你這十八變的法術。」

就在這時,巨石表面盪開一圈圈漣漪,漣漪中間不斷地閃著白色光芒。一個身穿棉布白衣,長得極乾瘦的中年男子從巨石上閃動着白芒的,該有兩人大小的圓圈內踏出。

無涯子一見這中年男子,即臉露笑意道:「七師弟別來無恙啊。」

中年男子手持着拂塵,聞言笑道:「三師兄風采依舊啊。師弟十分想同三師兄述述別後經歷。不過自知此時不是談話的時機。」說完帶頭又往原路走進。

無涯子隨他先後往泛著白芒的巨石處踏進,行到一條長長的白光四散的通道,邊走邊問道:「師尊是否已經出來了?」

中年男子點點頭,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道:「師尊一個時辰前,從七雁洞出來后,便召集門下弟子說要檢查我們這五年來的法術進展。結果輪到四師兄時,剛施展出一半的遁術,便被師尊一把從土裏揪了出來,足足訓了半個多時辰,直指四師兄貪杯誤功,法術沒有一點兒進展。四師兄之後,五師兄、六師兄又連着受訓。現在都還跪着聽訓呢。師父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不過幸好到我時,師尊忽然發現你還沒到,便叫我打開禁制,到『補天石』外等你。否則只怕我也大事不妙呢。」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竟還猶有餘悸。

無涯子不由皺眉道:「師尊從來都未在門下弟子面前發過怒,今天怎會這樣?」

中年男子同意道:「我也正納悶呢。不過三師兄待會兒進去時,可要當心點。你晚到這麼久,師尊正在怒頭上,說不定會狠狠訓你一頓呢。」

小男孩這時來到無涯子身旁,聞言搶著答道:「無涯子師哥才不怕呢。無涯子師哥本領這麼大,進門才六十年,就已從小師弟做上了三師哥,師父怎捨得怪責他。」

牽引宗在當時的修仙界,算是道門內作風最古怪的宗派,它嚴守『入門無先後,達者以為上』的原則。每二十年會舉辦一次門下弟子的道法比試。除了現任掌門欽定的下任繼承人外,其它弟子都以道法比試的排名高低來定在同輩弟子中輩份。所以就算是入門最晚的,但只要天資聰慧。在二十年一次的道法比試中,能夠爭得一定的名次,就不用再做最小的師弟。

中年男子道:「你這小不點懂什麼。掌門師兄早便發現你溜了出來。他囑我叫你乖乖地守在禁制旁,就不要進去了。免得師尊看到你更加生氣。」

小男孩哼了一聲道:「我才不怕呢。師父前幾天教我的第五變法術我已經學會了。」

中年男子笑道:「是呀,小師弟入門近三十年,今天終於學會了第五變法術。可是那些晚你入門的師弟現在大都變成你的師兄了,你還好意思炫耀嗎?」

小男孩聞言全身劇顫,黯然之色顯於臉上,淚水狂浸在眼眶裏直打轉。

無涯子急忙扯了扯中年男子的衣角,狠狠瞪他一眼。才又安慰小男孩道:「小師弟,這又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天意。」

小男孩一臉慘然,淚水不斷往眼眶中湧出,慘笑道:「天意?天意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中年男子知道說錯了話,急忙安慰道:「當時那麼多師兄弟都在那裏練功,看見樹上的朱果紛紛往下掉,大家都怕它掉入地上會遁土消失掉。人人都接着幾個,若不是你最先吃下,感到不對勁后,又急急忙警告大家,怕是所有的師兄弟都會因此而誤了修行。這二十幾年以來,所有的師兄弟都記着小師弟的恩情的。七師哥剛才說錯了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無涯子也感慨道:「誰都想不到沒成熟的萬年朱果竟然會破壞掉修道人的體格與靈性。不過師尊一定會想到辦法解決,不會讓你一輩子這樣的。」

小男孩伸出手來擦了擦眼睛,恢復平靜的聲音道:「沒關係,我幾乎已經忘記了。師父對我已經仁至義盡,在我靈性受損,已無法進一步學習本門內丹術的情況下,仍沒有逐我出師門,去年還傳我十八變法術。讓我有時可以變得高大威武些來安慰安慰自己,我已經很滿足了。」

說話間,他們已走出了泛著白芒的通道。眼前一片異常廣闊的土地,周圍密密生長著各種各樣顏色各異的花卉,伴着停在樹叉上的雀鳥,不停發生好聽的啼鳴聲。令三人耳目為之一新,適才壓抑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小男孩望了一眼靠南端,遠隔約百丈的師門練功房,勉強笑道:「我就不進去了。七師兄還是將『神拂』交給我吧,由我來守着禁制。」

中年男子一邊將手中拂塵交到小男孩手中,一邊指著左側石壁上的一個圓圓的小洞,道:「其實這『神拂』只要插進去,禁制就會自動運行。本是不用你守的,不過大師兄也是為了你好。擔心師尊正在氣頭上,你進去后,反倒有受罰的機會,還不如不進去。師父若問起來,就說你在這裏看着禁制。反正這守門之責一直是由你負起的,你千萬別多心。」

小男孩破顏笑道:「快走吧,嘮嘮叨叨的。別忘記我可比你小不了多少,這些我都明白。」

無涯子聞言不禁莞爾。

中年男子笑着點點頭,與無涯子一同朝南面的練功房行去。

小男孩將拂塵插進那石壁上的小洞,看着從通道內長伸至洞口處的白芒消失掉以後。才轉過頭來,凝望着走遠的兩人,喃喃自語道:「憑什麼我就要做一輩子的小師弟?」

練功房共有三百二十個房間,是平時牽引宗弟子靜坐練功的主要場所。進了大門后,往左邊拐進的第一間房最大,平時掌門召集宗門弟子商議大事就在這間房,這裏可同時容納近千人列席。但自二十年前,牽引宗上代掌門『引路尊』諸冷山為潛修牽引宗最高道術『移神訣』,而將掌門之位傳給大弟子『御火神君』歐陽坤后,因為修仙界一直沒有大事發生,歐陽坤繼任掌門以來,便從沒召開過全體弟子列席的大會。再加上牽引宗大部分弟子平日裏都在修仙界歷練修行或到人間世攢修功德,這間房就一直再沒有打開過。

無涯子剛進入這間房,就見到兩邊密密地站着數百位同門師兄弟,其中大多都是在外修行與他好幾年沒碰過面的。

整個房間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無涯子心中一緊:看樣子師尊這次是真發怒了,各位師兄師弟連鼻孔的外呼吸都改為內呼吸,定是害怕連呼吸聲都會惹來師尊的責罵。到時又說什麼學了這麼久的法術,還只懂用鼻子來呼氣之類的話。

身材高高瘦瘦,生得有若三十歲不到,一幅文弱書生模樣的諸冷山,背對着房門,負手站在離房門最遠的紅漆石牆前,凝眼望着牆上掛的那幅三代祖師爺的畫像,低沉着聲音緩緩道:「是否無涯回來了。」

無涯子聽到這不對勁的聲音,心中暗叫一聲:『糟糕』。連忙快走幾步,靠近跪在諸冷山身後的三人旁微微躬身,道:「正是弟子。」

諸冷山轉過身來,往無涯子望了一眼,冷笑道:「回來得真早啊。」

無涯子一聽這不對勁的語氣,嚇了一大跳,忙解釋道:「弟子三天前就收到師門急訊,但因為弟子…」

「不用解釋了。」諸冷山打斷他的話,雙目又往房間內眾弟子身上循環掃過,大笑道:「你們好,都很好!」

包括無涯子在內的所有牽引宗弟子聞言,同時惶恐道:「師尊息怒。」

諸冷山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名弟子,沉聲道:「至今日起,你三人全到天機洞去給我面壁三年,好好反省反省為什麼你們的道術,這幾年來一點都沒長進!」他頓了頓,走到無涯子身旁跪着的那生得矮胖的中年道士前,用手指了指道:「特別是你,枉我還為你取道號為『千機子』。你看你現在這樣子,哪有一點機靈相!」

無涯子低着頭,坎坷不安地用眼角瞟著身旁的諸冷山,身體一動不動。更學着眾位同門師兄弟般,早將鼻孔的外呼吸轉為下丹田處的內呼吸,深怕一個不好,連呼息聲都會惹來師尊的注意。

諸冷山長長呼出一口氣,沉聲道:「除御火、烈火、無涯外,其它人等全部退出練功房百丈之外,沒我准許誰都不準擅入一步。」

他又緩步走到那長得乾瘦的中年男子面前,淡淡道:「無塵,你可要給我看好了。誰要敢擅入一步,我拿你試問。」

中年男子急忙恭聲道:「無塵子謹遵師命。」

所有房內弟子極有次序地紛紛退出練功房。

這時,整個房間除了諸冷山與無涯子外,就只剩下長得高約八尺,生得虎背熊腰的『御火神君』和身材相貌都極其普通,看上去有若人間七十歲老翁模樣的『烈火真君』。

諸冷山轉過身,輕輕揭開那張三代祖師爺的畫像,隨着一陣『軌軌』聲響起,一道暗門立即自牆上移出。

諸冷山回過頭來,俊臉換上神秘莫測的笑容,催促道:「快進來,這裏面有為師的『九玄大陣』禁制着,在裏面談話可不慮被外間偷聽了去。為師尚有要事須你們去做。」

備註:(1)牽引宗:正道八大宗之一。其宗主『引路尊』諸冷山功力通玄,列為『道門二十仙聖』之一。這一宗在修仙界,算是道門內作風最古怪的宗派,它嚴守『入門無先後,達者以為上』的原則。每二十年會舉辦一次門下弟子的道法比試。除了現任掌門欽定的下任繼承人外,其它弟子都以道法比試的排名高低來定在同輩弟子中輩份。所以就算是入門最晚的,但只要天資聰慧。在二十年一次的道法比試中,能夠爭得一定的名次,就不用再做最小的師弟。

(2)無涯子:牽引宗弟子,自幼與魏伯陽相識,是極為交心的知己。無涯子自六十年前被『牽引宗』宗主諸冷山收入門下后。因其天姿過人,數十年間便從最小的弟子,一躍而成為牽引宗排名第三的師兄,道境修為也早已達到元神出竅的煉神境界,是諸冷山最為得意的弟子之一。其人平時心性冷靜沉着,但卻最見不得妖魔殘害生靈,每到此時,便會怒火狂升,失去一貫的冷靜。將『牽引宗』最高道術移神訣修鍊至第七重火候,在眾多弟子中,僅次於掌門師兄『御火神君』一籌。

(3)諸冷山:又號『引路尊』。『正道二十仙聖』之一,道門八宗之牽引宗一代宗主。自二十年前將掌門之位交給其大弟子『御火神君』歐陽坤后,獨自潛修牽引宗最高道術『移神訣』第十二重法訣,成就大羅金仙正身是其最大心愿。有人曾猜測,諸冷山的道術修為已超過正宗第一高手,清靜無為宗的『無為聖師』。成為道門繼神秘莫測的『三聖二尊』以下的第一高手。因諸冷山數十年來從未出手,真實情況無人所知。

(4)歐陽坤:又號『御火神君』。牽引宗現任掌門,諸冷山大弟子。為人沉着冷靜,移神訣修為已達第八重境界,是諸冷山最得意的弟子。

(5)烈火真君:諸冷山二弟子,性情暴躁,嫉惡如仇。移神訣修為堪達七層境界,功力與無涯子不相伯仲。

(6)移神訣:牽引宗最高道術。其法術並無書籍記載,歷代以來由本門口口相傳。傳說這門法術是由一位飛升仙界的仙人留下的。因修練這門道術的弟子必須達到元嬰出竅的道術境界。故每代掌門只在門中挑選有資質,道術又高強的得意弟子傳授。傳聞這門道術練到最高境界時,可以移山倒海,無所不能,直至飛升成仙也未可知。但由於牽引宗歷代祖師從未有將這門法術修到最高境界的,故對最後一層境界的描述始終止於猜測而已。

(7)九玄大陣:牽引宗上古三**陣之一。防守力極強,內布有採集五種天地罡氣而成的『混天罡』。陣眼可由施法者**咒而不斷變換。闖入陣內者會不由自主地產生重重幻覺,一直到最後被其發出的『混天真火』煉得形神俱滅為止。

(8)駕鶴姥姥:正道散仙之一,善長飛劍術。座下有一隻通靈的座騎『仙鶴』,這也是她名號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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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丹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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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師門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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