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點紅妝一點傷（2）
【我聽見花開聲音的時候，也猜到了它掉落以後……】
眾人站住腳，皇后見她怎麼忽然來了，便詫異道：「成嬪，你如今不是還病著嗎，怎麼過來了，可好些了沒有？怎麼也沒人跟着？」
成嬪手裏捧著一個匣子，嘴角邊掛着很明顯卻又很複雜的笑容，她看了看我，遂向皇后道：「都已經大好了，再無大礙了。臣妾知道今天是嵐嬪……哦不，是嵐妃娘娘的好日子，我們平日交好，今日是特意來給嵐妃娘娘賀壽的。」
我才要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皇后看了一眼李承佑，見他並不說話，便道：「也不必硬撐著病怏怏的身子來的，你的心意，嵐妃心裏自然是明白的。」
「身子不好，跑出來胡鬧什麼呢，回去吧。」李承佑道。
成嬪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叫我不自在，「臣妾說了話就走。陛下，皇後娘娘，您還不知道，嵐妃娘娘曾經幫過臣妾一個大忙，一直未能好好答謝，今日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臣妾這裏亦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娘娘，以表感激。」
我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卻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來，她今日是沖着我來的，不止是賀壽這樣簡單，我知道，她心裏一直在怪我。終究是我對不起她，這些日子以來就算是刻意避過，可是身在皇城裏，總要相見，我與她終要彼此面對。
話音剛落，她就將手中那個極為精緻的錦盒送到我眼前，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勉強微笑着，剛想着伸過手去接時，李承佑卻擋了擋，眼神示意魏敬恩上前去接過了成嬪手裏的匣子，成嬪見魏敬恩就要接過去，立刻收回了手不肯將匣子交給他。
隨之看向我道：「嵐妃娘娘怎麼了，這是與我身份了嗎？這賀禮臣妾定是要親自送到嵐妃娘娘手中方顯誠意的，還請陛下成全。」
李承佑一直擋在我的前面不讓我靠近的，只是她已經這樣說，此刻看來似乎沒有沒有理由不答應了她的請求，他側過臉看看我，在與他眼神交匯間，他自然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意，「好吧。」
我走向前幾步，她亦走上前來，那笑容就像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是的情景，那樣溫婉動人，我接過去，果然是一隻很精緻的匣子，「多謝姐姐這樣上心。」
她臉上的表情熟悉卻又陌生，叫我一時捉摸不透，「妹妹不打開看一看嗎？我想着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我以為，我與她的嫌隙也許會就此解開。我應下她的話，那匣子在手裏是有些沉的，我才掀開匣子頂蓋，只覺得眼角邊明晃晃的一閃，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匣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成嬪已抽出一把方才不知藏在何處的長匕首，就要向我刺來。
「今日我就送你上路，你去死吧！」
她拔出匕首的瞬間，殿裏已經亂作一團，我本能地往後退去，眼看着就要刺向我的胸口，只是還沒有等我反應，身後好像被一股莫名而來的力量重重的向邊上一推，我整個人失去控制撲倒在地上，一瞬間而已，只聽得魏敬恩大喊：「快來人，快來人吶，護駕，護駕。」
「啊！快來人哪，把她抓起來！快呀！」我沒在意那是誰的話。
耳邊只是很清晰地傳來此刻皇后大喊著的聲音：「傳太醫，快傳太醫啊！」
我撐起自己，撐著挪到他的身邊，他已經沒了力氣，暖暖的鮮血還是流在我的手背上。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他的嘴唇開始漸漸泛白，他忍着痛，鮮血浸滿了明黃色的袍子，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那種感覺就是絕望。他靠在我的身上，我用力替他捂住傷口，可是血還是不停地在往外涌，從來沒有過的恐懼侵襲過來，我告訴自己，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的。
貞妃已經完全嚇壞了，退到一邊，哭鬧着喊著「陛下」，又沖着成嬪大罵，「瘋了瘋了，成嬪簡直是瘋了，快抓住她呀，你們快抓住她呀。」
「陛下……陛下……」，他為什麼這麼傻，這樣不顧著危險就擋在我前面，我寧願此刻是我倒在這裏，而不應該是他。
我知道他強忍着痛，硬是要擠出一點笑容來給我，嘴裏羸弱的聲音只要了我安心：「放心，朕沒事的……真的沒事……」
若不是眼前模糊了，我都不知道眼淚什麼時候已經不知不覺滴在手背上，與他的鮮血融合在一起，我的身體根本由不得自己隨着慌亂的心不停地顫抖，我也是這一刻才知道他可以讓我萬念俱灰，才知道我根本離不了他，才知道他願意拿他的命換我的，而我也願意拿我的來換他的。
幾個侍衛衝過來將成嬪圍住，她見此狀忽然變得更瘋癲起來，似乎是神智也越來越不清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麼，只拿着手中的匕首依舊胡亂地在空中划著，無人敢靠近，她沖我大喊：「你的生辰是你的死期才對，幕嵐汐你該死！你簡直該死！你該死！該死！」
皇后緊繃着神情，眼下任何的狀況她都不可以亂了陣腳，她定了定神，畢竟成嬪是李承佑的妃子，是皇子的母親，皇后不能做任何的決定，只是沖着那幾個圍着成嬪卻又不敢上前的侍衛大呼：「你們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快給本宮抓起來，叫她閉嘴。」
他倒在我的懷裏，徹底沒了力氣，我的眼睛早已經一片模糊，我抱着他，根本顧不得成嬪要對我如何，眼前只有一大片的鮮血從他的袍子上滲出來，然後沿着他的手滑下來，我哭不出聲來，也喊不出話，「陛下……陛下……太醫呢，太醫呢，太醫在哪裏啊！」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一點的血色，卻還是拼盡全力捏住我的手，安慰著對我說：「別哭啊……放心吧，不要緊。」我含着淚水拚命的點頭。
「嗯，沒事的，一定沒事的。」這話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耳邊仍是成嬪的聲音，「賤人，你不得好死！你聯合歐陽翌晨禍害我陸家，虧我還把你當好人，苦苦求你，你這個賤人，你該死，你會下地獄的！你該死！」她像瘋了一般，李承佑聽着她的話，抬起手憤憤地指着她，想說些什麼，卻使不出一點力氣來。我抓住他的手放下來然後握在手心裏，只求他平安。
「陛下……太醫就來了，就來了……」
「快拿下啊。」貞妃嚇得臉色慘白，話說的很小聲，成嬪明明是針對我，她似乎更害怕。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把她帶下去，把她帶下去！」皇后奮力道。
她依舊瘋了一樣的大喊著，我的名字在她的嘴裏竟是如惡魔一般的模樣，恐怕她殺了我也不會解恨，我卻無心於她說了什麼，只看着懷裏的李承佑，他不能離開我。
侍衛依舊不敢靠近她，她沖着大喊，「幕嵐汐，我恨我自己，是我無能，我殺不了你，但我要你永遠記住，是你害死了我全家。他們的冤魂永遠不會饒恕你，你終會有報應！你會有報應的！孩子，我的孩子，皇娘再也聽不到你叫一聲皇娘！再也不能了……」
她仰天，撕心裂肺地大笑，那些話直刺我的心頭。
「啊！」
絕望掩埋了世間一切的希望，我彷彿聽見了全世界崩潰的聲音，所有的愛恨在這一刻完結，我回頭看去，那把匕首已經被她自己直直刺進胸口，她滿眼恨意的瞪着我，直到最後倒下。
成嬪就這樣結束了她的一生，為了要報復我，為了將她這輩子所有的怨恨留在我的心裏，永世揮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