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點紅妝一點傷（1）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嵐嬪慕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著即冊封為嵐妃，欽此！」
冊封禮是在皇后的鳳儀殿舉行的，約莫用了一個上午才結束了，皇后與我叮囑了幾句話，這也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了。
隨後的生日宮宴倒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隆重些。李承佑說今日都是自家人自然不必多禮免得都拘謹著，所以省去了許多繁複的禮節。
宴席擺在太平殿，李承佑與皇后自然是在正座，而我也被他拉着在他右側下手最近的地方坐着。宴席之上，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鐘聲叮咚，儘是奢華之物。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渾然天成。就連這般的佈置，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等眾人落了座，皇后笑問道：「今日是嵐嬪這麼大喜的日子怎麼也不見成嬪，難道她的身體還是不見好么？」
貞妃回答道：「可不是還病著呢，自是不便前來的。」她看了看我，再接着說，「今兒可是嵐妃妹妹的好日子，皇後娘娘就別再想着她了。」
李承佑道：「也好，就讓她養著吧，一會兒著人送些好吃的過去。」
我只垂目不語。一提起她心裏總是免不了絲絲的不安，什麼興緻也沒有了。
李承佑清了清嗓子，笑問道：「朕甚是好奇，嵐妃生辰，不知內務府都安排了些什麼有趣的東西？」
「自然都是陛下和娘娘喜歡的。」魏敬恩便呈上了戲本，也談不上喜歡，內務府左不過是那幾部摺子戲，翻來覆去看的人都厭倦了。
「還是這些個東西，朕看得都覺得乏了，嵐妃，你喜歡哪一出便點吧。朕陪着你看就是了。」
「謝陛下。」
我看了看那戲本子，都是些倒背如流的戲了，也是無從下手。
翻看了片刻后只聽貞妃道：「其實臣妾倒是早有準備的。」
「說來聽聽。」李承佑道。
「今日既是嵐妃妹妹的生辰，咱們不如換了以往的樣式，也叫咱們的壽星為我們施一回才藝。早就知道嵐妃妹妹識文斷字，精通詩書，不知身上還留着什麼驚喜呢，歌舞總應該是不在話下的，咱們也好開開眼界。」
皇后道，「貞妃還真是會想，臣妾聽着也覺得這是個有意思的主意。只是今日是嵐妃的生辰，不知道妹妹……」
皇后慢慢看向我，這意思我明白。
就連李承佑也被她們的話引起了興緻，「朕也是很想知道。」
我並沒有什麼準備，自然是推辭道，「歌舞之事臣妾也實在是不太精通的。」
貞妃倒是得意了，「原是這樣呢，倒是我多嘴了。本來嘛，人各有所長，嵐妃不擅歌舞，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可惜了……」
靜嬪因為為我不平，所以乾脆打斷了她的話：「怎麼會可惜，貞妃娘娘怕是不知道，臣妾有幸，兒時便與嵐妃娘娘相識。記憶中，嵐妃娘娘的舞技，怕是有一舞動天下之美。此刻嵐妃娘娘這般推辭，也不過是謙虛罷了。」
李承佑見她這樣一說，興緻自然比方才更高了，轉而問我道：「靜嬪說的可是真的嗎？」
「哪有的事，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臣妾多年不跳舞，恐怕早就沒了往日的芳姿。」我這般推辭，不過是怕叫人笑話，確實多年不跳，總會生疏的。
「怎麼會，朕可不信。聽靜嬪這樣一說，朕心裏甚是好奇，今日可否為朕舞一段，朕十分想看。」
他這樣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我實在不忍拒絕，便點頭答應：「只是臣妾沒有什麼準備，恐怕要叫陛下笑話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那臣妾換了衣裳就來。」
琴樂聲想起，我穿了那身已經舊了的墨點般的黑白相間色羅裙，像是將一副水墨畫穿在身上，別有一番意境。我隨着樂聲輕輕起舞，許久不跳，卻是沒有一點生疏。羅裙隨着我的動作一同飛舞起來，繚繞的長袖左右交橫，讓舞姿更加閑婉柔靡，山嶽河川，波光嶙峋似都在這舞姿里。我一直記得，這段舞叫做《天涯》，是小的時候看一位長我幾歲的姐姐跳的，我看了幾次甚是迷戀，私下裏偷偷學來的。其中當然也有加上自己編的動作。
舞畢，長袖慢慢落下，方才清顏白衫，青絲墨染，這會兒眼前好似一副水墨畫成，這便是這舞的精妙之處。李承佑愣了許久，若不是皇后提醒，他還愣座著呢。此刻才終於緩過神，親自走下台價過來將我攙起，「怎麼這秘密藏的這樣好？朕竟一點也不知道。」
我心中知道，其實舞迷不迷人，這身衣裳倒是為我加了不少分的。「隨意一舞，不過叫陛下笑話罷了。」
「嵐妃當真一舞動天下。」
「多謝皇後娘娘讚賞。」
我被李承佑拉着坐回到的身邊，耳邊的樂聲卻好像一直都沒有停下，那美人兒伴着一段極為靜謐的樂聲妖嬈而來，連我都捨不得移開目光。
「奴婢特意為娘娘準備了賀禮，奴婢獻跳一支《星月移》為陛下和娘娘助興。」她摘下面紗，我並沒有高興而是詫異極了，繪歆，那人竟是繪歆。
我見她水粉色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眸中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釵，為了今日，我猜想她是有備而來的。
貞妃看一看她，又看一看我，淺笑道：「原來是有更大的驚喜在後頭呢。哎呀呀，這乾福宮的主子已是容貌傾城，不成想就連乾福宮的丫頭竟也是與眾不同，一顰一笑亦能如此動人心魂，欲罷不能。」
靜嬪卻搖了搖頭，緊接着貞妃的話道：「這丫頭雖也是貌賽西施，卻到底不好與她主子相比較的。」
可是我分明看見李承佑見她這般打扮，倒是眼前一亮，提起了不少興緻，微笑向她道：「今日既是你主子的好日子，你便舞上一段吧，也算是給大家助興。」
她甜甜回道，「是。」
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席間觥籌交錯，歌舞昇平雲白光潔的大殿倒映着淚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靈虛幻，美景如花隔雲端，讓人分辨不清何處是實景。
她身子輕輕一動，那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好一個絕美的女子，每一個動作皆是舞出蕩蕩之意。此刻可不是如她所願，陛下的眼神至少在這一刻，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舞畢，她站了片刻后才緩緩退去，眼波流轉間，亦是留戀。
貞妃見李承佑什麼話也沒有說，又道，「嵐妃妹妹的生辰，臣妾自然也有好禮相贈。」
「貞妃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皇后道。
她兩手一擊掌，那人抱着琵琶半遮著面走近，「奴婢阮玉寧拜見陛下，拜見皇後娘娘，拜見各宮主子。」
「起來吧。」
抬頭間，我見她將遮住半面的薄薄的面紗扯下來，我頓時愣住，席間亦是傳來一陣唏噓聲，眼前這個人如何與我長得這般相像，眉眼之間幾乎一模一樣，皇后愣住不說，就連李承佑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丫頭怎麼這麼像……」平常在說了一半，便不說了，只是這後面的一句誰都知道是什麼話。
「這丫頭是臣妾宮裏的人，從前不曾發現，她身上的技藝可是世間少有，她能邊彈琵琶邊起舞，更了不得的是，她能在無任何依託之下凌空而座。」貞妃道。
「既是你宮裏的？，朕怎麼從沒見過？」
「原不是在殿內服侍的。」
李承佑「哦」了一聲，接着道，「快快跳來看看吧，讓朕也開開眼界。」
「是。」
那丫頭沖着我的方向笑着漫舞開來。大殿裏一陣陣獨特的幽香都是從她身上而來。眼前的嬌人兒若仙若靈，彷彿從夢境中走來。柔軟的身子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
「賞！」
「謝陛下。」
大殿裏歡歌樂鳴，好不熱鬧。足足兩個時辰以後宴席才準備散去，只見成嬪晃晃悠悠的出現在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