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夾攻

第91章夾攻

在世元385年這一年中蘭頓西征軍完全佔據了攻勢。

可是西征軍中的有識之士都看出來了這台龐大的帝國機器已經出現危機。

前方將士的補給無法解決軍力疲憊。蒲力久攻刺尾不下國內貴族反戰勢力抬頭。

現在林躍是西征軍唯一的希望。

在去年秋天他兵圍飛羽連夜奔襲威烈城以二十萬之眾強攻威烈。威烈守將葉揚率四萬部眾拚死抵抗城上矢箭如雨蘭頓士兵傷亡慘重皆有畏戰之意。

林躍下馬摘去頭盔取步兵圓盾短刀冒矢石登上雲梯。蘭頓軍團頓時士氣大振冒死強攻。在付出兩萬人的代價后蘭頓人在威烈城西北角打開一個缺口。

葉揚率余部繼續戰鬥直至轉入巷戰。直到林躍佔領全城沒有一個威烈戰士放下武器投降。葉揚本人在最後時刻被困在一間大宅的曬穀坪上手挽強弓連殺數十人最後自己也被亂箭射死。事後蘭頓人打掃戰場才現葉揚身旁只有一張斷弓和兩壺空箭袋——若不是葉揚箭盡蘭頓人恐怕還要添幾條冤魂。

林躍在聽到葉揚陣亡的消息後點了點頭贊道:「虎將!一定要好生收斂屍骸讓古思領回去吧。」

接着蘭頓軍士在威烈城搶掠三天。

這在林躍西征以來是例林躍軍團也是最遲開始「就地解決補給」的軍隊。

在《林躍回憶錄》中曾有描寫威烈之戰的一段話:「……犁師大人教導過我兵者兇器。為將不得不用兵但求治軍必嚴正如寶劍藏於鞘遇戰才亮。否則劍有雙刃傷人亦傷己。……可是當我看到手下的士兵衣甲上的血跡還未洗凈卻餓得連拔出敵人屍體上的長矛的力氣都沒有我第一次違背了犁師大人的教導。在那三天中我們幾乎淘盡了威烈城的最後一粒米連全城的土狗都一網打盡。尚能安慰自己的是威烈城沒有生姦污婦女之類的卑鄙行徑那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

確實從古思軍團事後的統計中在這三天洗城裏只有五十三個威烈城百姓死亡。

這已經是385年十月的戰事。

林躍攻下威烈讓迷茫的西征軍看到了一線曙光。而其後局勢的展都圍繞着這一重要戰役變化其意義大大過林躍的預估。

威烈失陷王朝防禦線被撕開一個大口為蘭頓人開闢了一條迂迴進攻的路線。

古思的十五萬布魯克軍被牽制在原地難以動彈。他的東面有蘭頓王二十萬後備部隊北面有尚未肅清的文軍團七萬人。

雲鏡南的聯盟軍身負掐住糧道的重任也無力阻止林躍。

鐵西寧在與蒲力的對陣中正逐漸從下風中擺脫出來但直到385年年底在刺尾集結的王朝軍還無法對蒲力進行反撲更不要說轉身應付林躍。

在這樣的局勢下林躍軍緩慢而穩定地在年底推進到福澤並於世元386年1月攻下了王朝南部重鎮——南袖。

由南袖一路往北再無堅城大塞。林躍軍團兵鋒所指是一片幾乎沒有防禦力的王朝腹地。林躍要等的只是大雪消融春暖花開。

王朝大地上的花花草草不懂得人世間的紛爭。冬雪還未完全化去奼紫嫣紅都滿懷喜悅地從地下鑽出。

「王朝的春天比帝國更有另一番景象啊!」林躍第一次看到王朝腹地的早春心情格外好。他的盔沿上不再結冰茬子兵馬總算又可以動了。也許今年就是這漫長征戰的大結局。

***化雪時比下雪時更冷。八百裏外的鐵西寧一早醒來看見了營房牆角上的一朵報春花在黑黝黝的牆腳黃花顯得格外刺眼。他沒有感到早春的溫暖只覺得后心一片陰森森的冰涼。他已經聽到林躍北上的馬蹄聲了。

兩支蘭頓大軍很快會對刺尾城形成合圍。

韓布不在身邊肯定又在城頭上過夜。

鐵西寧披上黑狼毫皮裘漫無目的地出了營房不知不覺向祖龍軍軍營走去。

五六個值班近衛遠遠地跟上他們知道皇上要去見上官貞泉。

一曲琴音自上官貞泉的營房中傳出。

鐵西寧將食指豎在唇前阻止了要跪下見禮的祖龍軍衛兵然後斂步順着琴音的節拍進入營房。他怕衛兵跪下的衣甲聲打破這優美的琴韻。

上官貞泉的琴音充滿愉悅之意正如早春時的勃勃生機而把持有度的歡悅之音中又不失古琴清微澹遠的真意。也許是眼角的餘光查覺到有雅客登門琴音中歡悅之意突盛幾聲輕彈已是用琴在歡迎鐵西寧的到來。

鐵西寧靜靜地站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他喜歡上官貞泉喜歡她的琴喜歡她天性中的樂觀也喜歡她無瑕的純真更喜歡她巾幗不讓鬚眉的志氣。

在前來「勤王」的地方軍隊中唯有祖龍城的軍隊從不和鐵西寧扯皮。那是因為祖龍軍的領軍大將十七歲的上官貞泉是唯一一個自願勤王的將領。鐵西寧看得出來她與其說是來幫助自己倒不如說是為了保護王朝百姓而戰。

從這點上看鐵西寧覺得貞泉是他的知己。而且她身上有許多優點是自己身上所沒有的。在這樣局勢危急的時刻她居然還能平心靜氣地彈出這樣一琴曲可以說她是稚氣未脫心無旁鶩也可以說是頗有大將之風。

總之上官貞泉身上的一切鐵西寧都覺得喜歡。

琴聲甫止上官貞泉這才現是鐵西寧到了忙跪下道:「陛下我不知道是您……」

「平身吧軍營之中不必多禮是朕打攪了貞泉撫琴的興緻。」鐵西寧笑道。

上官貞泉立起身來大膽而又略帶羞怯地看着鐵西寧道:「陛下若愛聽琴貞泉隨時歡迎。」

「琴如心語還是象這樣在不經意間聽到的琴聲最好。」鐵西寧道他在上官貞泉對面依祖龍城的禮儀盤膝坐下「朕因戰局變化而夜不能寐心情煩悶直至聽到貞泉的這一曲才覺得心胸開闊了一些。朕素知貞泉精通軍事卻無法理解貞泉心中對戰局的看法。」

他言下之意便是「我都愁死了你為什麼還如此輕鬆」。

上官貞泉親手為鐵西寧沏上香茶笑道:「諸君皆言春早貞泉獨覺花俏。」

「哦?」鐵西寧亦聽出她語中「春早」之意「請說!」

「春雪消融八百里王土再無人可阻林躍大軍。陛下愁得可是這個?」

「正是。」

「戰事最多機變。原先陛下在刺尾與蒲力軍膠着古思軍、聯盟軍均無勝績整個戰事都在變動的平衡之中。而如今林躍靈光一現攻陷威烈迂迴南袖。表面上看蘭頓人佔了上風但世事多變勝負仍是未知之數。」上官貞泉適才還在撫琴一副閨秀模樣現在說起軍事卻語氣頓挫頗有丈夫之風。

「請細說。」鐵西寧隱約感覺到上官貞泉所說的意思但還是希望聽到對方的驗證。

「西征軍與我軍在刺尾相持一是因為刺尾地勢險要二是因為蘭頓糧道鞭長莫及力止於此。雲鏡南進據固邦平原之後西征軍補給更缺。在這時候林躍開闢迂迴進攻路線實是無奈之舉……」

「……林躍進入我朝腹地之後糧草必然不繼雖可就地掠奪但這樣也會激起豪紳百姓的反抗這是其一。第二林躍連下數城再要從南袖北上軍力必然不繼屆時古思、雲鏡南豈有坐視之理?再三林躍孤軍深入手擁重兵蘭頓王多少會有些顧忌吧?」

「正所謂牽一而動全身林躍打破了僵局此後的戰局平衡必定打破但誰勝誰負那要較量了才知道!」說到這裏上官貞泉已是滿臉英氣。

「說得好!」鐵西寧不禁擊掌喝彩「但若林躍提兵北上與蒲力形成夾擊之勢貞泉將如何應對?」

「貞泉敢問陛下林躍以三十萬眾據威烈占蠻域進福澤下南袖再蜿蜒北上會有多少軍力到這裏?」

鐵西寧不假思索地道:「林躍一路過關斬將折損軍馬約有七八萬加上留駐各城的軍馬待得到刺尾應不到十萬。」

「那就是了。」上官貞泉道「他若不來刺尾便罷若敢來貞泉願留一旅之師死守刺尾擋住蒲力。陛下可盡提關中之兵圍剿林躍!」

「說得好!」鐵西寧的心終於定了下來「若真能擊滅林躍貞泉當之無愧是功之臣!」

「一言為定!」上官貞泉笑道臉上飛紅「到時候陛下要賞我什麼呢?」

「到時封你一個白金龍騎將那可是開先河!」鐵西寧笑道。

「我可不要當什麼白金龍騎將……不如這樣賞賜由我來想好了。」上官貞泉道。

「這就要看你要什麼了。」鐵西寧笑道。「陛下放心貞泉一不要地二不要兵而且肯定是陛下做得到的。」上官貞泉見鐵西寧談笑風生便也放膽直說。

「好就這麼定了。」鐵西寧笑道。

「君無戲言!」上官貞泉向鐵西寧亮起右掌。

「什麼?」

「擊掌為誓啊!」

「好!」鐵西寧與上官貞泉手掌相擊在擊掌那一刻五指順勢一攏將貞泉的手握在掌中。

上官貞泉臉紅耳赤低下頭去卻絲毫沒有掙脫之意那一副女兒家羞態直將鐵西寧看得心猿亂跑意馬狂馳。

「陛下粟豐軍和近衛軍吵起來了!」近衛在門外報道。

「太放肆了!」鐵西寧待要拍案而起才現自己的手還有與上官貞泉相握。

「陛下不要動怒一切以軍心為重。」上官貞泉低聲道。

「嗯。」鐵西寧壓住怒火出營而去。

***鐵西寧來到粟豐軍軍營時雙方正劍拔弩張眼看便要打起來了見鐵西寧駕到都跪了下來。

「張山怎麼回事?」鐵西寧問自己的近衛隊長。

「回稟陛下臣今日奉命督察……」

原來這幾日蒲力軍一直沒有進攻昨天夜裏卻動用了兩千多名弩箭手向城中亂射。射進城內的全是無頭箭箭上綁着「投誠證」。一夜之間射進城內的「投誠證」不證其數。

投誠證簡潔易懂。

標題:「投誠證。棄暗投明好處多多!」

副標題:「投誠蘭頓西征軍細則。」正文內容:「一、對於投誠者免費提供食宿;二、授予『帝國投誠勳章』另附送『三等功』勳章一枚;三、提供返鄉、留營就業、蘭頓全境十日游等代理代辦服務;……四、投誠晉級規則騎將以下軍官升一級帶隊投誠升二級……十、將享有全體大抽獎時間定於刺尾城陷落當日另有幸運數字例如第一千名投誠者將獲幸運獎一萬金幣……十五、請收好本證在破城之日雙手抱頭嘴含本證者視為最後投誠機會但前十四條優惠將不予享受。」「這樣的投誠證我們在粟豐軍軍營就搜到六百多張!」近衛隊長張山道。

鐵西寧的臉陰了下來沉聲問道:「別的軍營呢?」

「也搜到一些不過沒有粟豐軍的多。因為昨夜是粟豐軍負責巡城。」張山道「我們依照軍規要逮捕這些私藏投誠證的士兵他們拒捕。」

鐵西寧大致明白了事情經過轉對粟豐軍戰士道:「兩軍對陣大敵當前你們居然敢做這種動搖軍心的舉動這已是死罪。再加上拒捕你們是要反了嗎?」

拒捕的士兵大約有幾十個此時都嚇得不輕兩腳軟。

鐵西寧見狀情知這都是些下級軍士如果沒人煽動斷然不敢鬧事於是轉了口氣道:「朕相信大家你們千里迢迢從粟豐到刺尾抱着的都是一腔抵禦外敵的熱血。朕本不想追究可是公然拒捕朕也護不了你們!」

有個士兵抬起頭來雖然已是嚇得涕淚齊流臉上卻是一股犟氣他帶着哭腔叫道:「俺們不服!俺們冤!」

「好你說。」鐵西寧點頭道他現在打算殺一儆百。

「俺們昨天巡城城外飛進這許多箭來嚇了俺們一跳。俺們不識字還笑說蘭頓人的紙不錯拿來解手倒是好使。後來俺們的騎將上官要俺們都收起來說到時候可以保命用。他自己還收了三四張呢為什麼他可以收俺們就不能收?俺們只知道能保命的必定是好東西……」

鐵西寧沉聲頭號張山道:「他們的騎將是誰?」

「是個叫酈天成的。」粟豐城酈姓是大姓。

「給我帶上來!」鐵西寧道。

「不用找了我在這兒。」軍營中走出一個年青騎將「這些軍士分明是污衊上司!」

那數十個跪着的軍士一齊抬起頭來指著那騎將道:「大柱子沒說謊!」

「你還有什麼話說?」鐵西寧向那騎將走去冷笑中殺機已現。

「陛下我……」那騎將被鐵西寧的殺氣鎮住原先從容自若的表情變成了驚恐「陛下饒命我是……」

他的後半句話已經說不出來只能捂住咽喉跪了下去。

鐵西寧將劍丟給近衛宣佈道:「這件事就這樣結了。有收了這種投誠證的限於今天上午交給近衛既往不究再若現與酈天成一樣就地處絕不必上報。」

「萬歲萬歲萬萬歲!」粟豐軍營中一片歡頌聲。

***雲鏡南最近一直愣。

從飛羽城回來之後他象換了一個人。這幾個月他居然沒有爬過一次水裳的帳篷頂沒有見到路過的神族少女就流着口水大叫「美女」甚至沒有和任何人開過一句玩笑。

每天雲鏡南除了分析軍報就是制定戰術其勤勉程度堪與當年協助憶靈重建公國相比。

水裳開始時還會拍着他的肩膀說「浪子回頭啊」可是後來就現不對勁了。雲鏡南的不羈似乎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一旦變「正常」了水裳反而覺得他出了毛病。

「一沙捎信來了說要在阿南要塞立阿南王神像很帥的這是石工的原圖你看看。」水裳盡量找點事情讓雲鏡南開心。

雲鏡南接過圖來看了看面無表情地道:「怎麼跟個棍子似的?和蘭頓石工比差多了。」

「我們草原上都是用石柱子刻象的叫圖騰柱懂嗎?」水裳不幹了。

「全草原都知道我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光棍還嫌不夠顯的啊!」原來這正是雲鏡南的痛處。

「不會啊!你忘了徵婚那時候多少美女來啊帳篷都擠爆了。」水裳安慰道然後覺那次徵婚也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於是又補了一句「我看阿箏和阿靈對你都蠻好的嘛!」

「算了吧!她們兩個現在倒是蠻好的對我可就不一定了。」雲鏡南顯然已經沒耐心繼續談話「我去看戰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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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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