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廁所里的血

第九章 廁所里的血

星期一的早上,變天了,很冷,有些同學都穿起了毛衣。

風很大,發出嗚咽的哭聲,吹得那些落葉,遍地亂飛。

周峰有些恍惚的走進教室,看了一眼同樣神情恍惚的林羽如,他張了張嘴,本想為了昨晚自己的失控向林羽如道歉的,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實在沒有向別人道歉的習慣,以至於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於是,他閉上眼睛趴在了桌子上。

林羽如用胳膊碰了碰他:「周峰?」

他把臉側過來,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睛。

林羽如看着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份單純的關懷,她說:「你沒事吧?你臉色很差,昨晚沒睡好嗎?」

周峰搖搖頭,什麼也不想說,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昨晚確實沒睡好,迷迷糊糊的做了一晚上的惡夢,夢裏全是張雲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不停的讓周峰帶她回家。

周峰快被她搞瘋了。

周峰知道,自己一定是被張雲的鬼魂纏住了,無論他怎樣掙扎,也逃不掉張雲帶給他的夢魘。

是的!當他拉開抽屜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那串昨晚被他扔掉的鑰匙,此時竟安靜的躺在他的抽屜里!

張雲的照片面對着他,沒完沒了的對着他笑。

那笑容的背後,隱藏着一把看不見的匕首。

它隨時會跳出來,捅穿周峰的心臟!

林羽如感覺到了周峰的異常,她把頭探過去,立刻叫了起來:「鑰匙?怎麼會在你抽屜里?你又把它撿回來了?」

「沒。」

「那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周峰的腦子一片空白。

王利生坐在後排問:「怎麼了?」

問這句話的時候,王利生已經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他一眼看見了那串鑰匙,他從周峰的抽屜里把它拿了出來,他看了看,然後說:「咦?這不是張雲嗎?」

周峰沒說話,楞楞的坐着。

「周峰,你……」

「我什麼?媽的!」周峰猛一回頭,吼斷了王利生的話,一把搶過了王利生手裏的鑰匙。

王利生被周峰突如其來的脾氣嚇了一跳,他愕然的看着周峰:「你吃錯藥了?」

「別惹我!我想殺人!」

周峰看了一眼手裏的鑰匙,凝神片刻,扔出了窗外。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裏。

他扔掉的好象不是鑰匙。

而是張雲的屍體!

下午六點半左右,參加這次文藝匯演的同學陸陸續續的到了電影院,包括林羽如跟周峰在內,一共十四個人!

這是學校匯演有史以來,除了大合唱之外,第一次這麼多人演一個節目。

班主任上午就宣佈了,因為節目比較大型,所以參加演出的同學從今天開始,一直到下個月一號匯演結束,可以不用上晚自習,全都去排練。

高陽也來了,還多了一個女孩子,是林羽如臨時加的兩個角色,而且林羽如發現,讓高陽演流氓,比張洪肯定象多了,所以等他們全到齊了以後,林羽如把他們各自的飾演角色說了一遍。

「周峰演的是一個上班的男人,王利生跟丁勇明演一對流氓,高陽演另外一個流氓,也是王利生跟丁勇明的大哥,張洪跟劉文雅演一對戀人,胡英演醫生,萬莉跟劉雪紅演黑白無常,曹敏、王玲、張海英、李小琴伴舞,每個人出場的時間都不多,我們爭取把它演好,我跟你們簡單的說一下劇情……」

說完以後,林羽如放了一遍音樂,告訴他們每個人在哪段音樂出場,怎麼去演,然後讓他們自己先去琢磨琢磨,開始教其他幾個女孩舞蹈。

周峰坐在台下,目不轉睛的看着台上的林羽如,她正在跟着音樂跳一曲《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周峰發現,燈光下,她竟是那樣的光彩照人、與眾不同,她的每一個輕柔的肢體動作,和她臉上流露出來淡淡的憂鬱,使她此時看上去有着一種令人震撼的美,周峰被深深的感動了。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學生的痕迹,她就象是一直居住在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不小心迷了路,走進了這所學校。

周峰的心弦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撥動了一下,喉間湧出了一股暖暖的熱流。

王利生在周峰身邊坐了下去,他看着台上的林羽如對周峰說:「周峰,你完了。」

「什麼完了?」

「你喜歡上林羽如了。」

「沒有!」語氣肯定得讓他自己懷疑。

「沒有嗎?」王利生反問他。

「沒有!」他仍肯定的堅持着。

他問自己,真的沒有嗎?

他不知道!

在王利生沒有說到這個話題之前,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是覺得林羽如很熟悉,而且林羽如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在吸引着他,這種感覺是那麼自然,彷彿與生俱來的,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他只知道林羽如牽動着他的每一根神經、每一根纖維。

「別裝了,傻瓜都看得出來。」

「不是,我對她有另外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我看到她,有時候就好象看到了我自己,我說不清楚,我覺得她好象是從我身體里分出去的另一個身體,你不會明白的。」

「那你更完了,你喜歡她喜歡得走火入魔了。」

「切!沒那麼嚴重。」

「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挺招女孩子喜歡的。」

「沒辦法,人長得帥就是煩,我都愁死了。」

王利生笑着捶了周峰一下:「拉倒吧,給你陽光你就燦爛,不過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也一直很想知道。」

「什麼事?」

「你跟張雲那時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提到張雲,周峰的心情立刻糟糕到了極點,他皺着眉頭問:「什麼怎麼回事?」

「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嗎?」

「我一直把她當……妹妹。」

「可是她都為了你割脈自殺,不是嗎?」

「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王利生低喊:「你從來沒有內疚過嗎?」

「這跟喜歡是兩回事,不可能因為一個女孩子為了你割脈自殺,你就必須去喜歡她,甚至娶她。」

「難道不應該嗎?如果我碰到一個女孩子為我這樣,我想,我一定會對她負責任的!」周峰的話讓王利生有些氣憤。

周峰想了一下,他說:「好,那我問你,你喜歡胡英嗎?」

「這跟胡英有什麼關係?」

「你先別管有沒有關係,你就告訴我,你喜不喜歡胡英?」

「我怎麼可能會喜歡胡英呢?真是天大的笑話!」

「那我再問你,如果胡英為了你割脈自殺,你是不是一定會喜歡她?甚至娶她?」

「我……」王利生一時語塞。

「我估計你也不願意吧?那樣就變成是一種同情了。」

「你強詞奪理。」

「我不是強詞奪理,我只是打個比方,喜歡跟同情不能混為一談,你不喜歡胡英,就象我也不可能會喜歡張雲一樣……」

說到這裏,周峰停了下來,警覺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他突然很強烈的意識到,也許張雲此時就在一旁傾聽着他跟王利生的談話,周峰擔心自己的話刺傷了張雲,使她惱怒,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於是,周峰很小心的改口繼續說:「其實張雲是個……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又很懂事……,我不是不喜歡她,我只是覺得……覺得我們年齡都還小,不應該那麼早談戀愛……,生子,你說是吧?」

一番虛假的話說得周峰自己懊惱不已,他也沒詞再往下說了,只希望張雲沒有透過胸膛看到他心裏的話的本事!

王利生的表情,從一開始的氣憤轉變成了一種釋然,他說:「其實也對,不過拜託你下次打比方的時候,說個漂亮點的女孩子,千萬別扯胡英啊,我怕怕!」

周峰笑了,他轉頭看王利生,他說:「對了,生子,我一直想問你,那天在河邊,你怎麼突然跟着了魔一樣?你到底看見了什麼?」

「周峰!你過來一下!」

林羽如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王玲沒什麼心思記林羽如教的舞蹈動作,她腦子裏仍在想着那三張一模一樣的臉,就因為出現在不同的地點,就會變成三個不同的人?世上哪有這樣接二連三重複的臉?這完全違背了常情!

如果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也許可以勉強理解為雙胞胎,可是,三張呢?難道還有三胞胎?

王玲覺得,如果不把這個謎底解開,她一定會神經失常的!

她出神的看着林羽如,林羽如正背對着她,蹲在台口不知道跟周峰說什麼。

王玲沖着林羽如的背影突然叫了聲:「萬書敏!」

她想給林羽如再來個出其不意。一般人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聽到別人喊自己的名字,都會有正常反應的。但是林羽如沒有任何反應,頭都沒有回一下,繼續蹲在那裏跟周峰說話。

就跟那天王玲在醫院突然喊「林羽如」一樣,那個叫萬書敏的女孩也沒任何反應。

難道真的不是同一個人?

倒是張海英停了下來,奇怪的問:「王玲,你在叫誰呢?」

王玲沒好氣的白了張海英一眼:「又在叫鬼呢!」

然後心不在焉的跟着她們一起跳了起來。

林羽如回頭看到了王玲僵硬的動作,她站起來說:「王玲?我不是說了嗎?每一拍動作打出去的時候,盡量放鬆一點,象這樣,你看看,手輕輕的起來,眼睛跟着自己的手走,對,比剛剛好多了,不要有任何壓力,也不要覺得自己跳不好,唔……,簡單一點,你就這麼想吧,今晚這個舞台上,我就是最棒的,所有人的焦點都在我一個人身上,這樣想,你的自信就會自然而然的來了,有了自信,那麼你就一定會跳得好。」

這時,王利生在台下喊:「林羽如!有人找你!」

「誰?」

林羽如轉過頭去,她看見了在王利生身邊,站着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戴着一頂鴨舌帽,看不清他的臉,肩上挎著一個背包,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象是趕了很遠的路。

其他人也停了下來,全都看着這個陌生的不速之客。

他向林羽如走了過來,摘下頭上的鴨舌帽,露出了一頭剃得很短的頭髮,他微笑着,禮貌的伸出右手:「你是林羽如?」

渾厚而有磁性的聲音。

「是的,你是?」林羽如點點頭,有些詫異的跟他握了握手,林羽如定睛注視着他,發現他有一雙很深很亮的眸子,濃濃的眉毛微微往上揚著。

這是一個乾淨的男人,不是特別英俊,但是全身散發出一種成熟的魅力。

「我叫王飛,我前天晚上在QQ上看到你給我的留言。」

林羽如恍然大悟:「哦!原來你是……」

「對!我剛剛去學校了,他們說你們在這裏排練,所以我就過來了。」

林羽如不禁感到有些驚訝,她完全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跑到這裏來了,王玲更是驚訝,瞪大了眼睛看他,臉上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王玲跑到他的面前:「王飛?你是從哪裏來?北京嗎?」

「是的,我剛到,你是?」

「我是王玲啊,你記得我嗎?」

「記得。」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呃……,李霞呢?她還好嗎?」

林羽如說:「在醫院,我帶你去吧。」

然後,林羽如對大家說:「好,今天就排到這裏吧,明天再排,張海英,你幫我把CD機跟音箱帶回宿捨去,好嗎?我一會兒就回去了,謝謝你啊!」

李霞做夢也沒想到,王飛此時會站在她的面前。

李霞一眼就認出了他,他沒變,跟李霞在視頻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李霞獃獃的、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飛走過去,揉了揉李霞的腦袋,語氣裏帶着一份親切的責備:「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呢?」

李霞傻傻的笑着,旁若無人般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你……你怎麼來了?」

王飛抓着李霞的手,他看到李霞的手腕上裹着一圈紗布,他的眼底有着一絲心疼,還有一份難以言說的無奈,他故作輕鬆的說:「是啊!你這麼讓人不放心,我能不來看看你嗎?還好上回問王玲要了地址,要不我還真找不着,可把我累壞了,坐了兩天的火車呢,現在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這話一點沒錯,自從王飛進屋以後,李霞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脫胎換骨了一樣。

周峰看了看林羽如跟王玲,用眼神示意他們先走,林羽如有些猶豫,臉上露出不放心的神情,周峰已經開口說話了:「李霞,我們先走了啊。」

「好的,謝謝你們。」

他們三個人從醫院出來,並肩往學校方向走,街頭靜悄悄的,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昏暗的路燈,把他們三個人的影子,忽短忽長的投在路面上。

林羽如仍有些不放心的對周峰說:「我們就這麼走了沒事吧?留下李霞一個人在那裏。」

「你在擔心什麼?在醫院他能對李霞怎麼樣?再說了,你沒看出來嗎?李霞就想跟他單獨獃著的。」

「可是……」

「可是什麼呀?我倒覺得那個男人挺好的。」王玲打斷了林羽如的話,隨即鬆開了挽著林羽如的手,蹲了下去:「我鞋帶鬆了。」

林羽如停下腳步,看着王玲:「他挺好嗎?我們才見他一面,不能這麼快就斷定他的好壞,李霞還這麼小。」

周峰不屑的說:「你認為她很小嗎?年齡小並不代表她的思想小,不是有那樣一句話嗎?人小鬼大!要不然她也不會為了那個男人割脈了。」

「可不是。」王玲系好了鞋帶,似有意、但又那麼自然的走在了周峰跟林羽如的中間,重新挽住了林羽如的胳膊。

她從沒與周峰靠得如此近,也沒有這麼愜意的散過步,她的心怦然跳了起來,彷彿飄飛在那遙遠的雲端里,一直飛向了雲天深處!

她突然想,如果這條路沒有盡頭,那該多好!

她輕嘆一聲,話裏有話的接着說:「其實,我挺羨慕李霞的。」

「羨慕?為什麼?」林羽如不解。

「是啊!有一個男人可以為了她從那麼遠跑來,也足以證明他對李霞是有心的了。」

「你錯了!」周峰說:「他對李霞沒那種喜歡。」

「沒那種喜歡他還來看李霞?坐兩天的火車,你以為他有病?」

「當然不是,可能是一種責任吧,反正沒那種喜歡就是了,所以,林羽如,你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對李霞怎麼樣的。」

王玲說:「你怎麼知道他對李霞沒那種喜歡?你又不是他。」

「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可以從眼神裏面看得出來的,他純粹把李霞當成是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會喜歡?」

「是嗎?」王玲輕哼一聲,偷眼看他,她想從他眼神里看出點什麼,但他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遠處的路面,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王玲突然問他:「如果是你,你會不會跑那麼遠去看一個女孩子?」

「我?沒想過,我是不相信網戀的,太假了,我上網只玩遊戲。」

周峰把林羽如跟王玲送到宿舍樓下以後,他就回家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他遠遠的看到了在那盞壞了的路燈下,站着一個小男孩,穿着一套紅色的衣服,手裏抱着一個皮球。

小男孩鬆掉手裏的皮球,開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似乎專程在等周峰來拍給他看的。

皮球撞擊著路面,在這寂靜的夜裏,發出沉悶的聲音,緩慢而有節奏——蓬!蓬!蓬!蓬……

周峰離他越來越近。

周峰不想去看他,可是餘光卻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小男孩專心拍著皮球,好象根本沒注意到周峰的存在。

周峰心想,這是誰家的小孩?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去?為什麼要在一盞壞了的路燈下拍皮球?

四周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只有那皮球聲仍在一下一下「蓬!蓬!」的響着。

周峰的腳步突然變得無比沉重了起來,一種恐懼的感覺迅速侵蝕到他的身上,越來越重的籠罩了他。

周峰終於走過了那個小男孩。

皮球聲嘎然而止!

身後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哥哥,你帶我回家……」

周峰的頭皮一下子炸開了,他頭也沒敢回,拔起腿,沒命的往家裏跑去。

林羽如跟王玲回到宿舍沒一會兒,宿舍就熄燈了,王玲說睡不着,抱着自己的枕頭擠到了林羽如床上。

王玲貼著林羽如的肩膀,小聲的問:「林羽如,你覺得周峰說的是真的嗎?王飛對李霞不是那種喜歡?」

「我不知道,我看不出來,你覺得呢?」

「應該……有一點喜歡的吧?不然他怎麼從那麼大老遠來?而且他一到醫院就拉住了李霞的手,看起來好親熱的。」

「是啊,所以我不放心嘛,真不該回來的,都是周峰。」

「回都回來了,還能怎麼樣?難不成再回去?也許李霞巴不得我們回來呢,你沒看見她見到王飛的樣子啊,整個人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有些事情,我們管不了的。」

「那到也是。」

「哎,對了,林羽如,李霞是什麼時候割的手脈?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我還以為她今天沒來上課是真的生病了。」

「這種事情哪好到處去說的?就是星期六晚上,你們都回家了,當時宿舍只有我一個人在,把我嚇壞了,說實話,我挺佩服她的,那一刀割下去不疼嗎?你沒看到她的傷口,好恐怖的,我想想都怕,換成是我,我肯定沒勇氣割得下去。」

王玲輕嘆了一聲,周峰的臉龐清晰的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原來,暗暗喜歡一個人是這麼痛苦的事情,她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如果你碰到一個你真心喜歡的人,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什麼?」

「沒什麼。」王玲苦笑了一下:「我在李霞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從我知道她網戀開始。」

「誰?」

王玲沉默了片刻,輕輕的吐出了三個字:「劉思佳!」

「劉思佳?」

「對,你知道劉思佳嗎?」

「不知道,上次聽李霞提到過一次她的名字,說我跟她很象,我跟她真的很象嗎?」

「我不知道,我沒見過劉思佳,我也是聽李霞說過她的故事。聽說她也是在網戀,後來自殺了,就死我們隔壁那間宿舍。」

「哦!難怪,我說隔壁的宿舍怎麼一直鎖著門呢。」

「本來說是沒鎖的,因為第二天莫名其妙死了一隻貓,眼睛被人挖掉了,就死在劉思佳的床上。」王玲剛說完,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聽李霞說好象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林羽如,你那天晚上跟張海英真的看見了……」

「是真的,就貼在牆上。」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我……相信。」

「我也相信,我總覺得隔壁宿舍有人,劉思佳肯定還在裏面,有一天半夜,我起來上廁所,剛打開門準備出去,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嗎?」

「什麼?」林羽如也打了個冷戰,她猜到王玲說的是偷看李霞日記那晚。

「我從隔壁宿舍的門縫下面看到了光,一閃一閃的,就象有人在裏面點了蠟燭一樣,我嚇得連廁所都沒敢去,而且,我總是聽到有貓叫,有時候是從隔壁宿舍傳來的,有時候好象是在窗戶外面叫,有時候又好象就在我們宿舍的哪一張床底下叫……」

「別說了,別說了,我怕。」林羽如打斷了她。

「好,不說了,我也怕,我晚上就在你床上睡啊?」

「嗯,睡吧。」

林羽如思索著王玲的話,原來,不止是她一個人覺得隔壁宿舍有異樣。她清楚的記得那天早上從隔壁宿舍聽到的敲擊聲,難道真的是劉思佳?

林羽如的腦子裏立刻浮現出掛在牆上的白衣女子。

王玲突然問:「林羽如,你星期六的時候有沒有去過市裏?」

王玲以為林羽如會一口否認,但林羽如說:「去了,跟周峰一起去做音樂的,買CD機跟音箱。」

「什麼時候去的?」王玲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

「早上就去了,怎麼了?」

「那你有沒有去市醫院?」

「市醫院?我去市醫院做什麼?」林羽如的語氣聽起來很詫異。

「哦,沒去就算了。」王玲有些失望,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但她還是問:「林羽如,你有姐姐嗎?」

「姐姐?沒有啊。」

「妹妹呢?」

「也沒有啊,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怎麼了?」

「沒什麼,我看見了兩個女孩子,跟你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都是一樣的。」

「真的啊?一模一樣?在哪裏看見的?」

「忘記了,不說了。」

王玲翻過身去,背對着林羽如,沒頭沒腦的咕噥了一句:「我知道了,如果不是我瘋了,那一定是上帝瘋了!」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跟林羽如說話了。

曹敏在上鋪翻了個身,她探出頭來,俯下身,輕聲的問:「林羽如,你睡了嗎?」

「還沒有,你也沒睡?」

「我肚子好疼,不知道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我想去上廁所,可是我一個人害怕,你陪我一起去,好不?」

林羽如剛準備說好,王玲說:「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正好也想去廁所。」

「哦。」

王玲下了床,走到自己的床邊,惦起腳從枕頭下摸出手電筒,她照着曹敏:「下來呀,你怎麼還躺着不動?」

「哦。」

曹敏坐了起來,磨磨蹭蹭的穿衣服,撕了一團紙,捂著肚子,慢吞吞的下了床。

她的樣子不象是她找人陪她去上廁所,倒象是被別人強迫着去廁所一樣。

「林羽如,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我怎麼總覺得很害怕?」

王玲說:「我們兩個人你怕什麼?她又不上廁所,你讓她去站着聞臭?」

說完,她把紙塞進口袋裏,挽著曹敏的胳膊走了出去。

門邊上,曹敏突然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林羽如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似乎這一去就不再回來了一樣。

林羽如正好閉上了眼睛,沒有看到曹敏的這一回眸。

廁所里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王玲情不自禁的又開始看起了門後面的字,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字裏面,她看到了四個很大、很醒目的字——往左邊看!

王玲很自然的往左邊看去,上面寫着——再往右邊看!

王玲被動的又往右邊看——看看你的後面,是什麼?

王玲不敢再回頭了。

她突然感覺到很害怕,全身都涼颼颼的,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風,直往她身體里鑽。

她不知道在她的後面有什麼,也許是一隻血淋淋的手,也許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卻越要去想。

就象我們看恐怖片一樣,越看越怕,越怕卻又越想看下去。

是的!她想知道在她的身後,到底有什麼!

她輕喚了一聲:「曹敏,你在嗎?」

「在啊,幹嘛?」

「沒事,隨便叫叫,我……我有點害怕。」

「你不是說不怕嗎?」

王玲不再說話了,因為她聽出來曹敏的語氣裏帶着一種挪榆的味道,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在自找沒趣。

她又轉過頭去看右邊的字——看看你的後面,是什麼?

是什麼?王玲越來越緊張。

終於,好奇戰勝了恐懼,她屏住呼吸,猛然回頭。

沒有血淋淋的手,也沒有血肉模糊的臉。

只有三個帶着嘲諷般歪歪扭扭的字,出現在王玲的眼前——你真傻!

王玲頓時鬆了一口氣,失聲笑了出來,也暗暗咒罵寫這些字的人。

曹敏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你笑什麼?」

「沒。」

「你好了沒?」

「快好了,你等等我啊。」

王玲的話音剛落,她聽到了從隔壁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

她全身的肌肉收縮了一下,她凝神聽着。

她聽出來了。

那是一隻拳頭,在輕輕地捶著門!

「曹敏,你聽到了什麼沒?」

「沒有啊,別大驚小怪的,三更半夜,你別嚇我。」

王玲突然覺得曹敏的聲音是從很遠很遠飄過來的,聽起來是那麼的不真實,她一時分不清曹敏蹲在哪一間。

「曹敏,你好了嗎?」

沒人回答她,捶門聲也沒了。

周圍是一片耳鳴般的寂靜。

王玲又叫了一聲:「曹敏!」

還是沒人回答。

但是捶門聲卻又詭異的響了起來。

那隻拳頭保持着同樣的力度和速度,一下一下地捶著門。

「曹敏,你在嗎?你說話呀!」王玲的聲調失去了平穩,她就快要哭出來了。

依然沒人回答,捶門聲也跟着消失不見。

王玲再也不敢蹲了,心裏罵着,該死的曹敏!

王玲很快的穿好褲子,剛準備推開門出去,她的餘光映在左邊的牆上定格了。

一灘鮮紅的液體正迅速的從左邊的牆上往下涌,一瞬間,整張牆上都是蜂湧而至的鮮血,把王玲淹沒了……

王玲窒息般的抬起了頭。

在那面牆的頂部,赫然攀著一雙血淋淋的手……

王玲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順着門倒了出去。

(一夜米有睡覺,先傳這些上來。謝謝大家,有你們陪着,偶不怕怕,感動中……)

「王玲!王玲!你醒醒啊!王玲……」

王玲緩緩的睜開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看見一臉焦急的曹敏,她夢幻般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想問你發生了什麼事呢,快起來!」

王玲坐了起來,她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地上,她迷迷糊糊的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在哪裏?」

「宿舍樓下呀!」曹敏摸了摸王玲的額頭:「你沒事吧?王玲?」

「我怎麼會睡在這裏?」王玲頭昏腦漲,她覺得整個人都是懵的。

「你在這暈倒了,你不知道嗎?」

「暈倒?」王玲一臉的茫然。

「哎呀!完了完了!王玲,你該不會是得了失憶症吧?你知道我是睡嗎?」

王玲看着曹敏,喃喃的說:「我好象在做夢,曹敏。」

曹敏一聽王玲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用力拍了王玲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做個鬼的夢!你快把我嚇死了,說陪我上廁所,結果走了也不告訴我,喊你半天也沒人應,等我從廁所出來,就看見你在前面跑,叫你,你也不理我,然後不知怎麼你就突然暈在這裏了。」

王玲的意識漸漸的恢復過來,剎那間變得清醒,她驚怵的問:「你在廁所叫我了?」

「叫了!沒人應啊!」

「我也叫你了,也是沒人應。」

「不會吧?你也叫我了?那我怎麼沒聽到?」

「你在廁所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曹敏想了一下,輕輕的說:「有……」

「你聽到了什麼?」王玲抓住了曹敏。

曹敏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恐懼:「我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好象在……唱歌。」

「你是什麼時候聽見的?」

「就是你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麼之後,我嚇得要命,喊你,沒理我,怎麼喊都沒人應了,你真的沒聽到我叫你嗎?」

「沒。」

王玲一下就傻了。她也是在問完那句話之後,再喊曹敏就沒人應了。

為什麼她跟曹敏聽到的,不是一樣的聲音?

「那你看到了什麼嗎?」

曹敏搖搖頭:「沒有。」緊接着,她驚恐的問:「你……你看到了什麼?」

「我……」王玲看了看曹敏,欲言又止:「我也沒有。」

王玲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廁所看去。

她彷彿又看到了那一牆的血,跟那雙血淋淋的手……

一股寒意齊刷刷地爬上她的脊背,她哆嗦了起來。

風很大,吹得四周圍的樹枝「嘩啦嘩啦」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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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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