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第八章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1

最不像兇手的人,往往就是真正的兇手!

我思索著這句話,在腦海中搜尋最有可能嫁禍給段雷的人。

現在只剩下柳晶晶、張凝、司凱典和周宇了。

首先說說柳晶晶,從一開始到現在,她看起來跟這件事情似乎沒有任何關係,不過也不能排除這一切全是她偽裝出來的。

我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並未發現她的衣服上有口袋,如果紙條是她寫的,那她將紙筆藏在哪兒?文胸裏面?不可能,因為她在我面前脫過衣服,而且穿的文胸是超薄的,倘若把紙筆藏在裏面,早就被我看出來了。

很快地,我便鬱悶起來,看這些有什麼用呢?森林這麼大,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把紙和筆藏起來,誰會傻到將它們隨身帶着?

我閉上眼,腦子還在不停地打轉,這件事情絕不是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從紙條來看,不像是一個偶然,更像是早已預謀好的,只是在特定的時間讓它從段雷的褲兜里掉了出來。

這個人是張凝嗎?可以這樣假設,她早就知道面具人是段正揚,也知道段雷是段正揚的兒子,她堅信自己被抓進來是段正揚對她的報復,所以她就設計陷害段雷,你要報復我,那我就拿你兒子開刀!可這也不對啊,這樣一來,她跟段正揚就不是一夥了,既然不是同夥,她如何能帶着紙和筆?除非面具人不是段正揚,否則這點解釋不通。

真相到底是什麼?

如果柳晶晶、張凝、司凱典和周宇四個人,其中有一個是段正揚的同夥,段正揚怎麼可能讓同夥嫁禍自己的兒子?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他不怕大家知道后利用段雷要挾他嗎?

除非……

我猛然一驚,周宇?

仔細回想白天的過程,當他知道段正揚是段雷的父親時,馬上將段雷扔下山坡,還不讓人下去找,難道他是故意的?他早已跟段正揚商量好,將段雷扔下山後拖延大家的時間,以便段正揚救走段雷。可是這樣的話,段雷就不是被人嫁禍了,跟原先存在的疑點也自相矛盾,而且我實在想不通他們這樣做的目的。

在我們眼裏,面具人就是一個身份不明的神秘人,但紙條的出現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段正揚故意的,還是段雷一時大意忘記銷毀紙條?

段雷只是孩子,一時大意也有可能,但段正揚肯定想到這一點,把紙條交給周宇不是更好嗎?除非這麼做對他們有其他好處。

再或者,面具人根本就不是段正揚,而是有人利用段雷這條線嫁禍段正揚,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除了張凝,我想不出第二個人,也許面具人就是她的情人,抑或是親人。

可是……還是不對,張凝被抓進來的時候,段正揚還在看守所呢,之後張凝一直與外界隔絕,她根本不知道段正揚逃出看守所的事情,自然就不會想到是段正揚的報復,那麼她為什麼把段雷抓進來?難道很久以前她跟段正揚就有着深仇大恨?

我再也受不了這樣胡思亂想,一翻身坐了起來:「羅天?」

他倚著大樹打盹,聽見我喊他,立馬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坐到他身邊,我剛想開口,周宇起來了,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對羅天說:「你去睡吧,我來守着,你已經很久沒睡了。」

羅天看上去已經累得不行了,說了句「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事叫我」,便一頭倒了下去,很快地睡著了。

見他累成這樣,我不忍心吵他,再說周宇已經起來了,不能當着他的面跟羅天討論那些問題,在真相沒有揭開之前,誰也不可信。

我只能強忍住一大堆的疑問重新躺了下去,好半晌才睡着。

§§§2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天已經蒙蒙亮了。

剛想翻個身繼續睡,冷不防地瞥見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溜出睡篷。

我定睛一看,周宇?頓時睡意全無,這個時候他去哪裏?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肯定不是上廁所。

一瞬間,我便想到了段正揚,難道他們真的是一夥兒?

眼看周宇就要從我的視線消失了,我趕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跟上去,本想叫醒羅天,但是不忍心,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休息了。

讓我奇怪的是,周宇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幾次掉頭往回走,沒走幾步又轉身繼續向前,有時候還蹲下來,將臉埋在手心裏。他的樣子讓我倍感納悶,他在猶豫矛盾什麼?想去見段正揚,又不想出賣我們?

就這樣走走停停地來到清泉邊,只見他雙膝一軟,跪在顧峰的墳頭,雙手合十,喃喃自語着,由於距離有點遠,所以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更加納悶了,他在幹嗎?懺悔嗎?

猛然間,我明白了,原來他跟段正揚真的是同夥,也許他不想再錯下去,又或者他良心不安,所以前來懺悔,否則顧峰的死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沒必要懺悔……哦,不,顧峰的死跟他有關係,如果不是他惡作劇讓顧峰脫衣服,也許顧峰就不會慘遭不測,難道是因為這個?可他一路上的猶豫和矛盾怎麼解釋?

一聲驚雷突然在頭頂炸響,嚇得我險些尖叫。

周宇似乎也被嚇了一跳,驚恐地抬起頭,然後對着墳墓使勁地磕起頭。

隨着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暴雨驟然而下,打在身上又冷又痛。

我將手擋在額前,遠遠地看着周宇,他恢復了最初的雙手合十的姿勢,雕像般地跪在暴雨中,看這情形,他純粹是前來懺悔的,可能跟段正揚沒關係,那我還有沒有必要繼續守在這裏?

正思索著,周宇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趴在墳堆上,一動也不動了。

看到這裏,我的心裏頓時湧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人都已經死了,懺悔又有何用?

過了好一會兒,見他依然趴在那兒不動,我決定不再守了,這麼大的暴雨,羅天一定被驚醒了,他要看不見我,該着急了。

我看了看周宇,不打算驚動他,就讓他這樣吧,也許淋過一場雨舒服些。

就在我正準備起身離開時,他突然從墳堆上起來了,開始發瘋般地用手挖顧峰的墳。

我驚駭得一下子瞪大眼睛,他要做什麼?倘若是懺悔,怎會挖死者的墳?

眼看他越挖越急,墳堆很快被他挖掉了一小塊,我再也顧不得那麼多,飛快地衝過去抓住他:「你幹什麼,周宇?為什麼挖顧峰的墳啊?」

他一把將我推開了,繼續瘋狂地挖著,他的十根手指全都破了,鮮血混著泥土,讓我一陣驚悸。

我再次撲上去使勁拉他:「住手,周宇!你快住手,不能再挖了!」

可他根本聽不進我的話,一次次推開我,不顧一切地挖墳,加上暴雨的沖刷,墳堆里很快露出了一小截慘白的胳膊。我打着寒顫,喊叫着:「不要再挖了!不要啊!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讓顧峰死了也得不到安寧?老天發怒了,你看到了嗎?不要再挖了!否則顧峰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忽然間,周宇向我撲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拚命地掙扎著,試圖拉開他的手,但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

暴雨如針刺向我的雙眼,可我卻無法合上,因為我的眼珠子似乎要破眶而出了。

不曾見過周宇這個樣子,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着數不盡的殺機,額頭上青筋遍佈。

老天,他要殺死我!他是個瘋子!

我徒勞地亂踢亂抓,心裏狂喊道:救我,羅天!快來救救我!

就在我無力掙扎時,一隻拳頭重重地擊在周宇的臉頰,他悶哼一聲,倒了下去。緊接着,一隻強而有力的手將我拉起身,耳邊響起羅天的聲音:「沒事了,小煙。」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劇烈地咳嗽著,邊咳邊哭,如果不是羅天及時趕到,只怕我早已死在周宇的手裏。

再看周宇,他狼狽地坐在地上,但眼神飄渺不定,很快地他再次起身挖墳。

羅天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輕聲道:「你想吃顧峰嗎?」

我的頭皮一下子炸麻了,驀地瞪大刺痛的雙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宇,原來他不是前來懺悔,也不是與段正揚見面,而是想吃顧峰!

吃人!我徹徹底底地呆住了,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是什麼導致他有如此可怕而變態的想法?

羅天鬆開我,往周宇身邊邁近兩步,再次輕聲問道:「你真的敢吃顧峰嗎?」

周宇只是呆楞了片刻,便不再管羅天了,他似乎已完全喪失了本性。

很快地,顧峰整隻手都露出來了……

當周宇拿起那隻手的時候,一聲巨雷在空中炸響,整個森林彷彿跟着搖晃了一下。

終於忍無可忍了,我狂喊道:「不要啊,周宇!如果你真的咬下去,就無法回頭了,這輩子也不會安寧的!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你有沒有為以後想一想?前天你不是已經吃過猴子肉嗎?為什麼不能繼續堅持?」

周宇全身一顫,猛地鬆開了手,拚命地往後退著,整張臉痛苦得扭曲變形,抱住腦袋發出一記歇斯底里的嗷叫,聲音震徹天地。

片刻后,他撲過去抱住羅天的腿,哭喊道:「救救我,羅天,你殺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心裏有個魔鬼,他不停地誘導我吃肉,我寧可從來沒有吃過猴子,你殺了我吧,求求你,我真的控制不了,我好餓,我好餓啊!」

羅天蹲下身,擁著周宇,哽咽著,卻又堅定地說:「我發誓,一定把你帶出去,不再讓你挨餓!」

趴在羅天的肩膀上,周宇號啕大哭着,我也跟着痛哭不止。

老天啊,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看看,為什麼不發發慈悲將我們從地獄中拯救出去?

§§§3

重新把顧峰的墳弄好后,羅天一手攙着我,一手攙著周宇,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暴雨已經停了,空氣變得有些陰冷,路面泥濘不堪。

一路上,我們全都沉默著,我不時地用餘光瞥著周宇,他臉色發青,鬍子拉碴,眼窩深陷,表情獃滯。我不禁為他擔心起來,儘管他最終沒有咬下去,但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必定在他的心裏烙下一塊永不磨滅的陰影,倘若我們能夠活着離開天蠍森林,他該怎樣面對以後的生活,還能像從前一樣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能,我也不能。

這些日子以來,我親眼目睹一幕幕人世間最最殘酷的畫面,它們是一個夢魘,註定會困擾我一輩子,直到我的生命終結時,再也無法回憶。

即將走到睡篷的時候,周宇突然驚呼一聲:「天哪!那是什麼?」

我抬眼望去,頓時驚得一把捂住嘴,踉蹌了幾下,險些暈倒。

只見柳晶晶被高高地吊在睡篷外的一棵大樹上,而司凱典則被五花大綁地綁在樹底下。

這兒發生了什麼事?我的腦子霎時一片空白。

羅天箭步奔過去,解開捆住司凱典的樹藤,用力地拍打他。

醒來后的司凱典一臉茫然,他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他抬頭看到吊在頭頂的柳晶晶時,嘴巴大張著,半天才知道尖叫。

睡篷內,張凝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這麼大的動靜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羅天飛快地跑到她身邊,不過她沒死,只是暈過去了,被羅天一陣搖晃后醒了過來,不過她跟司凱典一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整個人都是懵的,一定是段正揚。

在顧峰的屍體旁留下的七減問號,羅天說這是指這次他準備殺幾個,可為什麼只有柳晶晶死了,而司凱典和張凝毫髮無損?難道是羅天理解錯了那道題的意思?還有,為什麼之前幾個人都死在山坡上,惟獨把柳晶晶弔死在睡篷外的大樹上?明目張膽地向我們示威嗎?

正想着,周宇突然一把揪住張凝,咬牙切齒地說:「是不是你?我昨晚就應該用你挾段正揚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周宇把她揪得更緊了,「如果不是你,為什麼柳晶晶死了,司凱典被綁住了,只有你好好地躺在這裏?」

「我不知道!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斷定是我啊,如果真的是我,那我怎麼傻到躺在這裏讓你們懷疑?再說我也不是躺在這裏的,而是被人敲暈的,你先放開我,周宇!」

羅天皺了皺眉,步出睡篷,將柳晶晶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放下來,開始仔細檢查著。

見周宇有所鬆懈,張凝突然指向一旁簌簌發抖的司凱典,「一定是他想陷害我,他故意把自己綁起來,這樣你們決不會懷疑他了,其實他才是段正揚的同夥!」

司凱典一下子跳了起來:「扯淡!我還沒說你,你反倒扣我一盆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故意綁住自己的?我根本不認識段正揚,怎麼可能是他的同夥?而你呢?是他的情婦,大家用腳指頭都能猜得到,你才是他的同夥!哼,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賤貨!跟他狼狽為奸……」

司凱典越罵越難聽,張凝終於忍不住,掙開周宇,尖叫着撲向司凱典,兩人撕打成一團。

見狀,周宇索性坐到角落裏,冷眼旁觀著。

看他們拚命地掐住對方,一時間,我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應該相信誰。

仔細想想,張凝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也許司凱典真的是故意綁住自己,只可惜羅天早早給他鬆了綁,不然可以從捆綁的情況判斷是不是他自己綁的。話說回來,張凝也是非常可疑,因為在這裏,只有她跟段正揚的關係非同尋常,也許今天的事就是他們的詭計,按她的話來說,沒有人傻到躺在這裏讓別人懷疑,沒準她就是利用這一點反咬司凱典一口。

但如果他們真的毫不知情呢?我的餘光不經意地落在周宇身上,心裏頓時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從來不曾主動提出守夜的他居然體貼地讓羅天休息,難道是他?故意將我和羅天引開,以便段正揚有機會對柳晶晶下手。其實他早就知道我在跟蹤他,而且也算準了羅天也會跟去。

如此一想,我越發覺得周宇可疑了,再加上紙條上的那句話——顧峰一死,讓他們自相殘殺——此時此刻的司凱典和張凝不正是自相殘殺嗎?

我哆嗦了一下,如果事情如我所想,必須馬上阻止他們,一定不能中計!

眼看他們愈打愈烈,我焦急地看向羅天,他依然在檢查柳晶晶的屍體,對這邊不聞不問。

住手,快住手啊!我只好硬著頭皮衝上去,試圖將他們拉開,沒想到他們打得激烈,根本聽不進任何勸言,一把將我推開。

左腳傳來一陣劇痛,沿着膝蓋襲上全身。

我痛得全身發怵,咬緊牙關低頭看去,只見一根小樹枝刺進腳踝,距離原本被蛇咬到的傷口不足一公分,未痊癒的左腳傷上加傷,斗大的汗珠頓時掛滿我的額頭。

站在原地,我一動也不敢動,也沒有勇氣把樹枝拔下來,暗暗抱怨羅天搭建睡篷時怎麼不把那些尖利的小樹枝弄掉。準備叫羅天過來幫忙時,司凱典和張凝這兩個瘟神竟然打到這邊了,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就被他們重重地撞倒在地,結果樹枝在我的腳踝硬生生地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再也忍不住疼痛了,我立時慘叫一聲,全身發抖。

羅天飛快地趕過來,司凱典和張凝也終於停止撕打,兩人鼻青臉腫,紛紛掛了彩。

幫我把傷口包紮好,羅天有些無奈地看了看他們倆:「打架有用嗎?能解決什麼問題?」

見他們倆不再吱聲了,羅天繼續說,剛才在外面發現五等於五,現在只剩下五個人活着,也就是說,這是段正揚殺死柳晶晶之後留下的。羅天分析五等於五有兩種解釋,但兩種解釋都源於段雷已經死了,段正揚一怒之下決定殺掉剩餘的人。

「如果他真的想殺光我們,為什麼不是五減五,而是五等於五呢?而且殺柳晶晶的時候,為什麼偏偏放過司凱典他們?」周宇不解地問。

「所以說還有另外一種解釋,段正揚對段雷的慘死悲痛欲絕,他完全沒想到把兒子的命搭進去,所以他不想繼續下去了,決定放了我們。五等於五的意思就是,現在是五個人,到最後也是五個人。」

「他要放了我們?」周宇彈跳起來,激動地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暗示告訴我們怎麼走出去?」

「沒有。」羅天搖搖頭,嘆息道,「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他既然決定放了大家,為什麼還殺死柳晶晶?」

「我都被你說迷糊了,段正揚到底什麼意思啊?」周宇不悅地看着羅天。

「他什麼意思只有等抓到他才知道,不管怎樣,我們小心……」

「小心小心!」周宇突然火了,沖羅天大喊,「你除了叫我們小心,還會幹什麼?誰不知道小心啊?有用嗎?他們還不是一個個地遇害!是不是等我們全都死光了,你才能抓到他?我不想再聽你說那些廢話了,這件事情絕不簡單,我們之間一定有內奸!就拿柳晶晶的死來說,如果不是有人跟段正揚裏應外合,他怎麼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知道我們三個人不在,所以才會對柳晶晶下手!」

周宇的話音剛落,張凝便拚命地搖搖頭,急切地說:「不是我,我跟段正揚早就結束了,我不是內奸。」

聽完后,周宇冷笑一聲,將目光逼向張凝,「我根本沒說是你,你緊張什麼?心虛了?不打自招了?」

「我沒有!如果真的是我,剛才柳晶晶一死我就可以跑了,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是啊,為什麼你要留下來呢?因為你們的遊戲還沒有結束,因為你會用花言巧語說服大家不再懷疑你,可我們不是傻子!今天要是再不把你綁起來逼出段正揚,明天我們真的沒有活路了。」

說罷,周宇上前一把抓住了張凝,並叫司凱典把樹藤拿過來。

情急之下,張凝一口咬在周宇的手上,趁周宇吃痛的瞬間,拔起腿往睡篷外跑去。

「媽的!臭三八!」周宇隨手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向張凝砸去。

伴隨一聲慘叫,張凝倒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老子讓你跑!」周宇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向張凝走去,用腳踢了踢她,「起來,別他媽的裝死!」

然而,就在下一秒,周宇像是遭到電擊一般,一屁股跌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往我們這邊跑來,驚慌失措地喊著羅天。

剎那間,我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妙,等到羅天趕去看,我才知道那塊石頭不偏不倚擊在張凝的後腦勺,致使她當場斃命。

司凱典蹲下身抱頭痛哭:「為什麼?不是說了現在是五個人,到最後也是五個人嗎?」

周宇完全亂了分寸,緊緊地扯著羅天的衣服,哭着說:「怎麼辦,我殺了段正揚的兒子,現在殺了他的女人,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嚇唬嚇唬她,沒想到……要不這樣,羅天,你幫我跟段正揚解釋一下,說我是無心的,他是知識分子、社會精英,應該通情達理的……我沒想過殺死張凝和段雷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幫我求情好不好?求他放過我,好不好?我給他做牛做馬都行!」

我有些悲哀地看着周宇,這個自私、卑鄙、兇殘的男子,此時此刻他一定嚇瘋了,所以才會胡話連篇,段正揚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狂魔,而他竟然要求羅天前去求情,不是瘋了是什麼?

所謂的天蠍森林,它就像一面鏡子,折射出人性百態,周宇、顧峰、司凱典、張凝、柳晶晶……與其說天蠍森林裏面,人們是因為某些挫折、失意而自殺,倒不如說人們因為自身的人性缺陷而喪命。

像羅天所言,這個天蠍森林千真萬確是給人類專門設置的。

我們都有缺陷,都有致命的弱點!

我們還能活着出去嗎?

§§§4

這一次,我被孤零零地留在睡篷里。

本來我想跟他們一同埋葬柳晶晶和張凝,但因為腳傷得太厲害,根本走不了。羅天不放心我一個人,想留下來陪我,立刻遭到周宇和司凱典的一致反對,司凱典說:「現在只剩下咱們三個男人,你不去的話,兩個坑,我跟周宇挖到明天也挖不好。」

周宇介面道:「對呀,我早就說了多挖幾個坑……」

這瘋子真有先見之明!

我趕緊打斷他的話,對羅天說:「要不你們先行一步,我在後面慢慢地走,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羅天點點頭,把竹劍交給我,讓我小心點。

四周圍靜悄悄的,靜得彷彿連自己的呼吸都被溶進寂靜。

原本一共十個人,現在只剩下四個,天知道還會不會繼續死人。

我虛軟地靠在樹底下,一種前所未有的疲累充斥全身每個細胞,我知道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

死亡,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極其模糊的詞。

有人說,人死後會變成鬼,也有人說,人死後會進入另一個空間,不過這兩種說法沒什麼區別,不管是變成鬼,還是進入另一個空間,至少還是有思想,有記憶的吧?但另一種說法就不一樣了,說人死了,其實就是睡著了,沒有夢、沒有思想、也沒有記憶。

如果可以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因為有太多的東西我不想忘記,儘管記憶里有一些我永遠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包括這次在天蠍森林的全部經歷,但我仍然希望選擇保存記憶,因為我有羅天,因為我有老爸老媽……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如此深刻的問題,可是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也許死亡真的已經離我近在咫尺。

想到這裏,我費力地站起身,我必須找到羅天,死在老爸老媽身邊是不可能了,所以,就算爬,我也要爬到羅天身邊。

抬眼間,我的腦袋轟然一聲炸開了。

不遠處,面具人雕像般地佇立着,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在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

天啊!他肯定想殺我!

我什麼也來不及想,也顧不得腳傷,連唯一可以用來防身的竹劍也嚇得沒有拿。

腦海里只有一個字——跑!

鑽心的疼痛使得我跌倒無數次,但是眼下逃命比腳傷更加重要,我不得不咬緊牙關,忍着劇痛往清泉方向跑,只要跑到羅天身邊,就能死裏逃生了。

讓我奇怪的是,面具人始終不緊不慢地跟着我,他似乎不急於抓住我。

突然間,我的心漸漸發亂,他肯定知道我此時此刻正跑往羅天的方向,也肯定知道那兒有三個男人,他為什麼由着我跑?難道他真想一次性把我們全都殺光?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則不會如此的淡定。

不!我不能冒這個險,我不能讓羅天出事!

片刻后,我做出一個決定,掉轉方向,朝右邊跑去,儘管這樣的決定可能讓我再也見不到羅天,但我必須這麼做、必須引開面具人。

沒多久,我便意識到自己跑上一條死路——山坡。

跑到邊緣的時候,我猝然止步,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這處山坡不同於以往,它陡得好比山崖。

我已經無路可逃了。

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我猛然轉身,面具人站在不遠處,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他在等什麼?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所以不慌不急嗎?還是想抓住我要挾羅天?

我凄然一笑,毫無畏懼地正視着他,說道:「段正揚,如果你想利用我對付羅天,恐怕會讓你失望了。」

面具人似乎意識到什麼,喉嚨里發出陣陣悶哼,飛快地向我撲來。

然而,他晚了一步,就在他快要抓住我的一瞬間,我縱身跳下山坡。

別了,我的羅天,我的爸爸媽媽!

恍惚間,我彷彿回到天眼寺的山頂,那是上個月的事情了,一個小孩子因為搶了我的挎包跑得太急而滑倒,在掉下懸崖的那一刻,羅天緊緊地抓住他的手。

而我因為幫忙心切,也險些掉下懸崖,結果羅天在一手抓一個的危急時刻,毅然鬆開我的手。

這就是我的羅天,他冒死也會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偷。

他說:「小煙,你相信我嗎?」

我默然點點頭:「相信,我永遠相信你!」

他微微一笑,說道:「聽着,小煙,我愛你……」

我也愛你,羅天!為了我,你一定要找出真相!

§§§5

傍晚時分,我拖着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返回睡篷,爛泥似的癱軟在地上,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

見到我的回來,周宇和司凱典立馬跑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問我去了哪裏、出了什麼事。

我疲憊地張望四周,問他們:「羅天呢?」

周宇說:「找你去了。他急死了,擔心你被段正揚抓走。哎,我說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啊?怎麼全身都是傷?」

我苦笑一聲,掙扎著坐了起來,「我的確碰到段正揚,你們看,小命差點沒了……」

羅天很晚才回來,當他聽說我碰到段正揚,焦急地問道:「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你身上的傷怎麼弄的?他放了你,還是你逃出來的?」

一連串的疑問等着我一一回答,我低聲道:「他追我的時候,我滾下山坡,所以他沒有追上我了。」

「你怎麼往山坡方向跑?為什麼不跑往清泉邊找我們?」

「我一開始的確跑往清泉邊,可是段正揚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邊。他好像已經做好充分的準備,準備最後一搏,我擔心他傷到你,所以拚命把他引開。羅天,你趕緊想辦法吧,快點抓住段正揚,現在咱們只剩下四個人了,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一旁的周宇開口道:「小煙運氣好,滾下山還沒死,還能逃回來,但誰也無法保證下次還有這麼好的運氣。我們不能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啊,如果再不主動出擊,到時候就會全軍覆沒。」

司凱典皺着眉問道:「怎麼主動出擊?森林這麼大,咱們上哪兒找他?人都找不到,怎麼出擊?」

「說你是獃子一點都沒錯,咱們為什麼要找他,直接把他引出來不可以嗎?」

「怎麼引?」司凱典一臉茫然。

周宇狠狠地鄙視了他一眼,說道:「我覺得段正揚有可能潛伏在附近,否則他不會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咱們可以這樣,設置一個機關,然後留下一個人在睡篷里,其他三個人埋伏在機關旁邊,當然,設置機關的時候務必小心,千萬不可讓他發現。當他看見睡篷里只有一個人時,他肯定再度出現,那麼這個人就負責把段正揚引向機關,到時候我們一擁而上,給他個措手不及,怎麼樣?」

羅天點頭道:「這個辦法不錯,可以試試。」

司凱典面露難色地說:「辦法雖然好,可是誰引段正揚呢?我肯定不行,膽子小,沒等段正揚出來,我已經腿軟了,還怎麼跑到機關附近?要不羅天吧,你是警察,膽子大。」

羅天想了想,表示不行。他是警察,段正揚肯定不會出現,即使出現了,羅天也沒辦法將他引向機關,「我一看見他,掉頭就跑,他能不起疑嗎?」

獵人的陷阱中常有肉香,漁夫的釣竿上必有誘餌。

我舔了舔嘴唇,輕聲道:「還是我來吧。」

羅天立即反對道:「不行,你的腳傷成這樣了,而且你跟他剛剛碰過面,我們不可能單獨把你留在這裏引蛇出洞。」

周宇撓撓腦袋,一籌莫展地說:「那現在怎麼辦?」

見大家把目光紛紛對準他,他趕緊搖頭道:「我不行,我搞死他兒子跟小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看到他,我也腿軟,只能任他宰割了。」

實在沒轍了!只好讓周宇和司凱典抓鬮,結果司凱典中了標。他委屈得快要哭了,周宇攬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們把機關設在附近,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司凱典一把推開他,吼道:「滾開!說得這麼輕鬆,那你來啊!卑鄙!自私小人!」

周宇不惱,反倒笑嘻嘻地說:「行!我卑鄙,我自私,我是小人、混蛋、王八蛋,可以吧?大不了出去后我找你買保險。」

大家開始商量設置怎樣一個機關抓住段正揚,因為早點兒抓住他,我們就能早點兒離開天蠍森林。我想起進入自殺森林時踩到機關頭朝下吊在樹上的事情,於是提議用這個,周宇立馬說不靠譜,當初那個機關用繩子作為工具,現在只有樹藤和樹枝,即使勉強用樹藤,但不敢保證段正揚一腳踩中那個圈。

周宇接着說:「這個機關必須使段正揚受傷,只要他受傷了,我們才能制服他。」

見大家點頭同意,周宇轉了轉眼珠,視線停在竹劍上,興奮地說:「這就是最好的武器了。咱們多磨幾根出來,做成利箭,一定可以射中段正揚。」

打定主意后,大家分頭找竹竿。

可惜天色已晚,外面一片黑,於是只好用樹枝代替。

四個人輪流着,一刻也不停歇,磨到第二天上午,終於磨成兩支箭,雖然箭頭不是太鋒利,但一樣可以傷人。

每個人磨得手掌直冒血泡,尤其羅天,每次只讓我磨一會兒便搶了過去,所以他的兩隻手掌血泡更多、鮮血更多。

箭磨好后,他們又用樹藤和樹枝做了兩把弓,然後在距離睡篷大約兩百米的地方設置機關,把弓箭分別固定在兩棵樹上,然後垂下兩根長長的樹藤,只要輕輕一拉,箭就會飛出來。

大家反覆試驗了無數次,然後在箭能射中的位置做了一個記號,只要司凱典能把段正揚引到這個位置,箭一定能刺中他。

忽然間,我只覺得兩眼發黑,彷彿連站都站不穩了。

見我搖搖欲墜,羅天趕緊扶住我,跟他們倆交代了兩句,便把我背回睡篷。

這緊要關頭,我竟然不爭氣地生病了,吐得稀哩嘩啦,而且還發起高燒,羅天一遍遍地用水給我擦洗,像當晚照顧柳晶晶一樣,體貼得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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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蠍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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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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